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徐放歌而言,今年确實不是個好年,或者可以說他一整年都流年不利。先是在昆侖宮雙腿骨折,将養了幾個月才痊愈,此後每逢陰雨便覺雙腿有些酸,點蒼又丢失了盟主之位,後來聽說彭千麒遇刺,雖然受到重創,但隻斷了一臂,從此功力大不如前,但彭鎮文親自來到江西,喜憂參半。
彭鎮文不是好應付的,之後要拔掉臭狼可得多些波折了。
長沙的戰場陷入僵局,李玄燹在長沙的抵禦比在祁東更頑強,十二月時又來了一群秃驢助陣。少林寺……覺空竟會淌這渾水,而覺見竟然由得他?
少林弟子抵達時,徐放歌停兵犒賞弟子,加強戒備。除夕過後,他要發動一波猛攻。長沙離衡陽不過咫尺,長沙一破,進取衡陽指日可待。
至于諸葛然那邊……
“到了多少?”諸葛然把玩着手杖。
“六成。”顧東城禀道,“當中有三成陳米,還有蟲蛀,不是好米。”
莽象王也不是傻的,交情歸交情,陳米蠹米賣了新米的七成價,就算免稅他也不虧。諸葛然挑了挑眉:“過年這幾天用新米,多殺牲畜,犒賞酒肉,讓弟子們過個好年。跟他們說,每戶會發兩錢銀子紅包。”
“青城跟衡山的隊伍一直擾亂,這不是法子。”顧東城道。
“是你要想法子還是我要想法子?”諸葛然把手杖輕輕在地上敲了敲。
顧東城尴尬道:“隻能增加糧車護衛。”
“那就得多派兵了。”諸葛然道,“咱們祁東還沒攻下,要派多少弟子護送糧草?”
沈從賦與殷莫瀾的隊伍不過數千人,倏忽而來,飄忽而去,沿途劫着糧草,或搶或焚,一旦交戰立即撤逃。沈從賦行軍如風,殷莫瀾治軍嚴謹,從桂林到祁東一路擾亂,當真奈何不得兩人。
然而諸葛然也不擔心缺糧,不說打下零陵存糧,單是宏國盛産米糧,又用七成價賣給點蒼,雖然是陳米蠹米,即便隻有六成抵達也大可應付。
但這不是諸葛然的盤算,打仗每天都是花費,即便點蒼與丐幫富甲一方,也經不起這樣折騰。他原以爲兵近衡陽能讓李玄燹知難而退,簽城下之盟,看來這老女人比他想的還要難纏。
更該死的是華山,才幾個月便被打得兵敗如山倒,幾乎全軍覆沒,元氣大傷。從漢水襲擊漢中,哪個英才這般胡思亂想?定然是沈玉傾的主意,除了他,誰敢獻這樣的計謀還不得被亂棒打出?
沈玉傾……或許自己弄錯了,自己最大的對手不是覺空,也不是李玄燹或冷面夫人,而是這初生之犢。
華山牽制不了青城,那青城就大有餘力馳援衡山。還有唐門呢……冷面不渾水摸魚,就這麽瞎等着?
探子傳來消息,告知已有青城隊伍沿着水路進入鶴州,看來想馳援衡山。
要打赢這場仗需要投入更多戰力,諸葛然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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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風将一套青城綿掌反反複複打了十幾回,渾身是汗,坐下歇息。沈未辰指了指身邊:“坐那麽遠做什麽?”
李景風道:“我一身汗臭。”
沈未辰坐到他身邊,遞帕子給他擦汗,忽地玩心大起,低頭在李景風耳邊低聲道:“抓着我,讓你親一個。”
李景風假作沒聽清,回頭問道:“小妹說什麽?”等沈未辰靠近,忽地伸手去摟,沈未辰側身避開,笑道:“狡猾。”李景風追去,沈未辰足尖一點,身向後退,轉過身來飛身而起,當真如仙子淩波微步般,在練武房裏忽上忽下不停縱躍,李景風身法遠遠不及,幾番追逐徒勞無功。
兩人正嬉鬧間,房門忽地打開,兩人不禁一愣,卻是沈玉傾微笑着站在門口。
沈未辰兀自強作鎮定:“景風你這輕功久持有餘,迅捷不足,還得多練練。”
沈玉傾笑道:“在外頭就聽見伱們嬉鬧,小妹這謊說得比我還不高明。”
沈未辰臉紅:“小時候說好的,偷聽癢耳朵!”
李景風也自尴尬,正想說些什麽,沈玉傾正色道:“景風,娘要見你。”
李景風心中一凜,知道楚夫人終于能抽空見他,點頭道:“我去換件幹淨衣服,還請楚夫人稍等。”
沈未辰道:“我也走了,景風明日再見。”
這幾日早上公辦結束,沈未辰便來教李景風武功,主要以拳腳掌功爲主,一到申時便離開,連沈玉傾也不知小妹去哪。
李景風回到太平閣,洗沐更衣,換了套幹爽衣服,到鈞天殿見沈玉傾。沈玉傾将他帶到謙堂,楚夫人見他來到,指指座位道:“坐。”
李景風第一次跟楚夫人如此親近,隻覺得這位長輩比尋常貴婦多了幾分爽飒利落,不由得有些拘謹。楚夫人仔細端詳李景風,點頭道:“你與李大哥确實有幾分像,尤其眼神,像個七分。”
沈玉傾道:“娘與故人之子叙舊,孩兒且先告退。”
楚夫人搖頭:“玉兒也坐下吧,沒什麽不能讓你知道的。”
沈玉傾請了座次,與李景風一同坐下,楚夫人命人沏了壺茶,屏退左右,想了許久,這才道:“這事與齊家兄弟和諸葛兄弟有關,也與我有些幹系。”
“那是昆侖六十二年的事,我當時還是峨眉弟子。峨眉分屬唐門轄下,十八歲那年,師父玄裕道長派我出使唐門。”
說是出使,實爲冷面夫人聽說楚靜昙美貌剛直,又有英氣,特地招來相看,兒子是不成了,起碼招個像樣的兒媳婦,孫子還能有些指望。哪知唐錦陽一見楚靜昙,隻幾句話便醜态百出,楚靜昙瞧出這人草包,也不給冷面夫人面子,冷嘲熱諷,譏得唐錦陽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唐門媳婦這條路算是絕了。
楚靜昙在唐門住了一個多月,快悶出病來,恰巧諸葛兄弟來訪。那年諸葛焉二十,諸葛然十六,諸葛焉一見楚靜昙,頓時魂飛天外,邀楚靜昙往點蒼遊曆,楚靜昙正要擺脫唐錦陽,說隻要冷面夫人應允,便無推托。
諸葛焉也是直性子,當下便向冷面請求,冷面知道楚靜昙看不上兒子,索性做個順水人情允了這事,若兩家成婚,她也有聯姻之功。楚靜昙又提條件,若要同遊,還有兩個要求,一是不可帶随身侍衛,二是走哪條路去點蒼得由楚靜昙決定。
諸葛然還來不及阻止,諸葛焉忙不疊全答應了。他自恃武功高強,弟弟又聰明,就算有什麽意外,拿着點蒼世子令牌,哪有人敢輕犯?至于第二個條件,唐門往點蒼的路就那幾條,還能走出什麽花樣來?
哪知道楚靜昙這條路不往南走,反往東走,先到青城境内,再訪武當,順長江而下,途經衡山,更少不得到江西拜訪一代大俠彭老丐,再轉往北邊少林境内,要不是孤墳地實在兇險,也要走一趟汾陽。沿途隻有八個字:遇惡即除,惹是生非。打出個響當當的俠女楚靜昙名号,當真是意氣風發。
她本意是要擺脫諸葛兄弟,惹他們不耐,借口對方食言好分道揚镳,哪知諸葛焉當真有毅力,寫了家書說不回點蒼,沿途陪着楚靜昙打架鬧事,再讓弟弟收拾爛攤子,真惹了什麽禍就把點蒼世子身份撂下,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從少林到華山,不知不覺竟然走了九個多月,無論楚靜昙怎麽任性荒誕,諸葛焉一無怨言,就是陪笑。
就這麽走着走着,倒也走出幾分感情,三人成爲好友,可若要更進一步,諸葛焉雖然長相英武俊朗,但言語粗鄙,又不懂細心體貼,時常自恃身份惹惱楚靜昙,可憐癡心一片,終究難擄芳心。
事情就發生在通過華山抵達崆峒的時候。他們一行早驚動崆峒派,崆峒掌門派了弟子齊子慷前來接待。
“跟二爺一起來的還有他弟弟齊子概跟你爹,”楚靜昙道,“先說二爺,他年輕有爲,不僅是崆峒直系,父親還是長平門掌兵,按輩排序是崆峒掌門師弟,在崆峒頗有威望。齊家兄弟三人都拜入掌門門下,二爺年紀輕輕已是飛騎堂堂主,前途不可限量。”
李景風呆過鐵劍銀衛,知道編制,長平門掌兵是議堂十六席之一,直屬所部四千人,飛騎堂編制五百人,是武部總轄直屬精銳隊伍,二爺當時不過二十來歲,能升上這位置可見器重,也難怪掌門會派他來接待點蒼世子。
“你爹當時是掌旗,他打小跟齊家兄弟一起長大,隻不過齊家兄弟是拜入掌門門下,你爹卻是拜入齊家門下。”
這種自己收徒,卻讓兒子拜别人爲師的情況并不罕見,畢竟即便是師兄弟也有所學所長不同,除了學武,另一層用意是勾連關系。
“至于三爺,他當時還是個普通弟子,跟着哥哥來湊熱鬧罷了。”楚靜昙也不知想起什麽有趣往事,忍不住微笑。
這幾人說一見如故,不如說不是冤家不聚首。齊子概少年心性,諸葛然少年老成,兩人互不順眼,相互捉弄,諸葛然雖然狡猾多智,但三爺天賦過人,從小就有本事,即便與長他六歲的諸葛焉比武也不落下風,一莽起來,諸葛然也莫奈他何,諸葛焉隻會火上澆油,齊子慷則是笑看兩人胡鬧,全靠李慕海居中調停。
“你爹雖是二爺的随從,卻從小與二爺三爺一起長大,更像兄弟。他立身方正,穩重踏實,齊家待他如親子,三爺視他如兄,感情甚笃。”
楚靜昙想去三龍關長見識,于是一行人向北走。感情就這樣一路吵吵鬧鬧漸次增長,齊子慷想起大哥就在金城,已經數月未見,便提議往金城去。
掌管金城政務的是金城幫,駐守當地的鐵劍銀衛是天雷堂,堂主正是齊家三兄弟的長兄齊子豪,雖然外調,但大家都知道未來議堂十六席中極可能有他一席。如此一來,議堂十六席齊家父子就占了三席,加上掌門的器重與栽培,齊家兄弟有接任掌門的本錢與機會。
楚靜昙一行人方抵達金城,就聽聞當地出了大案,一個姑娘遭侮辱身亡。這是天下共誅的罪名,楚靜昙哪能坐視不管?當即與齊家兄弟、諸葛兄弟和李慕海一同查案。
“那是個很複雜的案子,從頭講起得講上幾天。”楚靜昙回想往事,“那采花賊不隻犯下一個案子,接二連三還有其他姑娘受害,涉及私密,我便不多說了。我們被設計兜圈子,犯了許多錯,還波及無辜,但幸好有小猴兒跟二爺在,最後終于查到兇手,兇手也當面認罪。三爺與兇手交手,将之擊斃,之後驗屍,才知道這兇手得了絕症,命不久矣。”
“後來是李大哥覺得不對,案子破得太簡單,兇手隻是個尋常鐵劍銀衛,難以布置這麽缜密的計劃,小猴兒也起了疑心,這才設個局引出真兇。”
“就是二爺的大哥齊子豪。”楚靜昙道。
當時齊子豪已與當地的金城幫掌門千金定親,卻勾搭上另一名姑娘,姑娘揚言齊子豪若負心,便玉石俱焚,齊子豪已是一隻腳踏入議堂的人,哪能讓醜事張揚,一急之下失手将那姑娘殺了,布置成采花賊逼奸殺人的模樣。原本會是懸案,然而楚靜昙等人來了,一路追查,爲了掩蓋秘密,齊子豪隻得指使心腹接二連三替他犯案頂罪。
親大哥犯下如此大罪,齊家兄弟痛心疾首,衆人聯手擒下齊子豪,齊子概卻下不了手殺了大哥。
這當中還有樁難事。
“我們找到主使,卻沒有證據,一點證據也沒有。”楚夫人道,“齊子豪還是有些本事的,他将所有證據湮滅。誰都知道二爺是未來掌門人選之一,一旦事情暴露,勢必牽連到二爺,莫說無望掌門,連齊家未來在議堂的三個席位都未必能保住。”
即便齊子慷與齊子概聯名舉發也沒有證據,雖然如此,齊子慷齊子概仍将大哥押回三龍關,向父親禀告此事。齊父悲憤交加,一個兒子犯錯,三個兒子前程盡毀,爲了保住二兒子前程,齊父決心掩蓋此事,隻是要齊子豪自行辭去職位,恢複白丁之身,留在三龍關做幕僚。
“我自是氣不過,諸葛然卻說這事最好到此爲止。”
諸葛焉還說,權貴弄死幾個人哪有償命的道理,一路上他什麽都聽楚靜昙的,唯有此事不允。楚靜昙氣不過,也不管武藝不如,偷偷提劍要去刺殺齊子豪。
楚夫人問李景風:“若是你當如何?”
李景風搖頭:“即便他沒親自動手,這些人也是他害死的。”
楚靜昙點頭:“我到的時候,你爹已經殺了齊子豪。”
楚靜昙說得輕描淡寫,沈玉傾卻“啊”了一聲,李景風并不覺得意外。故事說至尾聲,李景風已經猜到父親會做出什麽決定,因爲自己也曾爲同樣的理由刺殺秦昆陽。
二爺和三爺下不了手殺自己兄弟,諸葛焉、諸葛然貴胄之後,不能冒着兩家交惡的風險殺齊子豪,楚靜昙非齊子豪對手,下手的隻能是李慕海。
齊父悲痛欲絕,徒兒再親也不如兒子親。爲了齊子慷的前程,刑堂之上,李慕海擔下所有罪名,隻說自己與齊子豪起争執,失手打死對方。齊子豪在邊關廣結善緣,以齊家在崆峒的聲望,當即引起衆怒,要處死李慕海。
齊子慷、齊子概要救李慕海,準備說出真相。齊父開出條件,無論齊子豪是否有罪,李慕海都難逃私刑擅殺之罪,何況衆人隻有人證,并無實證,隻要兩個兒子敢說出真相,他定然使盡全力将李慕海問成死罪,如果兩個兒子能噤聲,他就派李慕海做死間,這樣李慕海還有一條生路。
諸葛然力勸齊家兄弟接受條件,這樣他們的前程和李慕海的性命都能保住。
“也因此,我們所有人都欠了你爹一個還不了的人情。”楚靜昙道,“最可憐的是你娘,她與你爹青梅竹馬,打小交好,已有婚約,卻不料發生這等事。你爹成了死間,她千夫所指,幸好二爺照顧,護着她不受欺侮。之後你娘突然失蹤,二爺隻當是她不堪閑言冷語離開崆峒,等了二十年才知道是被你爹接走,在青城定居。”
李景風至此才知道父親當年之事始末,沈玉傾輕按他肩頭安慰。
此事過後,楚靜昙認爲諸葛兄弟自私涼薄,毫無俠氣,跟諸葛焉分道揚镳。當初說好要往點蒼走,她最終走遍八大家,唯獨點蒼一步未踏。
諸葛焉回到點蒼,不到一年便娶了齊天門掌門女兒甄氏,當中不乏賭氣意味。雖然即便沒有此事,楚靜昙也未必會嫁給諸葛焉,于諸葛焉卻是二十幾年意難平。
楚靜昙回到唐門,沈庸辭回青城山祭祖,順路去唐門拜會冷面夫人,兩人因此照面。沈庸辭風雅俊秀,氣質與諸葛焉截然不同,兩人一見傾心,不久後沈庸辭便上唐門求親,楚靜昙卻早回峨嵋了,之後便是那段求婚佳話。
楚夫人道:“其實我們當初都沒想到你爹會下手,他與齊家兄弟交好,與齊子豪的交情雖然不如跟二爺的深厚,也是從小看他長大的人,卻沒想……”
李景風道:“我娘說,爹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别跟自己的良心過不去。我想爹一定仔細想過,若放過主謀,這輩子怕再也睡不安穩。”
楚靜昙望着李景風:“你也會幹跟你爹一樣的事?”
李景風想了想,點點頭,過了會問道:“楚夫人知道我爹是怎麽死的嗎?”
沈玉傾心中一跳。李慕海下落不明,十之八九被老眼滅口,皆因沈庸辭出賣李慕海。
楚靜昙沉默許久,搖搖頭:“不知道。”
當年自己爲李慕海忿忿不平,二十幾年後,自己卻活成了齊父那樣的人。
女俠楚靜昙早已嫁人,現在隻有楚夫人。
李景風拱手道:“我爹的事我煩惱許久,如今才知道真相。三爺說,我爹是做錯事,不是做了壞事,是替人受過,這緣由我今日方才明白,多謝楚夫人。”
楚靜昙道:“我們一直隐瞞不講也是因爲二爺的緣故,又牽扯到諸葛兄弟。如今二爺不在,三爺說能講了,副掌也無芥蒂,那便說了也無妨,你大可怪我們污你爹清白。”
李景風搖頭:“三爺與副掌都有難處,我明白。爹幹下這事,一肩承擔,想來他也希望二爺能當上掌門,他尚且不怪你們,我更沒理由責怪。”
楚靜昙問道:“你還有什麽想知道的嗎?”
李景風又問了些父親的爲人與往事,楚靜昙一一回答,說李慕海剛毅正直,雖然沒諸葛然那般狡變百出,也不像二爺粗中有細,卻能臨機應變,辦事幹練,有急智巧思,三爺與諸葛然當時都年輕氣盛,他能當和事佬,可見聰明。楚靜昙又問了李母的事,李景風講到母親晚年勞苦,楚靜昙不由得長歎。
閑聊許久,楚靜昙起身回長生殿,約李景風日後再叙,李景風與沈玉傾一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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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靜昙回到北辰閣,卻見沈清歌早在閣外等候,問起來意,沈清歌道:“年夜飯都沒跟三弟說上幾句話,特地來見。”
楚靜昙道:“庸辭身體不好,怕有不便。”
沈玉傾下令任何人不能入北辰閣與太掌門會面,即便許姨婆、沈清歌這些長輩也需楚夫人陪同才能見沈庸辭。
沈清歌道:“弟妹,上回見着三弟還是大哥出殡時,也沒好好叙舊,雅夫人又神神叨叨。”她歎了口氣,“這家怎麽變成這樣了?我聽說人得了瘋病,家裏人要時常與他說話,這叫喚魂,把魂喚回來,興許就不瘋了。”
楚靜昙本想推托,但畢竟是親姐弟,總是不允,必生懷疑,于是道:“二姑請進。”
沈清歌見着沈庸辭,隻說些閑事,楚靜昙寸步不離,沈清歌閑聊一個多時辰都不得隙,于是道:“我回去啦,弟妹幫我吩咐備轎吧。”
楚靜昙起身至門口命人備轎,就這當口,沈清歌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了四字:“玉兒造反?”
沈庸辭點點頭,見楚靜昙已轉過頭來,假意打翻茶杯掩蓋水漬,道:“瞧我,拿個杯子都手滑,當真老了。”
楚靜昙不置可否,喚沈清歌道:“轎子來了,二姑該回去啦。”
沈清歌起身離去,腳步竟有些顫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