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七十八年夏五月
時光荏苒,轉眼又過兩年,謝雲襟已滿十八。這兩年他的學業在祭司院一枝獨秀,遠超其他學祭。
他必然會成爲繼希利德格後下一個學成便留在祭司院服事的小祭,自有人曲意奉承,雖然如此,他深居簡出,甚少與人往來。他生命中前十六年沒交過幾個朋友,即便有也會很快死去,失去金夫子後,他更有些拿捏不住與人往來的分寸,外人瞧着便覺得這人寡淡,久而久之他也當真寡淡了。
他有幾個偶有往來的熟人,希利德格算是他少數朋友之一,由于謝雲襟救了他,希利德格對謝雲襟非常熱絡,不僅時常拜訪,也會約他出遊,大部分時候謝雲襟都會拒絕,他上回的出遊經曆實在太差,他更甯願自己一個人踏青。
另外兩個稱得上朋友的是塔克與高樂奇。他跟塔克幾乎無話可談,高樂奇除了找他下棋奏曲,後來又沉迷繪畫,當然,主要目的還是打聽祭司院的消息。
謝雲襟最關注的便是聖路,這有許多傳言,但聖路的所在地非常隐密,據說是因爲關内也會派死間出關。這件事祭司院約莫十年前才知道,幸好古爾薩司一直有提防,挖掘聖路雖有風聲,始終沒有實證,而聖路的地點隻有古爾薩司和極少的主祭們知道。
謝雲襟在祭司院修兵法,能借閱地圖,他考察隴地一帶山脈與薩教地形,懷疑過幾個地方,但沒有把握。如果能得到隴地地圖作爲參照,還能有點脈絡,可惜祭司院收藏的隴地地圖不僅粗略,還有幾處明顯錯漏,難以考據。
另一件他關心的事便是娜蒂亞的消息。娜蒂亞由孔蕭大祭親自教導漢學和關内知識,謝雲襟沒去見過她,怕暴露自己當初在奴房與她打過招呼的事。
他對關外的生活越來越習慣。例如在關外,新年不是最大的節日,聖衍那婆多祭才是。挺古怪的節日,并不固定在哪月哪日,而是立夏後第一場雨的三天後。通常族民們會在立夏前準備好祭品,期盼着第一場雨到來,來得越早代表今年越能豐收。
不同巴都甚至不同部落舉行聖衍那婆多祭典的日子不同,橫跨的月份可從三月到七月。這裏還有個小故事:一名疑神者在阿突列巴都遇着匪徒,向薩神禱告祈求拯救,于是天空下起雨來,他對匪徒說聖衍那婆多祭不适合沾染血腥,盜匪隻好放他逃跑,但一路尾随。疑神者無奈往北逃,走到哪兒雨就下到哪兒,經過瓦爾特巴都,來到奈布巴都,每日都是聖衍那婆多祭。追着他的盜匪丢棄刀劍,痛哭着說:“薩神在上,這是薩神在阻止我作惡,而我怎麽還不知悔改?”于是盜匪與這名疑神者成了好朋友,兩人成了最虔誠的信徒。
故事大概是這麽回事,有人編,有人信就好。
五月十五是他生日後第一個滿月的日子,謝雲襟永遠記得這日子,從跌落雪原算起,這是他來到關外的第四年。所以他選在今天向古爾薩司提出請求,他沐浴更衣,将自己梳理整齊。他陪伴古爾薩司已經兩年,這是彌足珍貴的兩年,他學習到處理政事的思路和掌握麾下的方法,他知道有時恐懼比善意有用,但恩威并施這句話,恩放在威前面有其道理,威不施政難行,恩不施則必反噬,古爾薩司便是個善于施恩的人。
他來到聖司殿,與過去每個日子相同,他等着古爾薩司批示公文,爲古爾薩司潤筆诏書,傳招想見的人,等一日忙碌結束後,才提出自己的請求。
“我在祭司院該學的都已學完,我想成爲火苗子。”謝雲襟道,“關内的知識我也非常熟悉,我現在隻需要知道如何聯系其他火苗子,就能在關内生活而不被懷疑。”
謝雲襟站起身,單膝跪地,左手撫心:“我的年紀已經到了,今年也要離開祭司院,古爾薩司,我希望您能聽從我的心願。”
古爾薩司沉默良久,問道:“你還是想當火苗子?”
謝雲襟點點頭:“這是我的志向,我會在關内奮力取回情報。此外我還想帶個幫手。”
“誰?”古爾薩司問。
“娜蒂亞。”謝雲襟道,“她年紀還小,又是女孩,更容易潛入。”
“她是奴隸,不能走聖路,隻能走英雄之路。”古爾薩司道,“她不值得這信任。”
英雄之路便是昆侖宮山上那條險徑,就在鬼谷殿上方,這條路謝雲襟是知道的,是條非常古老的道路,險峻非常,且接到昆侖宮,極度危險,自己肯定走不過去。
這能讓一個十二歲女孩去走?
“古爾薩司,這對個孩子而言是不是太苛刻了?”
“經不住苛刻,成不了大事。”古爾薩司道,“她是用了幾十條人命才換到這機會。”
古爾薩司将胡根親王的殘餘奴隸買回,大人加上孩童有三十名左右,将他們安置在自己的奴房。他見過娜蒂亞,但娜蒂亞不知道,他在波圖陪同下遠遠看過一眼這剛毅的小女孩學習,嘉許地點點頭,默默離去。
“說回你的事。”古爾薩司問,“你爲什麽執意當火苗子?”
“爲了讓薩神的光照耀入關内。”
古爾薩司搖頭:“這是屬于神的理由,我想聽屬于伱的理由。”
“屬于神的理由不能屬于人嗎?”謝雲襟問。
“我們并不是薩神,信仰很重要,但忘記自己是個人就辜負了薩神将火與光傳給我們,使我們擁有的智慧的聖恩。”
“我想見高山、大海、河流。”謝雲襟回答,“我小時候看過關内的地理書籍,那是跟我們不同的景色。”
“那裏不該被盲猡占據。”謝雲襟道,“我有個夢想,走在河流旁,愉快地哼着聖歌,手上持着經典,對每個經過的路人行禮微笑。我會坐在河旁大石上翻開經典,爲圍着我的信徒們指點教義。”
“那之前,我們需要流血,爲盲猡割開雙眼。”
他其實想說,關内關外大可和平共處,讓每個人各自找尋信仰,但奈布巴都是騰格斯教派,隻要說出口,就算不受處罰,入關也成了一場夢。
“夢想嗎?”古爾薩司閉上眼,見不到那雙深綠色的瞳仁後,他看着就像個普通的慈祥老人。
“我也有夢想。”古爾薩司說道,“我想在聖山瞻仰聖衍那婆多的聖容,等我回歸薩神身邊,我希望我的骨骸能葬在聖山。”
然而現在聖山成爲禁地,誰也進不去。
“以薩司的智慧,一定能做到。”謝雲襟道。
“不要說虛妄的奉承。”古爾薩司反問,“你覺得這需要多久?”
謝雲襟無法回答。
“三十年。”古爾薩司道,“用和平的方式加上少量戰争,三十年足夠讓奈布巴都一統五大巴都。”
謝雲襟問:“奈布巴都已經是最強盛的巴都,我們有足夠的能力打倒其他四個巴都,就算阿突列巴都也不是對手,這用不到三十年。”
“大戰對五大巴都都有損害,想入關散播薩神的教義就難了。”古爾薩司道,“一步一步走才能走得遠。”
“三十年太漫長了。”謝雲襟道。
古爾薩司道:“所以才需要派出火苗子。如果火苗子運作順利,五大巴都的統一能更快些……”
他再次閉上眼,這回彷佛是在期盼自己有望見到薩教一統關内外的一天。
謝雲襟問道:“尊貴睿智的古爾薩司,假若我們真成了,将薩教的教義傳入關内,讓山河大地上的子民都得到正信,下一步呢?”
古爾薩司微笑:“還有西方的蠻族等着我們開化呢,但那是子孫輩的事了。”
毫無意外的答案。三年來,謝雲襟早就明白,薩教的征戰永遠沒有止歇的一日,他們是燎原的火,當一端燒盡,就會往另一端蔓延。
“直到有一天,世上再沒有盲猡,薩神會垂憐整個世間。”古爾薩司道,“這是榮耀薩神的唯一方式。”
《騰格斯經》與《衍那婆多經》最大的差異就是對于“初始、湮滅、回歸”的解釋,《衍那婆多經》認爲湮滅無可避免,且是輪回的一部份,應該坦蕩受之,《騰格斯經》則認爲隻有所有人信奉薩神,才能延緩薩神滅世的日子。
也因此,關外與關内和平共處是不可能的,薩教必須征服擴張,西方的蠻族們同樣對薩教感到擔憂。若不是通商需要,薩族不能同時封閉兩端,西方的蠻族早遭侵略。
“你知道我們比關内強在哪嗎?”古爾薩司問道。
“我們是正知者,有信仰的力量。”
“是團結。”古爾薩司道,“信仰将我們團結在一起。隻要五大巴都能統一,關内的九大家會被輕易擊破。”
“難道關内的九大家不能團結?”謝雲襟問。
“不能。”古爾薩司回答,“他們沒有信念。爲了利益,每個人都會保留實力,讓其他人去面對強敵,就像兩個人打架,其中一人全力揮舞兵器,另一人卻四肢各自爲政,手腳都怕傷着自己,縮着躲着,無法應敵。”
“他們必定失敗。”古爾薩司說。
“尊敬的薩司,無不敬之意,我有疑惑。”謝雲襟反問,“一百多年前薩爾哈金戰無不勝,前朝内亂時都無法越過紅霞關,我們真的能嗎?”
“前朝有尤長帛,民間有怒王,統一指揮手腳。”古爾薩司回答,“現在沒有。”
提起先人偉業,謝雲襟胸中湧起一股熱血,當年是怒王拯救了關内,自己回到關内後呢?
他曾思考過,假若真的順利入關,是否該洩露聖路來阻止薩教進入關内的火苗子,又或者通知九大家薩教的消息?怎麽通知才不會把自己牽扯進去?他在關内的處境與在關外相差無幾,崆峒派出的死間回到關内一樣要死。
他甚至曾想過爲何不放棄關内,就在關外住下?他已經不受懷疑,能當個小祭,也能進入祭司院任職,不用向父親乞求就能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
但他還是想回去,回去看看關内的山水人物,看看夜榜裏父親的權勢是否大過奈布巴都的古爾薩司,順便問問父親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爲何要這樣對待自己。
他想讓父親知道自己經曆過什麽。
“我不打算讓你入關。”古爾薩司說道。
謝雲襟腦中一陣暈眩,但立刻恢複鎮定,他越來越懂得收斂情緒,不動聲色地問:“古爾薩司,這是爲什麽,難道是我不夠優秀?”
“你很優秀。”古爾薩司道,“我要你留下來輔佐我,留在祭司院。”
“古爾薩司……”謝雲襟正要懇求就被打斷。
“一切都爲了薩神,爲了奈布巴都。”古爾薩司道,“三十年的确太漫長,我老了,很可能活不到那時候……”
“但是孟德、孔蕭、波圖,還有希利德格跟你,你們将繼承我,跟随薩神的指引将教義廣布天下。”
“若我無緣瞻仰聖衍那婆多的遺容,就将我葬在聖山上。”
“雲襟小祭,在薩神面前,你個人的願望微不足道。你有能力,你應當爲薩神奉獻更多。富裕的人獻上十一,聰明的人獻上智慧,勤勞的人獻上力氣,而有時,我們要奉獻自己,奉獻夢想,我也一樣。”
古爾薩司的夢想是瞻仰聖衍那婆多遺容,現在的奈布巴都完全有能力發起搶奪聖山的戰争,但他甯願等,爲了減少傷亡一統五大巴都。
在古爾薩司眼中,奈布巴都像個蜂巢,每個人都是蜜蜂,獨個的蜂穴與蜜蜂不會被叫作蜂巢,也不足以成爲蜂巢,隻有無數個蜂穴聚集在一起才能被稱爲蜂巢。壯大蜂巢是他們的責任,而蜂巢壯大後就能容納更多蜜蜂,更多蜜蜂能更壯大蜂巢,任意少數的蜜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壯大。
古爾薩司壯大巴都是爲了他的夢,爲了他遵循的教義,在這前提之下,他眼中沒有人。這就是他說的,要站在高處,那些人,包括他自己,都渺小得幾不可見。
“我的才能在關内能更有用。”謝雲襟道,“給我三年,不,一年,如果不能比所有火苗子更優秀,我就回來。”
“你辦不到。”古爾薩司搖頭,“你不會武功。”
“爲薩神,放棄你的夢。”古爾薩司道,“你不用難過,三十年後,你依然能進入關内,你所願見必能得見。”
“薩神保佑,尊貴的古爾薩司也定能見到衍那婆多的聖容。”謝雲襟恭敬行禮。
更多的懇求不用說出口了,令出如山的古爾薩司願意解釋這麽多已是恩寵,是對他的殊遇。
“你即将升任小祭。”古爾薩司像是爲了彌補他的缺憾似的,“希利德格在刑獄司已經兩年,即将升任大祭,我派你與他一起出使蘇瑪巴都。”
“我記得那裏是你的故鄉。”古爾薩司道,“你可以穿上最貴的皮襖,佩上玉石,身披代表身份的祭司袍回到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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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的綢缪落空,謝雲襟難免喪氣,但每一次回關内的過程受挫都沒讓他放棄,反而讓他更加堅定決心。他得想辦法打聽到聖路位置偷偷離開,他一直避免在古爾薩司面前玩弄陰謀詭計,那太冒險,但他不得不爲了。
另一件麻煩事是,不離開奈布巴都,他面對的麻煩就更多,随着他升任小祭,塔克與高樂奇定會想從他身上取得更多消息。
首先是塔克,羅特亞裏恩身體越來越差,或許幾年後塔克便會繼位。定然是他了,雖然羅特有四個男孩,當中一個夭折,剩下兩個也沒有太優越的資質——何況在古爾薩司眼皮下,聰明有主見的亞裏恩未必是好事。塔克年紀稍長後越見穩重,且展露出父親羅特的特質,那就是隐忍。
再來便是高樂奇,他見識越來越廣,會成爲精明幹練的執政人才,雖然他總被同年紀的貴族譏嘲是魚将軍的後代,但魚将軍隻是成王敗寇的犧牲者,并不是沒有才能。
這兩人會持續給自己找麻煩,謝雲襟覺得,總有一天這兩人會迫使他走向危險的道路,卷入亞裏恩宮與祭司院的權力鬥争。
那還是幾年後的麻煩事,更遠的……三十年,他等不了這麽久。
他正籌思間,聽到敲門聲。天色已晚,誰會來找他?他開了門,門外是個不認識的小祭,他恭敬行禮,詢問來意。
“孟德主祭想見你。”那名小祭說道,“請金雲襟學祭走一趟。”
自盧斯卡勒死後,孟德主祭可能是謝雲襟最厭惡的人了。那是害死獨臂人的元兇,好幾次他夢見獨臂人問他“你幫我報仇了嗎?”,腰間還插着刀,當謝雲襟無奈低頭時,獨臂人就會撲上來抱着他,在利刃穿過小腹前,謝雲襟會驚醒。
但他沒有拒絕,着好衣服便跟着那名小祭走。小祭并沒有領着他前往孟德主祭的寝居,而是往祭司院外走去,拿出通行令,喚來馬車,兩人一起上車。
并不是主祭專用的馬車,隻是尋常馬車,謝雲襟察覺到這會是個隐密的會見。孟德主祭還不打算放過希利德格嗎?
馬車來到一家暗巷裏的飯館前,飯館大門緊閉,羊肉與藥材的香味從瓦牆上的窗口飄出。無名小祭提着油燈敲了三下門,又敲兩下,大門打開,老闆恭敬行禮,領着兩人上樓。
孟德主祭見到謝雲襟,當即起身,謝雲襟左手撫心行了個禮,孟德主祭示意他上座。
爐火很旺,鍋裏滾燙的油湯冒着泡,是用藥材炖制的羊肉湯,羊肉連着皮,切成大塊,旁邊有小麥制成的面皮,奶酥茶、幾盤生羊肉片跟蔬菜,以及一壇葡萄酒。
看似儉樸實則精細的一餐。
關外吃羊肉通常去皮,因爲羊皮能鞣制成皮革,吃帶皮羊肉可得有些家底,小麥制成的面皮跟上好奶酥茶都不便宜,更不用說熬湯的藥材和葡萄酒,這絕對是富商、貴族與祭司才能有的享受。
孟德主祭從鍋中撈起羊肉放在面皮上,撒上來自西方蠻族的香料,把面皮四邊疊起,雙手捏住,第一口齒頰留香,他咀嚼了會,将剩下的慢慢塞入嘴裏。
謝雲襟跟着吃,葡萄酒的清香與入喉後的甘潤他沒嘗試過,帶皮羊肉在離開鬼谷殿後鮮少吃到,他發現自己竟然懷念起彈牙又有嚼勁的羊皮。
孟德主祭沒說話,他也不說話,就當是接受宴請。酒足飯飽後,他舀碗羊肉湯解酒,藥材的味道撲鼻而來,鮮甜中混着辛而不辣的微麻感,十分爽利。
“你不像是小戶人家出身。”孟德主祭忽道。
“家教嚴格,還有祭司院教導禮儀。”謝雲襟回答。
“沒多久你就會升任小祭,你在兵法軍事上成績很好。”孟德主祭道,“我想安排你進衛祭軍所,你願意嗎?”
“一切但聽古爾薩司安排。”謝雲襟道。
“那我就替你安排。”孟德主祭卷着面餅,“這樣以後我也好安排你代替關内的老眼。”
謝雲襟擡頭望着孟德主祭,他越來越沉穩,就算聽到驚人消息也漸漸學會不動聲色。孟德主祭也不動聲色,他說話像在辦公,你很難聽出他話中蘊含的情感。
“我知道你的夢想是入關當火苗子。古爾薩司覺得浪費,我跟古爾薩司不同,我尊重每個人的理想。”
“雲襟怕承擔不起。”謝雲襟知道肯定有條件交換。
“不,我不用你付出什麽,比起亞裏恩宮那兩個孩子對你的索求,我要的東西像路邊随手可拾的石塊。我隻要你好好努力,今後我會給你很多機會表現,也會幫你達成任務,讓你掌握機會,剩下的我都不會要求。”
謝雲襟想了想,似乎明白了:“尊敬的孟德主祭,您——看好我?”
這話有些含蓄,但他相信孟德主祭聽得懂。
“古爾薩司喜歡優秀的年輕人,年紀大的人有積攢的智慧,但年輕人更能學習進步。你是祭司院最好的學生,比希利德格更優秀,而你跟他隻差六歲。”
“古爾薩司希望他的繼任者會是個年輕人,而我漸漸老了,或許我會是好的輔佐者,當然,這都得看古爾薩司的安排。”
古爾薩司給孟德主祭的時間隻剩下四年,希利德格辦事剛毅果決,政務與兵事都無可挑剔,是年輕祭司中的第一人,謝雲襟雖然學業第一,但現在連小祭都不是。再過四年,假如古爾薩司還在,他會召開主祭會議,将接班人的位置交給希利德格,孟德主祭就永遠隻是主祭,但假如自己的表現能讓古爾薩司動搖,或許古爾薩司會想再等自己幾年,觀察自己的表現,暫緩立希利德格爲繼承人,說不定再等四到六年。
古爾薩司身體很好,但他畢竟年過六旬,對這年紀的老人來說,每一天都可能邁向死亡,何況十年後。對孟德主祭而言,扶植謝雲襟讓古爾薩司猶豫,是他保持繼承權最好的方式。
孟德主祭想借由栽培自己來拖延希利德格成爲繼承人的時間。
這場交談到此爲止,兩人不再交談,謝雲襟享受着豐盛的晚餐。
金夫子常說,權力與财富像是深淵,會吸引每個人奮不顧身,與其說權力與财富是深淵,不如說是漩渦,他會牽扯所有靠得太近的人,無論你願不願意,隻要你靠近,必将被卷入,撕裂,直到粉身碎骨,甚至你離得遠遠的,都可能被暗流襲擊,終至滅頂。那兩百多名奴隸與獨臂人,甚至金夫子,就是因爲卷入孟德主祭與希利德格的權力鬥争而屍骨無存。
三天後,希利德格與謝雲襟率領着百人使隊浩浩蕩蕩前往蘇瑪巴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