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七十三年 春 四月二十九
天空灰沉沉的,又是個陰天。
謝雲襟坐在懸崖邊擡頭望着天空。他今日剛滿十三,還是好奇的年紀。金夫子嚴禁他把雙腳懸在崖外,甚至禁止他靠近崖邊。
這是一處孤崖,約莫五丈長寬,算不上狹小,但也不大,尤其雪山終年積雪,洞口滑一跤真可能摔到懸崖邊,因此金夫子總要他小心。孤崖正上方被一塊凸出的巨大山壁整個遮蔽,面對山洞的右手邊約莫一丈高、兩丈遠處有另一個平台,左邊一丈多處往下兩丈也有個小平台,三個平台階梯似的繞着山崖。
謝雲襟喜歡坐在這,沒雲時,他會看到光亮灑下。絕大多數時候他看到的是一片白茫茫,無論雲還是長年不化的積雪,當然,還有黑跟灰,那是山壁的灰白與黑夾雜。木質的顔色很稀有,他會跟金夫子一起打掃書櫃,那有木頭的顔色。綠色更稀有,那屬于頑強地從岩壁與堅土中生長出來的青苔、雜草或矮叢。除此以外,最常見的便是藍色。
他看過花,幾年前,不知哪落來的種子在岩壁上堅韌生長着,就在右邊高台附近,第一年開了花,很小一朵,有着黃色花瓣與紅色花蕊,他滿懷期待等着第二年,卻再也沒見着花開。他失望了幾年,終于明白那奮不顧身的頑強沒能熬過嚴苛的寒冬。
“雲少爺!”金夫子的聲音從洞穴裏傳來,他提着油燈來到洞口,“别看了,快進來,外頭冷。”
謝雲襟起身,跟着走入山洞。
山壁上點着油燈,通道不明亮,但足以視物。走過狹長曲折的通道,将寒風與天光留在洞外,謝雲襟回到鬼谷殿。
大殿寬一百四十丈,深一百三十丈,這是個粗略數字,當中書架林立。殿裏共有書架一萬一千四百二十二個,每個書架寬六尺、高八尺、深三尺,共藏書二十二萬六千四百四十六卷。
金夫子說,天底下最有用的書都收藏在這,所以取名鬼谷殿,是取鬼谷子博聞通機之意——但或許也是貼切形容這宛如鬼魅所居的幽谷。很多年以後,謝孤白延用了這兩字僞稱自己出身的門派。
“少爺别太靠近崖邊,危險。”金夫子提着油燈在前邊走着。油燈并不是用在通往洞外的走道上的,比起大殿,通道兩側的油燈足夠明亮,而這裏,雖然山壁上每隔一丈便有一盞油燈,但百多丈方圓的洞穴僅憑山壁上的火把油燈顯然不夠,即便點滿,周圍那些燈火也更像一圈圈墳地裏忽明忽滅的鬼火。
謝雲襟沒見過鬼火,但看書上描述,想來差不多。
這裏書籍多,燈火管制嚴格,隻有取書時才能提着油燈走入書廊。東南邊角上的山壁還有熏黑的痕迹和較新的書架,金夫子說那是太爺提着油燈找書,燒了兩大排書架,險些釀成大禍,有些罕見書籍也因此佚失,頗爲可惜。
鬼谷殿前方,離第一排書櫃兩丈處的地面挖有條一尺半寬的水溝,引入洞外融化的雪水,橫越整個山洞,清涼甘凜,可以飲用,但它的用途是防火。過了這條小溝是十餘丈方圓的空地,這裏是洞穴裏最明亮的地方,每隔五丈有一個火台把周圍照亮,左方火台旁有張八尺長四尺寬的書桌,桌面已斑駁,桌旁有個五尺小案,那是謝雲襟學寫字的地方。
山壁中間正前方放着四本密笈,《正氣訣》、《玄化寶典》、《洗髓經》、《養浩神功》。金夫子說,很久很久以前,還有江湖的年代,這裏頭任何一本都足以讓整個武林爲之搶得頭破血流。
但現在沒用了,或者說,并無大用。
“天下最強的武功叫‘權力寶典’,第二好的武功叫‘财富經’,第三強的武功叫‘誘情神功’。權力、财富、女人,比天下任何武功更能擊敗對手。”
“爲什麽沒有男人?”還年幼的謝雲襟問過這個問題,“隻有女人引誘男人,沒有男人引誘女人?”
“因爲絕大部分權力财富都不在女人身上。”金夫子說,“所以引誘女人不容易換到權力與财富。當然,偶爾也能,不過不多,特例之所以被稱爲特例,就因爲它不是常态。”
“把特例當常态争辯,隻會顯現無知。”金夫子這樣說,“真正有用的隻有權力跟财富,人的感情都是武器而已。”
“所以你用不着學武,也省去你分心。”
謝雲襟相信過這說法,學武會讓他分心。在他更小的時候,他埋首于經典書籍,他很聰明,每本書隻要看過一遍就能理解并融會貫通。他也沒旁的事,就隻是讀書,遇到不解的地方便問金夫子,金夫子很博學,若連金夫子也答不出,他們會一起找答案。他不知道外頭的孩子怎麽玩,金夫子沒教過他,但他能在書中得到樂趣。
而整個山洞的正中心,在那四本失去價值的武學寶典後,是張六大派血誓書。與那四本書一樣,它時常被清理,始終保持幹淨,但它放在正中,距離兩側火把太遠——畢竟也不能靠火燭太近,所以總是昏暗着看不清,除那六方特别醒目的朱砂印記外,必須提着油燈靠近才能看仔細上面的文字。
也沒人在乎上面的字,畢竟都過了一百多年。
“少爺,該上課了。”金夫子喊道。
“我今天想自習。”謝雲襟從經過的書架上拿了本書,順手從山壁上取盞油燈,走入左面第一條寫着“和光同塵”的通道。通道七八丈長,通向一處約十七丈方圓的空曠平地,洞頂有五十餘丈高,東北角上有個十來丈寬的巨大開口,像是傾斜的天井,光線從那裏照進洞穴,山洞中不至于昏暗。這裏有茶幾、書桌、椅子、衣櫃,地面鋪着泥磚保持平整,還有四張床,隻有一張床上堆放着折疊整齊的棉被與枕頭。
謝雲襟想過這天井通往何處,應該是孤崖上的某處,據說明教先人便是從懸崖摔下,落入這天井才發現這處隐密。
傳說畢竟是傳說,不知真假,真有人能從那麽高摔下而不死?得多大福分?
想從這洞穴攀爬出去是不可能的,山洞像倒覆的碗,洞口高度更是常人不能企及,但它提供了足夠的光讓人能在這勉強算房間的地方住下。缺點是潮濕,沿着山壁進來的時而還有融化的雪水,細時是滴滴聲響,有時則像茶壺注水聲,挺擾人,聽久也就習慣了,在下頭墊塊布就當沒聽見,若是嫌煩就去鬼谷殿睡,那裏也有張床,謝雲襟常用這水滴分辨外面的氣候與四季。
“和光同塵”的石壁上挂着謝雲襟祖上畫像,當中最大的一幅畫風粗豪,可見畫像中人持書挂劍,英姿飒爽,那是怒王畫像。畫像左下落款處缺了一角,用紙補上,以緻于不知這圖是誰人所繪,不過那不是意外,是後人特意撕去,他們并不想見着繪圖人的名字。
怒王是個書生,這或許出乎許多人意料,大多數人認爲怒王應該是個粗莽漢子,上馬提刀,下馬吃肉,沖鋒殺敵,豪氣幹雲——這些或許都對,但怒王還俗後其實更像個書生。
但“和光同塵”并不是這洞穴裏陽光最充足的地方,從左側算來的第二個洞穴叫“天予我受”,有與此處相同的天井,且更大。那裏是廚房,也是農地,種着黍米和一些簡單的蔬菜,還養着兩對雞跟一隻羊。這裏除了少見的綠色就是更少見的紅——雞冠上的紅。
謝雲襟維生也不隻依靠這些黍米蔬菜,那得遭多大罪?且朝不保夕。第三條通路上寫着“榮辱知足”,取倉禀足而知榮辱的意思,這裏是倉庫,也是金夫子寝居,堆滿臘肉、醬菜和各類持久保鮮的食物,還有成捆的稻米小麥,甚至還有幹花菇、幹鳆魚、火腿等名貴食材,足夠他與金夫子活上半年。
送來這些食物的是他家人的手下。據說從平台上山便是昆侖宮,竊據怒王天下的叛徒們在那輪流發号施令,普通人無法從那附近出入,但對謝家來說不難,他們有辦法進出,但長期往來終究不便,因此食物是從山下送來的。
每個月初三和十八,送食物的人會利用鑿出的通路抵達下方某處,距離這有三十餘丈高差,在洞口平台上釘着個鐵環,金夫子會将繩索穿過鐵環打結,抛下繩索與吊籃,将下方送來的衣食用品吊上。
謝雲襟曾經趴在平台邊下望,隻看着幾個小小的黑點。山壁上積雪濕滑,任你武功再高也難攀爬上來。金夫子會順着竹籃放下一封信,這封信會輾轉送到謝雲襟父親手裏,确認他平安。
對爹的記憶都在第四條通道裏,那間名爲“萬人之敵”的房間。那裏沒有光,擺放着長桌、陣圖與兵棋,同時有練功用的吊環和立樁,據說這裏也是練功的地方,但對他無用。
爹都會在那點起油燈照明,對他說話。
“伱或許是最後一個住在這的孩子。”爹對他說,“以前我們的先人被追殺,因此每個孩子都必須在這躲到成年才被允許離開,後來連仇家都已經忘記我們的姓名,我們也不用躲在這了。”
“但你是帶來不幸的孩子。”爹看着他,“你必須留在這,躲上許久。不用心急,總有一天你能離開這。”
爹很少來見他,每隔大半年才會來一次,每回兩三天,考察功課,與他推演兵棋戰陣,讨論辎重行軍。對謝雲襟來說,這便是他的遊戲,或許是因爲這是少數能與爹相處的時日,所以他特别喜歡推演戰陣,偶爾會讓金夫子陪他推演,金夫子沒有父親的能耐,到去年便輸多赢少了。
爹并未多說外面的事,更絕口不提娘。
外面的事……
謝雲襟擡起頭望向那天然形成的天井,光從那灑進洞中。
他沒見過太陽,一次也沒有。
鬼谷殿的入口位置相當巧妙地面對南方,正上方又有一大塊岩壁遮擋,東西兩側有山岩,他的天空隻有半片,像是一大片朝南的窗台,無論春夏秋冬,日出日落,陽光都不落于窗台上。
他不止一次坐在崖邊,從天未明等到夜色深沉,他在書上看過,知道太陽運行并不是每天相同的,他翻閱萬年曆,對過星盤,确認過許多次,無論哪年哪天太陽都不會出現在他面前。
要看見太陽就必須離開這,或者上山,或者下山,或者翻到山的另一面,這不用走很遠。
不遠,但很難。
他或許可以跳到左側平台,春末夏初的某天,在那裏擡頭或許就能窺見太陽。
崖邊距離那平台不過一丈餘遠,且在下方,有機會跳過去,但也可能摔死在深谷中。而且,他跳不回來。
幾年前,他才八九歲時就問過金夫子,讓金夫子帶他上山或下山,金夫子告訴他這很危險,他的責任不包含謝雲襟提出的任何冒險行爲。
“老爺不允許您離開這,看着您平安長大是老仆的職責。”
雖然被金夫子拒絕,但這不難解決,他下定決心一定要看一眼太陽。
“少爺不能學武功。”金夫子在他想翻閱那四本寶典時對他說。火光很暗,瞧不清金夫子的臉,也無法分辨神情。
“爲什麽我不能學武功?”謝雲襟問。
“您學不了。”金夫子回答,“非但四本神功,書架上的武功您也學不了。”
謝雲襟不信,他親眼見過爹的武功。爹的功夫很好,據說練的是《玄化寶典》,他能輕易縱越過離着兩丈的平台,連提氣都不用。
金夫子雖是他的老師,但也是他的“下人”,并不能真正阻止他。
他知道這四本書的特性優劣。《洗髓經》難學速精,隻需攻破門檻便是一日千裏,強在力從心起,練至精深處隻需一動念,幾乎無須運氣便可随意揮灑,但入門卻極度艱難。
《正氣訣》易學難深,要練至深處有極大瓶頸,但功成後威力萬鈞,隻是既稱浩然正氣,内力便是醇正剛直,容不得一絲雜質,大部分頂尖武學都強調剛柔并濟,能與之搭配的武學受限,尤其輕功,若求縱躍高低遠近或許還行,想姿态飄然若仙便與這心法無緣。
至于《玄化寶典》,靈用不同,玄化各異, 雖不如正氣訣沛然如海,也不如洗髓經能勁随心走,卻是剛柔并濟,幾乎能與天下所有武技搭配,然而難學難精,單論威力也不如其他三套心法,必須搭配頂尖武技才能展現長處。
最後便是《養浩神功》,善養浩然之氣,慢學慢精,看習者天分,修練越久功力越深厚。既是善養,就得慢慢養,前二十年難與其他心法并論,中間二十年才逐漸迎頭趕上,最後二十年雖然功力突飛猛進,但屆時大概也老得精力不足,除了延命長生,難與其他高手争雄。
或許叫它“養生神功”更合适些。
他知道最頂尖的内功心法都是高下難分的,隻存乎運用之妙與搭配武技,于是拿起《正氣訣》。他隻想縱躍過那道天險看一眼太陽,洗髓經全靠天生适性,玄化寶典與養浩神功入門困難,而且正氣訣容不下雜質,練了其他三本便無法再練正氣訣。
他将書帶至練功的“萬人之敵”,點起油燈,要金夫子教他運氣法門,他知道金夫子會武功。
“少爺,放棄吧,您學不了。”金夫子看着他,他聽出金夫子的語氣帶着歎息。
“我想學。”謝雲襟說道,不容質疑。
“趺坐,左腳置于右腳上,雙掌置于胸口,四心朝天,四心是掌心與腳心,仰頭,納氣……”
金夫子從最簡單的内功入門開始教他,他是最有悟性的孩子,雖然讀書上的悟性不同于内功上的悟性,更不同于武技上的悟性,但他學習三天後還是開始感受到一股微暖,如同一顆小圓珠似的東西在他小腹間浮現。他知道這是第一步,之後他要将這顆小圓珠循着氣府諸穴走一圈,反複鍛煉,然後送到氣海儲存,這樣就稱爲一個周天。不同内功在周天運行上走的路徑不同,呼吸吐納之法也不同,唯一相同的是都必須經過氣府諸穴。
謝雲襟發現他将那口真氣送至阙盆穴就再也過不去了,像條被亂石阻攔的道路,不,若是亂石還好,亂石可以突破或搬挪,這情況更像斷絕,像一條平坦的道路前方突然斷裂出萬丈深淵,連搭橋而過都沒辦法。
他有些慌,但不亂,他将這微小的彈丸循着原路送回氣海,準備儲存下來明日再鍛煉。然而當他照着金夫子教導的法門将内力送回氣海吐氣收納時,那顆小彈丸卻憑空消散般,再也不見。
他覺得怪異,這與書上所教的不同。隔天再來,真氣一如昨日,一旦到了阙盆穴就再難寸進,回到氣海便消失。他努力了一個月,毫無進展,他的氣海竟然存不下一絲真氣……
他決定改練《玄化寶典》,但當真氣運行到中樞穴,同樣窒礙難行,氣海依然空空蕩蕩,《洗髓經》和《養浩神功》依然如故。
“少爺,您的身子練不了内功。”金夫子說道。
他不知道爲什麽,但他決定改練外門功夫,就算沒内功,靠着外門輕身功夫越過一丈遠的高台不難,甚至能跳回來。
“不要再練了,少爺,武功是沒用的東西,您應當把心力放在讀書上。”金夫子苦口婆心勸他,甚至收走了書架上所有武功密笈。但這仍阻止不了謝雲襟,這山洞能有什麽地方藏東西?金夫子也不是真正能管束他的人。
他發現練了半年,頂多隻能跳一丈多遠,至于跳高,連四尺都跳不了。他試着揮舞兵器,手能提,腳能挪,卻始終無法迅捷有力,像是少了什麽,勁力始終無法再往上提一分。
半年後,他擲劍于地。他認清自己沒有學武的天分,半點也無。
“武功是下等人的學問。”金夫子寬解着,“萬人敵才是上等人的學問。若有一日,你身傍百人護衛,那時要做什麽自然有人替你做,用不着自己冒險。”
金夫子發現自己說漏嘴,正想轉過話題,謝雲襟已将目光投了過來。
“身傍百人護衛,我會有嗎?”謝雲襟問。他對自己家族所知甚少,隻知道自己是怒王後人,因爲某些原因必須躲在這,其他的并不清楚。
金夫子掩飾道:“或許有一天會,如果少爺有足夠的學問,總有一天會有上百人護衛。”
“你好像早就知道我練不成功夫?”謝雲襟問,“爲什麽?爹不讓我離開,但鬼谷殿有這許多武功密笈,我隻要練成其中幾本就能離開這,爲什麽你們這麽笃定我練不成?”
金夫子閉上眼,謝雲襟看出他在猶豫。金夫子鮮少在自己面前支支吾吾,他是個忠心的下人,沒有秘密,不能說的事他會果斷拒絕回答。
那是個對金夫子而言難以啓齒的秘密。
謝雲襟心跳陡然加劇,他忽地覺得害怕。無論多聰明,他隻是個十三歲的孩子,他甚至隐隐覺得自己希望金夫子不要回答了。
“少爺小時候,老爺用七根銀針破了您的氣府穴道與氣海,傷了您的手筋腳筋,雖不影響日常活動,想要練武卻是不能了。”
“你說什麽?”謝雲襟如遭雷擊,“是爹廢了我的氣海,傷了我手腳筋,讓我一輩子不能學武?”
爲什麽爹要這樣對待自己?
他是個聰明的小孩,心念電轉間,他又明白了一件事——金夫子爲什麽願意告訴他這件隐瞞許久的秘密?
“爹不會再來見我了?”謝雲襟問。打從他開始練武後,父親就再也沒來過,已經快一年了。
金夫子點點頭:“我跟老爺說起您練武的事,老爺……就明白了。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跟您解釋。”
“我想老爺還是會來的,等他想清楚該怎麽跟您說。您畢竟是他兒子,他會來見您的。”
謝雲襟仍舊坐在洞口前的懸崖邊。他叫謝雲襟,表字無岫,正如其名,浮雲爲襟,岩洞爲伴,他注定離不開這座山洞。
十二月的風雪呼嘯,雪花打在臉上,風很大,他覺得自己彷佛要被風吹走了。若是乘這風勢往下一跳,能到達下面那個平台嗎?
金夫子提着油燈來到洞口,再次叮咛他早些進來躲避風雪。
“以前我問爹我幾時能走,爹總說要等時機,金夫子你說,幾時才是那個時機?我還要在這住多少年?”
金夫子猶豫着:“隻要等到……”
“等到大少爺成親,生下孩子後,老爺就會放雲少爺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