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九十一年二月 春
寶石的光芒閃耀着,布歐把它舉起,對着陽光欣賞。
“大人,上好的紅寶石,原石從西方蠻族那運來,在阿突列巴都付過過路費來到蘇瑪巴都,在那裏有最好的工匠爲它雕琢,然後躲過流民,躲過盜匪的侵擾,經過葛塔塔巴都,經曆很多困難才抵達這裏,就算神子配戴,也足以匹配身份。”
“你真會吹牛。”布歐笑道,“哪一顆原石不是從西方蠻族那來的?奈布巴都每顆寶石都能被你吹出個故事。”
“把他做成項鏈,用最好的木盒裝盛,還要灑上香粉,你知道,女人除了愛寶石,也喜歡精緻的外盒跟香氣。”布歐吩咐。
“是的大人。”珠寶商收起寶石,拿出幾張圖紙供布歐挑選,都是項鏈款式。布歐選了條最粗的銀鏈,付了定金,出了店門。
他的馬車就停在珠寶店旁,他從大門走出,迎面一人走來,有着濃密的頭發和嶄新的皮襖,布歐禮貌地讓路,接着就感覺到大腿一痛,還來不及反應,那人已經奪過他錢袋往小巷中奔去。
“抓住他!”布歐高聲大喊,“是個強盜!”
随身的六名侍衛快速追向逃逸的盜匪,剩下兩名護衛在布歐身邊。布歐伸手一摸,大腿上鮮血淋漓,被捅了一刀。
“該死的!”布歐破口大罵,“竟然在太陽底下行兇!薩神會降罪處罰這些匪徒!”
盜匪奪走錢包,在巷弄中不住拐彎,經過一處暗巷時,鑽入一間屋裏。他不急不徐除下編織精密的假發,露出光頭,将嶄新的皮襖與長褲脫下,裏頭是老舊的短衣破褲。他将皮襖與假發妥善折疊後放入懷中收藏,在地上蘸了灰塵抹在臉上,低着頭走出去。
巡城守衛與布歐的護衛都沒注意到這個乞丐模樣的路人。
※
希利德格聽說哥哥受傷,不得不離開祭司院探望。
“這些沒用的守衛!”布歐埋怨,“連個搶匪都抓不住,還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伱的傷勢怎樣?”希利德格問。
“我損失了三兩多銀子,還有許多銅錢!”
希利德格很不耐煩:“你不缺銀子,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收了商人的禮物?我問你的傷勢。”
布歐是個稅吏,在奈布巴都這是個肥缺,如果你又有個在祭司院當主祭的弟弟,那就肥到走路都會滴油。
“傷口很大,幸好不深。”布歐道,“我有些頭暈。希利,我聽到很多消息,聽說神子在祭司院遇襲?”
希利德格道:“你好好休息,用不着管祭司院的事。”
布歐問道:“有人說是祭司院刺殺神子,真是這樣?”
希利德格道:“那是謠言,是無知的村夫與盲目者的胡言亂語,很多人隻長了耳朵跟嘴巴,卻沒有眼睛跟智慧,他們看不見真相,隻會把聽來的謠言添油加醋說出去。”
布歐稍稍安心:“願薩神保佑神子,也願薩神保佑你。希利,勞煩你來探望我。”
希利德格慰問了哥哥幾句,告辭離去,嫂子将他送到門口。大門還沒關上,不遠處哒哒的馬蹄聲傳來,希利德格擡頭望去,三名騎手領着十餘名穿着亞裏恩宮服色的戰士快步奔來,巷道裏也湧出刑獄司的士兵,手持武器團團包圍住希利德格。
希利德格的侍衛察覺危險,紛紛拔刀在手,侍衛隊長巴特大聲喝問:“你們要做什麽?這位是希利德格主祭!”
一名刑獄司隊長上前一步,拿着通緝圖紙高聲道:“刑獄司奉命追查金雲襟小祭身亡一案,捉拿希利德格主祭到案!”
該死,希利德格知道中了陷阱,把他引出祭司院的陷阱。
亞裏恩宮侍衛中走出一人,看服色是侍衛隊長。他跳下馬來,左手撫心,躬身道:“塔克亞裏恩要親自審理此案,請希利德格主祭跟我們走一趟刑獄司。”
希利德格道:“我是祭司院主祭,祭司的罪行是戒律司負責。你們如果覺得我犯罪,應該将罪證交給戒律司,那裏有公正的孔蕭主祭負責查辦。”
侍衛隊長道:“請主祭先跟我們到刑獄司。”
希利德格翻身上馬:“跟孔蕭主祭說去。”策馬就走,侍衛們護着他前行。
“希利德格主祭,得罪了!”侍衛隊長高聲大喊,“抓住主祭,盡量不要傷害他!”
希利德格哪裏管他,縱馬直奔,身邊的護衛跟刑獄司戰士交上手。
“讓開!”希利德格抽出刀來。他刀法利落,在祭司院讀書時,他也沒忘記學習頂尖武藝。祭司院多的是上等武學,他練的是傳炬心訣與焰光刀法。他揮着刀,很快就沖出前面三人包括侍衛隊長的攔阻。
兩側屋頂上站起了埋伏,拿着弓箭呼喊着希利德格停下。這群膽小鬼,他們不敢放箭,希利德格有信心。他可是古爾薩司的繼承人,殺了他會引來多大的報複,他們肯定承擔不起。
“放箭!”包圍人群中一個光頭發号施令。
唰唰唰,數箭射出。這群白癡,他們真的膽敢殺害自己?希利德格快速揮刀将箭擋下。
箭射中馬匹,馬疼得人立起來,希利德格努力控住馬,沒有馬就别想逃出,雙腿一夾策動馬匹往前狂奔。
那光頭猛沖上前,揮着手中的彎刀。他的刀好快!希利德格揮刀格擋,光頭繞過,冒着箭雨在馬下與他交鋒,希利德格得用盡全力才能跟他周旋。
他來不及逃跑,一支利箭貫穿了他的大腿,希利德格痛得大叫,從馬上摔下,刀劍立刻架上他的脖子。
光頭中年人踢去他手中的刀,蹲下身察看他的傷勢,對身邊人招手道:“拿布條跟金創藥來。”
※
難耐的臭味,是屎尿與腐肉的味道,夕陽的餘光從窗欄間透入,與鐵欄的黑影連成一線。
這裏是希利德格熟悉的地方,卸下侍筆之職後,他第一個工作便是刑獄司的執事小祭。他在這裏磨練了兩年,然後升任大祭,在這牢房裏審問過許多犯人,他很清楚刑獄司那一套。
大腿上傳來劇烈的疼痛,疼得他連挪動身體都不行,希利德格倒在稞杆堆上,身上沾滿稞杆跟髒污,他從沒這麽髒過。
“你是誰?”對面的犯人喊道,“你穿的衣服很漂亮,是偷了祭司院的祭袍?”
希利德格沒回話。
“爲什麽不理我?”那人大喊,“你以爲自己很高貴嗎?賤人!”
一團不知什麽事物扔來,正砸在希利德格胸口上,軟軟的,帶有濃烈的臭味,是一顆用糞便粘黏的稞杆球。希利德格受到極大驚吓,身子彈起,疼痛讓他發出叫聲。
“我砸中他啦!”那人大喊,“吃我的屎吧!哈哈哈哈!”
周圍響起各種嘲笑聲,希利德格又急又怒,忍不住破口大罵:“你們這些無禮的家夥!我以薩神的名字起誓,我會報複!”
“你是誰?”對面的人又問。
“我是希利德格主祭!”
“我是古爾薩司,向我下跪!”
又是一陣轟笑,希利德格臉一陣紅一陣白,但沒人瞧見。
“铛、铛、铛”的聲音傳來,希利德格聽到有人敲擊牢獄的鐵欄杆,這是重要人物來到囚牢的信号,勒令囚犯們安靜。
走進牢獄的是希利德格熟識的人,賽西總司刑。
“希利德格主祭,他們對你無禮嗎?”賽西走到希利德格牢門前。
“他們也對古爾薩司無禮。”希利德格回答。
“是誰呢?”賽西左右張望,望向希利對面牢獄的囚犯,“是你嗎?”
“不……不不不是……”
希利德格看不見那人的臉,但想來臉色蒼白。兩名獄卒闖進囚室将他痛毆一頓,他的慘叫聲就沒間斷過,希利德格隔着牢房都能聽見那人骨頭碎裂的聲音。
希利德格沒有同情他,也沒有害怕,他知道對方希望自己害怕。
“我們不喜歡惹麻煩的犯人,您記得嗎?”賽西說道。
這是自己在刑獄司兩年間最常說的一句話,那時賽西還不是總司刑,現在這句話被用來警告自己。
“你負責審問我嗎?”
“不是。”
他見着高樂奇用手巾捂着口鼻,皺着眉頭緊縮着一張臉,模樣十分滑稽地走到賽西身邊。
“你好,希利主祭。”高樂奇道,連講話都帶着濃重的鼻音。
“隻有我的朋友能這樣叫我,首席執政官,請稱呼我的全名希利德格。”
“我知道主祭很生氣,我隻想詢問你幾件事。”
“關于金雲襟小祭?”希利德格冷笑,“那你應該去問達珂薩司,如果她願意回答,畢竟他是死在阿突列巴都狩獵的混亂中。”
“我想達珂薩司有不同的意見。”
“可以請她來對質。”
“我想她會派代表來。”高樂奇道,“知道我爲什麽願意來這嗎?這裏這麽臭,還這麽髒。”
“因爲你不會在這呆太久。”希利德格回答,“你應該呆久一點,習慣一下,也許以後你也會在這住上一段時間,誰知道呢?”
高樂奇臉上沒表情,因爲他一直皺着眉頭緊縮着那張臉,彷佛一放松就會嗆死在這似的。他對着賽西點點頭,随即離去。
“這裏不适合希利主祭。”賽西道,“我們到樓下去。”
希利德格臉色變了。
黑牢就建在刑獄司牢房地下,一如其名,一般牢房還有鐵窗外的餘光,黑牢裏更臭更髒污,而且沒有光亮,一絲光亮也沒有。當鐵鑄的牢門關上時,希利德格活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裏,隻有更濃重的屎尿與腐臭味,撲面的蒼蠅嗡嗡聲,還有細微的不知哪傳來的“吱吱吱吱”的鼠叫聲。
濕氣彌漫在四周,希利德格被臭氣熏得幹嘔,卻吸入更多穢氣,腹中一陣翻湧,終于嘔出了一攤東西。他自己也看不見自己嘔出了什麽,隻知道爲這臭氣又加添了一絲腐酸味,他擦去嘴角口涎,勉力站起身來拍打鐵門:“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是希利德格主祭,隻有戒律司能審判我!”
門外沒有任何聲音,門裏是一片黑,希利德格頹喪地坐下。地面冰冷,而且濕黏,滿手不知道沾了什麽,希利德格不敢去嗅那味道。
薩神保佑,他永遠都不想知道地闆上是什麽,腐肉,還是蛆蟲?糞便與尿液,還是其他什麽?
他脫下尊貴的主祭袍鋪在地上,爲自己争取一片淨地。古爾薩司一定會很快救出自己,很快,很快。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明天早上就會見到外面的太陽,高樂奇、賽西,還有那個光頭,他們一個個都要付出代價!
希利德格有信心,但信心裏藏着一點點不安。
高樂奇沒把握的話,怎麽會這時動手?還傷了他。
睡吧,明天一早就能見到光明了。
他醒來很多次,次數多到自己都算不清了,黑暗讓他對時間失去感覺,但現在肯定是第二天了。
他終于聽到腳步聲,“咔”的一聲,鐵門下塞進了不知什麽東西。
“是誰?”希利德格問,聲音虛弱幹啞,他已經半天沒喝水了。
“吃飯了,希利德格主祭。”門外的聲音略顯老态,語氣充滿尊敬,不像一般獄卒對待犯人的态度。
“你是誰?”希利德格又問了一次。
“我叫魏德,是個獄卒。希利德格主祭,您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好,您還好嗎?”
“我的腿很痛,可能有些發燒。”希利德格道,“我什麽時候能出去?”
“我不知道。我送來了飯菜,您口渴嗎?我替你拿水來。”
“給我一杯水,不,兩杯……不,一壺!”希利德格說道。
獄卒的态度很友善,他們是最警覺的一群人,也是最會看風向的,一定是因爲知道自己快要被放出了,才這麽恭敬。
希利德格很餓,緩慢挪動身體,在黑暗中摸索食物。他摸到一個木盤子,上面有塊糕,估計是稞糕,這種食物他往常是不屑一顧的,他吃的是更甜美的麥餅,但此刻也顧不上挑剔了。
他正要将稞糕塞入嘴裏,忽地想到一件事。如果自己即将被放出,高樂奇爲什麽要抓自己?看他那自信滿滿的樣子,是笃定了自己離不開刑獄司?
他想毒死我,然後栽贓我畏罪自殺?這是個好辦法,起碼自己就會這樣幹。
該死!
“我爲您帶水來了。”那個叫魏德的獄卒回來,将一囊水從門下塞入,發現希利德格沒接,甚至食物也沒動過。
“大人,您餓了一天,必須吃點東西。我聽說您受傷了?”
“别想讓我上當!”希利德格冷笑,“我一口水也不會喝!”
“您是擔心……大人,您不用擔心的。”獄卒點起油燈,光從門下的送食孔洞中透入,他趴低了身子,希利德格看到一張臉,比想像中年輕。
獄卒笨拙地伸出手,取過木盤上的稞糕吃了兩口。“您看,沒毒。”說着又舉起水壺趴在洞口邊咕咕喝了幾口,“水裏也沒毒。大人,您如果不放心,以後所有食物我都爲您試毒。”
希利德格很訝異,過了會,見那獄卒沒有異狀,他實在太餓太渴,隻得伸手抓起稞糕就吃,滿嘴的腐臭味,一下子又吐了出來。
該死,他的手……昨天摸着地闆上的穢物,他竟然沒注意到。
希利德格咕噜噜喝了好幾口水,洗起自己的手。水滴落地面,臭味更顯著了。他摸着稞糕放入口中,又硬又幹,摻着沙礫,忍着不适就着水吞下。
“我很不舒服。”希利德格道,“他們打算把我關多久?三天,七天?”他嘲笑着,“盡管關吧,我很快就會出去。”
“我……不知道。”門外的人語氣猶豫,“聽說孔蕭主祭昨晚就去找過執政官,但沒有下文。”
孔蕭主祭已經找過高樂奇了?
“那爲什麽……”希利德格轉過話頭,“古爾薩司……”他覺得這是白問的,這樣的下人怎有機會知道古爾薩司的想法?他換個問題:“你還知道什麽?”
“我什麽都不知道。希利德格主祭,需要我幫您打聽嗎?”
“你能打聽到什麽?”
“我去問問其他人。”
“那你去吧。”希利德格覺得他什麽也辦不到,但還能怎樣?現在隻有他一人能陪自己說話。
怎麽回事,連孔蕭主祭也沒辦法把自己救出去?高樂奇鐵了心要跟祭司院作對到底了?不用擔心,自己還是重要的,是古爾薩司的繼承人,希利德格想着,無論怎樣古爾薩司都會救自己出去,隻要他願意,亞裏恩宮舉手就能消滅。
但是古爾薩司願意嗎?
所有人都知道古爾薩司的夢,到聖山一睹聖衍那婆多的聖容。他做了一輩子夢,原本以爲遙不可及,但就在活到了他自己也想不到的歲數時,出現了薩神之子。
薩神之子……古爾薩司把所有心力都放在一統五大巴都解開聖山封禁上,他會不會因此對楊衍退讓?消滅亞裏恩宮很容易,但是楊衍,那個假冒的薩神之子,他已經逼得古爾薩司讓步好幾次。
古爾薩司會不會再次讓步?
希利德格開始感到心亂,臭味與黑暗侵蝕着他的意志。高樂奇甚至一次都沒來審過他,到底是多麽有自信?
他被關了好幾天,傷口從疼痛變成麻木,他發燒,一連兩天昏昏沉沉。這幾天唯一的期望就是魏德,魏德不僅會送來食物,爲他試毒,還帶來傷藥跟布條治療他腿上的傷,還帶來少量光亮,陪他說話,雖然沒一個好消息。
“情況很不好。”魏德說道,“孔蕭主祭說要将您送到戒律司受審,但執政官拒絕了。他說雖然您是主祭,但被害死的那個小祭當時還沒加袍,隻是個快升任小祭的學祭,是平民,歸刑獄司管。”
“高樂奇大人還拿出了達珂薩司的證詞,有達珂大人的手印跟金印,還有一名來自蘇瑪巴都的祭司,說了很多對您不利的證詞。”
希利德格開始慌了:“達珂薩司跟那小祭說了什麽?”
“我不知道。”魏德說道,“總之對大人很不利。”
“古爾薩司出面了嗎?”希利德格道,“他能救我。”
“我不知道。大人,我知道的很少。”
希利德格發出呻吟,開始感到絕望:“你能讓這裏亮一點嗎?這裏好暗……”
魏德點起油燈,髒污油亮的地闆,滿地的穢物,當中還包含他自己的,希利德格必須在這小屋裏便溺,而且與其同處,他爲此感到羞恥。
一個如他這般有自尊、有修養又有身份的人,不該受到這種待遇。
“我認識你嗎,魏德?”
他察覺這獄卒對自己有出乎意料的善意,他在刑獄司呆過,知道這裏是如何對待犯人的,何況是黑牢的犯人。
“大人不會認得我的,我是個小人物,但我一直很感激大人。”魏德道,“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大人您還是小祭時,我兒子得了重病,高燒不止,我抱着孩子在巴都焦急尋找大夫,在一處路口不長眼地将您撞倒在地。”
“您沒有生氣,看着我焦急的模樣,您爲我的孩子祈福,還給了我幾十枚銅闆讓孩子看病。”
希利德格完全記不起這事,問道:“你孩子還好嗎?”
“他痊愈了,現在很健康,這都是托您的福。”
“感謝大夫吧,是他治好你的兒子。”希利德格道,“我隻是個将死之人。”
“不,别這樣說。”魏德說,發自内心的誠懇,“我相信您這樣仁慈溫柔的人絕對不會殺人。也是因爲您這般仁慈善良,古爾薩司才會讓您當他的繼承人,我相信古爾薩司會替您找回公道,救您出去。”
希利德格沒有想起魏德的往事,他想起一個人。那個時候還年輕的自己也曾抱着爲平民做事的理想考入祭司院,想當個能爲民衆賜福的祭司。
什麽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曾經厭惡壓榨平民的貴族,後來卻放任自己的哥哥收取賄賂,自己的工作不再是爲民賜福,而是爲古爾薩司聆聽蟲聲。
是從自己當上侍筆前途不可限量開始,還是從自己崇拜的人從波圖變成古爾薩司開始?
什麽時候起,自己眼中隻看得見薩司的權位了?
很多事就像孩子的臉孔,總是不知不覺間就長大、蒼老,就如同這黑牢裏的味道不再刺鼻,他也不再在乎自己身上是否潔淨,不再在乎滿地的屎尿、蛆蟲、蒼蠅與老鼠。
又過了幾天,魏德歡喜道:“大人,您快要出去了!”
“哦?”希利德格猛然坐直身子。
“古爾薩司,他要見神子。”魏德道,“他一定是爲了救您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