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
在趙煥決定破例的時候,李公公已經識趣地屏退了所有的太監和宮女,就連他自己也離開了禦書房,并且把門帶上了。
趙煥看着趙辭,神情頗爲鄭重:“辭兒,爲父等會說的話,你可千萬不能外傳,尤其不能讓宗人府的人知道。”
“是!”
趙辭鄭重點頭。
趙煥悠悠說道:“辭兒,你可知在皇極丹出世之前,最強的三種煉體聖藥是什麽?”
“不知!”
趙辭滿臉都是求知欲,心中卻在吐槽,要是老子知道了還來問你?
趙煥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又問了一個新的問題:“百獸之中,何物爲力之極?何物爲韌之極?何物爲堅之極?”
趙辭眼睛一亮:“莫非這三味聖藥,便與這三物有關?分别淬煉肉魄與筋骨?”
煉體之要在乎力。
易筋之要在乎韌。
鍛骨之要在乎堅。
這是修煉肉身的總綱。
趙辭現在就是力道太過剛猛,筋絡卻不夠強韌,骨頭也不夠堅硬,筋骨承受不了大力,便隻能施展基礎槍招,但凡難度大點爆發強點,筋骨就扛不住了。
“是極!”
趙煥點頭。
趙辭追問:“那力之極,韌之極,堅之極分别是什麽?”
趙煥撫須淡笑:“力之極,非蟻莫屬!”
“啊?”
趙辭一臉不解:“螞蟻?這種小東西也配?”
這種情況,一定要把無知者這個角色扮演好。
越無知。
就越崇拜。
“莫要小看這小東西!”
趙煥笑容頗爲自得:“随便一隻螞蟻,能拖取千倍于己身的重物,試問百獸乃至人族之中,誰能輕易做到?”
“這……”
趙辭有些失神,好像自己世界觀被沖擊到了。
趙煥繼續講道:“蟻爲力之極,這不消多說,而蟻族之中,藥效最強的,便是撼嶽蟻,這種蟻妖修至大成,無非人族嬰孩大小,卻能隻身搬山。
取其蟻肉做主藥,煉制出來的丹藥,煉體之效可比肩上品皇極丹。
而韌之極則爲蛛絲,蛛絲不過纖毫,卻能懸縛體型數倍于蛛的巨物,懸天蛛的蛛絲便是其中極品。
堅之極毫無疑問是龜殼,其中玄龜之堅足以讓天下最強的利刃望而興歎。
以他們二者爲主藥煉制的丹藥,則分别爲易筋鍛骨的神物。
這三者煉制出來的丹藥,分别名曰:撼嶽丹、懸天丹以及玄骨丹!
而馮祝楊三家煉體的丹藥,其實不過是這三種丹藥衍生出來的殘方,主料也是蟻肉蛛絲與龜甲,但無論藥性還是煉制難度,差别都有如天淵。”
趙辭好像被這等遠古知識震驚到了,疑惑道:“既然這三種丹藥這麽強,我爲何從來沒有聽說過,好像也從來沒有人用過。”
趙煥感慨道:“雖然史料十不存一,但可以确定,昔年這方天地都是前朝的疆土。不僅人族,就連萬妖都是仙武運朝的臣民。
後來運朝崩塌,天地重歸蠻荒,人族先天孱弱,隻配當妖族的奴隸,靠着前朝的遺迹才勉強立足。
再後來大虞立國,我們靠着三大聖藥,成就了不少肉身無敵的悍将,重新奪回了人族的陣地,對萬妖分化拉攏,大有各個擊破之趨勢。
隻是妖族出現了一個大聖,以雷霆手段統合了幾乎所有妖族族群。
最終與我大虞簽訂盟約,承諾劃定疆域之後,雙方互不侵犯,越界者可由對方的規矩與律法處置。
但前提是,人族封存三大聖藥的丹方和煉制手法,并且他要帶離撼嶽蟻、懸天蛛和玄龜三族,以保三族不滅。”
嚯!
這妖族大聖格局有了。
簽訂互不侵犯盟約就算了。
還保護瀕危物種?
趙辭忍不住問道:“那這些丹藥現在還能煉出來麽?”
趙煥歎了一口氣:“朝廷南渡的時候,三大聖藥的煉制手法已經丢失了。”
趙辭:“……”
丢失了伱說個勾八!
趙煥話鋒一轉:“不過……”
趙辭忍不住道:“不過什麽?”
你說話,怎麽還大喘氣啊?
趙煥平鋪起筆墨紙硯:“煉制手法雖然丢了,但丹方還在,甚至……”
他賣了一個關子。
随後便寫下了三個藥方。
趙辭盯着看了一會兒,除了三味主藥之外,其他輔藥雖然昂貴,卻也不是那麽難尋找,隻要有錢就行。
可問題就是沒有主藥。
連煉丹工藝都沒有。
“甚至……”
趙煥繼續說道:“孤的私庫裏,還有懸天蛛的蛛絲!”
“當真?”
趙辭驚了一下,可旋即那股興奮勁兒又下去了:“可練不成丹光有蛛絲又有什麽用?而且這是您的東西,宗人府看得這麽嚴,也沒辦法到我手中啊!”
趙煥笑容僵了一下,沒想到這小子一涉及自身的利益,考慮問題居然這麽全面。
本來想着能借此好好展現一下作爲父親的偉岸,結果效果好像不是很好,不下點血本恐怕不行了。
他淡淡一笑:“這個簡單,雖說這是我的東西,但未必不能放到府争功績庫裏,爲父可以壓到二十點功績,屆時能拿出且肯拿出二十點功績的,應當隻有你一人。”
“謝父皇!”
趙辭一臉感動的模樣,卻又繼續問道:“可我拿到以後,應該如何煉化呢?”
趙煥深吸一口氣:“懸天丹的煉制手法雖然流失了,但丹方并非全無作用,内裏輔藥都是催發保留懸天蛛絲藥性,并且促進藥性入筋的,雖然煉不成丹效果會大打折扣。
但若同時服用一些短期内強脾壯胃的頂級丹藥,效果也能與下品皇極丹比肩。
這些丹藥,馮祝兩家丹坊都有在售,你大可以出價購得。”
下品皇極丹?
趙辭心中有些失望,畢竟他的舒爽阈值已經被拔高太多了。
現在明明知道有上品皇極丹的樣闆,卻要自己屈就下品皇極丹的效果。
實在……
等等!
他忽然打了一個激靈,覺得自己好像漏過了什麽東西。
輔藥都是催發并保留蛛絲藥性的,也就是說這所謂懸天丹,主要的作用都來源于懸天蛛絲,隻不過它的藥性很難被吸收而已。
而強脾壯胃的丹藥,也是爲了輔助煉化藥性。
但自己需要這些麽?
趙辭看向自己腦海裏漂浮的饕餮符,介紹裏寫得明明白白,能夠在十二時辰内消化能力拉滿,汲取所有有益成分爲己用。
也就是說,懸天丹煉制手法缺失,對自己完全沒有任何影響。
擦!
不僅是懸天丹,所有類似的丹藥,好像都能相同方式處理。
隻要嘎嘎吃原料藥就行,根本不用煉成丹。
這才是饕餮符的正确打開方式對吧?
淦!
我真是腦癱,居然把這種寶貝東西當做健胃消食片。
想到這裏。
趙辭濕了。
調動了一絲真氣,直沖眼眶,僅僅一瞬間眼眶便變得通紅。
“父皇!”
他聲音哽咽,目露孺慕,神情甚至還帶着一絲絲慚愧:“您賜孩兒皇極丹,已經是分外照顧,今日更是将如此寶貴之物賜予孩兒……”
趙煥闆着臉:“你我乃是父子,又何必說如此見外的話?還有,這三味聖藥的丹方,這天下知道的不足五指之數,你萬不可外傳。
另外!
爲父還要再叮囑你一句,你是我的兒子,無論庸碌一生,還是成爲強者,爲父對你的感情都不會變。
但既然有了成爲強者的希望,就一定要有一個強者之心。
苦難本身,從來都不值得歌功頌德。
值得歌頌的,是守土,是複疆,是成爲你舅舅那般鋒芒畢露的強者!”
趙辭仿佛被他的話給震撼到了,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鄭重說道:“孩兒受教!”
【提示】:任務完成,獲得獎勵:領悟值+100,移情符X1。
【移情符】:對目标使用,将對方最熾烈的正面情感轉嫁到任一目标身上,持續一刻鍾。
啊?
原來是一個牛頭人神器啊!
可老子不好那一口啊!
不對!
雖然現在不好這一口,但未必不能培養培養。
不然浪費了。
趙辭将腦海裏不自覺冒出來的各種移情符的使用場景甩出腦袋,再次看向趙煥:“對了父皇,現在孩兒易筋已經有目标了,不過還有鍛骨,玄龜殼您這……”
完!
把這小子的貪念給勾起來了。
趙煥噎了一下,不過想想也是,這小子自幼在自己這邊都是受寵的,雖然沒得到什麽實質性的好處,但總是習慣性地從自己這邊尋求幫助。
倒也符合這小子的本性。
他笑着訓斥道:“莫要太貪心,三大聖藥早已廢止,玄龜在妖中也是大族,就算是皇宮也沒有存貨。不過你要真的想要,不如去公輸家碰碰運氣。”
黃海公輸氏,是八大家最靠海的,好像也隻有他們有希望了。
趙辭也知道從老登這裏薅不出什麽東西了,便感慨了一番,随即拱手告辭:“父皇!孩兒還要去望舒宮,就不打擾您批閱奏折了。”
“去吧!”
趙煥倒也沒有攔他,目送他離開之後,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收斂。
他愈發感覺到顧湘竹有些棘手。
這女人,眼力未免太好了一些。
心胸也寬闊得出奇。
沒有拿到煉酒之術,居然還真能壓住心頭的火,甚至還給了趙辭不少好處。
小看這個女人了!
不過,這還遠遠沒有到讓他焦慮的地步,因爲他很清楚,自己的底線是《換髒秘典》不暴露。
相信那個女人不會這麽不理智,這樣做的話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自己隻要繼續經營自己的慈父形象便好,至于付出的東西……對他來說還真的不多。
私庫裏面有什麽東西,隻有自己和宗人府知道,而宗人府是不會洩密的。
不論這懸天蛛絲還有多少份,隻要他說一份,那這天下就隻有一份,反正失去煉丹工藝之後,這玩意兒基本已經半廢了,丢出去一份鞏固一下慈父的形象,倒也不虧。
配合諸多靈丹妙藥,便能比肩下品皇極丹,應該有希望将這小子的筋絡煉至二品。
馮、祝、公輸三家藏東西的意圖還是很強,是時候給他們上點壓力了。
唯一麻煩的是。
想要以二十功績将蛛絲充入功績庫中,宗人府那邊怕是要費一些唇舌。
……
趙辭拎着布袋,一邊哼歌,一邊朝望舒宮溜達去。
這次見老登受益匪淺,看來隻要煉酒之術還在手中,就能狠狠地拉扯。
現在老登加碼了。
該輪顧湘竹了。
不一會兒,他就趕到了望舒宮,等到了門口,才停下哼歌,正了正儀容敲了敲門。
“孩兒拜見母妃!”
“辭兒進來吧!”
顧湘竹淡淡應道。
此刻的她,正坐在屏風後面,儀态聲音一如往常那般清冷高貴。
屏風前,李姝白婕楚霓正規規矩矩站着,李、白、楚三人正是興虞丹會的核心三家,這三個女子也是顧湘竹在三家的代言人,據說在家中地位水漲船高了許多。
而此時,會議好像已經到了尾聲。
“今日就到這裏吧,你等回去,趕緊将新生代的煉丹師集合起來,興虞丹會以後的生意,絕不能隻局限在練氣丹上。”
“是!”
三人齊齊應了一聲,旋即對趙辭行了一個禮,便先後出了屋門。
趙辭心中微忖,興虞丹會現在雖然靠産量成了煉丹界的第四巨頭,但其實距離前三巨頭還是有難以逾越的差距的,煉酒之術雖然強,卻也不是光刻機這種需要舉全國之力才能破解的技術。
他已經試過了,隻要酒精濃度能達到九十五,就是在水和酒精的共沸點左右,萃藥效率就能達到煉丹的标準。
哪怕萃藥成本還是比自己高數倍,卻也能把自己的優勢大幅縮減。
這個過程,可能十年,也可能二十年。
若是出現一個科研小天才,可能時間還要更短。
自己可以趁着這幾年的時間多撈好處,但過了這個紅利期,興虞丹會就會淪爲純低端的煉丹工廠。
培養高精尖的煉丹師,的确是目光長遠之舉。
看來顧湘竹戰略眼光可以,而且看她現在自信的模樣,好像掌握了能提高煉丹修爲的方法。
這……
之前他曾試探過,李、白、楚三家對顧湘竹十分忠心,祝家曾經試過分化打擊,卻被罵得狗血淋頭落荒而逃。趙辭甚至覺得,就算顧湘竹真的暴露魔教身份,都有把握把幾家的核心煉丹師帶走。
這可不行啊!
趙辭有些蛋疼,他現在手上有《馮疾手劄》,也是培養煉丹師的極品教科書,但現在丹會裏的煉丹師,幾乎都在顧湘竹手中掌握。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如果直接在丹會内部公開,那完全就是爲顧湘竹做嫁衣。
不行。
我也要煉丹師。
“小子,來做飯啊?”
顧湘竹的聲音,沒有絲毫在外人面前的矜持。
反倒是跟見了朋友一般自在,絕美的臉上帶着盈盈的笑意。
“嗯!”
趙辭悶悶應了一聲,這是他最近幾天的一貫表現,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跟生悶氣一樣。
顧湘竹從屏風後走來,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方才你來的時候,我可是聽見你哼着曲子了。既然心情不錯,爲何見到我卻一臉苦相?”
趙辭反問:“有麽?”
顧湘竹語塞,有些愠怒道:“既然你是還人情,那便需要有一個還人情的态度,你一直闆着臉,我光是看到你便心情不好,這般還的人情,可還有一點意義?”
趙辭悶悶道:“是你說的,盡快還完了事,明明自己都不在意,偏要讓我笑臉相迎,這又是什麽道理?”
竟還帶着一絲委屈?
顧湘竹美眸微眨,嘴角忽然勾勒出一絲笑意:“你在生氣?”
“沒有。”
趙辭言簡意赅,卻又有些言不由衷。
顧湘竹不由掩嘴輕笑:“那日說的不過是氣話,你居然真的聽到心裏去了,堂堂七尺男兒,心思卻比女子都要敏感,倒是讓我刮目相看啊。”
趙辭有些不忿:“你……”
顧湘竹搶過布袋,打斷道:“讓我看看你今天帶的什麽?咦,今日菌子還挺新鮮,快給我做吧,做完一起吃,一個人吃終究有些冷清了。”
“行吧!”
趙辭撓了撓頭,便朝廚房走去,步履似乎輕快一些。
顧湘竹淡笑着打量着他的背影,這小朋友心計和髒手段都有不少,但終究隻是一個少年人。
尤其是自幼懦弱,又突逢大變,心思敏感些倒也正常。
對外的張牙舞爪,也不過是保護自己的應激反應罷了。
說起來,也挺可憐。
若能把他變成真正的自己人,便是天大的好事。
不然以魔教的規矩,就連自己也保不住他。
亦或者留在臨歌,下場更是慘不忍睹。
“唉!”
顧湘竹輕輕歎了口氣,便坐在餐案前,靜等着趙辭端着菜過來。
她也不知道爲什麽,每到這般等飯吃的過程,心情無比恬靜安詳。
一炷香後。
“飯好了!”
趙辭端着餐盤快步走來,放在桌上後,便自顧自地坐在了顧湘竹的對面,有種想假裝動作很自然,卻又有些難爲情的感覺。
顧湘竹莞爾:“快吃吧!”
“嗯!”
趙辭沒有客氣,當即大快朵頤起來,心情看起來十分不錯。
顧湘竹這才笑着問道:“現在能告訴我,今日心情爲什麽很好了麽?”
其實,她并不認爲自己對這件事情感興趣。
隻是因爲分享欲是一種發自内心深處的情感,培養分享欲,本身就是培養依賴感的手段之一。
趙辭一邊扒飯,一邊含混不清地說道:“父皇他把三大煉體聖藥的丹方給我了,還要通過宗人府,把懸天蛛絲給我。”
嘴裏有飯菜,所以聲音不是很清楚。
但能聽出他聲音中的激動。
隻是話剛說完,他表情便開始變得有些不對。
緊張兮兮地問道:“你說,換髒秘典應該不能掠奪肉身神紋吧?”
顧湘竹臉上笑容頓時變得有些僵硬:“???”
壞了!
狗皇帝想要搶我好大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