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哒哒聲響的野兔乍然停下動作,機敏地豎起耳朵。火光照着濕潤的腐葉,馬蹄落下時總會濺起泥濘,周圍有朽木的氣味,風不大,但濕潤,拂過臉上微微有刀刮的刺痛感。
“我喜歡白天來山上。”年約二十出頭的青年嘀咕着,聲音都化成白煙凝結在山林裏,“夜晚的山上有股屎臭味。”
“小刷子别碎嘴!”女子低聲罵道,“幾裏山路,喘不死你!”
抱怨的青年叫石新,是這支斥候隊裏年紀最小的一個,才二十歲,他冷哼一聲,面露不屑。呵斥他的是小隊長江桐露,今年也隻二十一,将頭發束成利落的馬尾,用裹巾包起。
顧青裳帶的這支隊伍共四人四騎,除了小隊長江桐露和石新,年紀最大的劉增已有四十,仍隻是個尋常弟子,留着大胡子的盧宜才三十歲,因這胡子,大夥都叫他葫蘆。五人皆身着便服,顧青裳将魏襲侯送的金絲甲穿在裏頭,外罩棉襖,順勢遮掩長劍。
山不高,但瞭望足矣,顧青裳緊了緊棉襖,舉着火把,馬匹跨過橫斷的枯木,來到一處平台前。這裏她白天來過,可以遠眺點蒼營寨,星羅棋布的火光整齊且規矩。
“好整齊的營帳。”顧青裳衷心佩服,“諸葛然布置的?”
“點蒼領軍的是桂地靈山派掌門顧東城,諸葛然坐鎮指揮。”江桐露說道,“點蒼派了不少高手,有松葉飛針郭武槐、鐵山楊維綱、撥雲劍楚萬裏、隻手翻江池作濤。”她停頓了會,接着道,“還有很多人,像硬爪黃柏這些就不多說了。”
她說的都是點蒼成名人物,顧青裳也曾耳聞,顧青裳翻身下馬,從懷裏找出地圖,舉着火把細看。
石新道:“顧師姐不用看啦,這條山路咱們走慣的。”
顧青裳第一次領隊,答道:“仔細些好。”
地圖上有幾個适宜瞭望處,皆用朱筆作了記号,幾處路口畫了圈,是山路上的營哨,用來監視對方斥侯,堆有柴火,可引火爲号。
此時兩軍是依山傍水當路下寨,要繞過對方唯有南側水路與北側這座山,是糧道必經之地,不能中斷。點蒼想推進到祁東進逼衡陽,不走這條路就要北上邵陽,他們似乎不打算兜圈子。
“咱們繼續走。”顧青裳道,“到前面瞧瞧。”
五人舉着火把沿山路走,忽見不遠處也有火光,顧青裳忙道:“熄火!”衆人忙滅了火把,策馬靠向山壁,唯獨年紀最大的劉增“嘿”的一聲,卻不熄火,顧青裳低聲喝道:“劉增,快滅火!”
劉增不以爲意,指着火光道:“是自己人,走另一條路的巡邏斥候,時常見着。”又嘻嘻笑道,“早看見啦。顧師妹别太慌張,這一帶還是自己人多,點蒼的斥候不敢這麽明目張膽。”
顧青裳臉一紅,覺得這人不服号令,正要發作,小隊長江桐露已策馬上前。劉增見她怒目橫眉,不安道:“怎麽了?”
“咱們這隊誰是頭?”江桐露低聲喝問。
“顧師妹是頭。”劉增答。
“顧師姐叫你熄火,你是屎塞進耳洞裏了?”江桐露又問。
“那是……”劉增正要抗辯,江桐露撥馬近身,罵了聲:“操!”一拳打在劉增胸口上。劉增捂着胸口咳了幾聲,臉上滿是不服,低聲問:“那現在要熄火還是點火?”
“點起火把。”顧青裳下令,“繼續前進。”
劉增挨了一拳,啐了口痰,低聲罵句穢語跟上。
“老沒眼的。”石新捂嘴低聲對盧宜笑道,“難怪四十了還是個普通弟子。”
盧宜橫他一眼:“他是老沒眼,伱是小沒眼,仔細些。”
“你做得好。”顧青裳放慢馬速與江桐露并肩而行。若是顧青裳自己罵人,隻怕劉增會認爲這領頭惱羞成怒,更加不服,江桐露是小隊長,替她處罰更合宜。
江桐露隻回道:“這群白生了爛瘡的貨都是欠打的,顧師姐别對他們太客氣。”
顧青裳點點頭,心想這姑娘二十一歲便能升任小隊長,若不是出身好,便是真有些本事,又或者兩者兼具。她沒打聽江桐露私事,照着地圖又走了一段路,山下點蒼營寨燈火越來越清晰,一旁劉增道:“這是最後一個點了。一般巡邏斥候到了這,沒見到動靜就會回去。”
江桐露道:“咱們不是巡邏,你現在就想回去?”
也不知是不是被說中心事,劉增惱怒道:“頭兒,我也不是第一次當探子,就提點兩句,犯不着沖我來吧?”
江桐露道:“既然不是雛,挺着雞巴捏着走,要你幹啥就幹啥,少廢話!”
石新嘻笑道:“劉老别慌,聽頭兒的。”
劉增指着石新罵道:“狗逼生的小畜生,不懂敬老尊賢,早晚打爛你牙!”
顧青裳聽他指桑罵槐,怒斥道:“劉增,說什麽胡話!”
顧青裳畢竟是掌門大弟子,劉增被她呵斥,雖然一臉不服,仍得忍氣吞聲:“對不住。”
盧宜忙打圓場,對顧青裳道:“顧師妹,接着怎麽走還得您指示。”
顧青裳隻覺得這支隊伍問題很多,于是打開地圖,指着點蒼營寨後方北側道:“先到這,探點蒼營寨後方虛實。”
盧宜皺眉道:“山那頭被點蒼占領,設有哨站,想過去不容易。”
顧青裳道:“既是探子,就得探到有用的消息。”
盧宜道:“從這裏往前是兩不管地帶,雖然沒有點蒼哨站,但點蒼也會派探子,兩邊撞上就得一場好殺,不能舉這麽多火把,留一個熟練的點火帶路。”
劉增道:“顧師妹又不熟,當然是江頭兒帶路啦。”
江桐露冷冷道:“我帶路就我帶路。”
顧青裳見盧宜穩重,于是道:“盧宜,你帶路,我跟在你身邊,江隊長壓後。”
江桐露領命,劉增一臉不屑,譏嘲道:“石新,你跟在我後邊,後邊安全些。”
顧青裳聽出他話裏有話,且不言語。衆人熄了火把,盧宜舉火把領隊走在前頭,顧青裳留意身後,故意隻落後他半個馬頭,低聲問道:“你們這隊伍怎麽回事?”
盧宜默然片刻,道:“石新是本地人,因熟悉地形被選入,年紀小不曉事。劉增有些倚老賣老,江隊長新任,完成這任務後又要調去糧營,他自不放在眼裏。”
顧青裳訝異道:“江隊長要調去糧營?”
盧宜點頭:“是啊,姑娘們多半在糧營。”
顧青裳冷冷道:“劉增是不是看江隊長年輕,又是姑娘,瞧不起她?”
盧宜聽出顧青裳話中有話,輕咳兩聲,忙道:“沒……沒這回事。”
顧青裳道:“我既帶着你們,就需知道你們是怎樣的人,别隐瞞。”
盧宜忙道:“不敢。”
顧青裳正要再問,忽地見到路旁站着人,高大異常,不由得吃了一驚,盧宜舉火把一照,卻見四具屍體成排被吊在樹上,渾身血污,十分駭人,顧青裳見着樹上刻着三個血字:“衡山狗。”盧宜隻看了一眼,未多理會。
隻聽後頭劉增道:“操,點蒼狗爪子真有閑工夫,還吊着呢。”
石新嘻嘻笑道:“劉老吓着了?”
劉增呸了一聲。
顧青裳知道是派出去的探子被發現遭殺害,她經曆過戰場,看過更多屍體,但内心仍不免波動。
忽地盧宜翻身下馬,迅速将火把在地上摁熄,顧青裳知道有動靜,忙勒馬往前望去,卻是一片黑暗。
盧宜輕聲道:“顧師妹,把馬拉到路旁。”
顧青裳回頭一望,黑暗中看不清後方三人,隻聽到細碎的馬蹄聲,忙策馬躲到路旁林中,這才發現江桐露等三人早已趴低身子躲在樹後,于是翻身下馬,伏低身子。
“怎麽了?”顧青裳問。
“我好像瞧見火光。”盧宜道,“避一下。”
“是對方的斥候小隊?”顧青裳提高警覺。
盧宜道:“可能。”
石新靠了過來,往顧青裳身上蹭了一下,問:“葫蘆,你是不是眼花了?”
顧青裳問道:“咱們被發現了嗎?”
石新身子又往顧青裳身上擠了擠,手臂大腿都貼着,低聲道:“如果對方也熄火,就是發現咱們了,如果還亮着,就是沒發現。這條路可以偷襲,暗夜裏斥候隊遇上,先被發現那方會落于下風,所以領頭的特别重要。”
顧青裳望向道路另一頭,是一片深不可測的黑,耳邊風聲呼嘯,要不是身下軟爛的腐土與草木的味道,真不知身在何處,危險随時可能來襲。難怪與華山大戰時,謝先生時常派李景風做斥侯先鋒,顧青裳心想,料敵機先簡直太方便。
顧青裳無法分辨對方是察覺到己方還是盧宜看錯,隻覺石新身子越貼越緊,察覺他是故意,愈發不耐。忽聽江桐露低聲喝道:“小刷子,過來這邊!”石新這才往另一側挪去。
顧青裳稍覺放松,低聲問:“會不會隻是路人?”
“不知道,沒法問,探子又不會承認自己是探子。”盧宜回答,“不過尋常路人不會這時候趕路。”
“如果對方也發現了咱們呢?”
“那就麻煩了。”盧宜道,“什麽事都可能發生,有摸黑突擊的,也有一躲躲到天亮的。”
顧青裳自不想等到天亮,問江桐露:“江隊長怎麽說?”
江桐露道:“咱們走盲道。”
“操!”顧青裳聽劉增的罵聲。
盲道就是摸黑行路。顧青裳提劍在手,江桐露也拔刀準備,石新熟練地裝上弩箭,劉增使的是雙匕,還得騰出一隻手駕馬,隻得咬住一把匕首,盧宜領頭,是最危險的一個。
“封馬口,放馬走,跟着馬,注意腳下,小心陡坡,确定馬蹄踏在地上。馬有夜眼,自己會躲,不受驚擾不會摔到山崖下。”江桐露囑咐顧青裳,“若是撞上就交戰,小心聽,聽到古怪就甩三下馬鞭,這是暗号,咱們聽到破風聲就會注意。”
顧青裳雖然随過軍,但沒當過斥候,就算出營前學過些皮毛也欠缺經驗,聽江桐露囑咐,點頭道:“我跟在盧宜後邊,你殿後。”
江桐露搖頭:“我第二個。盲道你沒走過,讓兩個熟的夾着你才安全,我在前頭,遇敵時好反應。”
顧青裳不敢托大,畢竟江桐露比她更有經驗,隻得排在第三位,石新排第四,劉增殿後,放慢馬蹄走。
這一走,顧青裳才知道江桐露爲何将自己排在第三個。因爲盧宜走得很前面,可能離着兩三丈距離,根本無法看清身影,極易走丢,得有經驗才能跟上。若遇着敵人也摸黑靠近,盧宜的死就是對後頭最好的警戒。
沒人敢說話,因爲不知道敵人在哪,一說話就可能露了形迹,顧青裳隻能跟上前方晃動的馬臀。她凝神細細分辨風聲中是否夾雜其他聲響,聽到樹葉摩擦聲、枯枝交錯聲、鳥叫聲、細微的蟲鳴聲,甚至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這種不可預知的危險不同于戰場上的厮殺,殺機随時可能出現在暗處,或許敵人就像自己方才一樣埋伏在兩側道旁,一道破風聲後,自己或某個同伴就死了。
黑暗中又要怎麽厮殺?交鋒可能隻有一瞬,在馬與馬人跟人撞着的瞬間,或者來自暗處的一記偷襲,武功的差距會被大幅縮小。難怪夜榜總是得手,敵暗我明确實難防,她想起方才被吊在樹上的屍體,他們是不是也這樣無聲無息就死了?
顧青裳察覺思緒飄遠,忙拉回心神專注凝聽。是逆風,這很好,風聲容易送來敵人的動靜,自己畢竟師承李玄燹,内力修爲該比其他人精深些。
馬走得很慢,非常慢,盡力不發出聲音。就在顧青裳漸漸心安,以爲是盧宜看錯時,黑暗中火光乍現,她立刻快速抽動三下馬鞭,破風聲嗤嗤作響。
沒看錯,顧青裳看得仔細,确實有細微火光忽隐忽現,顯然是有人在彎曲的山路上行進,而且火光越來越亮,顯然不遠。江桐露立刻下令躲入一旁樹林,将馬系緊,五人趴低在道旁。
沒等多久,對方顯然并沒有發現己方,隻是被彎曲的山路遮擋住光亮。來人舉着火把駕馬小心前行,一共六騎,穿着便服,渾不知已被發現,也不知殺機就在身邊。
随着江桐露手勢,石新一發弩箭射死最後那人,顧青裳與江桐露幾乎同時沖出。江桐露攔截的是第二人,那裏最靠近火光,她手起刀落将敵人一條右腿斬斷,那人哀嚎摔下時,她已撲向領頭那人。
顧青裳一劍刺穿第三人胸口,盧宜撲向第五人,劉增負責第四人。他兩人武功較差,又或許這兩名敵手武功與警覺更高,遭到偷襲立刻翻身下馬避開危險,但劉增兩人已搶得先機。盧宜使的是短戟,與對手短刀纏鬥,領頭的火把落地,靠着地上火光,幾人鬥成一團。
顧青裳搶上一步與劉增合攻第四人,這人使一對子午鴛鴦钺,恰恰是劉增雙匕克星,劉增被逼得節節敗退。顧青裳剛搭上手便知這人武功不俗,長劍連抖幾個劍花都被他雙钺格去,再看盧宜也節節敗退,顧青裳對劉增喝道:“你去幫盧宜!”随即使招月落珠泉,逼得那人後撤,讓劉增空出手去幫盧宜。
那人也是生死搏命,雙钺交錯變化,顧青裳正道非一二十招不能收拾這人,一道刀光斜刺裏劈入,那人閃躲不及,被砍中肩膀,慘叫一聲,原來是江桐露殺了領頭那人來援。另一端,一支弩箭射入敵人大腿。
落地的火把乍然熄滅,黑暗中隻有呻吟慘叫與叫罵聲,不一會,萬籁俱寂,隻剩下喘息聲。火光重新燃起,地上隻剩六具屍體,這場戰鬥很短,火把落地還沒熄滅便已結束。
如果是己方先被發現會怎樣?顧青裳想,倒在地上的就該是自己了?她忽地覺得藍副掌派給她的隊伍挺不錯的。
“操娘的!”劉增喜得手舞足蹈,“接下來這段路可該安心啦!”
“不會有第二隊?”顧青裳問。
“有也不會這麽快撞上。”劉增道,“這是探子隊,不是巡邏斥侯,跟咱們一樣,要混進來查消息的,都是菁英弟子,要也是多分幾路,隔着好一陣再出發,連着兩撥有意思嗎?”
顧青裳點點頭,盧宜已點起火把,顧青裳走至石新面前,石新正嘻嘻笑着,問道:“顧師妹有事?”
顧青裳猛地一拳打在石新肚子上,疼得石新彎腰大叫。
“下回再想占便宜,我就往你臉上招呼!”顧青裳冷冷說道。
石新苦着臉點頭稱是,劉增一臉幸災樂禍,盧宜掩着嘴緩頰道:“石新不懂事,顧師妹多擔待些。”
衆人回去牽馬,顧青裳問江桐露:“你功夫很好啊,哪個門派的?”
她見江桐露連着殺傷兩人,雖不知對手功夫深淺,但肯定不差。江桐露不冷不熱道:“我出身九嶷派,之前是交戰隊的,兩個月前才調來斥侯隊。”
顧青裳“哦?”了一聲,很是訝異。九嶷派位于桂陽,是個小門派,想不到江桐露竟是交戰隊弟子。九大家由于轄下門派武功不同,擅使兵器不同,武功較低的弟子會根據所長被分配到傳統的弓馬盾槍隊伍或其他陣形裏,武功較高的弟子才有資格分配到交戰隊,他們通常會在沖鋒掩護後的第一波,是戰場上的主力。
可既然是交戰隊的,怎麽又會來斥侯隊?盧宜說她是新任,怎麽之後又要到糧營去?顧青裳按住心底疑問,一行人重新上路。
劉增很是歡快,一路叽叽喳喳說個不停,隻聽他道:“反正沒事,我說個故事給你們聽聽,也是探子隊的事。”
他也不管有沒有人搭話,自顧自說了起來:“那還是冷水灘剛失陷,祁陽正在交戰時,山腳下點蒼跟衡山的隊伍都有,有時這邊打,有時那邊打,比現在操娘的亂多了,兩邊都派了不少探子想摸清彼此底細,”
“某回,探子隊打算繞到冷水灘打聽消息,祁陽正亂,就裝成逃難百姓模樣。大夥步行上山,靠着支火把照明,一邊提防點蒼的狗爪子一邊走,雖然走得慢,不過天沒這麽冷,夜晚山上有些涼意,挺舒适的,就是路挺遠,得走許久。”
“就這麽走着走着,見着一團火光,就跟這回一樣,幾人忙摸黑躲進樹林裏,等了好久對面那隊伍才過來,一共四個人。狗屄生的,這群崽子裝得還挺像,其中一個身上還背着成捆的柴火。遇着點蒼狗爪子當然不能放過,兩下就抹了脖子,痛快!”
顧青裳對故事并無興趣,但深夜趕路百無聊賴,随意聽着,隻道劉增是在彰顯自己曾經的功勞。
劉增繼續說道:“殺了點蒼狗爪子,又走了段路,大夥都累了,見山上有座屋子,于是上前敲門想歇歇腳,畢竟衡山地界都是自己人。來開門的是個老太婆,探子隊求宿,她當然不願意,山下正打仗,誰敢收留五個來路不明的壯漢?”
“探子隊表露身份,聽說是衡山弟子,老太婆立刻和氣起來,把衆人迎進屋裏,殺雞洗菜好生款待。原來她與兩個兒媳和兩個孫媳同住,也難怪之前不肯收留。大夥痛罵點蒼狗爪子,打這瞎雞巴毛仗,都該零碎了喂狗,有人提起方才殺了四個點蒼弟子,爽得雞巴翹。”
“就在這時候,小隊長問了:诶,老婆婆,你家裏沒男人嗎?”
顧青裳隐隐察覺故事不對,隻聽劉增繼續說道:“老太婆說,有啊,我兩個兒子兩個孫子上山砍柴打獵,怪了,這時候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幾個人聽到這,不由得吃驚,齊齊望着劉增。顧青裳問道:“該不會……”
劉增見衆人看着自己,哈哈大笑,道:“我看那探子隊當時的嘴臉就跟你們一樣!他們打聽這兒子孫子年紀長相,與剛才殺的那四個狗爪子差不多,這下好,該怎麽辦呢?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莫不是殺錯人了?還是假裝不知道?可方才還說殺了四名點蒼弟子,要是這婆媳五人發現丈夫兒子沒回來,會不會猜到自個頭上?”
“剛才不是說了嗎,那時冷水灘剛失陷,祁陽還在打仗,藍副掌還指望着反攻冷水灘,要是這五個婆娘發現丈夫兒子枉死,懷疑到探子隊頭上,都照過臉,跑門派或營寨裏一說長相,都跑不掉,指不定全得殺頭。”
“最後還是小隊長拿了主意,說五個婦道人家,戰亂裏沒了男人也不好活下去,聽說點蒼在刮地皮,與其讓她們活活餓死……”
顧青裳“呀”了一聲,道:“你們還起了歹心?!”
劉增聳聳肩:“這世道,有什麽法子呢?大家夥兒聽了這話,心知肚明,趁着幾個女人張羅食物,一個盯着一個,沒漏。”
顧青裳怒道:“你們也太沒人性!”
“别急,故事還沒說完。”劉增哈哈大笑,“等幾人把屍體拖到後堂收拾幹淨,你道怎地?”他大笑道,“門開了,走進來四個男人,把柴火、狐狸、野雞往地上一扔,瞪大眼問你們是誰,怎地在我們家?”
衆人聽到這裏,又“啊”了一聲。
“小隊長見着這四個男人,那是……”劉增笑得幾乎要從馬上摔下,“瞪大了眼睛,愣得像嘴裏塞了雞巴似的。然後,小隊長說……”
江桐露終于忍不住插嘴:“說什麽?”
“不知道。”劉增仍是停不住他那惹人厭惡的笑聲,“這故事跟我沒關系,我是聽人說的,跟我說這故事的人剛說到這,點蒼就打來,他出營應戰,我就再沒見着他了。”
或許是山上太冷,石新打了個寒顫,顧青裳胃裏一陣收縮,盧宜望望前頭,道:“顧師妹,再往前就是點蒼占領的山頭,設有哨站,咱們得小心些,照着盲道的走法,不點火。”
顧青裳“嗯”了一聲,讓了馬位,緊跟江桐露馬後。盧宜熄了火把,最後一點火光在夜色中隐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