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紀元九十年 十二月冬
阿茅沒見過這樣的人。
前兩日李景風一入夜就去鈞天殿,也不知忙些什麽,直到天明才回來,一覺睡到中午,吃完飯就去練功,好不容易挨到作息正常,那個青城大小姐就來找他,帶他去練功房教他武功,阿茅湊熱鬧跟着去,看個姑娘教大爺們功夫着實無聊,她聽不懂,拿了柄木劍對着木人一頓打,打折了木劍不說,還震得她手疼。
蠢驢就是不肯教自己功夫……呸!自己希罕學嗎!
手疼得厲害也不想說,蠢驢忙得很,說了也是白說。
那人有着一對顯眼的濃眉,也不敲門,一進來就問:“景風不在嗎?”
“瞎了嗎?”手疼得厲害,阿茅沒好氣地回答。
“你就是阿茅?”那人把張大臉湊過來,身上還有酒味跟藥味,“我叫朱門殇。”
“你叫狗娘養的也不幹我的事!”阿茅跳起來,“蠢驢不在,跟娘們兒親熱去了!”
朱門殇捏着鼻子:“你剛吃飽啦?味大。”
阿茅明白他是兜着彎罵自己吃屎嘴臭,大怒道:“狗養的,有伱味大?”
朱門殇道:“當然,你肯定沒我味大。”
阿茅一愣,這才知道他是反過來說自己是狗養的,他自幼流浪街頭,罵街可沒罵輸人過,朱門殇也不慣着他,他說一句,朱門殇頂一句,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竟對罵起來。阿茅滿口粗言穢語,哪有朱門殇懂這許多七折八彎,朱門殇回一句,阿茅都得想一會,有時想不通,反正知道不是好話就罵回去,這番對罵當真是“棋逢對手難藏興,将遇良才好用心”。朱門殇驚于阿茅髒話之多,種類之豐,阿茅訝異于朱門殇穢語變化多端,果然一個髒之在博,一個穢之在精,各有巧妙。
雖然雙方各擅勝場,但阿茅罵得臉紅脖子粗,朱門殇卻坐在椅子上氣定神閑,談笑風生,你罵我不驚,我罵你生氣,老神在在,早已勝券在握,隻把阿茅氣得險些背過氣去,顧不上手痛,上前要打朱門殇。
朱門殇畢竟學過武,一個十歲孩兒能奈他何,從後摟着阿茅雙肩将她抱起左搖右晃,阿茅咬也咬不着,踢也踢不着,使個狡計大叫一聲,雙眼翻白假作昏迷。朱門殇笑道:“哪這麽容易暈,裝死罷了。”将她放下。阿茅逮着機會飛起一記撩陰腿,朱門殇早避開去,伸出手來拎着串手鈴問道:“小賊哪偷來這漂亮玩意?”
阿茅又驚又怒,大罵道:“賊狗子還我!”撲上前去。這模樣真像是要拼命,朱門殇側身避過,道:“好好說話,把手伸出來就還你,要使強,憑本事來搶,你斟酌斟酌哪個好使些。”說着手一翻,那串手鈴竟憑空消失。
隻見他把手掌翻來覆去,手鈴忽隐忽現,變戲法似的,一會從袖子裏掏出,一會又藏在耳後。他本是幹大票的行家,掌藏手法能當着唐門要人面偷走兩顆五裏霧中,阿茅又怎麽看得出端倪?
阿茅雖然皮賴,緊要寶貝被人拿捏在手,也隻能裝一回乖。他向來能屈能伸,能哭能打,隻得伸出手,心裏算計着怎生報複。
“另一隻。”朱門殇道。
不都一樣?阿茅伸出另一隻手來。朱門殇一把抓住,對着手腕一陣拉扯揉捏,疼得阿茅眼淚都要噴出來。阿茅破口大罵,揮拳就打,朱門殇頗不耐煩,将她一把推開,阿茅正要再上,忽覺手腕疼痛稍緩,低頭看去,手腕雖然紅腫,疼痛已消去許多,轉動也靈活。
“怎不跟你景風兄弟說,讓大夫瞧瞧?”朱門殇将手鈴放在桌上,問道,“疼幾天啦?”
“幹你屁事!”阿茅一把奪過手鈴藏在懷裏,喝道,“滾!”
“去泡冷水。”朱門殇擺擺手,“想好得快些,來慈心醫館拿藥,青城的大夫差勁得很。”
他就是朱門殇,阿茅知道他,常聽蠢驢提起,是個大夫,好像還是個騙子,而且是個小偷。
“給我張通行證。”阿茅伸出手,“我要出城。”
“出城做什麽?”李景風剛從練功房回來,臘月天也一身大汗,氣都沒喘上兩口阿茅就來糾纏。
“這裏悶死了,我去街上逛逛,好過對着這些假山假水。”
李景風想了想,沒多久便要過年,街上采辦年貨者衆,挺熱鬧,于是道:“我帶你去?”
阿茅怒道:“跟着你多沒意思!你就是個通緝犯,戴着面具引人注意,露了怯還得被追殺,爺逛大街要舒心,可不興被人當猴瞧!”
李景風見她執拗,隻得去找來一面通行令,囑咐她不可鬧事,千萬不可偷搶不可打架,阿茅左耳進右耳出,不當回事。
第二日一早,阿茅牽了匹馬,問了慈心醫館在哪,徑自出城。青城真他娘的大,用走的不累死人?她一個十歲孩童騎着馬不免引人注目,她被瞧得惱怒,舉起馬鞭指人大罵,衆人見馬上有青城印記,是官馬,不想惹麻煩,各自走避。
才辰時,慈心醫館前已大排長龍,阿茅将馬拴在醫館外,徑自走入,還沒進門就被擋下:“要排隊。”
“排你娘!你茅爺就沒排過隊!不是你家大夫叫我來,我還不來!”
那人第一次見到這麽橫的孩子,不由得一愣。阿茅身子一矮鑽了進去,那人去抓他,阿茅過往被抓一次就是一頓打,哪是好抓的?在屋裏東奔西走鬧将起來。醫館裏大夫病人都受驚擾,直問哪來的野孩子,還是朱大夫從屋裏走出,睡眼惺忪道:“是我客人,讓她進來。”那人見是朱門殇的客人,這才放過阿茅。
阿茅一溜煙鑽了去,朱門殇皺眉道:“鬧什麽呢?”
阿茅道:“知道你茅爺要來,也不出來迎接!”
朱門殇從抽屜裏取出一帖狗皮膏藥,道:“貼着,可以滾了。”随即坐在椅上,竟呼呼大睡去了。
慈心醫館甚大,格成六個房間,每間都挂上名牌,名牌朝正面便是有大夫。醫館後方是藥館,前頭開了方子,後頭抓藥,藥材都是尋常藥材行汰選下來的餘料,多半形貌破碎,都不好看,朱門殇到青城後,特地找藥材商盤下這些便宜藥材,廉價售予需要的病人。
這裏的大夫都是義診,多數大夫有自己的醫館,排着日子輪流義診。創辦醫館的張大夫年事已高,當初醫館六間房,除了張大夫,多半是每日一兩房開張,朱門殇來了之後,每日開診的大夫多了,有時還排滿診,原因無他,城裏來了大國手,欲偷師耳。
阿茅見其他診間叫喚病人甚是勤快,唯獨朱門殇一身酒味,也不知是不是宿醉未醒,把腿翹在桌上斜躺在椅子上打瞌睡,隻覺得這人古怪之極。他大老遠跑這趟就拿張狗皮膏藥,自然不滿,本想趁機偷襲,報昨日戲弄之仇,然他此行另有目的,左右環顧,見架上許多藥罐子,當即一一察看過去。他不識字,李景風雖然教過,但他不愛學,不知道哪個罐子裏是哪種藥,随手開了一罐,其臭無比,忙又蓋上,轉頭去觑朱門殇,見他未醒,又打開偷了幾顆在袖裏。
“那是治腹脹氣的,不值錢。”朱門殇閉着眼道,“最上面那罐解百穢才值錢。”
“呸!爺貪圖你錢嗎!”阿茅被撞破,也不臉紅也不還藥,又去翻找其他罐子。
“不貪錢你偷屁?”
“你的藥就跟屁一樣,吃下去噗一聲,沒個卵用!”
朱門殇甚不耐煩,道:“偷錢吧,爺身上有銀兩,摸得走就拿去,這些藥丸我得費功夫熬制呢。”
“你他娘的不是開義診?有你這樣義診的?你他娘的就是睡覺!”
朱門殇張開一隻眼瞅着阿茅:“你他娘懂屁,我這叫公平。”
“哪公平?”
“他們的醫術就這麽一點。”朱門殇張開食中兩指比個寸許長,之後把左手高舉過頂,“我的醫術這麽高,義診輪到他們跟輪到我能一樣嗎?這不是公平?”
“你可了勁吹,怕是沒人敢給你看!”
“你他娘的留在這幹嘛?”朱門殇摸着下巴,這才把眼睛全張開。
“你管爺!”阿茅罵道,“你也不看病,就你留得,爺留不得?”
朱門殇道:“你爺爺在這看診,隻醫有錢人。”
“隻醫有錢人也叫義診?病人呢?死光啦?”
正說着,一名年輕大夫走入,對朱門殇行禮:“朱大夫。”
“怎麽回事?”朱門殇問。
“督脈緊,脾經浮,煩悶欲嘔,吃了就吐,已經三天,頭暈腳浮,瞧着是中毒,但不知中什麽毒,窮人家也沒吃什麽山菇野味。”
“多大年紀?”朱門殇又問。
“十四五。”
“讓他找個剛生娃的婦人讨些奶喝,一日三次,每次一碗,兩天就好了,藥也不用抓。”
那大夫問道:“什麽毛病?”
“問他最近是不是幹了漆活。”朱門殇道,“中了漆毒。老師傅都會提點,估計是個散工,少了囑咐,如果不是再來問我。”
那大夫去了後果然不再回來。又一會,一名中年大夫走入,瞧了眼阿茅,在朱門殇耳邊低語幾句。
“成親了嗎?”朱門殇問。
“是個閨女。”
“除了偷人還能有啥?”朱門殇道,“是個死胎,小心處置,别鬧出大事,死胎傷身。”他指了指藥架,“上頭數來第二層,右邊第三罐,一日兩服,每服三丸。”說完磨墨取筆,寫了藥方,“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一服,七天見效。”
他說完,對着阿茅道:“你去後院幫忙抓隻雞殺了,送那姑娘補身。”
阿茅罵道:“爺不聽你使喚!”
那中年大夫忙道:“小事,我來就好,不勞煩朱大夫的客人。”
“誰說她是客人?就是個小痞子。”朱門殇道。
不一會,又有人進來:“朱大夫,有個鄭員外來求診。”
朱門殇聽說是個員外,兩眼放光,當即端坐起來,道:“快請進。”
隻見門外走進一人,年約五十許,身形福态,衣着華貴。朱門殇問道:“哪裏不舒服?”
那鄭員外看見阿茅,皺了皺眉,頗有些嫌棄,阿茅心下不滿,當下暫不發作。隻聽鄭員外道:“我這幾日煩悶惡心,頭暈目眩,請朱大夫幫忙把個脈。那個,捐金五兩已經給門房了。”
朱門殇笑道:“好說。”說着便幫鄭員外把脈。阿茅見他前倨後恭,心想也是個貪财的,看人下菜碟。
隻見朱門殇眉頭緊鎖,模樣古怪,抿唇遲疑,鄭員外見他面色凝重,也是心驚,問道:“怎麽回事?”
“員外氣血兩虛,五髒火旺,内外交攻,這……這是根本有損,如果不調理……怕是……”
鄭員外見他猶豫,忙問:“這得怎麽調理?”
“這樣吧,我替你紮幾針打通筋脈,洩五髒之火助氣血陰陽調和,之後你需茹素四十九天,至少可延壽三年。”朱門殇道,“隻是你知道規矩。”
“知道知道!”鄭員外忙道,“一針三兩銀子。”
“一共十三針,不如湊個整數……”
“四十兩,我這就派人去取!”
朱門殇笑道:“朱某代慈心醫館與巴中窮苦人家感謝鄭員外慷慨解囊。”
阿茅早看出朱門殇騙人,等送走鄭員外,道:“你那晃點子的把戲我瞧破不說破,道上規矩,見者有分,這四十兩得分我。”
朱門殇哼了一聲:“錢都擱在後頭功德箱裏,好意思自己拿去。”
阿茅罵道:“早晚偷光你的錢!”
“你還待在這幹嘛?”朱門殇問,“那狗皮膏藥就夠治好你,賴着不走,想啥子?”
“蠢驢被那大小姐迷得團團轉,我在城裏無聊,出來散散心。”阿茅道,“我瞧你這也挺無聊。”說罷起身就走。
她沒當真離開,隻在幾間義診房裏兜轉,那些大夫見她是朱大夫親友,都沒驅趕,她也不說話,東坐一會西坐一會。等到中午,衆人各自飲食,她見朱門殇不在,又溜回屋裏東翻西找,隻是抽屜都上了鎖,她把藥罐子裏的藥每種都偷了兩顆藏起,朱門殇回來,她又坐了回去。
朱門殇坐回椅子上,道:“那些藥罐子裏有打胎藥,有調理經期的藥,還有治花柳的,你一股腦拿回去,要毒死你景風哥哥?”
阿茅見他識破,一惱怒把藥丸全傾在地上,罵道:“你是強盜老祖宗,爺服了!”
“你不妨直說,偷藥做什麽,想幫景風偷些傷藥備着?”
“爺沒空管那蠢驢!跟着他事多,想弄些藥防身!行呗,你本事大,爺讨不了好,能伸能縮,昨日的仇報不了,爺這就回青城去!”
她正待要走,朱門殇道:“藥給你也成。頂藥不便宜,而且吃了傷身,你要是想弄些跌打藥丸金創藥膏,老子這有上好的,不過就算看在景風面子上,也不能白給。”
阿茅回頭看向朱門殇。
“醫館沒錢,我缺個使喚的,你幫我打下手。”朱門殇道,“幫一天給你一副金創藥和一顆跌打藥丸,我保證九大家找不着更好的。”
阿茅想了想,咬咬牙點頭答應。
此後兩天阿茅都來慈心醫館幫朱門殇打下手,燒水,熬藥,搬藥材,李景風見阿茅鎮日往外跑,一問之下阿茅隻說去幫朱門殇忙,李景風隻道她良心發現,摸着她頭歡喜不已,氣得阿茅一跳三尺高,破口大罵。
這天黃昏,義診的大夫來得少,又散得早,醫館正要關門,忽然來了個病人。那是一對中年夫妻,看服色是貧苦人家,丈夫疼得唉叫不止,醫館裏隻剩朱門殇與阿茅,朱門殇忙讓婦人攙扶着病人進醫館,囑咐阿茅關上大門。
病患疼得直打跌,不住唉叫,朱門殇問起病情,婦人說丈夫兩天前來看過大夫,說是腸癰,吃了兩天藥不見成效,肚子越來越疼。
朱門殇聽說是腸癰,面色凝重,叫阿茅掌燈,換了平時阿茅定然頂撞幾句,說已過了看診時辰,明日再來,此時卻不敢多言,在一旁掌着燈。朱門殇取了針具,先讓病人側躺,病人叫得慘烈,得仰躺才稍有好轉。
朱門殇道:“你丈夫敗血濁氣壅遏,腸髒已腐,我先替他針灸,拉出癰血就有救。”
婦人哭喊道:“求朱大夫救命!”
朱門殇替這病人紮了數十針,病人慘叫稍緩,朱門殇守在他身旁,足等了一個時辰仍不見好轉,病人隻是叫疼,急得妻子在一旁不住掩泣。
朱門殇咬牙道:“這不行,得開肚割取腐爛的腸子,要不等腸子爛在裏頭,神仙也難救。”
婦人不解其意:“什麽意思?”
朱門殇道:“我說要剖開他肚子,把爛掉的腸子割掉。”
阿茅大吃一驚:“割了腸子還能活嗎?”
朱門殇怒道:“哪這麽多廢話!”說着取出一串鎖匙,“去抽屜裏取布巾、刀具、銀針、皂角、桑皮線,下邊抽屜有包熏香,拿了給我。煮沸水,刀具銀針桑皮線都要滾燙過,快去!”阿茅被他呵斥,也不反駁,當即奔去取器具。
朱門殇重爲病人針灸止痛,接過熏香點燃,在病人鼻下熏了兩下,病人神情恍惚,雖然呻吟,漸漸不再叫痛。
婦人大喜:“大夫,他……他好了嗎?”
“差遠了。閉嘴,出去等着!”朱門殇呵斥婦人,婦人隻得乖乖退出去。朱門殇是巴中最爲馳名的神醫,若他不能救,也沒其他大夫能救了。
朱門殇脫去病人上衣,用皂角洗手,反複洗了三次,又将病人小腹下沿清洗幹淨,道:“把刀給我。”他從阿茅手裏接過小刀,在病人下腹處剖開一道傷口,頓時血流如注,阿茅驚呆了。
“看個屌毛!”朱門殇罵道,“快把血擦幹淨!”
阿茅忙拿布巾擦血,隻覺得觸手溫熱。他過去挨打,時常被打得渾身是血,從沒覺得血液這麽溫熱。
“掌燈,太暗了!”朱門殇喊道,“多拿幾盞燈來!”阿茅把醫館裏的油燈都取出放在桌上地上點着。
“去洗手!用熱水跟皂角洗,跟我剛才一樣,洗三次!”朱門殇又喊道。
朱門殇下刀極爲講究,不是一刀到底,而是一層層割開肚子。這病人家境貧苦,身上沒幾兩肉,幾刀後便見着腸子。病人疼得不住慘叫,阿茅隻覺得刺耳無比,也不敢瞧。
“幫我把傷口扒開,别用力,免得撕着傷口,像我這樣扒着就好!”
“扒……扒着?”阿茅訝異,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煞星此刻竟被吓着了。
“那我扒着,你來割腸癰?”朱門殇怒視阿茅,阿茅被他一瞪,忙伸手去扒傷口。
老子死人都見過一堆,怕什麽!阿茅想着。
“瞧見沒?這裏就是腸子。”朱門殇道,“你不看,以後就看不着了。”
阿茅低頭去看,燈火下并沒有意料中的血淋淋,他看到正在跳動的腸子。
那狗娘養的竟然伸手把腸子掏出來!
“就是這了,這就是腸癰,爛掉的腸子。”朱門殇指着末端一截已經發青的腸子讓阿茅看,順手将它割下。
“接着要縫起來。”朱門殇将桑皮線穿過銀針,将腸子的斷口處縫起。
阿茅不可置信,問:“這樣能活嗎?”
朱門殇手上不停,口中說道:“這不算啥,古人安金藏五髒都掉出來,還不是救活了。《諸病源侯論》還寫着把斷掉的腸子接起的辦法。”
“所以他不會死了?”阿茅問。
“不知道。”朱門殇答,“明天才知道。”
兩人忙活了老半天,都氣喘籲籲,躺在椅子上喘氣。阿茅感覺手上還有病人鮮血的餘溫。
“我知道你不是來偷藥的,你想學醫術。”朱門殇道,“你怕景風受傷,沒人替他治傷。”
“誰理那頭蠢驢!”阿茅罵道,“我是怕受他連累!”
“行吧,愛怎麽說都行。”朱門殇道,“不過醫術用看是學不會的,得學認字,要有人教你。”
阿茅站起身走向朱門殇,問道:“你要教我醫術?”
“那蠢小子要人照顧,唉呦~~~你個狗娘養的!”
原來阿茅趁他不備,一記撩陰腿正中目标,隻疼得朱門殇捂着胯下不住翻滾。
“我明天再來。”阿茅大仇得報,向門外奔去。淚眼婆娑的婦人守在屋外,隻聽到朱大夫慘叫,再來便見着那孩子飛也似的奔走,進屋一瞧,朱大夫滿地打滾,模樣甚是狼狽。
阿茅回來晚了,李景風問,她隻說今日醫館有事久留,既然是去慈心醫館幫朱大夫行醫,李景風便也沒多問。
阿茅躺在床上輾轉一夜,隻想着今日那病人究竟能不能活。第二天,當阿茅見着病人躺在床上鼻息如常,心底竟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動……
阿茅開始跟着朱門殇學些粗淺醫術,朱門殇沒收她當徒弟,說是嫌棄她頑劣,但仍從如何治療跌打損傷内外金創傷開始教她。巴中不知多少人想拜朱大夫爲師而不可得,這到處頂撞的醜娃兒竟得青睐,便有流言說阿茅是朱大夫在外頭的風流種,千裏尋親找上門來,朱大夫不得不收,隻是娃兒醜怪,不知娘親是啥模樣。
朱門殇聽說了,隻能翻白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