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雨聲大得讓希利德格以爲自己聽錯了,不可置信地問:“你說什麽?”
“你做過頭了,差點傷害到神子。”孟德道,“有問題到聖司殿,古爾薩司會親自回答你。”
胡根親王顫巍巍起身,驚道:“這是怎麽回事?希利,我們會被追究責任嗎?”
“我不信!”希利德格怒吼着,“我犯了什麽錯,古爾薩司要收回我的權力?!”
“伱可以詢問古爾薩司。”孟德将手中令牌遞給希利德格。希利德格臉色陰晴不定,望着孟德主祭,猶豫着。
“我要見古爾薩司!”希利德格縱身躍下高台,喚來随從。他連馬都不騎,幾個起伏就已隐沒在人群中。
“古爾薩司打算怎麽處置我們?”胡根親王顫聲問孟德主祭。孟德主祭搖搖頭,視線轉移到了火刑台上。
楊衍摟着王紅,他知道危險還沒過去。人群散去,滂沱大雨将火澆滅,黑暗中,他看到四面八方慢慢靠近的人影,辨不出有多少人。他手上沒有兵器,仍将王紅護在身後。
“那些是什麽人?”楊衍問王紅,“你看得見嗎?”
王紅抓着楊衍手臂,低聲道:“是衛祭軍。”
那群人影忽地矮了半截,像是在跪拜行禮。“古爾薩司有命,請神子到祭司院一談!”楊衍聽到黑暗中傳來的聲音,極力想看清,但隻能看到一個個隐約的黑影。
一輛馬車從遠處駛來,停在這群人外圍,一點螢火在馬車上亮起,逐漸靠近,等到了楊衍身邊,才看清是名持傘的衛祭軍提着盞油燈快步走來。有了這燈火,楊衍才不算睜眼瞎,他接過雨傘爲王紅遮雨,取了燈籠往馬車走去。
油燈挂在頂上,車内總算明亮得能讓他看清王紅。王紅不停哆嗦,也不知是冷還是怕,楊衍想爲她披件衣服,可他自己也全身濕漉漉的。
“你想好要跟古爾薩司說什麽了嗎?”王紅顫聲問。
楊衍搖搖頭,又點頭:“看他打算跟我說什麽。”
“塔克跟高樂奇都回來了,帶着糧食。”王紅說道,“我們這算赢了嗎?”
楊衍不知道,這到底算赢了還是輸了?
馬車來到燈火輝煌的祭司院,楊衍與王紅被請下車,被帶去沐浴,換上幹淨清爽的新袍子。
至于希利德格,他并沒有這麽好的興緻。他匆忙回到住處,擦幹頭發,換了一身幹衣,立刻前往聖司殿谒見古爾薩司。希利德格焦急,懷疑,都顧不上跟守在門外的波圖打招呼。聖司殿大門打開,他再次見到那熟悉尊崇的身影,就坐在那張大床上。
希利德格上前,單膝跪地,左手撫心,問道:“尊貴的古爾薩司,您爲什麽收回我的權力?是不是孟德主祭假傳您的命令?”他着急辯解,“衛祭軍正在待命,我們有能力抓住塔克跟高樂奇,審判他們。雖然神子遇險,但已平安,我沒傷害神子。”
“已經不需要你了。”古爾薩司回答。
不需要我了?什麽意思?希利德格心中湧起不安與疑惑。爲什麽不需要我了?哪裏不需要我了?是不需要我再對付塔克,還是不需要我當繼承人?他仰望着古爾薩司,帶着不解跟乞求,像是無辜的馴鹿。
“你不再是我的繼承人了。”古爾薩司說道。
希利德格渾身一顫:“那是誰?孟德?那個笨蛋被我騙過了,讓塔克的人中了埋伏!難道是波圖大祭?您說過他太溫和,不适宜掌權……”
古爾薩司沒有回答,而是給了另一個答案:“我會保住你的性命。”
隻是保住性命?自己做錯什麽了,就因爲差點傷害到神子?不,理由不可能這麽簡單!憤怒從希利德格胸腹間升起,他像是明白了什麽,又有許多不明白。就像抛棄孟德一般,自己也被古爾薩司抛棄了?如果隻是單純的更換繼承人,或許他不會這麽憤怒。
古爾薩司從沒阻止他的所作所爲,一直冷眼旁觀着,古爾薩司隻是在利用自己,讓自己去下一盤一開始就不會赢的棋,當自己殚精竭慮,眼看就要獲勝時,又掀翻棋盤要自己認輸……
憑什麽?!
他後悔沒在火刑台前就與孟德翻臉,他當時就該擒下楊衍,用神子威脅古爾薩司!他不該回來!他在等什麽?像他這麽驕傲的人,憑什麽要仰望古爾薩司垂憐的目光?
這麽蒼老的一個人,假若現在就死了,自己就是繼承人,主祭們會承認!他一開始就不該抱着讨好古爾薩司的想法,而是該扭斷他細長的脖子!
“您不能這樣對我!”希利德格低聲道,“我爲您做了這麽多事……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你是爲你自己的權力而戰。”古爾薩司道,“包括讨好我也是。”
“喝!”希利德格半跪的身子如箭竄起,他早把全身力量聚集在着地的那隻腳上。這一踏将地磚踏出條裂縫,他右手成爪,左手揮拳,眨眼間就彈到古爾薩司老邁的身軀前。
瀕危一擊,幾乎使盡了所有力量,古爾薩司那細長的脖子一歪,側身避開,希利德格一拳一爪打在床上,木屑羽絨紛飛。
古爾薩司輕歎一聲,飄然而起。他太了解這個繼承人了,了解他的驕傲和不服輸,了解他極高的自尊心,明白他的不甘。
希利德格沒有放棄,扭腰轉身又向古爾薩司撲去。他沒攜帶兵刃,運起傳矩心訣,左掌如刀,使焰光刀法中的“怒火焚城”,一掌劈下。古爾薩司矮身避開,希利德格屈膝撞上,古爾薩司舉左掌遮檔,身子又輕飄飄避開。
古爾薩司沒有還擊,隻是閃避,隻兩招便退到了桌椅旁。希利德格見已将他逼到死角,右手使熾焰燎原,左拳封住古爾薩司退路。
是的,無論古爾薩司多麽令人敬畏,他早就是個年逾古稀的老人了,無論他年輕時功力多深厚,他至少有三十幾年沒有與人交手的經驗了,因爲根本就不存在值得他動手的情況。
一聲巨響,大床左邊的門猛地被震開,一條人影從門後電光石火般竄出,速度之快令希利德格覺得聲音與人影是同時到的。希利德格手刀隻揮到一半便被一隻鐵掌握住,牢固得像是鐵鏈綁住了他的手臂,希利德格忙回肘撞那人胸口,砰的一下,那人紋絲不動。一股大力将他扯進那人懷中,希利德格從未遭遇過這樣渾厚的内力,這樣巨大的力氣,使他就像不會武功的人般被拉扯了過去。
“别染血,稍後神子要來。”古爾薩司輕聲說着,語氣仍是那般慈祥。
希利德格感覺到一隻大手環過腰間,用力一勒,将他胸口所有空氣擠出,另一隻大手捂住他嘴巴向後一扳,他聽到輕輕的一聲“喀”。
那是他的脖子被扳斷的聲音。
希利德格的腰骨、頸骨都被折斷,沒有一滴血落在地上。
“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古爾薩司緩步走回床上,“但你沒能把握住。”
楊衍抵達聖司殿時,地上沒有希利德格的屍體,殘留的可疑痕迹唯有古爾薩司床上的損傷,但楊衍并沒有注意到。
他此刻的心情極爲複雜,憤怒,卻意外平靜,有疑問,卻不忙着開口。他也不知道這場鬥争是輸是赢。塔克及時帶來的糧食能舒緩民憤嗎?就算能,能借此一舉鏟除古爾薩司的勢力嗎?
掩上門的聖司殿很安靜,明明大雨在窗外淅瀝作響,他卻覺得安靜,雨聲似乎很遙遠,彷佛這裏是世外之境,與外界毫無關連。
他拉過椅子,與古爾薩司相視而坐。
“希利德格輸了。”楊衍當先開口,“塔克已找到糧食。我們會揭穿他,與他勾結的親王一個都逃不掉。”
“你該經曆的都已經曆,回到祭司院吧。”古爾薩司說道,“你要學着如何走完剩下的路程。”
楊衍道:“不要白費力氣了,我不會背叛塔克,我将永遠與他一起對抗你,直到你讓出權位。”
“你不是背叛塔克,你是在拯救他。”古爾薩司說道。
楊衍不禁一愣。
※
無視大雨,民衆狂奔向一車車糧食。黑暗與大雨讓他們腳步遲緩,隻有少量的油燈指引着方向,但這是好事,推擠因此變少。
高樂奇拉着塔克退到一個能被看見卻又不會被卷入混亂的位置,雖然有人爲他們撐傘,大雨仍打濕雙腳,高樂奇覺得很不舒服。他讓周圍的戰士将油燈靠緊些,以确保塔克的臉能被照得明晰。
刑獄司戰士維護秩序,文官們協助發放糧食。車隊很長很長,運糧的速度顯然不及派糧的速度,團團包圍糧車的民衆擔心領不到糧食,開始相互推擠。高樂奇疏散糧食到二十個發放點,讓糧商優先運糧,協助發放,他指揮若定,分派得宜,超凡的領導才能展露無疑。
當燈火照亮運糧的戰士臉頰,眼尖的人們發現,協助運糧的隊伍竟是眼下有着雪花刺青的流民。
塔克與高樂奇也沒料到這樣的發展,他們逃離奈布巴都,沒等到楊衍與王紅來會合,正要動身,就見一支船隊沿着奈布河行來,船隻數量太多,無法不注意到。
然後他們就在船頭的火光中見到了麥爾正對他們揮手。
麥爾說了始末,故事得從蒙杜克說起。蒙杜克找上汪其樂,請他爲神子尋找藏糧處,汪其樂豪爽的允諾連蒙杜克都深感訝異。汪其樂派出所有手下向其他流民打探消息,奈布巴都周圍聚集着許多流民,這麽大批的糧食輸送不可能毫無痕迹,隻是藏匿得極好。汪其樂收集線索,選了幾個可疑地點一一查探,撲了幾次空。
這日,他仍是率隊前往查探。與麥爾夜襲不同,他選擇拂曉進攻,于是将隊伍駐紮在遠處,半夜突見火起,率衆察看,就這麽救下了麥爾與他的隊伍。
“糧食藏在奈布河上遊部落的碼頭。”麥爾告知高樂奇,“第二天我們就找着了,船隻、馬匹全都準備好了。”
碼頭?确實是最好的地方,高樂奇懊惱自己怎麽沒想到。希利德格想要快速平息民怨,利用船隻輸送糧食才是最快的,藏糧處隻可能在奈布河附近,而不是易于埋伏的村莊。
那麽孟德主祭查到的假消息究竟是他也中計,抑或是故意散播?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個,高樂奇下令将糧食送回奈布巴都,幸運的話,說不定神子還沒落入對方手中。
他如果知道楊衍曾一度逃出,最後又自投羅網,不知會作何想法?
就算有流民隊伍幫忙,兩千多人一晚上也不可能拉來足夠讓奈布巴都飽食的食物,第一批糧食很快就會用盡,很可能引發第二次暴動。這場雨來得太及時,暴雨讓暴民們稍稍冷靜,高樂奇一邊派人打聽楊衍下落,一邊安排王宮衛隊與刑獄司的人力協助搬運糧食,同時打探希利德格的消息,提防衛祭軍反撲。
但衛祭軍隻是在祭司院外集結,并未有任何動作,這反而讓高樂奇猜疑不定。不久後,他聽說希利德格被召回祭司院,但依然沒有神子下落。
等到将近午夜,他才聽說了糟糕的消息,神子被帶到祭司院了。這可真糟,現在的他毫無能力去救,但他相信楊衍,如果楊衍知道塔克回來,就能更有底氣。
一個高大的身影忽地遮住他的視線跟雨水,是汪其樂。他穿着蓑衣,大雨打濕了全身。
“天亮前,我們的隊伍就要撤退。我的弟兄都累了,流民不被允許進入巴都。” 汪其樂聲音很大,這才能蓋過雨聲。
塔克大聲回答:“你們可以在巴都外休息,有帳篷,也能……招待你們食物!”
“流民在巴都外歇息,能睡得安穩?”汪其樂嘿嘿一笑,雨水沿着鬥笠往下直滴,落在胡須上,“各有各的地,誰也别犯誰。”
塔克猛地撲上前緊緊抱住汪其樂,顧不上全身濕答答,大聲道:“謝謝!謝謝!我不知道怎麽表達我的感激,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兄弟!我會赦免你們的罪,你們不用風餐露宿,我給你們最好的房子!”
高樂奇心想,就塔克這認兄弟的速度,那些親王全砍了也填補得上。
汪其樂推開塔克,沉聲道:“我無罪,不用你來赦免。”
“當然!你肯定無罪!”塔克有些得意忘形,“你是我的兄弟!”
“我是神子的朋友。”汪其樂道,“這是我幫神子的唯一理由。”
“我也是!”塔克拍着胸脯,現在他胸脯也濕成一片了,“我們是好朋友好兄弟!”
高樂奇撫着頭,正要上前将塔克拉開,大雨轉小,黑夜中,一團火光遠遠從南邊靠進。
這又是什麽人?他還沒弄清楚,汪其樂皺起眉頭指着北邊:“誰的隊伍?”
北邊同樣亮起一團火光。
一名流民氣喘籲籲上前禀報:“是聖山衛隊!至……至少有數千人!”
※
“我召集了聖山衛隊,應該已經到了。”古爾薩司說道,“王宮衛隊跟刑獄司一片混亂,還有……你的流民朋友?我聽說他也在。”
楊衍猛然起身,喝道:“你想幹什麽!”
古爾薩司依然平靜,溫和地對楊衍說:“坐下,聽我說,他們沒有危險。”
“你知道高樂奇爲什麽失敗嗎?”古爾薩司說着,“他很聰明,不輸給希利德格,爲什麽希利德格能這麽輕易将他逼入絕境?因爲高樂奇太過節制,而且他恐懼你。”
楊衍聽着。
“神子是他可以跟祭司院抗衡的最大籌碼,想要淩駕在權力上,唯有更高的權力。但他不敢讓你掌握權力,不敢善用你的身份,怕自己無法駕馭你。如果他願意利用你去掌控親王,掌控祭司院的祭司,掌控每個部落的小祭,他的勝算将大大提升。”
“高樂奇不敢,因爲他擔心你成爲下一個我,另一個壓過亞裏恩宮的祭司院。很遺憾,他有車,卻隻願意拿來當卒用。你會下小棋嗎?我希望你能聽懂這比喻。”
“我聽得懂你在說什麽。”楊衍回答。
古爾薩司點點頭:“希利德格利用了這點,聯合了親王們孤立塔克,高樂奇沒将權力作爲籌碼,希利德格就能将利益作爲工具,輕易策反親王們。”
“他害了奈布巴都許多無辜平民!”楊衍咬牙切齒,“這一切都是你默許的,你眼睜睜看着!”
“高樂奇找上孟德是很聰明的做法,但是權力的奴隸很難背叛權力的主人。”
楊衍恍然大悟:“你讓孟德主祭洩露假地點!”他立即想通了,孟德肯定是将高樂奇找上他的事告知了古爾薩司,古爾薩司讓他洩露假地點,使塔克陷得更深。
“晚一天,塔克就逃不出去,聖山衛隊已在趕來的路上。”古爾薩司說道,“不過意外難免,塔克還是找着了藏糧地點,拯救了自己的名譽。還有,希利德格太過妄爲,險些傷害了你。”
“所以你暗中幫着希利德格?”
“我隻是看着他做,彌補他的不足。”古爾薩司說道,“但是希利也錯了。”
“他做錯了什麽?”
“他太不尊重你,對你不夠了解,以緻于讓你冒險。”古爾薩司道,“他也沒看清自己在這場鬥争裏的身份。”
聽起來,古爾薩司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爲了自己?
“爲什麽你要坐視,就爲了讓我加入祭司院,做你的傀儡?”楊衍怒道,“你現在想用他們的性命威脅我?”
“我讓你看清權力,還有你自己的使命。”古爾薩司問楊衍,“你看清楚了嗎,是誰讓奈布巴都的子民挨餓,是希利德格?他是首惡,但誰讓他有這個權力?”
“是你!”楊衍指着古爾薩司,“你給了他這樣的權力!”
“還有呢?”古爾薩司接着問,“隻有我嗎?”
“還有那群親王!”楊衍回答,他明白權力不隻會相互争奪,也會相互勾連。
“你覺得塔克會殺光所有親王嗎?”古爾薩司又問。
楊衍猶豫,即便他再怎麽不理解權力鬥争,也猜到這不太可能。
“塔克就算想殺,高樂奇也會阻止。他會殺掉一部份親王立威,讓自己信得過的人接掌糧食,他會改革,但更可能籠絡這群親王來應付接下來與祭司院的抗争。”
古爾薩司站起身來,走向楊衍,他的聲音還是那般慈祥,像個老師在教導學生:“那些親王也不是全然有罪,有些人是盲從,有些人是被迫。他們不看好亞裏恩宮與祭司院的鬥争,爲什麽?神子,思考這些問題。爲什麽本該支持亞裏恩宮的親王們這麽輕易地倒向希利德格?爲什麽希利德格能擁有這樣大的權力?爲什麽沒人敢反抗我?爲什麽百姓要爲權力鬥争挨餓,爲什麽他們要死?爲什麽?有太多問題要想清楚。”
楊衍想着,許多問題他早就想過,權力的羅網連齊子概都無法掙脫。
古爾薩司來到楊衍身後,按着他的肩膀輕輕說道:“然後你就會明白,是誰殺了你與彭小丐全家。”
“閉嘴!”一股暴怒從心底升起,楊衍想起身,卻被古爾薩司按着,動彈不得,這老人有着與年紀不匹配的力量。楊衍正要罵人,古爾薩司的另一隻手已掩住他的嘴。
“神子以爲帶着幾百個人,練成誓火神卷,潛入華山就能殺得了嚴非錫,殺得了徐放歌,爲你家與彭家申冤?這樣的事,彭老丐都做不到。”
“殺死你全家和彭小丐的是整個九大家,是他們的相互勾結。”古爾薩司說道,“任何一個爲維護九大家而戰的人都是幫兇。”
楊衍想起了昆侖宮上,是李玄燹出手制止自己報仇,想起了彭小丐說過,即便申冤成功,也不可能對徐放歌報仇,想起了齊子概的爲難。
察覺到楊衍不再掙紮,古爾薩司手上力道稍緩:“神子,恕我直言,你看待自己的方式錯了,無論滅門種還是神子,你習慣揮舞着自己的身份自保或保護别人,你把自己變成了工具,于是高樂奇與希利也把你當作工具,希望揮舞着你取得權力。但是工具是無能爲力的,工具保護不了任何人,做不了任何事。”
“軟弱的人仰望權力,強悍的人争奪權力,這都太膚淺,因爲權力也有主從,有權力的人必須服從賜與他們權力的人,正如高樂奇之于塔克,孟德、希利德格之于我。希利也是如此,他以爲隻要你不死,就可以掌握你從而取得權力,這是他犯下的最大錯誤。”
“你不也這樣想?”楊衍質問。
“我并不想利用你,也不想操縱你,那是高樂奇和希利德格的想法。”
“我要讓你成爲權力本身。”
楊衍吃驚地瞪大眼。
古爾薩司不疾不徐地說道:“你今晚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決定巴都内所有人的死活,從塔克、高樂奇到一衆親王和祭司院所有參與的人,我把他們都交給你處置。”
楊衍重新聽見雨聲,這場雨似乎更大了。
第七卷 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