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九十年,六月
“就他娘背書而已,這麽難嗎?”王紅幾乎要破口大罵。
“這上頭一堆叽叽喳喳的人名……”
“尊重點!那是先知、先賢、先烈的名字!”王紅道,“薩神之子背不出經文,你她娘的怎麽布道!你不能解釋經文,怎麽跟古爾薩司鬥!早知道你這麽笨……”
“閉嘴!”楊衍大罵,“再說下去就拉倒,一拍兩散,各自逃命去!”
王紅冷笑:“我瞧逃是肯定要逃了,我先去收拾行李。”
“賊娘皮!”楊衍罵道,“别耽誤我背書,滾!”
“伱要是今晚能背熟這二十章,我七天讓你罵不還口。”王紅道,“要是辦不到,收拾行李快逃吧!”
楊衍哼了一聲,埋首苦讀。他本就讀書少,何況還得背書,《衍那婆多經》與《騰格斯經》不僅要背得一字不差,還得理解經文衍生出的許多意義,甚至還得理解派生教義以及反對方的解釋。若要更精辟,還得理解“異端邪說”,就是對教義的另面解讀,其實許多所謂的“異端邪說”楊衍并不反感,甚至覺得比原釋義更合理。
要不是這麽複雜,怎麽兩本經書能讓祭司院的學祭研讀上數年,最後還有大半小祭不敢說自己“精通”?
塔克推開房門,與高樂奇一同走入,王紅起身恭敬行禮:“參見亞裏恩。”
楊衍徑自讀書,也不理他們,塔克在他身後探頭探腦問道:“怎樣?”
楊衍心情郁悶,怒道:“讀書呢!都出去,被你們煩死了!”
塔克道:“要不喝點酒?我想不通事情時就會喝點酒,微醺時很愉快。”
“然後你就忘記你在讀什麽。”他身後的高樂奇道,“親愛的亞裏恩,喝酒對讀書沒有幫助。”
“我說——出去!”楊衍提高音量,或者說用吼的。
高樂奇恭敬道:“是的,楊衍哈金。我隻是提醒哈金。”他使個眼色,拉了塔克離開,王紅随後跟上。
打從楊衍落實了薩神之子的身份,塔克便光明正大将楊衍接回亞裏恩宮供奉,這當然需要楊衍自己開口,要不還得跟祭司院糾纏一陣。
古爾薩司沒說什麽,親自護送楊衍到亞裏恩宮,塔克歡天喜地的認爲古爾薩司被吓傻了,他從沒見過古爾薩司不知所措的模樣。
高樂奇不想戳破塔克的樂觀,他并不認爲古爾薩司真被吓到不知如何反抗。“草原上的羊不活”,這是古爾薩司的外号,看着無害,卻是劇毒。
“要讓人民知道楊衍哈金的存在。”回到亞裏恩宮,高樂奇不等疲累的楊衍休息就拿出了《騰格斯經》與《衍那婆多經》,雖然楊衍早已看過。
“偉大的神子,楊衍哈金,這可不是看過就好。”高樂奇道,“您必須熟讀,理解,背誦這些經文。”
“背誦?理解?”楊衍問,“什麽意思,難道要我每一句都背下來?”
“例如,《衍那婆多經》第一章第一節,神在。第二節,神無名可稱,無形可狀,且名爲神,無音之音爲阿。”
這意思楊衍懂,意思是神是沒有名字沒有形狀的,隻能稱呼爲神,用一個聲音作爲代表的話,是“阿”的音,薩阿也是薩神的另一個稱呼。
至于薩神爲何叫薩神,還有火眼四足形象,則在《衍那婆多經》其他章節裏記載着。
“你知道爲什麽用‘阿’這個音稱呼神嗎?”高樂奇發問。
楊衍搖頭。
王紅解釋:“這是嬰兒發出的第一個聲音,就算是啞巴也能‘啊啊啊’的叫,這代表人奉薩神旨意降生,嬰兒是一個生命的開端,也是初始之意。”
“蒙我呢,嬰兒發出的第一個聲音不是‘哇哇哇’的哭聲嗎?”楊衍不服氣地說,“哪個嬰兒不是先哭?我有過弟弟,我知道。”
“那是哭聲,哭聲不是原本的聲音。”王紅愠道,“第一個能發出的聲音是‘阿’,哭是因爲靈魂剛離開薩神,傷心地哭了。”
楊衍還要辯駁,高樂奇插嘴道:“總之,你不僅要背誦經文,還要理解經文,才能解釋經文。”
塔克道:“不用着急,慢慢來。”
“慢不得。”高樂奇嚴肅道,“薩神之子剛降臨,整個巴都都在狂歡,親愛的塔克亞裏恩,您去大街上看,多少人像是在慶祝聖衍那婆多祭?我們要趁熱打鐵,讓楊衍哈金巡視奈布巴都。”
“這些事交給你安排。”塔克大笑,“不是什麽難事。”
不是什麽難事?高樂奇真想揪着塔克拼命搖晃,但他還是保持禮貌:“我的亞裏恩啊,這需要多少準備?楊衍哈金如果連經文都不熟,被人問起時該怎麽回答?還有他需要乘坐的轎銮,難道您覺得您那頂大馬車能讓他被人瞻仰嗎?打造一座适合哈金的轎銮又要多少時間?還有路線、守衛,還得提防祭司院有什麽動作。”
塔克這才覺得有些爲難,想了想,還是道:“這些事交給你。楊衍哈金,你就好好背誦經文。”
于是高樂奇和楊衍都頭疼了。
※
對王紅的父親蒙杜克、母親米拉,還有弟弟巴爾德而言,眼前是不可置信的一切。就在幾天前,他們還是奴隸之身,但古爾薩司一出遠門,他們旋即被贖走,成了亞裏恩的奴隸,但并不是真正的奴隸。他們被帶進亞裏恩宮,首席執政官将他們安排在宮裏一處房間,有柔軟的大床跟雕琢過的精細餐具,還有幾套華貴體面的服裝。
他們吃着裹有香料的羊肉,用小麥烘焙的面包,高樂奇特别吩咐給他們準備葡萄酒,那有着跟粗劣的稞酒截然不同的芳香,單隻嗅着就足夠醉了。
其實以奴隸來說,他們這十年過得不算差。古爾薩司善待奴隸,不僅管理溫和,配給的食物也多,比起在胡根親王奴房裏戰戰兢兢的日子,古爾薩司的奴房裏已是天堂。
但現在的待遇對比古爾薩司的奴房仍是猶如地獄與天堂的差别。
高樂奇來見他們,他們對這位首席執政官素來隻有耳聞,第一次見着這體面人。高樂奇禮貌地微微彎腰,對奴隸不需要鞠躬,他們仍是奴籍,隻是主人換成了塔克亞裏恩。
他簡單地向他們說明始末。
“你們的女兒娜蒂亞找回了薩神之子,所以我們禮遇你們,希望你們享受這一切。不過你們暫時不能離開亞裏恩宮,準确地說,我替你們準備了三個房間給你們夫妻、兒子,還有娜蒂亞,這三個房間都在同一條走廊上,你們可以使喚仆人、奴隸、守衛,但不能離開這條走廊。亞裏恩派遣了衛士,我誠摯希望他們不會冒犯到你們,但這取決于你們的行爲。”
米拉知道女兒幹了大事,忙着急問:“娜蒂亞呢?”
“您的女兒馬上就來,薩神之子也會來。”高樂奇禮貌地說,“請你們務必遵守約定。莫忘記了,你們還是奴隸身份,隻是因爲女兒得到禮遇。”
高樂奇離去不久,王紅就帶着楊衍來見父母弟弟,米拉跟蒙杜克看見女兒穿着華服,都感訝異。
弟弟巴爾德道:“姐,你穿這衣服真好看。”
王紅笑道:“現在知道跟着姐姐有好處,忙着巴結啦?”
巴爾德一聽,轉喜爲怒,罵道:“誰希罕!把這些衣服拿走,我去奴房蹲着放羊!”
楊衍皺眉:“跟弟弟幹嘛這樣說話?”
王紅不滿:“我管教弟弟關你屁事,你又不是我家人!”
楊衍拍拍巴爾德肩膀:“你姐狗嘴吐不出象牙,别理她。”
蒙杜克擔心女兒,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的,亞裏恩怎麽對咱們家這麽禮遇?”
王紅指着楊衍:“他是薩神之子,未來的楊衍哈金。我把他從關内帶回,所以亞裏恩特别禮遇我們家。”
蒙杜克疑問:“薩神之子不是應該住到祭司院去?”
王紅正猶豫着該不該把事情告知父母,楊衍卻道:“我們還有事,之後再來拜會伯父伯母。”
王紅道:“你們好好過日子就是。”
蒙杜克與米拉面面相觑。
楊衍與王紅來到走廊上,王紅咬着嘴唇問:“你覺得我不該把事情跟爹娘說?”
楊衍道:“說了也是白擔心而已。”
王紅道:“紙包不住火。”
楊衍道:“赢了就什麽都不用擔心了。”
※
來到亞裏恩宮求見薩神之子的祭司、貴族和有交情的富商不計其數,民衆聚集在皇宮周圍久久不願意離去,隻希望能一睹薩神之子的面目,親吻他的手腳。唯一獲得接見的是希利德格主祭,古爾薩司的繼承者,當時楊衍正專注讀書,王紅敲門通知他:“出來接客了。”
來者是一個有着栗色眼珠的男人,留着與發色相同,修飾得相當整齊的胡子,看着約三十出頭,同樣的主祭長袍穿在他身上顯得英挺體面且合宜,楊衍甚至能想象出這人穿上薩司衣服的模樣。
希利德格對着楊衍哈金恭敬行禮,同時帶來古爾薩司的祝福,邀請楊衍去祭司院作客。
“我去過了。”楊衍回答,“之後還會去,但我現在需要休息。我剛千裏迢迢從關内回到屬于我的領地。”
“關内,我聽說那裏盛産盲猡。”希利德格望着楊衍,左手撫心彎腰,“楊衍哈金,我有問題不解。”
“什麽問題?”
很快楊衍就懊惱自己的托大。
“我對經文的理解不夠。”希利德格道,“我想問哈金,爲什麽在薩神和人之間還需要祭司與貴族?”
楊衍一時瞠目,一旁的高樂奇道:“這問題我能回答。”
“世俗的答案太多。”希利德格打斷高樂奇的話,“我想聽神子的回答。”
“因爲……需要。”楊衍隻得說出直觀的答案,“因爲薩神需要祭司與貴族爲他管理人民。”
“原來如此。”希利德格微笑,“多謝神子解答我的疑惑。”
希利德格走後,高樂奇跳腳了。
“這答案錯了嗎?”楊衍問。
“不隻是對錯的問題。”高樂奇道,“如果祭司跟貴族是神需要的,那麽祭司院就是神所允許的存在。而且你說是替薩神管理人民,薩神需要人替他管理人民嗎?這豈不是說薩神無法管理人民,需要祭司與貴族幫忙?這是渎神的說法。”
楊衍一時語塞,他真想不到一個簡單的問題背後能延伸出這麽多答案。
第二天奈布巴都便出現流言,說楊衍哈金是個騙子,他其實是來自關外的盲猡,對經文一竅不通,甚至有人說任一個部落小祭都能在經文上駁倒楊衍哈金。當然,說這話的人免不了另一番質疑:楊衍哈金可是經過古爾薩司認可的,難道古爾薩司會犯錯?也有人說或許古爾薩司也被騙了,他畢竟是人,不是先知,是人就免不了犯錯。
于是有了另一個聲音,讓楊衍哈金與小祭辯論教義或講解教義。薩神之子不可能不理解教義,當年的薩爾哈金可是憑借教義将祭司院拔擢到前所未有的地位。
甚至有人說,祭司院有小祭願意跟楊衍哈金進行“鮮血辯論”。
“什麽是鮮血辯論?”楊衍問。
“那是騰格斯時期的事。”高樂奇解釋,“薩神不會允許錯誤的教義在世間流傳,所以當對教義的解釋産生争執時,就進行戰鬥,勝利的一方就是對的。騰格斯汗借着鮮血辯論在許多土地上散播教義。”
不就是誰強誰有理?楊衍心想,若真這樣辯論,自己可能還輕松點。
“這樣的鮮血辯論太野蠻,也不合理。”高樂奇道,“後來所謂的鮮血辯論是指辯論雙方立下契約,失敗的一方自盡以謝渎神之罪。”
不也是另一種野蠻?楊衍想。
“不過自從薩爾哈金之後,除了阿突列巴都,已經沒人進行鮮血辯論,因爲勝敗實在太難判定,咬死了不認輸的人太多。”
“那阿突列巴都遇到這種情況怎麽判斷輸赢?”楊衍問。
“打一場就知道了,死的人沒資格宣揚教義。”高樂奇回答。
楊衍竟無言以對。
“爲什麽會有這樣的流言出現?幾天前民衆還在爲哈金的出現而歡呼。”
“蟲聲。”高樂奇沉吟着,“掌管蟲聲的是希利德格,他有許多平民手下打探消息,反過來也能利用這些手下将流言散播出去。”
“再過三天就要巡視巴都。”塔克道,“不如緩個幾天?”
王紅插嘴道:“你要讓哈金記得經文跟所有解釋,得緩上三年。”
楊衍怒道:“你行你來!要是有人問起經文,我就指着你,你來回答!”
王紅道:“我又不是娜蒂亞哈金。”
高樂奇陷入沉思:“這事不能拖,頂多多拖兩三天。民衆對哈金的期待正像烈火熊熊,不能等到火熄滅了才添柴火。”
塔克問道:“那該怎麽辦?”
“别讓民衆跟祭司有發問的機會。”高樂奇道,“我們隻巡視,不停留,也不停下講解經文。”
要把權力從祭司院手上搶回并不容易,必須先讓楊衍哈金的影響力遍布巴都,高樂奇才能執行下一步計劃。
與古爾薩司鬥争,單是想着高樂奇就打冷顫,算了,想打冷顫還是回房找趙穎吧。
※
楊衍哈金第一次巡視奈布巴都是在身份确認後的第七天。這七天裏,高樂奇不斷囑咐他該說的話該做的事,他隻需俯視,不需開口,因爲開口太危險。楊衍來自關内,對教義的理解并不成熟,如果道路被阻塞,他會派人用武力開路,當然他會極力避免這種狀況。
一頂兩丈見方,橫四豎四八根拳頭粗的木頭貫穿,三十二人扛着的巨大座轎從亞裏恩宮出發,台面鋪着深紅色絨毛毯子,白色火焰狀鑲邊,上頭有張金色扶手椅——這些材料全是高樂奇拆了塔克那輛大車,請了許多任務人在七天内臨時拼湊起來的,因爲做得比馬車還大,險些出不了宮門。
隊伍浩浩蕩蕩從亞裏恩宮出發,楊衍披着件白色華袍端坐轎上,後頭是騎着馬的高樂奇、王紅與守衛隊長。沿途民衆夾道歡呼,楊衍照着高樂奇吩咐隻是點頭,舉手示意,并不說話。
雖然塔克早派了兩百餘名護衛清掃街道,但圍觀人潮實在太多,争先恐後夾道歡迎,許多人爬上屋頂隻爲就近一睹神子聖容。他們将鮮花香水紛紛投擲到座轎上,喊叫哭泣,拜伏于地。
楊衍不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瘋狂,在他宣布身爲神子那日就在亞裏恩宮前廣場上見過這樣的景象。第一次時他覺得荒誕,現在雖然還有些緊張,但已漸漸習慣。他把雙手交握胸前,用最舒服的姿勢坐在椅子上,讓自己顯得從容。
轎子轉入祭司院附近街道,情況開始有些微妙的不同。
“騙子!”他聽見有人大喊,“僞神!”
“他不是哈金!他是騙子!”
歡呼聲中夾雜着隐約的罵聲,人群中似乎有推搡鬥毆,楊衍看去,幾名男子正與周圍信徒扭打。
他假作不見。
但随着湧入的群衆越來越多,兩百多名守衛還是太少,人群相互推搡,往前擠來,守衛隊必須驅趕毆打才能勉強将人潮排開。楊衍見排開的人潮中有老人小孩,不禁皺起眉頭,喊道:“别打了!”聲音太小,沒人聽見,信徒們根本停不下來。他們狂喊着薩神之子的名号跪在道路中間不肯離去,要戰士們将他們拽開,這景況多麽難以置信,楊衍覺得有些頭暈,甚至燥熱。
與此同時,反對的聲音漸漸彙聚,“僞神”、“騙子”、“假哈金”、“盲猡”,各種聲音漸漸變大,跟在後方的高樂奇開始感到不安。
道路塞住了,就在祭司院東面的一處街道,滿滿的人山人海,單看數量已經不是守衛能闖過去的。高樂奇大喊:“讓路!别阻擋哈金的道路!”
“楊衍哈金,請爲我賜福!”有人大喊。
人群瘋狂地湧向轎子,阻住去路,轎夫幾乎被推倒,有人大喊着:“薩神之子,請爲我們祈福!”“薩神之子,請您說說話!”“薩神之子,我有疑問,請您爲我釋疑!”
啪!啪!啪!木頭和石塊被從屋頂上扔下,有些甚至朝向楊衍扔來,楊衍揮手撥開。“僞神!”“假冒者!”的聲音從屋檐上傳來。
一名青年推擠着上前,看服色是祭司院小祭,似乎身懷武功,幾下就擠到動彈不得的大轎前,高聲大喊:“楊衍哈金,請爲我講解經文,爲我解惑!”
“别阻擋哈金的銮轎!”高樂奇提起内力大喊,聲音遠遠傳出,“再不讓開,我就要行使亞裏恩賜與我的權力了!”說着拔出刀來,護衛隊也跟着拔出刀來,顯然是要武力驅趕。
在這裏殺人會很不妙,但比起楊衍哈金第一次巡視就出醜,殺人起碼可以立威,兩害相權取其輕。
眼看護衛隊拔刀,阻塞在前方的民衆開始慌張後退,楊衍見到人群裏有老人被推擠着,幾乎要摔倒,一旦開始驅趕,這些人勢必互相踩踏,造成死傷,忙喊道:“别動手!”
高樂奇喊道:“不要停下,前進!”
“停下!”楊衍大喊,“停下轎子!”
他同樣用内力把聲音傳出,雖然他内力并不深厚,但足夠讓轎夫聽清楚。截然不同的兩個命令讓轎夫混亂,楊衍站起身來高聲大喊:“我說,停下轎子!”
這下總算讓周圍的人聽見了,大家看見薩神之子站起身來,都不由得一愣。
“安靜!”楊衍發令,“所有人站好!”
推搡停止了,即便後面的人想推,前方的人牆也穩然如山,随着号令通傳,後方也無人推擠了。高樂奇不知道楊衍想幹嘛,此時他無法再發号施令,他的命令不能跟神子抵觸。
“騙子!”仍有零碎的木頭與石頭飛來,楊衍不理會,徑自走向銮轎前方。一顆石頭砸中他腦袋,“砰”的一聲,鮮血長流,楊衍動都沒動。
“抓住冒犯神子的人!”守衛隊長大喊。楊衍舉手示意守衛不要動:“收起刀子!”守衛們望了眼高樂奇,高樂奇點頭,衆人紛紛收起刀子,連站在屋檐上高嚷着騙子的反對者也噤聲了。
“請神子爲我解釋經文!”最前方的小祭依然祈求着,跪倒在地,顯得虔誠。
“你要我解釋經文?”楊衍睜大一雙紅眼看着他,又望向另一邊的青年壯漢,“你們要我爲你們祈福?”
人們點頭,竟有些害怕。
“你們爲什麽要請求我祝福?你們的祭司沒有勝任這任務嗎?”
這話一出,不止王紅,連高樂奇都吃了一驚。
楊衍望向那名下跪的祭司:“難道祭司院沒有老師教授你經文嗎?祭司院如此失職嗎?”
那小祭被他的紅眼與威儀震懾,一時不敢答話。
楊衍或許無法解釋經文,無法祈福,但他可是玄虛道長親傳,當了三年武當弟子,知道故弄玄虛這一套,也懂怎樣假托于天,推卸責任。
“父神的照看不賞賜給隻祈求而不努力的人,如果你們努力過,你們所做的一切都會在父神的照看下。”
“我來到人間并不是爲了完成人的願望,而是代施父神的旨意,而你們竟然要求我爲你們祈福,爲你們解答疑惑?難道父神會因爲我而偏心,難道祭司院沒有奉父神之名講解真理?”
“父神讓我降臨人間,不爲賜與你們不當受之福,不爲你們解答疑惑,是爲了遂行父于天上授與你們的使命!”
“是爲了監督你們,讓薩神的光遍照天下,讓盲者得信,善者得義!是爲了督促你們完成使命!”
“那是什麽使命?”楊衍大喊。
“榮耀薩神!”有人回應。
“那是什麽使命?”楊衍再次大喊。
“榮耀薩神!”“榮耀薩神!”群衆們紛紛下跪,高聲喊着,聲音遠遠傳出,如雷吼山鳴,連屋頂上那幾名不信者也被感染,下跪于地跟着大喊:“榮耀薩神!”
楊衍的舉止毫無失态,跟在銮轎後的王紅見到這樣的他,簡直難以置信。
鮮血染紅了白色的長袍,但此刻的楊衍卻顯得莊嚴,他一臉嚴肅,伸手蘸了臉上的血輕輕在舌前一舔。
“你們看到了,我是神子,但我與兄長薩爾哈金一樣是凡人之軀,也會受傷。”楊衍道,“我需要你們保護我,像保護我的兄長一樣,你們——能嗎?”
衆人拜服于地,高聲大喊:“能!”
高樂奇贊歎着,楊衍的所作所爲遠超他的預期,不但沒被祭司院打倒,甚至反擊了祭司院。這場與古爾薩司的戰争越來越有希望了。
王紅疑惑着,這笨蛋總能在關鍵時刻想出辦法,他要是不莽,一路上自己能少受多少罪。
而楊衍卻想着:“他娘的,終于不用背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