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總壇。
水墨驚疑地看着皇甫嵩:“你說你已經找到聖君了?”
“自然!”
皇甫嵩眼底帶着一絲狂熱,将自己在寒嶺郡的所見所聞,全都講了一遍,末了補充道:“我的人已經監視了名單的所有人,楊墨給我的感覺,與聖君大人最像!”
水墨不以爲意,隻是淡淡地說道:“哦?這個變化倒是有點意思……”
皇甫嵩笑道:“思來想去,楊墨的确是聖君大人最适合的轉生對象,修煉天賦低下,被楊氏秘法百般折磨,獲得了極強的意志力,所以能夠承受燃魂藥劑的副作用。
他生活的環境,給他本魂帶來太大的改變。
所以一開始,我們隻看到了一個唯唯諾諾的人。
隻要他掙脫了這些束縛,便是聖君重新降臨之時。
姑娘!還請将神蛹繭絲交予我,我有七成把握,楊墨就是聖君!”
“嵩護法,你說的很有道理!”
水墨擺手打斷道:“若是以這樣去印證,楊墨的境遇的确符合條件,但伱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皇甫嵩笑容微滞:“什麽問題?”
水墨意有所指地看着他:“當你預設一個結論去證明一件事情的時候,不論什麽迹象都會指向你的結論,這是聖君大人曾說過的話,你不記得了麽?”
皇甫嵩神情一緊:“聖君大人說過這個不假,但姑娘你說,除了楊墨還有誰……”
水墨纖眉緊蹙:“嵩護法也對名單中的其他人這麽深入了解過麽?”
皇甫嵩語塞:“這……”
名單上那麽多人。
他哪有空一個一個貼身了解?
水墨微微一笑:“既然嵩護法沒有深入了解,又何來的斷言有七成把握?若我沒記錯,名單上應該有幾十人吧,若都像這般預設結論套進去,難道就沒有人比楊墨更像聖君?”
皇甫嵩:“……”
水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嵩護法!我們早已經敲定了最優解,隻要按部就班去做,就一定能把聖君找出來。又何必提前這麽多,去賭你口中的七成把握?嵩護法這麽急,是擔心其他護法捷足先登麽?”
皇甫嵩面色有些不好看:“姑娘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懷疑我對聖君大人的忠心,會爲了搶功置他于險地?”
搶功自然是要搶功的。
水墨有句話并沒有說錯,現在尋找聖君的不止他一個人,另外三個護法雖然在臨歌沒有底蘊,卻也是帶着幾個心腹過來的,自己手下那些人,已經明顯感覺到有其他人在跟他們監視同樣的目标了。
甚至這次寒嶺郡之行,他就感覺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一行人。
這萬一被捷足先登……
當然。
這隻是一方面。
所謂七成把握,也不是他信口胡說。
他是真的感覺楊墨更像聖君,最後那段瘋批的狂笑,讓他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跟前世面對聖君時候的感覺很接近。
聖君曾經說過,對修魔者來說,很多時候直覺就是最準的。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但水墨說的也沒毛病,明明有更穩妥的策略,爲什麽一定要賭七成的把握?
可要是被其他護法搶先了該怎麽辦?
水墨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慮:“若嵩護法隻是爲了迎聖之功,那大可不必這麽憂心。因爲這最穩妥的計劃隻有你知我知,就算其他護法也選定了人選,你覺得我最後會把神蛹繭絲交給誰?”
皇甫嵩眼角一跳:“姑娘的意思是……”
水墨點頭:“隻要你穩住心态,按部就班執行計劃,我就可以保證,你必然是那個最大的功臣。”
皇甫嵩神情微緊:“可是楊墨底子很弱,若他真是聖君大人,這麽下去很有可能要錯過兵神塔。”
“這個不急!”
水墨淡淡笑道:“我教傳承頗豐,肉身秘境還能再讓人再進一次,隻要确定聖君身份,即便有先天後天不足,肉身秘境也足夠他翻身!”
“嘶……”
皇甫嵩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這肉身秘境他知道,的确是一個極其強悍的東西。
這東西,能讓人重新經曆一次肉身境的修煉,然後塑出不低于三品的肉筋骨。
當然。
這隻是添頭。
因爲對于真正的頂尖高手來說,三品肉筋骨根本不算什麽。
肉身秘境最強的地方在于,對煉體易筋鍛骨之後凝紋期的提升。
衆所周知。
人體七大神藏,肉身必須是最先修煉的那個。
不爲别的,就是因爲肉身是承載其他神藏的基石。
而這個基石,在開啓肉身境的那一刻,便不會再改變。
這個階段。
所有修煉者都需要做出一個選擇,就是如何平衡自己體内的五行屬性。
五行相生相克,在體内必須處于一個穩定的狀态。
但每個人體質和修煉的功法都不一樣,很難做到五行具強。
當其中一個或者兩個足夠強的時候,就會壓制其餘三個。
所以即便是七大功勳家族,修煉的時候也是主修一個輔修一個。
主修輔修的,一般都能凝成玄品、地品神紋,天才甚至能凝出天品。
但這兩種神藏,會壓制修煉者對其他屬性的感應,導緻幾乎不可能凝出地品,雖然同樣能讓實力發生質變,但更像是一個添頭。
這樣修煉,想要更上一層樓,就必須将其中一種屬性修煉到極緻。
比如當今祝家家主,祝疆的火德之軀。
而另一種途徑,就是突破肉身境時,讓五行處于一種均衡的狀态,這樣不會出現神藏之間互相壓制的情況,但卻會壓低所有神藏的上限。
而且,一個人不可能對所有屬性都敏感。
所以選這種修煉方式的少之又少。
進入肉身秘境,同樣需要做出選擇。
但它會拓寬神藏的上限。
若你選擇專修某處神藏,必能凝聚五德之軀的一種。
若選擇兼修,雖然不能凝聚五德之軀,卻也能打破互相壓制的困局,隻要你天賦足夠,就會保留同時修出五德之軀的可能性。
聖君和顧湘竹那個賤女人都有幸進過一次,都是選擇的前者,分别修出了金德之軀和水德之軀。
對其神紋神通的加持,已經達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這也是自己神藏要比顧湘竹多一重,卻仍然不敢斷言一定能勝她的原因。
若有肉身秘境作爲托底。
肉筋骨都能提升至三品乃至更高,保底五德之軀之一,的确沒有必要急于一時。
就是……
有點酸!
聖君一人,居然能入兩次。
而自己帶師學藝,入教的時候,已經神藏好幾重了,自然沒了這個機會。
不管了!
有水墨這般保證,那便穩紮穩打吧。
等迎回聖君大人。
讓聖君帶自己飛!
不過……
最近倒是可以跟楊墨多走動走動。
雖說自己以前就是聖君當之無愧的心腹,但關系隻是實實在在的上下級。
不管怎麽努力,都不可能達到水墨這種完全交托信任的程度。
這次聖君轉生。
正是拉近關系的好機會。
他是真的有七成把握。
哪怕最後失算了。
自己也損失不了多少東西。
……
寒嶺郡上遊的某個鎮子上。
清早,薄霧未散。
趙辭坐在房頂,臉上挂着兩個黑眼圈,整個人精神都有些蔫蔫的。
“嘩啦……”
瓦片響動的聲音傳來。
他轉頭一看,馮苦茶悠哉悠哉地爬了上來。
“哎!老趙?”
馮苦茶一臉驚奇:“你這倆眼圈怎麽越來越黑了?”
趙辭:“???”
咋越來越黑了?
難道你不清楚?
這薛知禮也是極品,非要把鎮上唯二的上等房讓自己兩人住,想換房間都不行。
結果跟馮苦茶隔壁住了好幾個晚上。
他忍不住罵罵咧咧道:“你特娘的,怎麽每天晚上都跟那鳄魚娘翻滾一晚上啊?你就不能克制克制?”
鳄魚娘的死亡翻滾,是真特娘的牛逼啊!
那動靜咣當咣當的。
整得自己睡眠質量其差。
好不容易睡着,也會夢見自己跟小阿姨,在破舊到快要散架的床榻上,在古舊的蒸汽火車上,在行駛的車後座上,在蹦蹦床上……
偶爾小祝璃也會亂入。
這特麽誰頂得住啊?
修煉都快沒心思了。
馮苦茶老臉一紅:“咱們這是掏錢租的啊,我得回到臨歌以後才能退,如果不用不浪費了麽?這可是算十王府的公費支出,我這不尋思給你省錢……”
“你丫也不怕把自己玩虛?”
“我跟你們又不一樣,你們玩是噴精元的,我玩是抽精元的。”
“……”
什麽男魅魔抽水泵?
他揉了揉腦袋:“那鯉魚精如何了?”
馮苦茶撇了撇嘴:“還是沒恢複神智。”
漕幫這次行動十分迅速。
僅僅半天的時間,就把鯉魚精給抓到了。
按照趙辭要求的流程,就應該把它在所有百姓面前活剮了,而且是有靈智的活剮,讓所有百姓聽到它的慘叫和咒罵,這樣才能解氣。
隻不過……
劉陽把鯉魚精帶回來的時候,鯉魚精就已經傻了,靈智全失的那種傻。
趙辭讓劉陽把它治回來,劉陽就隻能治。
隻是治了這好些天,沒有任何成效。
趙辭搖了搖頭:“不讓他治了,鎮上的百姓憋了好幾天,也該洩洩憤了。”
“這就不治了?”
馮苦茶有些不甘心,失去靈智的鯉魚精,跟普通的大鯉魚有什麽區别?
趙辭咧了咧嘴:“你該不會真想讓它罵街吧?萬一嘴秃噜瓢,把你馮家的人供出來咋整?你還混不混了?”
“也是……”
馮苦茶不甘地點了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麽:“你早就知道不該治,所以才交給劉陽他們去治。但既然本來就沒這個打算,又爲什麽搞這一下子?”
趙辭挑了挑眉毛:“不爲難一下他們,他們怎麽知道咱們不好惹?下次跟馮家人打交道,他們就不敢用糊弄傻子的手法糊弄你了!”
馮苦茶一拍大腿:“這麽說,竟然還有一點爽!”
趙辭站起身:“十裏八鄉跟鯉魚精有仇的百姓差不多都到了,可以開始了。”
“嗯!”
馮苦茶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我去找劉陽,再看一次他那張跟死了娘一樣的臉。”
……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後。
趙辭坐在最高的茶樓上,靜靜俯瞰着不遠處的空地,那裏已經彙聚了數以千計的百姓,都是因爲鯉魚精失去過親人的,一聽鯉魚精要在這個鎮子上處決,一個個都趕了過來。
這鯉魚精,已經在寒嶺郡爲禍三四年了。
作案的頻率不高,不可能每一條沒有給漕幫交保護費的船都幹。
不然跟漕幫自爆也差不多了。
算下來。
就算沒有交保護費,行船一百次,最多也就出兩三次事情。
有這個概率在,一是不讓漕幫嫌疑太重,二就是威懾力也夠,讓能交得起保護費的趕緊交。
真交不起的,不交也行。
隻要能接受自己就是下一個幸運觀衆就行。
頻率真不算高。
但隔三差五就來這麽一下子,受害者也多的很。
随着鎮上小吏敲鑼打鼓的通知,空地上已經彙聚兩三千人,腦袋上密密麻麻全是把鯉魚精千刀萬剮的願望。
領悟值有1點,也有10點,估計跟仇恨度有關,粗略估算一下,加起來得有小一萬。
獎勵都是一種叫做鯉魚丹的東西,也不知道有什麽用。
倒是薛知禮的願望獎勵有點意思。
【不知本事如何符】:對目标使用,使得目标氣息捉摸不定,讓任何人都摸不清其實力,持續一刻鍾。
好像是個裝逼的好東西。
不過卻有些嗨不起來。
看着下面彙聚的百姓,心緒不免有些壓抑。
瞅了瞅旁邊的馮苦茶,神色更是複雜。
昨天他還問馮苦茶,既然你花馮家的錢心理壓力大,那不花錢不就行了?
然後馮苦茶很認真地告訴他:我花不花,馮家的錢和資源都在那裏,我少吃一口,那些畜生就多吃一口。他們吃了不會想着贖罪,我吃了就算沒本事贖罪,也能讓那些畜生少吃一口。
接着趙辭又問:可你要吃了資源,别人資源少了,會不會變本加厲?
馮苦茶當時就emo了,自閉了好一會兒,沖趙辭罵了一句“狗日的”。
兩人沒多說話。
就這麽靜靜看着下面的人群。
終于。
在人到得差不多的時候。
劉陽爲首的漕幫幫衆,架着一人大的鯉魚精上了行刑台,用鐵索吊在了絞刑架上。
一時間,行刑台下罵聲四起。
有不少事故幸存者都認出了這作惡的鯉魚精。
緊接着。
寒嶺郡最優秀的劊子手和殺魚匠聯袂上了行刑台。
互相參謀着,在衆人的叫好聲中,一刀一刀把鯉魚精的魚鱗和肉都片了下來。
鯉魚精雖然失去了靈智,但身體可是實打實的肉身境之上,被淩遲的時候,渾身都在抽搐,但被固定得太死,怎麽都掙脫不了固定它身體的鈎子。
【提示】:願望完成。獲得獎勵:領悟值+10,中品鯉魚丹X1。
【鯉魚丹】:一定程度提升水性,可合成,兌換比例爲下品:中品:上品:極品:水髓=1:10:100:1000:10000
啥?
水髓?
嗐呀!
有點爽啊!
之前從馮苦茶那裏得到了木髓,現在又得到了水髓,這麽說自己木水兩屬性的天賦,都達到了天才及格線是吧?
他死死盯着面闆。
隻見一條又一條字幕刷新。
在停止以後,他開始瘋狂合成。
沒想到還真合出來了,甚至還結餘了十幾顆鯉魚丹。
趙辭想了想,還是沒有立刻領取出來,不急着植入水髓。
靜靜看鯉魚精被淩遲。
等到行刑快要結束的時候。
馮苦茶忽然站起身來,指着遠處驚喜道:“他們回來了!”
“哎!來得正好!”
趙辭也站起身朝鎮西口望去,果然發現一夥人烏央烏央回來了,大半都衣衫褴褛步履蹒跚,應當是那些失蹤的童生。
另外一些,正是郡内的官吏,還有張大勇和蕭慎客。
等等!
好像少了一個人。
擦!
老墨呢?
趙辭心頭一緊,趕緊從茶樓上跳下去,飛快奔了過去:“你們特娘的,老墨人呢?”
“殿下!”
蕭慎客趕緊說道:“這些人有幾個尋藥走散了,墨哥讓我們先護送他們回來,他自己去找了。”
接着,就把事情大緻講了一遍。
趙辭:“……”
有一說一,楊墨的确是最适合去找的,畢竟針灸加藥物排毒,隻能他能做得到。
但他還是想說一句沃日。
蕭慎客有些爲難:“殿下,要不……”
趙辭打斷問道:“老墨他拿着信号彈了麽?”
蕭慎客趕緊道:“拿着呢!”
“那就好!”
趙辭松了一口氣:“他應該沒啥大問題,等他回來吧!”
過來的時候,他們每個人都配備了緊急情況的信号彈。
寒嶺水路兩側的山的确有些危險,但那都是對平民來說的,上面的野獸威脅不到煉過體的修煉者,唯一有威脅的就是毒瘴和毒蟲,這些都威脅不到楊墨。
而且有尋蹤藥,隻要夠謹慎,應該不會迷路。
馮苦茶有些感慨:“老墨他還是太善良了啊!”
趙辭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誰說不是呢?”
張大勇:“……”
對對對!
真的很善良!
趙辭看了一衆童生還有船娘,都已經疲憊得不成樣子了,現在回到了鎮上,一個個都抹起了眼淚。
他指了指遠處的行刑台:“你們回來的正好,現在鯉魚精正在被活剮,你們要是還能挺挺,可以過去看一下。”
聽到這話,本來已經筋疲力竭的衆人,頓時來了力氣,一個個眼中都似有怒焰燃燒。
“什麽?”
“鯉魚精被抓住了?”
“這個畜生終于被抓住了!”
“走!”
“差點害死我們,我也要給他來一刀!”
一群童生烏央烏央趕去了。
人群頓時騷亂起來。
童生們記挂着看宰魚。
有人記挂着他們。
最終,他們還沒看到宰魚,就被等候已久的親人給圍住了。
一群人嚎啕大哭。
【提示】:願望完成。獲得獎勵:領悟值+100,平安符X1。
【提示】:……
這是他們親人盼望他們平安歸來的願望獎勵。
領悟值大大小小都有,加起來有兩三千。
平安符倒是湊了四五十張。
趙辭拍了拍蕭慎客和張大勇的肩膀:“你們辛苦了,先好好休息,我跟老馮去等老墨。”
“嗯!”
兩人也是疲憊得不行,拱了拱手就離開了。
趙辭瞅了一眼馮苦茶:“走!碼頭坐坐,他們要是回來,估計也是繞到上遊坐船回。”
“好!”
馮苦茶尋思也沒啥事,鳄魚娘的精元也經不起幾次抽了,倒也不用白天也那麽急,畢竟自己也不是色欲很強的人。
跟趙辭一起等等老墨也好。
畢竟這回的老墨,威猛得像個戰神。
兩人準備朝鎮外碼頭走。
卻發現有個人跟了上來。
趙辭轉過頭,看到了臉都哭腫的船娘,滿眼都是擔憂和彷徨。
他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歎了口氣道:“你也先歇着吧,等他們回來了,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
屠鯉大會過去已經三天了,鎮上在經曆一日極緻的熱鬧以後,又擺了一天一夜的酒席,邀請了鎮上所有的官吏,十王府的一行人被一衆人當做大恩人千恩萬謝。
過了這一天的熱鬧,鎮子的氣氛很快就冷寂了下來,重新恢複了以前的境況。
甚至還有些愁雲慘淡。
那些童生雖然活了下來,但也錯過了今年的院試。
而且好幾個同伴折在了深山裏面。
當劫後餘生的慶幸過了之後,便是壓抑不住的唏噓與落寞。
隻要是醒的時候,就會跟趙辭他們一起坐在碼頭前,等着楊墨和那些活着或遇難的同年回來。
當然。
還有船娘。
于是,又過了兩天。
一艘船從上遊漂流而下。
他們在船頭都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老墨!”
趙辭心中微喜,起身朝船隻揮了揮手。
雖說從概率上來說,楊墨出意外的概率很小很小,不過這老些天沒回來,還是讓他心裏有些發慌。
這特麽一個sss卡,而且人品相當不錯,要是折在山裏,那就太虧了。
要不是信号彈一直沒有引爆。
他指定就去山裏找人了。
好在人回來了。
不僅回來了,看他身旁還有一群官吏,好像任務進度比想象中都要更快一些。
終于。
船靠岸了。
船娘本來枯坐如化石,現在卻好像準備迎接審判一樣,積郁近十日的驚恐與期盼交織迸發,踉踉跄跄地跑了過去,攥住楊墨的袖口:“楊大人,我漢子……”
楊墨垂下眼簾,指了指船上:“我盡力了,山中毒蟲太多……”
船娘的動作僵住了,眼神當中的期盼一絲一絲被抽走,整個人仿佛都失去了最後的光彩。
她顫顫巍巍地走向船隻,在一堆亂屍當中,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男人。
隻覺眼前一黑,雙腿一軟,便坐到了地上。
良久良久。
她才緩過神來。
走到楊墨面前,跪下,伏下磕了一個頭。
“多謝楊大人帶我漢子落葉歸根。”
楊墨:“……”
他緘默不語,就這麽看着鎮上的官吏将一衆屍體堆在拖車上,領着失魂落魄哭都哭不出來的船娘,朝鎮上的墓地走去。
很奇怪的。
沒有絲毫愧疚。
也沒有絲毫的同情。
甚至得到船娘的衷心感謝,也沒有絲毫的成就感。
就仿佛,這件事跟自己沒有任何關系。
是了。
他不想跟弱者扯上任何關系。
“老墨。”
“辭哥兒!”
楊墨回過神來。
趙辭拍了拍他的肩膀,歎了口氣道:“死者已矣,莫要太過傷神。”
“嗯!”
楊墨點了點頭。
【楊墨的當前願望】:盡快成爲一個強者,在府争中還盡趙辭的恩情。願望完成獎勵:領悟值+100,強者符X1。
趙辭:“……”
老墨人還怪好嘞。
天天想着報恩。
楊墨深吸了一口氣問道:“對了!我聽說鯉魚精已經抓住了。”
“嗯!”
趙辭點了點頭:“投機取巧,用了點小手段。”
楊墨:“……”
他心頭一黯,神色複雜地看了趙辭一眼。
這個任務獎勵的功績共有十五點,尋找失蹤的童生隻占五點,協助當地官府抓住鯉魚精卻足足要十點,哪個更難已經不言而喻了。
可……自己三人累死累活,才把人找到。
趙辭卻隻用了一天,就把鯉魚精給抓到了。
這……
可能隻有這樣的天才,才能輕易說出可以爲别人兜底的話吧?
他心裏十分不是滋味。
自己竭盡全力都未必能得到的東西。
别人卻毫不費力。
一時間。
他心中生出了一抹酸妒。
雖然他覺得這樣不對,但卻怎麽都打消不了這個念頭。
“走吧!回客棧,你先休息一晚,明天咱們回臨歌。”
“好!”
……
翌日。
望舒宮。
夕陽西垂。
暖黃色的光透過樹梢,在牆上形成斑駁的影子,揮灑着深秋僅存的暖意。
“天氣有些涼了。”
顧湘竹斜倚在窗棂上,她平時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在這個時間放空自己。
總是會有種心靈甯靜的感覺。
不過之前有過好長一段時間,她都沒有這麽做。
也不知道是因爲什麽,那段時間她好像并不缺這種甯靜的感覺。
這段時間,重新撿了回來。
卻又感覺好像缺了點什麽。
“小朋友好像已經離開十多天了。”
顧湘竹笑着搖了搖頭,趙辭離開這些天,她心境平和了許多,那種對帥小夥使用媚術的羞恥感已經消弭無蹤了。
這種羞恥感,讓她一度感到很不安,因爲道德困境對修魔者來說一直都是負累。
但好在,消失了。
也是!
媚術這種微末的手段。
隻會掌控别人。
怎麽可能會反噬作爲修魔天才的自己?
顧湘竹笑了笑,這些天雖然沒見趙辭,卻也能通過魂霧感應到趙辭的情緒。
這個小朋友……最近好像都過得很躁動。
或許,每天晚上都會夢到我?
畢竟是年輕人。
實在經不起撩撥。
她笑吟吟地翻開書冊,上面畫着各種讓人臉紅心跳的圖。
這邊是鏡中月幫她找到的媚術。
上面一共分爲兩部分,一部分是肢體技巧,一部分是精神控制。
對她來說,第二部分要簡單不少,她的元神很強,對各種精神控制類的法術都能信手拈來。
不過她向來比較看不上精神控制,因爲精神控制一定是用一個神魂去影響另一個神魂,這樣的話必然會對雙方的神魂都有污染,雖然污染程度有限,但她不能接受。
而且被影響者元神受了創傷,上限也會大大壓低。
所以。
她隻學了第一部分。
講實話。
相比第二部分,第一部分對她來說要苦難許多,很多技巧明明已經在腦子裏過了許多遍,用出來的時候卻還是很生澀。
不過對這個純情的小朋友來說,完全夠用了。
“把這個引夢術學會,一切就都已經塵埃落定了。”
顧湘竹看向兩個篇章過渡的引夢術,不得感歎這世間天才太多。
這媚術雖然微末,卻有諸多亮眼的地方。
就比如這引夢術,隻要習得,連精神秘術都不需要用,就能通過種種動作的細節,引導目标的夢境。
當然,這夢境僅限于男女方面。
對自己元神沒有影響。
對目标也沒有任何傷害。
隻不過是做了一個所有人都會做的夢罷了。
如此。
一方面能夠繼續加深小朋友對自己的依賴。
另一方面也能平息小朋友的躁動,不至于猴急朝最後一步推進。
時間久了。
就這樣了。
對雙方都好。
正當她看得入神時。
窗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飛快合上書冊,運起真氣将面頰上的熱氣散去。
“聖女!”
雲竹壓低聲音行禮。
顧湘竹淡淡地問道:“如何?”
雲竹沉聲道:“據線人報,趙辭今日上午已經返程臨歌了,約莫一個時辰後就會抵達。”
“嗯!這次任務完成如何?”
“一切順利!”
“甚好!”
顧湘竹點了點頭,嘴角微微翹起,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一個丙級的任務,居然這麽輕易就完成了。
雲竹忽然話鋒一轉:“不過……”
顧湘竹眉尾一跳:“不過什麽?”
“這任務完成的過程,頗有蹊跷。”
雲竹深吸了一口氣,便把線人收集整理的情報給顧湘竹講了一遍。
因爲漕幫高層本來就有他們的眼線,所以給出的過程十分詳細。
其他什麽都好解釋。
唯一不好解釋的,就是劉陽對趙辭馮苦茶的态度,爲什麽會有那麽大的轉變。
她做過很多設想,都覺得不是特别合理。
“這……”
顧湘竹也陷入了沉思,這裏面的确有不少不合理的地方。
漕幫的确是馮氏養起來的不假,但即便對馮氏的年輕子弟态度都頗爲強硬,不可能爲了給年輕人放功績,而出賣自己的利益。
對于精英子弟尚且如此。
對于馮苦茶這個廢物,更不可能假以辭色。
但事情,卻以劉陽的光速服軟告終了。
這裏面,定有一些自己預料之外的事情。
不過也不用太急。
小朋友已經回來了,等他來望舒宮時問問便是。
若他不來。
自己過去也行。
剛好引夢術已經學的差不多了。
……
十王府。
祝璃趴在池塘的欄杆上,百無聊賴地看着池魚遊動。
她瞅着魚遊動的姿勢。
自己也跟着學。
這些天。
她感覺很孤單。
加入十王府之前,她每天都有阚落棠陪着一起玩。
加入十王府之後,雖然不能每天都跟阚落棠見面了,但跟趙辭一起玩也很開心,而且跟趙辭一起玩的時候,還能實現自己的價值,雖然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幫上父親的忙,但她确定自己每天都會距離這個目标更近一些。
雙倍的快樂。
不,可能比雙倍還要再多一些。
結果現在。
阚落棠去了北三郡,可能很長時間都回不來了。
趙辭也去寒嶺郡做任務了……
臨歌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雖然每天都會去丹會,發揮自己頂級煉丹師作用,事業蒸蒸日上。
但心裏還是空落落的。
總會想起阚落棠和趙辭。
奇怪的是。
想起趙辭的頻率還要更高一些,經常能想到自己坐在他肚子上,幫他把火引導出來的場景。
那種感覺有種怪異的興奮感。
每次都會有些心跳加速,心頭的郁心焰也會因此跳動幾下。
這是爲啥啊?
祝璃百思不得其解,翻遍了所有可能的想法,她終于找到了一種解釋。
“難道是因爲,這是我第一次幫助他?”
“指定是!”
“雖然我也給他幫過很多忙,但用的能力也是他幫我以後我才有的。”
“但那次,卻是我第一次在他身上發揮大作用。”
“想想還真有成就感。”
“我可太厲害了,沒我,他指定沒了。”
“真是笨死了,一個任務浪費了這麽長時間。”
“趕緊回來陪我玩呀!”
祝璃歎了一口氣,感覺無比孤單,隻能繼續學池魚遊泳。
也正在這時。
“嘶……”
剛踏入大門的趙辭倒吸了一口涼氣。
啊這……小屁股扭的。
那晚上的記憶突然開始攻擊他,整得他兩個頭一個大。
以前也不知爲什麽,總是感覺祝璃是長不大的柴火妞。
但自從那天晚上之後,他發現根本不是這樣。
小丫頭身體有料的很。
擱這扭啥呢扭?
趙辭前幾天本來就被馮苦茶在隔壁的動靜整得很暴躁,搞得他郁心焰都有些失控,這玩意兒實在不是啥善茬,心境不平穩的時候,很容易被它反噬。
這才剛把那躁動的情緒穩住,結果剛回家祝璃又開始整這死出。
不行!
繞路!
得先回屋。
卻不曾想,才剛走幾步,就聽到那邊響起祝璃驚喜的聲音。
“老闆!你終于回來啦!”
緊接着。
“噔噔蹬蹬……”
然後趙辭就感覺自己衣袖被抓住了。
祝璃絲毫沒有意識到他想躲自己,兀自興奮道:“你咋現在才回來啊?其他人呢,你們任務完成沒?”
趙辭咧了咧嘴:“當然完成了,老墨老馮回家了,張大勇蕭慎客去宗人府提交任務了,我有點困,回來先睡會兒。”
祝璃一臉興奮:“怎麽完成的,給我講講!”
“你先讓我睡會兒,睡醒了給你講!”
趙辭擺了擺手,就準備繞過她回屋睡覺。
卻不曾想。
祝璃不樂意了,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别啊!講完再睡!”
“先睡,困死了!”
趙辭一品肉魄,哪能被她的小嫩手扣住?
手腕一擰,便撒丫子逃回了屋。
“你……”
祝璃更不樂意了,等着這麽久就等你回來講故事,結果你這麽小氣?
不對!
她忽然皺起了眉頭,感覺趙辭脈象有些不對。
甚至連目光,都帶着一絲焦躁之意。
這跟自己被郁心焰整得睡不着覺的時候一模一樣。
壞了!
上次沒把他郁心焰清完!
虧他還是個高手,自己身體什麽樣都不知道。
難怪這麽煩躁,連給我講故事的心思都沒有。
不行。
得再幫幫他。
可上次我闖進他屋,他雖然對我說了謝謝,但是好像很不高興。
不就是看到了你狼狽的樣子,還闖了你的屋麽?
真是個小氣包!
可我該怎麽辦?
我真是傻了!
闖進他屋他不高興。
偷偷進去不就行了?
最好趁他睡着覺。
把他郁心焰一處理,然後偷偷離開。
做好事不留名。
真有第一府官的風采。
把他治好,第二天就能聽他講故事了。
祝璃打定主意,感覺自己機智的一匹,嘴角也不由瘋狂上揚。
……
時辰本來就已經晚了。
加上時間已經到了深秋,很快就入了夜。
趙辭好不容易清淨一會兒,早早就鑽了被窩,抽出泛濫的郁心焰煉了一會兒神爐,等焦躁之意沒那麽強,便沉沉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
一縷青煙從窗戶縫裏飄入,緩緩凝成一道人影。
顧湘竹瞅着趙辭眉頭微皺的睡顔,不由笑着搖了搖頭,準備坐過去把他喚醒。
卻不曾想。
剛挪動一步,就聽到門外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然後,門縫被打開了一個小口子。
“這……”
顧湘竹心頭一緊,連忙重新化作青煙,飄到了房梁上。
她沒感覺到敵意,應該不是刺客。
可不是刺客,誰又會鬼鬼祟祟跑到趙辭的房間裏?
她朝下望去。
看到了祝璃蹑手蹑腳地走到趙辭的床邊。
然後……
騎在了趙辭身上。
顧湘竹:“???”
這……
她感覺有些不太對,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信息在裏面。
壓下心頭生出的焦躁之意,她繼續看。
隻見祝璃輕手輕腳地坐在趙辭的小腹上,雙手覆蓋在他的胸前。
然後,小聲發着牢騷。
“閑的沒事兒把腰練得跟馬蜂一樣幹什麽啊?”
“都不好坐,一直朝後面滑。”
“上次還有個欄杆,這次欄杆跑哪了?”
“先找找。”
“沒找到……”
“哎!找到了。”
顧湘竹:“???”
她腦瓜子嗡嗡的。
她感覺祝璃在幹壞事。
但看她雙掌,又在從趙辭心頭抽出了一縷縷火焰,好像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而這火焰……郁心焰!?
啊?
他的心頭爲什麽會被抽出郁心焰?
不對勁!
顧湘竹本身就是帶着疑問來的,結果發現了更大的疑問,感覺趙辭身上好像有很多秘密自己都不知道,這種現象讓他有些不安。
他……有事瞞我?
她揉了揉腦袋,隻能繼續觀察。
卻發現祝璃的姿勢很危險。
而那郁心焰,好像也越抽越多。
“啊這……”
“這這這……”
這古怪的狀況,讓祝璃也有些腦門冒汗。
爲什麽會越抽越多?
再抽下去,老闆會不會有危險?
她有些怕了。
趕緊停下手。
可郁心焰還在增多。
她慌了。
連忙從趙辭身上跳下,準備出去搬救兵。
卻不曾想,剛剛跳下,就發現那股郁心焰小了一些。
“啊這……”
奇怪的現象,讓她腦袋有些懵。
隻能繼續觀察。
還真就發現那火苗慢慢變小了。
雖然比起一開始要旺盛很多,但也不至于危急到生命了。
“呼……”
祝璃微微松了一口氣,暗暗捏了捏小拳頭,等明天一定要寫封信問問爹,看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要是拖着,老闆指定危險了!
她撓了撓頭,又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
小心翼翼關上了門。
顧湘竹:“……”
她從房梁上輕輕躍下。
坐在床邊。
盯着趙辭的臉看了半天。
終于。
朱唇輕啓:“你早就醒了,還要裝睡到什麽時候?”
趙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