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陽城門開着,附近村落居民三三兩兩進城商販,顧青裳擡頭望了眼,隻有兩丈高的城牆上,點蒼的虎符旗替代衡山渾天儀旗幟飄揚着。
早晚把祁陽拿回來,顧青裳想着。她跟在劉增身後,城門口的點蒼弟子将他們攔下:“沒見過你們,哪來的?”
“爺,小的住南邊白竹村,這是小女。”劉增不慌不忙說道,“兒媳懷孕了,來抓兩劑安胎藥。”
“幹什麽活的?”守衛弟子又問。
劉增道:“木工,小女打下手,做些家務。”
“把手伸出來我看看。”點蒼弟子又道。
劉增與顧青裳把手張開,劉增雙手指根與指節都長着老繭,顧青裳則是右手指節處有繭。那點蒼弟子“咦?”了一聲,喚來身邊弟兄問道:“這是做木工的手嗎?”
另一名弟子看了看,道:“一手拿鑿,一手拿錘,多半是了。”
那點蒼弟子把顧青裳兩隻手握在手裏捏了又捏,笑道:“壞了一隻好手,不嫩了。”說完又在顧青裳臀上偷掐一把,道,“去吧。”
城裏處處可見巡邏的點蒼弟子。諸葛然坐鎮,顧東城治軍不敢不嚴,祁陽守軍不擾民,但糧食、鐵器、織物、藥材等物資多被取走,道路上門戶緊閉,行人稀少。
顧青裳讓劉增打聽消息,自去買藥。藥鋪緊閉大門不作生意,顧青裳拍門,掌櫃的回:“藥材都給點蒼弟子搬走啦!”
顧青裳問道:“我嫂子動了胎氣,有安胎藥嗎?”
掌櫃道:“你嫂子走運,壽胎丸還有些,要多少?”
顧青裳忙問:“有多少?”
掌櫃道:“算你個整數,二兩銀子,有嗎?”
顧青裳驚道:“這不是坐地起價嗎!”
掌櫃道:“丫頭一嘴子胡話,也不瞧瞧外邊怎生光景,有藥伱就得謝菩薩保佑,還讨價還價?”
顧青裳摸摸懷裏,也就一錢多銀子,畢竟出來當探子,誰身上帶着銀兩銀票,方便死後送人嗎?顧青裳将銀子連着一些銅錢給掌櫃,道:“就這麽多了。我嫂子身子虛,掌櫃的當做善事,多勻些給我吧。”
掌櫃道:“都叫藥鋪做善事,怎不叫點蒼做善事,留幾斤藥材給我營生?”
顧青裳借機試探:“我第一次進城,點蒼弟子好多啊。”
掌櫃取了紙鋪平,從藥櫃裏取了藥丸倒在紙上:“這算多?這個月去一大半啦。”
顧青裳心念一動,問:“定是南邊營寨戰事吃緊了?”
掌櫃翻了個白眼:“你住哪個村?幾時見有點蒼大隊經過了?”
顧青裳道:“南邊是沒見着,那是往北去了?”
掌櫃把藥包好,道:“往北那條路通着祁東,點蒼弟子是往北沒錯,偏着些,走的西北邊那條岔道。”
顧青裳問道:“那條路通哪裏?”
掌櫃将藥包一推:“邵陽。問這麽多幹嘛?藥好了,多贈你兩顆湊個整,一日一服,孕婦若有其他動靜,帶足銀兩再來。”
顧青裳道:“兩服藥哪夠我嫂子安胎?等我爹來,他身上還有些錢,方便嗎?”
掌櫃兩手一攤:“你瞧我像是有事忙?”
顧青裳掩嘴笑道:“那就打擾啦。”
掌櫃的滿臉狐疑:“你這丫頭倒是禮貌。”
顧青裳怕他起疑,忙握着手上藥包,忽地想起一事,問:“掌櫃的,你店裏的藥材都是哪産的?”
掌櫃一臉心疼:“都是川黔藥材,可好着了。”
顧青裳道:“川黔這麽遠,走的就是你方才說往邵陽那條路嗎?”
藥鋪掌櫃無生意可做,百無聊賴,起身把店門虛掩上,拉了凳子坐在桌前,道:“沿西北那條路走,就接到冷水灘北邊十裏處,繼續往北是邵陽,往南是冷水灘,他們走的就是這條道。”
顧青裳道:“點蒼的人說不定回冷水灘了。”
掌櫃道:“若是往冷水灘,走城南往西那條路近得多。有人猜點蒼是打不下祁東,轉去打邵陽啦。”
“掌櫃的走過那條路嗎?”顧青裳又問,“是不是左右各有一座山?”
掌櫃見她許多問題,又起了疑:“丫頭話咋這麽多?”
顧青裳委屈道:“我隻來過祁陽,好奇。”
掌櫃道:“西北邊有座四明山,西面對着朝天嶺,那條路就在兩座山下。”
顧青裳又問:“有路往四明山嗎?”
掌櫃擺手:“不知道,沒聽說過,沒去過。”
顧青裳把這些話記牢,對自己的猜測又多了幾分信心,恰好劉增找上門來,顧青裳要他掏錢,劉增一臉不悅。藥鋪掌櫃怪道:“自個兒兒媳婦,掏你些錢怎地,還舍不得了?”劉增隻得掏出一錢多銀子,讓掌櫃又包了兩服藥。
從城南離開,走出很遠,見無人跟上,顧青裳這才松了口氣,問起劉增打聽到什麽。劉增道:“路上見不着幾個人,打聽不到什麽,隻聽說往祁東的路上滿是點蒼人馬,不是探子就是關卡。”
顧青裳知道他不盡心,怪不得連石新都對他沒半點尊敬,歎了口氣:“劉老,你這般沒眼色,幹到六十歲也還是個普通弟子。”劉增隻不理她。
之後與江桐露和石新會合,顧青裳說了在祁陽打聽到的消息,指着西北邊道:“咱們找着山,繞過山便知道結果。”
一行人重又上路,饒過祁陽遠遠向西北而去。通往祁東的道路都設有關卡與巡邏弟子,這就斷了劉增想繞往祁東通知衡山的念想,隻能繼續跟着顧青裳走。沿途小心謹慎,雖未被人發現,也未見着人煙,祁陽以北幾無村莊,處處荒郊樹林,野草茫茫,衆人隻是向着山走,不辨路徑,即便有村落也錯過,将近黃昏時,來到四明山附近。
“得找到水源。”劉增舉皮囊喝了一大口,将剩下的水倒入馬口,“不然馬撐不住。”
“顧師姐,咱們怎麽走?”也不知是壽胎丸起了效用,還是休息已足,江桐露精神稍複,指着四明山問。
四明山南側是最快的一條路,但估計抵達大路時離冷水灘不到百裏,假若點蒼大軍已出發,說不定沿路都是點蒼弟子。如果繞過四明山,一來不知路線,二來也不知要走多久。橫越四明山最危險,但山頂視野佳,且這座山不高,估摸着不過兩百來丈,顧青裳是發号施令的人,得下決定。
“上四明山。”顧青裳道,“隻要上山瞭望,便知我是否猜錯,這是咱們探子隊的活。”
“要天黑了,摸黑上山很危險,而且沒路。”石新道,“先在山腳找地方歇會吧。”
趁着暮色,衆人上山找尋水源,石新喜道:“那邊有樹林!”有樹林的地方必然有水,顧不上山路崎岖,幾人奔去,暮光昏暗,恍惚間有人影掠過,顧青裳隻道是眼花,問道:“你們剛才見到人了嗎?”
江桐露喊道:“有人,小心些!”
顧青裳道:“石新,去探探!”
石新策馬上前,忽地喊道:“找着水啦!顧姑娘,這裏有水!”
一行人忙策馬過去,果然見到條涓流,顧青裳仍不放心,道:“方才的人影呢?先找找看。”
四個人沿着涓流找去,來到一處陡坡,隻見一條繩索串着兩件衣服曬着,上頭渾天儀圖像雖然殘破,服色卻是衡山弟子無誤。石新大喜過望,策馬奔去,喊道:“是衡山弟子嗎?”
顧青裳訝異這裏竟有衡山弟子,忽見衣後兩條人影撲出,還來不及呼喊,兩人已将石新撲倒在地。一人将他壓着,反折手腕,石新不住呼痛,另一人持匕首架在他脖子上。
與此同時,一條人影撲向顧青裳,另一條人影撲向劉增,兩人反應不及,被撞下馬來。顧青裳重重摔倒,左肩着地,牽動腰背傷口,一陣劇痛。那人繞過馬來抓她,危急間,她左足急踹,那人抓住她足踝,顧青裳右手撐起身子,扭過身來,右足足尖踢那人面門,逼得那人放手後撤。
顧青裳連忙起身,江桐露正待來救,見她平安,而劉增被撞倒在地,雙匕來不及拔出,與對方扭打在一起,江桐露上前幫忙,對方見得不了手,忙退到同伴身邊。
石新被按倒在地,猶然困惑,大喊道:“我們也是衡山弟子!自己人,自己人!”
那四人聽到這話臉色大變,架着石新後退。對方有人質在手,顧青裳不敢靠近,隻能忍痛持劍戒備,對方也不打算靠近,兩邊就這樣靜靜對峙着。
天色暗下,兩邊身影不知不覺就隐沒在了黑暗中。“老劉,亮火把!”江桐露喊。劉增亮起火把,江桐露見對方僅以獸皮樹皮遮身,神情兇狠,眼眶裏滿是血絲,猛然警覺:“是逃兵!”
那四人被道破身份,匕首緊緊抵在石新脖子上,石新吓得魂飛魄散,着急道:“别殺我!”
隻聽有人不住咒罵:“操!都躲這來了!操!操他娘的!”
顧青裳道:“咱們是探子隊,不是來抓逃兵的!”
押着石新那人道:“把兵器放下!”
江桐露喝道:“你們甯願拿兵器對着自己人,也不肯上戰場殺點蒼弟子?”
押着石新那人破口大罵:“臭婊子,閉嘴!”
他手上匕首一緊,刃尖刺入肉裏,滲出血來,石新哭喊求饒:“别,别殺我!我……我們不是來抓你們的,饒命……饒命!”
顧青裳怕激怒對方,彎下腰倒過劍柄,緩緩後退,安撫道:“别急,怎麽稱呼?”
對方咬着牙不回話,江桐露道:“顧師姐,他們是逃兵!”
顧青裳這才想起對方必然不肯透露姓名,暗罵自己蠢,口中道:“我姓顧,這是江師妹、劉師兄。我們是探子,要越過四明山查消息,跟你們沒關系。你放人,我們走,相安無事。”
她邊說邊緩緩後退,天色已暗,隻剩下火把的光亮與對方粗重的喘息聲。
“我們不想死……”顧青裳聽見有人低語着,接近啜泣的聲音與低聲咒罵,以及憤怒跺腳的聲音。
她保持警戒,竭力放松以應變:“你們走,到安全的地方再放人。”她覺得自己已退讓到底。
拿匕首抵着石新那人猛地喝道:“殺了他們!”短匕一刺一拔,撲了上來。顧青裳挺劍應戰,其中兩人撲向劉增,他們認爲劉增這男子才是武功最高的。
顧青裳閃過劈來的一刀,伸足踢中對手膝彎,趁他摔倒,一劍穿透他後背,拔出劍來奔向圍攻劉增的兩人。劉增右手持短匕,左手拿火把不住揮舞抵擋,顧青裳搶上,一劍貫穿其中一人大腿,那人慘叫一聲,回身揮刀劈來,用盡渾身力氣般沉重。
顧青裳勉力格住,忽地小腿一痛,回過頭去,方才被她一劍貫背之人還未死透,忍痛爬着上前砍了她小腿一刀。顧青裳一腳踹向這人面門,劉增大叫一聲,火把落地,原來那個大腿中劍的逃兵奮不顧身将他撲倒在地,另一人已揮刀砍來,眼看手起刀落,顧青裳忙使招“月落珠泉”,從後背刺穿那人心口,于千鈞一發之際救下劉增。
劉增匕首也刺入身上那人小腹,一拖,那人大聲哀嚎,劉增将他一把推開。顧青裳跛着腳正要去幫江桐露,又聽到一聲慘叫,江桐露已擊倒對手。
顧青裳忙喊道:“快去看看石新!”
劉增撿了火把上前,隻見石新倒在地上,臉色慘白,手捂着脖子,鮮血不斷從指縫間湧出。那一匕沒割斷他喉管,但已足夠緻命,他淚流不止,不住哀鳴:“老劉……救我……老劉……”
顧青裳俯身看他脖子處的傷口,鮮血流了一地,劉增看也不看,隻是搖頭。
“帶我去找大夫,求求你們……”石新哭叫着,伸手胡亂抓着,聲音已很虛弱,“帶我去找大夫……求你們了……帶我去找大夫……”他的瞳孔漸漸渙散,“帶我去找大夫……我還沒娶媳婦啊……”他還年輕,他以爲這趟任務會跟過去每回一樣,他會平安,會因功得賞,他以爲自己能活下來。
石新死了,尚未斷氣的逃兵哀嚎聲仍未止歇,回蕩在黑夜裏,劉增罵了一聲“操”,提着火把走向打滾呻吟的逃兵。
黑夜終于沉靜,印有衡山渾天儀圖像的弟子服在火光下飄搖着。
顧青裳心中難過,接過劉增手上火把,撥開被晾在繩上的衣服。那是個突出的山岩,離地隻有七尺高,利用這山岩作頂,這四名逃兵搬來樹枝,貼着岩壁用泥土、藤蔓跟樹皮紮了間深一丈寬兩丈的簡陋小屋。屋子隻有三面,空着一面方便出入,屋内撲滿獸皮,腥味與腐臭味撲鼻而來。屋外有成堆的柴火與幾個泥制的小土缸,也不知裝了什麽,小屋裏竟還挖有對外通氣對内取暖的坑,坑裏全是焦黑樹枝與灰燼,他們顯然躲了許久,或許從祁陽失陷後就躲到這來,就在這破屋裏渡過寒冬。
顧青裳踢着什麽事物,彎腰拾起,是個泥做的埙,巴掌大,手工粗糙。她放在唇邊吹響,聲音悶悶的,一眼瞥見石壁上刻着幾個字,将火把湊近一看,上頭寫着:“永遠不吵架。”
他們離群索居,彼此依靠,制作樂器自娛,甚至約好永遠不吵架,就想在這深山野嶺躲着。他們跟石新一樣,以爲自己能活下去。
江桐露悶哼一聲,坐了下來,顧青裳忙上前查看。江桐露望着石壁上的字,道:“我們不是活下來的,隻是還沒死。”
顧青裳默然不語。劉增将馬拴好,把堆在屋外的柴火搬進小屋,在坑裏點火,将細小的樹枝一根根塞進小洞裏,小屋裏頓時明亮暖活起來。顧青裳右小腿上又添新創,血流不止,劉增取針線替她縫合傷口,疼得她咬着棉襖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
“睡吧。”顧青裳蒼白着臉道,“今晚不用守夜。”
她是在劉增的低聲詛咒中睡去的,翻來覆去睡得很不安穩,除了夢魇,還有腳上的疼痛,傷口比她想的深。
江桐露起得比顧青裳早,顧青裳見着她時,她正吞着壽胎丸。劉增正摸着四名逃兵的屍體,可沒找着值錢的東西,隻在屋外找着一串晾着的肉幹。劉增将肉幹取下,問道:“接着怎麽走?”
“你跟我一起上山,江師妹留在這。”顧青裳答道,“到了山上,就能知道點蒼行軍到哪了。”
“一起去。”江桐露道,“你腳受傷不方便,我是小隊長,不能落隊。”
顧青裳道:“你有孕在身,會是拖累,上山探路用不着你。”
“如果你們死了,我躲在這當逃兵?躲到孩子生下來?”江桐露反問,“現在我能去哪?投降點蒼?咱們是同一支隊伍,隻能同進退。”
顧青裳不再勸她,取了石新馬上的弩箭,一行人騎馬沿着涓流往山頂走去。初時雖然颠簸,馬還能走,到了半山腰,地形愈發崎岖,馬不能進,離河遠又怕迷路。
“沒有路,馬又上不了山。”劉增問,“怎麽辦?”
顧青裳挑了個看似稍緩的地形,道:“下馬,爬上去。”
劉增皺起眉頭:“行吧,都聽您的。”
一行人帶着幹糧水囊往山上走。這已不能用崎岖來形容,泥土上有粗大的岩塊,每一腳踏下都高低不同,有時堅硬的石塊硌得腳生疼,有時碎石與頁岩的碎片會嵌入靴底,有時長滿青苔的石塊讓腳打滑。很多時候他們必須手腳并用攀過一段陡坡,小心翼翼爬上數丈高的石壁。他們能靠輕功克服地形,但沒這麽好的輕功如履平地,且顧青裳的腳受傷,一開始還能跟上,後來疼痛越來越劇烈,最後變得麻木,使不上力,她試圖躍上八尺高的平台,這本是能做到的,現在卻隻能摳着岩石翻過。
江桐露同樣吃力,雖然極力掩飾,但顧青裳看得出她舉止異常小心。她小心翼翼地攀爬,努力調勻呼吸,盡力護着肚子。她極易疲憊,顧青裳怕她又動胎氣,每走一段路便下令歇息,這無疑會拖慢腳步,但顧青裳沒有催促她的意思。
明明走了許久,但山頂還是好遠,顧青裳忽地感到擔憂,怕自己爬不到山頂。該死,爲什麽走了這麽久,卻感覺沒有靠近?她還怕上了山頂,發現自己猜測錯誤,冷水灘沒有點蒼軍,他們隻是撤退了。
她在一處斜坡上摔倒,向下滑了兩丈,手腳内側好幾處擦破了皮。她覺得有些疲倦,劉增一路上髒話就沒停過。
自己尚且疲倦,功夫比她略遜的江桐露呢?她還有身孕,如果最後真是一場空怎麽辦?顧青裳越來越擔憂。
“歇會吧。”在一處稍寬闊的平地上,顧青裳下令休息。他們清晨上山,現在已近正午。
“顧師妹,你的腳撐不住,江隊長還有孩子。”劉增道,“咱們已經走了一上午,雖說下山比上山快些,但咱們不熟地形,沒了石新,能不能找到原路回去也是問題,繼續走,今晚還得找地方露宿。”
顧青裳望了眼江桐露,江桐露緊抿着嘴唇,顧青裳知道她在苦撐。
“下山吧,四明山就當沒來過。”劉增說道。顧青裳終于明白爲什麽劉增沒反對,他覺得她們撐不住。
顧青裳解下腳上布條,鮮血浸透布條,早已發黑。她用水沖洗傷口,昨日的縫線開了,她讨來金創藥撒上,将布條纏得更緊。
“我繼續走,你與江隊長先折返。”
這山算什麽?就這麽點高而已,高得過金州兩側的崇山峻嶺,高得過巴中的群山環繞?這就是座小山。越是困難,顧青裳越是不想認輸,越想逞強。
江桐露道:“我說過,我們是同一支隊伍。”
顧青裳搖頭:“你已經夠堅強了,該服軟的時候還得服軟,任何一個沒辦法做到像你這麽好的人都沒資格嘲笑你。”
顧青裳走到劉增面前,她本想勸劉增,以他這憊懶愛埋怨的性子,真當上小隊長,隊伍也帶不齊,指不定還會害死全隊人,但她想劉增也到了這把年紀,不可能沒人勸過,料他也不會聽,于是道:“劉老,你一路陪我到這不容易。你跟江隊長暫且躲在昨晚那屋等我消息,若等不着,你護江隊長繞過四明山找路去邵陽。”
劉增沒好氣道:“我知道,得護着江隊長!”
顧青裳對這人始終不放心,把江桐露托付給他是不得已。她正要尋個地方繼續上山,走到崖邊,望見遠處另有一座山,心念一動,從山嶺交錯間遠遠見着點蒼隊伍正在山腳下前進。
原來她雖未登頂,但已夠高,此處恰好能遠眺西側,雖不至于一覽無遺,也能見着一大片營地,顧青裳大喜,喊道:“我猜的沒錯,點蒼果然在這條路上!”
劉增和江桐露聞聲趕來,果然見着點蒼旗号。江桐露喜道:“顧師姐,你這回料敵機先了!”
劉增卻吃了一驚,指着山下道:“他們在幹嘛,要上山嗎?”
顧青裳低頭看去,果然見點蒼弟子正魚貫上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