“肉身秘境?那是個什麽東西?”
楊墨目光低垂,手上割頭的動作沒有絲毫停留,但一雙耳朵已經豎了起來。
等了好一會兒,他都沒有等到皇甫嵩回話。
卻能感覺到皇甫嵩正在看自己。
便又補充道:“不說也無所謂,隻是一個與我無關的事物罷了,我并沒有興趣。”
“若你不是聖君,的确跟你沒有關系。”
皇甫嵩笑了笑:“不過我姑且一說,你姑且一聽。不過聖君大人,伱該割下一個腦袋了。”
楊墨:“……”
他這才意識到。
上一個腦袋割完以後,自己手上已經許久沒有動作了。
這種被拆穿的感覺,讓他心中有一些煩躁。
但他絲毫不能表達出來,隻能默默起身走到另一具屍體旁邊,蹲下肢解頭顱,努力維持着漠不關心的樣子。
皇甫嵩微微一笑:“說起肉身秘境話就長了,但其實一切修煉資源,對人的提升不外乎就是修爲與天賦。燃魂藥劑和回天丹的效果,想必你已經深有體會,完全能夠讓一個資質普通的人跻身天才之流。
雖說這個‘天才’,隻是普通人之中的天才,在府争之中隻能算作中上。
但已經是奪天地之造化!
沒有任何一個勢力,哪怕皇室和七大功勳家族,都不可能達到這種地步。”
楊墨默默割開屍體脖頸的大動脈,放出裏面的毒血,免得等會卸下頭顱的時候弄得太過狼狽。
心中對皇甫嵩的話語并沒有否認。
這天下修煉的法門多了。
但能夠提升修煉天賦的卻幾乎沒有。
隻要天賦不好,出身再好,都很難在修煉上有所建樹。
他聽說過唯二能夠提升天賦的。
一個是他父母的灌毒電擊法,确實有提升,但折磨了他足足十幾年,提升程度都相當有限。
另一個就是燃魂藥劑,代價卻是極大的神魂創傷,完全是透支生命提升天賦,隻有那些人生看不到希望的人才會選擇。
但有回天丹的彌補,稱之爲奪天地之造化确實沒有問題。
哪怕是八大家族,聽到這種法門,也會爲之瘋狂。
“不過……”
皇甫嵩話鋒一轉:“肉身秘境的提升,要比燃魂藥劑和回天丹的提升高十倍!”
楊墨:“!!!”
皇甫嵩臉上笑容愈甚:“昔日的聖君大人,肉魄筋絡骨骼不過也都是三品,進了肉身秘境之後,三者全都提升到了二品,距離一品也隻有一步之遙。”
楊墨:“!!!”
肉筋骨隻要有一項達到三品,就能夠跻身一線天才的行列,這也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境界。
三品之後,一步一登天。
這肉身秘境,竟然能夠盡數提高一品!
若是自己……
皇甫嵩繼續說道:“當然,提升肉身強度,隻不過是它最微不足道的功效。”
楊墨:“!!!”
如此逆天的功效,居然還是最微不足道的?
皇甫嵩語氣很平靜,卻充滿了蠱惑的意味:“肉身秘境能夠極大程度拓寬神藏上限,昔日聖君大人進入秘境之後,好像覺醒了……金德之軀吧?”
楊墨:“!!!”
金!
金德之軀!
他呼吸都有些停滞了,五德之軀幾乎當時的頂級修煉體質。
現存于世的兩隻手就能數清,無不是當世的強者。
最值得人稱道的,就是祝氏的家主祝疆,因爲很複雜的原因,他與族中大部分人的利益背道而馳,祝家在臨歌的産業,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哪怕在祝氏的大本營,反對他的人也不少。
但就是火德之軀催生出來的強大實力,現在都能端坐在家主之位上。
這肉身秘境居然能……
皇甫嵩微微一笑:“今日的你,不論修爲還是天賦,都可以俯視一年前的你。你應該清楚這樣的變化,将會給你的人生帶來什麽樣的轉變。
但毫不誇張地說,這種程度的轉變,不及肉身秘境帶來的一成!”
楊墨:“……”
他承認。
如果這肉身秘境真有眼前人說的效果。
那自己以前的提升,簡直就是垃圾。
五德之軀。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天才。
因爲天才僅僅代表着潛力,潛力卻未必能夠化爲實力。
而五德之軀,卻是通往頂尖強者的通行證,隻要正常修煉,就絕對能夠成爲頂尖強者之一。
“呼哧……”
“呼哧……”
楊墨劇烈地喘息着,完全忘記了手上的動作,雙手撐着地,身體微微顫抖着,額頭上已經冒出了密密麻麻細小的汗珠。
皇甫嵩的聲音愈發高亢:“聖君大人,你應該清楚,若不是你的身份,此生根本不可能遇到回天丹。還請設想一下,若你有一個回到過去,跟聖君轉生這身份做切割的機會,你……會拒絕回天丹麽?”
楊墨陷入了極其痛苦的掙紮。
會拒絕麽?
他很想說會拒絕。
但這種話,他說不出口。
因爲第一次遇到回天丹的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了這顆丹藥來曆絕非尋常。
如果自己隻是“楊墨”,根本就不可能見到這顆丹藥。
他心裏清楚,吞下這顆丹藥,自己很有可能跟魔教扯不清關系了。
但抱着僥幸的心理,他還是吞了。
然後是第二顆,第三顆……
所以見到眼前這個人,他沒有任何意外。
他……
沒辦法昧着良心說,若能夠重新選擇,他會拒絕回天丹。
那樣的話,隻會顯得自己像個小醜。
皇甫嵩繼續問道:“若讓未來已經成爲絕巅高手的你,擁有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你覺得他會拒絕肉身秘境麽?”
“夠了!”
楊墨終于扛不住了,站起身對皇甫嵩怒目而視:“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吞了你的回天丹,你可以覺得我欠你!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我沒有值錢的東西還你,但可以以命相抵。
若你覺得虧,那殺了我便是!”
拿下肉身秘境。
自己的确可以變強。
但再強。
也是魔君強。
跟他楊墨沒有任何關系。
眼前這個人的話,讓他感覺到了屈辱。
“不不不!”
皇甫嵩笑着搖了搖頭:“你沒有欠我,這回天丹也根本不是我的,這燃魂藥劑的配方,還有這五顆回天丹,都是聖君大人交給我的,當時他告訴我,回天丹世上隻有五枚,讓我在該用的時候用。
一開始我還不理解,什麽是該用的時候。
但現在……”
他笑容忽然出現了一絲譏嘲:“這五顆回天丹,是你欠一個亡故之人的,你應該怎麽還?”
聽到這句話。
楊墨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如何償還一個亡故之人?
如何償還!
除了讓那個人複活,還能如何償還?
他想罵娘!
這個臭煞筆魔君,跟項天歌打賭的時候信誓旦旦,想要證明哪怕是一個天資無比平庸的人,也能靠着努力和對自己狠逆襲。
結果。
自己偷偷留下了燃魂藥劑。
還留下了回天丹。
就連肉身秘境,也是一個大退路。
退路留得足足的!
在與項天歌的賭約上,他跟作弊有什麽區别?
這種狂妄自大又虛僞懦弱的人,也配稱作魔君?
我……
要變成如此惡心的人?
皇甫嵩看他愈發沉默,笑了笑繼續說道:“聖君大人……”
“去你娘的!”
楊墨再也無法控制心中怒火,拔出長劍徑直朝他脖頸揮去。
他已經做好了被眼前之人惱羞成怒反殺的準備。
但他怎麽都沒有想到。
這一招,竟然建功了。
兜裏和腦袋一起落地,眼前之人居然沒有任何閃避。
隻是……
剛才他持劍之手的反饋,絕對不是長劍斬斷肉身的手感。
他定睛一看。
地上的那個頭顱,居然是木頭做的。
而那具身體,仍然靜靜地站在原地。
楊墨:“……”
“唉!”
地下的頭顱輕輕歎了一口氣。
随後身體蹲下身,将頭顱撿了起來,重新放回了頭上,隻是木頭已經被斬斷了,幾次嘗試失敗之後,他隻能放棄,就這麽抱着腦袋,坐到了一旁的樹墩上。
木偶的頭顱換換開頭:“教内局勢緊張,本身走不開,還請聖君大人見諒。”
楊墨:“……”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讓他無比憋悶,感覺胸口都要炸開了。
可是……
又能怎麽樣呢?
一開始,他沒從眼前人身上感覺到任何氣息,還以爲是實力被壓制。
結果發現完全是一個沒有修爲的木頭人。
所以現在怎麽辦?
殺一個木頭人洩憤?
楊墨恨得渾身發抖:“且不說我是不是你口中的聖君,即便我真是,你這般逼迫得罪我,就不怕承擔後果麽?”
“後果?”
皇甫嵩輕輕歎了一口氣。
後果,他自然知道。
聖君一直都是行事憑自己好惡的人,這次是靈魂融合,而不是聖君的靈魂将楊墨吞噬。
自己這麽做,一定會招緻惡感,甚至跟自己“當第一功臣”的目标背道而馳。
但相比于“當第一功臣”,他更希望原汁原味的聖君盡快恢複巅峰狀态。
顧湘竹那個娘們,太不穩定了!
如果趙辭是聖君轉世,很有可能被他影響思想。
如果趙辭不是,她很有可能暗地裏搞小動作。
而能幫他皇甫嵩的。
隻有那個一心想要殺掉趙煥,幹崩整個王朝的聖君。
他是一個人。
從來都不是誰的附庸。
對聖君忠心耿耿,的确有一部分源于對力量的崇拜。
但更多的是,聖君是他複仇的唯一希望。
其他任何人。
都不可能幫他殺皇帝,報複整個大虞王朝。
皇甫嵩……一直是最清醒的那個。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讓那個男人盡快歸來。
他擡起頭,聲音有些蕭瑟:“聊聊?”
楊墨:“……”
……
十王府。
又一次任務完成,三人回臨歌交付任務之後,一個個沉着臉回到了十王府。
蕭慎客臉色有些難看:“殿下,大勇他真的沒辦法康複了?”
“沒辦法。”
趙辭搖了搖頭:“神魂受創太嚴重,能夠正常生活已經很不容易了。”
一想到這件事情,他就有點殺人。
自己雖然靠着冒險,把皇甫嵩的魂霧給逼了出來,但奪舍留下的後遺症實在有些嚴重。
張大勇經常會出現劇烈頭痛的症狀,雖然每次持續的時間都不長,甚至都不會影響修煉太多,但放在府争任務上,卻随時都可能捅大簍子。
确定自己不能康複之後,張大勇覺得自己是個拖累,就辭去了府官的職位,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趙辭好說歹說才勸他留了下來,讓他先養養傷,傷好了之後先随隊當後勤,遲早能找到治傷的機會。
隻是少了一個人,做任務的時候少了一個人手,做事的空間被擠壓了許多。
但這遠遠不至于讓幾人憤怒。
而是……
“九王府和瑛王世子府的人是不是有病?”
馮苦茶快氣死了:“這次的任務過來搗亂也就算了,後面我們所有任務都被他們輪流接了一遍。”
宗人府向來都是鼓勵府争内卷的,除了像阚落棠在北三郡領的那些家長裏短的任務,幾乎所有任務都能多個府一起接。
上個任務,照例是斷案的任務。
對趙辭來說完全是看着答案湊步驟,隻要哥幾個針對性地找證據,然後吓唬嫌疑人幾次,案子差不多就破了。
結果這次,九王府也接了這個任務。
祝焱和馮天隙過去一通搗亂,差點讓嫌疑人死于意外,那個時候還有很多關鍵證據沒有拿到,嫌疑人隻要出意外,那就是死無對證。
這把人惡心的啊!
然後他們交任務的時候又發現,幾乎自己接的所有任務,都被九王府和瑛王世子府接了一遍。
明擺着就是搗亂的。
“倒也正常!”
趙辭冷笑了一聲:“他們搗亂,是因爲害怕我們,我們才是強勢方,沒有道理自亂陣腳。”
戶部工部的任務都是吃長線,這半年的主流都是刑部和兵部的任務,破案緝兇本來就是主要功績來源,自己開挂之後,拿功績的速度實在太快。
尤其是到處都在盛傳自己有意争儲。
被忌憚,是正常的事情。
趙雍和趙燮被老登警告過,查案的重心都在拆對方産業上。
但他們,不能代表各自府的全部意志。
他們可以放下對自己的忌憚,不代表他們手下的府官願意放自己安心發育。
他們必須要保證自己支持的皇子能夠上位,沉默成本太大了,就算太子和四皇子想收手,他們也決不允許。
至于趙雍和趙燮,想給趙辭放水,也絕對是不允許的。
現在十王府靠完成任務,已經累積了一百多功績,再加上丹會遺留下來的功績,足足能湊出來三個兵神塔的名額。
反觀他們兩個府,打到的功績最多兌換一個半名額,九王府還完負債,一個名額都湊不起。
不想搗亂,那才有鬼了。
馮苦茶有些憤懑:“那咱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啊!”
“斃?給他斃!”
趙辭哼了一聲:“現在手頭的那些任務,咱們都放羊了!”
“啊?”
馮苦茶和蕭慎客都愣了一下,這是自暴自棄了?
趙辭冷哼了一聲:“他們就是覺得自己人多,所以能夠一塊耗我們,他們能當攪屎棍,我們就不能當?他們愛搶,咱們就把任務讓給他們,我們去接他們的任務,看誰能耗得過誰!”
“好主意啊!”
馮苦茶和蕭慎客都眼睛一亮,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
宗人府已經公布春狩的内容,大體上就是有十塊令牌,每塊令牌就代表着一個名額,誰搶到就是誰的。
現在阚落棠那邊一點都不受影響,到明年四月份基礎功績湊夠四個名額一點都沒有問題,到時隻要搶到一塊令牌,十王府這邊就完全可以接受。
反觀九王府和瑛王世子府,他們耗不起!
畢竟他們派人來搗亂的任務,可不是那麽好完成的,自己這邊隻要不發力,他們想破案很困難。宗人府的要求,手上有三個未完成的任務時,不能接受新的人物。
自己這邊,隻要去幹擾他們的主力,他們就會無比難受。
我難受。
可以。
但你一定要更難受!
誰還沒點脾氣?
趙辭擺了擺手:“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我也該修煉了!”
“好!”
兩人點了點頭,不過并沒有立刻回到住處休息,而是去找張大勇聊天去了。
趙辭回到練功房,開始了第十次鍛骨。
一刻鍾之後。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現在的他,無論是肉魄、筋絡還是骨骼,都是實打實的一品完滿狀态,可能還有上升空間,但以他目前的見識,還想不到上升空間是什麽樣子。
接下來。
便是凝紋境。
肉身神藏之所以重要,就是因爲它是所有神藏的基礎。
氣完而神足,肉身強,元神的上限也能拔高。
五行神藏對應的更是五髒六腑,五行循環都是在肉身内進行。
所以,肉身凝紋本來就是一個決定未來修煉方向的一個關鍵節點。
現在對他來說,最理智的做法,就是主修趙氏之金,項氏之水,将肉身強化到最爲恐怖的狀态。
但是被老登在那卡着,前三手肯定不能主修腎水。
可如果不主修腎水,對自己就一定是削弱。
而且……
雖然他無心跟九王府和瑛王世子府那些小年輕争什麽。
但表象之下的本質,卻讓他相當煩躁。
這特麽的根本不是府争。
而是太子黨和四皇子黨都不想讓自己好過。
同時。
老登還盯着自己的腰子。
萬一他們合謀一波,強行廢掉十王府,然後圈養自己養腎水神紋,那豈不是完犢子?
雖說這樣風險很大,但條件隻要鋪墊好,還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
阚天機和項雲端明顯也憋着要搞事。
隻要卷進去,指定危險得很。
“實力!”
“實力才是最重要的。”
“隻要能成爲項天歌和魔君那個檔次的高手,了不起了叛國,不管活得怎麽難受,都不至于被割腰子。”
“可被這麽膈應着,如何才能快速提升實力?”
“如果能五系同修……”
趙辭忽然因爲這個想法打了一個激靈。
正常修煉,限速的環節都是領悟,真正修煉的時間一點都不長。
如果自己領悟值足夠,把五行功法全都學透,然後閉一個死關,修到圓滿之後,一個個凝紋就行。
這樣的話。
就算老登盯着自己,自己藏起别的神藏,隻露出一個發育遲緩的腎水神藏,也應該能藏到自己滿級。
可這樣的話,還是會面臨三個問題。
第一,這麽多領悟值上哪裏拿?
第二,神紋紋基從哪裏拿?雖說功績庫中,隻有八大族的紋基是管制的,但其他也在監管的範圍以内,很難搞。
第三,若是最後凝腎水神紋,還是有可能發育不良。雖說顧湘竹提到過有解決的方法,但現在這情況……
“艸!”
“好煩!”
趙辭有些壓力山大。
盤腿坐在地上,不斷思考對策。
眉頭緊緊鎖着,怎麽也舒展不開。
焦慮之下,郁心焰這個精神内耗的小東西也開始蠢蠢欲動。
正在這時。
他忽然感覺到眉心一片冰涼。
一根滑膩的手指,試圖将他皺起的眉頭撫平。
“嗯?”
趙辭睜開眼睛,看到顧湘竹正靜靜地看着自己。
他有些驚訝:“你……”
上次顧湘竹讓他好好考慮。
事實上他也的确在好好考慮。
畢竟建一個“懸劍閣”,幾乎就是同時跟八大族作對,絕對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
雖然他心中早有了傾向的答案。
但下決心,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日顧湘竹雖然沒明說,但他也能夠理解,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若隻是互相利用的關系倒也罷了,他還能騙能偷襲。
但現在……一是小阿姨沒那麽好騙了,二是他也不可能那麽心安理得地騙了。
所以,那次過後,自己一直沒有去找過她。
小阿姨也沒來找過自己。
“我來看看你!”
顧湘竹笑了笑,便拎過一個練功用的蒲團。
本來想扔在趙辭對面。
但猶豫了片刻,還是放在了趙辭旁邊。
盤腿坐下,輕輕倚在他的肩膀上。
動作很自然。
輕熟女的身材很惹火。
再配合淡淡的馨香,讓人十分上頭。
趙辭看了她一眼,腦袋上仍然是“殺了他”和“護趙辭”的迷惑狀态。
隻不過他現在已經不想思考這些了。
側過臉笑道:“我本來想着過一會兒就去找你的。”
“真的假的?”
顧湘竹笑着搖了搖頭:“我可不是什麽好騙的小姑娘,你可不要以爲随便講大話就能騙到我了。”
趙辭點頭:“當然是真的!”
“哪怕得不到我的身子?”
“哪怕得不到你的身子!”
“切,不信。”
顧湘竹表示了質疑,卻并沒有把腦袋從她肩膀上移開。
那個夢境,兩個人都沒有提,卻已經心照不宣了。
趙辭咧了咧嘴,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其實從願望顯示的内容,他确定小阿姨對自己是有好感的,而且好感還不低。
隻是人各有志。
尤其是在這種如此複雜的局勢中。
情感不可能成爲一個人行事的決定因素。
利益相悖之時。
就算是親兄弟甚至夫妻都有可能拔劍相向。
更何況自己和她遠沒有到那個地步?
于是。
就這麽坐着。
良久。
顧湘竹才開口道:“之前我動作太多,皇帝應當已經看出我在你身上下重注了。”
“嗯!”
趙辭點了點頭:“其實在你上次來的前一天晚上,老登就找過我一次,引導我懷疑你的身份。”
“哦?”
顧湘竹眉頭微蹙:“他爲什麽會忽然做這個舉動?”
趙辭搖頭:“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既然做了這個舉動,那就肯定是發現了一些貓膩。不過也無妨,他能這樣想,對我們來說是件好事。”
顧湘竹微微點頭。
她雖然有些驚詫于趙煥的手段,但讓他發現這一層,隻會讓他放下戒備心。
自己往後不管對趙辭下什麽注,在趙煥眼中都會和投資失敗劃上等号。
是件好事。
她仰起臉,似笑非笑地看着趙辭:“小騙子演技真好,難怪把我也給騙了。”
趙辭:“……”
他也不知道她說的是第一層騙,還是第二層騙。
顧湘竹抿了抿嘴:“那日我問皇帝要了許多好處,有一條是關于你的。”
“什麽?”
趙辭有些驚詫。
顧湘竹笑道:“那就是當你突破肉身境以後,有資格同時塑起五行神紋的紋基。”
“當真?”
趙辭雙眼陡然睜大,這簡直就是雪中送炭,看來小阿姨跟自己想到一塊了。
神紋向來都是大族的不傳之秘,雖說會經常授予家臣,但紋基的塑造不可能外傳,就算家臣背會了對應功法,凝出了對應神紋,也不可能私自傳下去。
府争的功績庫,是獲得紋基最高效的途徑。
但規矩就是。
當你把上一個神紋凝聚出來之前,絕對不可能讓你兌換下一個紋基。
所以府争結束之後,就很難修更優質的神紋了。
而自己,想要暗度陳倉,也會因此變得困難。
但如果按小阿姨說的這般。
暗度陳倉更容易了。
以後修煉潛力也會提升不小。
顧湘竹點頭:“原本我以爲他會拒絕,但他答應得很爽快,現在想來應該是覺得能夠挑撥離間成功,認爲我下注必定血本無歸。
本來這件事,宗人府那關很難過,但這次偏偏是宗人府對不起你,又需要從你手裏保下十幾條命。
他與宗人府商談了數日,宗人府那邊點頭了。
當然。
還是需要你用功績來兌換。
大族子弟塑本族紋基不需要功績,也就是說你需要拿出兩百功績。”
“嘶……”
趙辭有些牙酸。
顧湘竹問道:“困難麽?”
趙辭咧了咧嘴:“兌換完兵神塔的名額,估計我們也不剩什麽了,不過這麽好的機會擺在面前,我指定要試一試。”
“你有信心便好!”
顧湘竹笑了笑,緩緩站起身體,沖趙辭伸出手:“走吧!之前承諾過你,要幫你拓寬神藏上限,今天到了兌現諾言的時候了。”
趙辭愣了一下:“你不是還不确定我有沒有騙你麽?什麽好東西都塞給我,就不怕血本無歸?”
顧湘竹促狹一笑:“若這是我的東西,我自然害怕血本無歸。但若是慷他人之慨,我需要付出什麽本錢?”
趙辭:“!!!”
好家夥。
是個女盜賊!
這種被軟飯塞滿嘴的感覺,讓他幸福到暈厥。
但他是真的有些摸不清她究竟在想什麽。
可就在這時。
顧湘竹腦袋上交替閃動的字幕忽然暫停了,然後被一條新的金色字幕代替。
【顧湘竹的當前願望】:哪怕趙辭不是魔君轉世,我也必将魔君遺産盡數爲他吸納。願望完成獎勵:領悟值+10000,吸納符X1。
趙辭:“???”
看完這個願望,他小腦都要萎縮了。
啥,啥玩意兒?
魔君轉世?
不是說這世上沒有轉世重生的法門麽?
還有……哪怕趙辭不是魔君轉世?
這幾個意思?
這說辭,好像已經有九成的把握我就是魔君轉世了呗?
趙辭大腦有些宕機,不知道她是如何得出的這個結論。
但代入這個答案以後,好像很多問題都能迎刃而解了。
比如說。
小阿姨在自己差點遇害之後究竟做了什麽,不用說肯定是找魔教另外幾脈算賬了,自己是魔君轉世這個結論,也肯定是在那裏得到的。
再比如說。
一開始他覺得皇甫嵩對自己用極樂蠱是爲了磨滅自己的神魂然後奪舍,但手段實在溫和得不像話,倒更像是想要看看自己的極樂夢中究竟有什麽。
最後比如……
“殺了他!”
“護住趙辭!”
小阿姨這兩個看似完全矛盾的願望,爲什麽會如此高頻地交替?
一開始他完全不能理解,覺得小阿姨已經精神分裂了。
但現在完全解釋得通了,因爲她想護的是“趙辭”,想殺的是“魔君”。
她真的好溫柔。
我哭死!
趙辭覺得自己以前有些卑鄙,隻有把自己的清白之身獻給她才能贖清罪過。
但轉念一想。
不對啊!
自己的處境好像更加危險了啊!
雖然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被懷疑成魔君。
但小阿姨進入過自己的極樂夢,可以說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而且還有魔教那幫人做佐證,這特麽好像很難誤判啊!
魔君轉生。
就相當于練小号了。
就像那些寫網文的,馬甲火了指定要合并大号。
魔君那麽強的實力不可能白扔。
他回想起來了小阿姨上次的講述,明顯已經對魔君深惡痛絕,現在她如此糾結,肯定是因爲擔心自己變回那個魔君。
若真有那個趨勢,她是真有可能滅了自己。
而自己……
“我特麽怎麽就成魔君了呢?”
“難道我跟魔君共性很多?”
“他也是穿越者?不是沒可能,小阿姨見過我的夢。”
“他好像修煉速度極快,也特麽跟加點了一樣。”
“這麽說,這是我穿越的第二世,魔君那一世的記憶被删除了?”
“雖然不知道我怎麽會變成那個逼樣。”
“但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小說裏都這麽寫,宇文拓和郁金香大公爵都是這劇本……”
趙辭想了想,自己現在都快被形勢逼得走極端了,境遇逼得人性情大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
這隻是一種可能性。
他也沒辦法下定論。
很難接受自己變成另一個人不假。
但如果形勢逼到自己不開大号就會死的情況,自己會不會選擇開大号?
所以說。
小阿姨的憂慮合情合理。
啊這……
“你怎麽了?”
顧湘竹見他發呆,伸出纖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卻見他忽然暴起,将她按在了牆上。
“唔……”
她雙眼睜大。
怎麽又親上了?
趙辭俨然已經有些上頭。
她讨厭的是魔君,關我趙辭什麽事?
帶了一個魔君轉生的debuff,小阿姨都能這麽中意我。
要是沒這debuff。
她還不得愛我愛得死去活來啊?
親她!
……
魔教總壇。
供奉神蛹的祭壇之下。
水墨和祁護法正在打坐修煉。
她們是真的擔心顧湘竹這個女人發瘋,過來偷襲神蛹碎片。
畢竟這女人表面妥協了,心裏想的什麽誰都不知道。
最好還是防備着點。
所以,這些天她和四位護法輪流看守神蛹碎片。
今日,是祁護法與她一起輪值。
總壇内寂靜無聲。
但某一刻。
水墨卻忽然睜開了眼。
過了約莫三息的時間,才有一個婢女輕手輕腳地走來,在她耳邊輕語了幾句之後便離開了。
祁護法睜開了眼睛:“姑娘,發生了什麽事?顧湘竹的人,要動手了?”
“不清楚,但小動作有些多!”
水墨點了點頭,雖說隻要四大護法聯手,就算顧湘竹帶着全部的手下都未必能赢,但畢竟他們的心腹團都還沒有到。
自己這邊需要顧湘竹的幫助,必須維持表面的和諧。
而幾個護法呆在臨歌,都是需要做事的,至少要繼續盯着那些名單上的人選。
所以情況就很被動了。
自從顧湘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的手下便一直在總壇有駐紮,而且經常在總壇晃蕩,不知道在預謀着什麽。
随着時間推移,他們不斷有人駐紮進來,駐紮在總壇裏面的人越來越多了。
就在前幾天。
鏡中月也住進來了,自從她住進來,他們在總壇裏面的動作越來越多了。
更可怕的是,這些動作代表什麽,外人完全看不懂。
祁護法神情有些嚴肅:“他們怕是想對聖君不利!”
“嗯……”
水墨點了點頭:“顧湘竹現在頂替着荊妃的身份,趙辭又跟阚家聯姻,她的手下怕是在布置什麽隐秘的陣法,我們試過阻止,偏生又找不到絲毫痕迹,所以隻能作罷。
他們方才忽然停下了所有動作,想必已經布置妥當了。若顧湘竹趁勢攻來……祁護法,還請給另外三位護法傳訊,讓他們盡快趕來。”
“好!”
祁護法立刻點頭,總壇雖然靠近臨歌,但終歸是有一些距離,他們不像顧湘竹那般擅長速度,趕回來至少也要半個時辰,得好生防範。
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塊玉佩,毫不猶豫捏碎。
然後站起身:“我去外面迎接,順便阻攔顧湘竹,水墨姑娘你在此地守着聖君。”
“辛苦!”
水墨點了點頭,便目送祁護法離開。
然後便閉着眼睛打坐,警惕着周圍的所有動靜。
好在。
足足半個時辰,沒有絲毫異動産生。
而祁護法也與其他三位護法一起回來了。
“呼……”
水墨微微松了一口氣,隻要四大護法齊聚,就算顧湘竹布置再周全,都不可能傷害神蛹碎片。
然而。
就在四護法剛準備問什麽的時候。
她隻覺眉心一股灼熱,她頓覺不妙,連忙将意識沁入眉心之玉中。
讀取裏面消息之後,雙目陡然睜大,憤恨之色溢于言表:“顧湘竹!你這個賤人!”
皇甫嵩頓覺不妙:“姑娘,怎麽了?”
“顧湘竹她……”
水墨咬牙切齒:“她對我派去看守肉身秘境的人下手了!”
四護法:“???”
壞了!
調虎離山!
皇甫嵩瞬間汗流浃背:“那我們快趕過去啊!肉身秘境在哪裏?”
“臨歌東南三百裏!”
水墨臉色無比難看,這秘境的位置,按理說隻有曆代教主才能知道。
但上任教主,一開始是把顧湘竹當接班人培養的,後來才開始欣賞聖君,所以這兩個人都知道。
聖君轉生之前,将秘境位置和看守人都交給了她代爲掌管。
本以爲顧湘竹就算知道位置也很難奈何。
可現在……
“三百裏!還在臨歌東南?”
皇甫嵩臉色都白了:“我們就算全力趕過去,怕是要一個時辰啊!”
甚至還不能全部趕過去。
現在這邊全都是鏡中月的人,萬一都趕過去,神蛹這邊怕是有危險。
水墨銀牙緊咬:“嵩護法,祁護法,你們擅長速度,請随我一起,另外兩位,務必守好神蛹!肉身秘境守衛甚重,一個時辰之内,她定不能破開。”
“好!”
幾人都無暇廢話。
下一刻。
三道身影于原野之中騰空而起,飛快朝東南方向飛去。
隻是飛了許久。
“停!”
三道身影陡然停在半空。
皇甫嵩不解:“水墨姑娘,你……”
他頓住了。
因爲他看到水墨右手正指向一個方向。
那個地方,挂着一輪皎潔的明月。
很亮。
很美。
但完全不應該出現在那個方位。
鏡像世界!
皇甫嵩頓時勃然大怒,肺金神紋便陡然亮起,轉瞬之間便凝成了一柄銳意無匹的長劍,朝皎月電射而出。
“鏡中月,給我滾出來!”
“铿!”
似玉石,又似金屬崩裂的聲音響起。
周圍的一切悄然渙散。
等場景再次清晰之後,三人驚怒地發現,他們居然仍在總壇地宮的上空。
他們怒目瞪向鏡中月,隻見她右肩的肩胛骨已經被洞穿,周圍沒有血流,卻布滿了金玉碎裂的裂痕。
鏡中月氣息有些虛弱,緩緩墜落在地,面對三人充滿殺意的眼神,卻隻是淡淡地笑道:“三位!我隻拖延了半個時辰,現在你們趕過去說不定還來得及。我奉勸三位最好别對我動殺心,不然氣到聖女,離了他們你們可找不到聖君!”
水墨:“???”
祁護法:“???”
皇甫嵩:“???”
……
天蒙山脈。
月光下!
“你吼那麽大聲幹什麽?”
楊墨本來就精神有些衰弱,被這個木偶一陣聲波攻擊,腦仁都快裂開了。
剛才他雖然沒有承認自己魔君轉世的身份,但還是選擇了聆聽皇甫嵩講故事。
然後。
他就聽到了一個才華橫溢的皇子,在府争的時候,被趙煥以各種肮髒的手段陷害,最終以被山匪割掉頭顱這般屈辱的方式死亡。
最終被魔教教主偷走了頭顱與髒腑,以奇詭之術賦予新生的故事。
本來講得十分投入,差點都讓自己代入進去了。
結果故事臨結束的時候,這貨忽然“嗷”的一嗓子,直接給自己嚎得神經衰弱了。
“壞,壞了!”
木偶沒辦法做出表情,但語氣的焦急,任誰都能聽出來。
楊墨不以爲意:“怎麽了?”
木偶憤恨道:“聖君大人,你的肉身秘境要被别人搶走了!”
楊墨:“???”
一股出離的憤怒湧出心頭。
随之而來的,是難以言說的恐慌感。
他不想當魔君。
自然也不會承認他想繼承肉身秘境。
可承不承認,跟想不想是兩碼事。
哪怕他無比抗拒以魔君的身份存在。
但這也是一個萬不得已的退路。
沒有退路。
跟有退路但不走。
也是兩碼事。
可現在……
有人要把他的退路刨了。
楊墨語氣充滿了陰寒:“誰!”
皇甫嵩:“趙辭……”
“呃……”
楊墨迷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