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充失守的消息傳來,巴縣一夜數驚,百姓慌亂,紛紛搶購米糧食物,一斤米一晚上能翻十倍價。沈玉傾下令哄擡糧價者斬,沈連雲一日間抓了十幾個米商處斬,常不平領兵日夜巡視,防止騷亂,這才稍穩民心。
沈清歌聽說巴中毫無消息,以爲巴中陷落,丈夫兒子生死不明,又驚又悲。她素來強硬蠻橫,大哭着揪住沈玉傾要他替丈夫兒子報仇,沈玉傾寬言安慰,又派探子往巴中查探消息,卻毫無聲息。
沈玉傾大開城門,收留巴縣周圍及廣安以南居民安置,沈連雲恐怕混入奸細,沈玉傾道:“阻攔奸細需要你們嚴格盤查,不能因懶政傷民。”戰堂左使董钊炎建議将廣安以南至巴縣的民家驅趕至南方,堅壁清野,沈玉傾拒絕。常不平說召回沈從賦和沈妙詩,沈玉傾仍是不答應。
董钊炎急道:“事急矣,掌門不可婦人之仁。”
沈玉傾道:“這不是婦人之仁。即便巴中失守,通州還有守軍,青城周圍也有弟子近萬,巡江船隊守着嘉陵江,隔岸對陣,足能一戰。四叔支援衡山,黔南隻剩下五叔,若讓五叔率兵前來,黔西門戶大開,若是點蒼一舉而拔,連四叔也斷了歸處。至于驅趕百姓,緻使青城子民流離失所,戰後更難收拾。”
董钊炎道:“原不該幫助衡山,如今進退兩難。”
沈玉傾望着董钊炎:“事到如今,董左使依然執迷不誤?點蒼召集盟友就爲當十年盟主?真給華山讓路,隻怕假途滅虢。退讓隻會被人步步進逼,華山當年敢在武當道上抓我,不就是認定青城懦弱,隻會息事甯人?”
沈玉傾性子溫和,這話已說得很重,董钊炎還口不得,隻得道:“米之微新敗,恐軍心浮動,還得有力大将坐鎮。計韶光在漢水,顔雙才就在奉節,可調他回來援助。”
沈玉傾道:“讓許二公子率巡江船隊北上召集渝中各門派,眼下唯有速戰速決,我親自去廣安坐鎮。”
這話一出,不止董钊炎大驚失色,沈連雲、常不平也忙規勸。一名侍衛恰在此時告知楚夫人在謙堂等候,沈玉傾讓衆人退下,說會再想想。
沈玉傾來到謙堂,隻見母親臉上罩着層寒霜,顯然憂心。原來許姨婆說要沈玉傾去唐門請救兵,楚夫人道她出身峨眉,或許能與掌門師姐通個氣,援救青城。
沈玉傾一直避免青城損耗,期望能讓華山知難而退,但眼下已避不得,若是唐門肯援手最好,于是說起親征之事。楚夫人也不贊成,道:“你去不如我去,青城還需你坐鎮。”
沈玉傾道:“娘還得看着爹。”
楚夫人道:“你現在還不能離開青城。”
沈玉傾爲難,回書房修書一封向唐門求援,正要喚來倪硯,躊躇片刻,終将信紙投入火中。
唇亡齒寒的道理,冷面夫人不會不懂,開了路讓華山逼着唐門,冷面夫人若願幫,自會來援,她若不願,這封信不過示弱,一個輕易被打得向外人求援的掌門,被輕視的不僅是自己,更是青城。
衆人越慌亂着急,自己就越要冷靜。
沈玉傾猶豫許久,喚來轎子,吩咐道:“去淩霄閣。”
沈雅言正閑得無聊,在院子裏練劍,雅夫人正在屋裏安慰小姑。沈清歌不住咒罵華山,恨不得将嚴非錫抓到面前千刀萬剮。
一名守衛上前恭敬道:“掌門來了。”随即雙手平舉,示意沈雅言交出兵器,沈雅言哼了一聲,将劍遞給守衛。沈玉傾走入,雅夫人見着他,扭身回避,沈清歌不解嫂子怎麽如此驚慌,見侄兒來,就要走出。
沈雅言道:“大妹子去陪你嫂子,我跟侄兒說幾句話。”
沈清歌道:“青城有什麽事我不能聽?”說歸說,仍是移步往内廂房走去。
沈雅言坐在欄杆上瞪着沈玉傾:“正想你會不會來找我呢。”
沈玉傾道:“侄兒是怕大伯不高興。”
沈雅言道:“什麽事?要我去救廣安?”
沈玉傾道:“那邊門派衆多,得有個重将統領着,雅爺……”
“行。”沈雅言答應得爽利,“你二姑天天找我哭訴發脾氣,妹夫若有個三長兩短,我這大舅子是該替他報仇。再說這是青城的事,我跟你父子倆的恩怨都沒這件事重要。”
沈玉傾心裏百味雜陳,大伯素來不滿自己,嫌棄自己懦弱無能,時常刁難,好不容易解開心結,又得知當年遭父親陷害之事,一怒而叛,被軟禁在寝居,可等青城遭難,他又願挺身而出。
沈玉傾道:“隻是覺得虧欠雅爺,不敢讓雅爺冒險。”
沈雅言道:“我沒這麽小氣。你爹那瘋子還要人看着,你跟你娘都得留在青城,我去救廣安,回來後你要還我自由。”
沈玉傾恭敬道:“多謝雅爺。”
繼續拖下去,戰局隻會越來越複雜,死傷更重,青城的損耗必将加劇。沈玉傾想:“希望大哥那能有好消息。”
※
謝孤白一行人并未在武當逗留,行舟子嚴詞拒絕後,一行人當即離開玄武真觀。苗子義率領車隊在停客所等着,看他們速去速回,又見衆人神色凝重,心下了然,問道:“沒談成嗎?”
沈未辰與顧青裳都感憂慮。事到如今,俞繼恩也無計可施,道:“眼下也沒法子,回襄陽幫再說。這……唉……”
謝孤白自山上遠遠眺望,見丹江口停滿船隻,當中有許多戰船拔去旗号,搖指着問:“那些是青城拔去旗号的戰船?”
俞繼恩道:“是啊,我怕掌門見着不高興,讓計先生拔去旗号。”
謝孤白道:“行舟掌門要咱們三天内将船隊撤出武當,船在丹江口走不了,隻能走人。先與計先生見面商量,免得耽擱。”又道,“我記得計先生是小妹的師父,許久未見了吧?”
沈未辰道:“去年見過師父一面,跟顧姐姐一起。”
謝孤白點頭:“得快些,免得來不及。”剛說完,一口氣接不上,不住咳嗽。
朱門殇皺眉:“這種事要你忙嗎?還不回去歇息?”
謝孤白搖頭:“快些。”
一路上謝孤白不斷催促。武當山離丹江口很近,計韶光早聽說華山侵界,又聽說謝孤白來到武當,忙到碼頭邊候着,見車隊抵達,正要上前迎接,忽聽到一個聲音喊道:“師父。”
一人從馬車上走下,正是沈未辰,計韶光不由得訝異:“大小姐怎會在這?”
沈未辰道:“我保護謝先生來。”
計韶光是青城嫡傳弟子,師承沈玉傾的叔公,前前掌門沈懷憂的親四弟沈雨清,也是川東戰堂總督,管着通州、巴中、廣安、南充戰堂。爲替沈玉傾報華山擒捉之仇,計韶光率軍來到漢水,他怎麽也沒想到掌門竟會派大小姐保護謝孤白,心中頗不以爲然,想:“怎麽讓大小姐來了?”又見顧青裳跟着下車,心想:“又是這姑娘。”
等謝孤白從車上走下,他才第一次見着這位掌門身邊的重要謀士。隻見謝孤白臉色蒼白,身瘦體弱,腳步虛浮,原來是個病秧子?他向來儒雅守禮,上前行禮,雙方叙過姓名,計韶光見謝孤白身子骨弱,怕船上不便,于是道:“大小姐、謝先生請稍候,我安排個歇腳的地方再談。”
謝孤白卻道:“上船說吧。”
一行人上了主船,謝孤白留下沈未辰、顧青裳、俞繼恩、苗子義及朱門殇共商要事。計韶光當先問道:“行舟掌門怎麽說?”
謝孤白道:“行舟掌門下令青城船隊三日内撤出武當。”
計韶光訝異,又不甚訝異。行舟子當上掌門後雷厲風行,整頓得武當上下苦不堪言。他道:“船隻都是跟襄陽幫換的,怎麽撤回青城?”
當初沈玉傾爲與襄陽幫交好,讓出三峽幫長江上的部分水運與襄陽幫,襄陽幫以戰船交換商船,幫沈玉傾在漢水上布置。
俞繼恩道:“青城弟子撤走,之後再把船換回就是。”
計韶光道:“眼下也隻能如此。三天說趕是趕,但咱們早收拾好行李,随時準備走人。”
顧青裳失望道:“謝先生,咱們就這麽走了?”
俞繼恩道:“不走還能怎樣,有别的辦法嗎?”
沈未辰擔心戰事,道:“既已如此,早些回青城吧。”
謝孤白卻道:“我們不回青城。”
衆人都是一愣。
“什麽意思?”計韶光不解。他是船隊領軍,船隊何去何從他必須清楚。
“行舟掌門隻要船隊離開武當,沒說去哪。”謝孤白道,“上漢水。”
“我們直上漢水,入華山境内,直奔漢中。”
衆人大吃一驚,計韶光、俞繼恩、苗子義都吓得站起身來,計韶光道:“這不可能!”俞繼恩說得更直白:“你瘋啦?”苗子義則罵了句粗話。
謝孤白起身道:“這是爲青城計較。船隊一旦入了華山境内,武當就管不着了。”
“真入華山境内,前後失據,我們就這一隊船,打完就沒了,這是孤軍,還是水上孤軍!”計韶光道,“無疑自取滅亡!”
俞繼恩也道:“還有軍糧軍械等許多消耗,你準備去哪弄?”
苗子義也道:“這不是開玩笑,是送死!”
計韶光道:“這批船隊本來隻打算清河匪,保護襄陽幫,人數不過五千餘,就算加上些不會武功的雜役、船夫、工人也不過七千。謝先生,事關重大,你可有掌門手谕?”
謝孤白搖頭:“沒有。”
計韶光道:“且等我傳信問過掌門,再行定奪。”
謝孤白道:“三天不夠往返。”
計韶光道:“如此,恕計某不能從命。”
謝孤白望向沈未辰,隻見她一臉猶豫。沈未辰不善兵法,不知戰略,但也知孤軍深入危險,又看計韶光與俞繼恩反應劇烈,連苗子義也覺困難,想來定是萬分兇險。她擔心謝孤白身體支撐不住,于是道:“謝先生傷重初愈,身體支撐不住,我答應過哥保你平安,不能讓你冒險。”
計韶光道:“華山沿着米倉道入蜀先要經過巴中,巴中易守難攻,華山勢必進退兩難。就算失了巴中,糧道維系困難,計某以爲華山久戰兵疲勢必退兵,無須枉送性命。”
謝孤白道:“戰場不能靠臆測,要赢就得冒險。”
“這連冒險都算不上!”計韶光道,“謝先生,恕計某直言,這叫送死!”
謝孤白正要說話,忽地不住咳嗽,臉色慘白,喘不過氣。朱門殇搶上一步扶住他,爲他診脈,皺眉道:“不是跟你說過還不能動氣?”又道,“他心神激蕩,安排個房間,什麽事緩些再說。”
計韶光原本要再說話,見謝孤白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隻得按下,派人安排艙房。沈未辰囑咐夏厲君照看謝孤白,計韶光讓衆人稍作休息,之後再議。
※
朱門殇扶着謝孤白上床,要了壺淨水自斟自飲,問謝孤白:“你他娘的又搞什麽鬼?”
謝孤白坐在床沿,道:“事急,得緩些來。”說着指指水壺,朱門殇斟了一杯遞給他。
“這話前言不搭後語,又說事急,又說緩些,瞎雞八毛胡扯呢!”朱門殇罵道,“連病都能拿來騙人!”
“朱大夫真是做大票的,當真通透。”謝孤白微笑。
原來朱門殇一搭上脈便知謝孤白無恙,明白他必有所圖,順勢讓他休息。“你他娘的真要這麽上漢水?”朱門殇道,“不說多危險,你這身子,打起仗來,随便兩下就摸死你!”
謝孤白搖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入了虎穴,變成虎屎!”朱門殇罵道,“你想跳河,别拉着我下水!”
謝孤白閉目思索,少頃後道:“幫我請顧姑娘來。”
“想逐個說服?”
謝孤白微笑:“我能幹大票,朱大夫也能當謀士。”
“呸!”朱門殇道,“我是騙人錢,不騙人送死!”
雖然如此,朱門殇仍叫來顧青裳。
“不能在這虛耗,跟華山牽扯越久,青城越難緩出手來幫你師父,拖上一年半載,即便逼退華山,衡山也有危險。”謝孤白道。
顧青裳猶豫半晌,一咬牙,道:“我爲衡山計,自希望青城得利,但兵法戰陣非我所長。我知道兇險,但若謝先生有把握,我相信謝先生。可這是青城的事,我一個衡山人如何開口?”
“幫我勸小妹。”謝孤白道,“讓小妹勸她師父。”
再來是俞繼恩。
“青城的船隊要靠襄陽幫幫忙。”謝孤白道,“糧食器械還請襄陽幫接濟。”
又他娘的要錢!俞繼恩皺眉。他打算回去後在怒房裏多放個人名。
“這是送死!”俞繼恩道,“你知道華山漢水上有多少船?幾百艘!你有多少船?才八十八艘!你怎麽打?諸葛亮來也打不赢!”
“那幾百艘戰船是做什麽用的,打青城嗎?”謝孤白反問。
俞繼恩一時愕然,再一想又覺悚然,讷讷道:“就算我想幫也難,讓行舟掌門知道,還不拆我骨頭?”
“漢水上都是襄陽幫的商船,在商船上準備物資糧草以爲接應,行舟掌門能一艘艘查?”謝孤白道,“襄陽幫之恩,青城定然有報。即便信不過謝某,也得相信掌門。”
俞繼恩思考許久,道:“行,我能幫青城。也不要報恩,隻要與青城結成親家,那都是家裏人互相幫襯。不過你若是騙我……”
俞繼恩沉聲道:“俞某也定然有報。”
他終究是鄂西大豪,一幫之主,表面和和氣氣,實則心機深沉,若非如此怎能統領長江大半漕運?若是發現被青城欺瞞利用,定然嚴厲報複。
謝孤白點頭。
最後是沈未辰……
“要赢就得冒險。”謝孤白道,“華山糧倉定然在漢中,斷了糧路華山就不得不退兵。”
“華山會不知道嗎?”沈未辰道,“我問過苗子義,他也說這是送死。”
“他們以爲青城船隊會撤出武當才敢出兵。”謝孤白道,“他們不将武當放在眼裏,武當不肯聲援,也不幫忙,他們才如此肆無忌憚,華山把全副心力放在進攻青城,漢水上戒備松懈,我們就能趁虛而入。”
沈未辰搖頭:“我不懂兵法,但我想嚴掌門不會如此粗心大意。”
“假若成功了呢?”謝孤白反問,“不就是明知道難,才該去做?”
沈未辰心中一動,口中仍道:“無論怎樣都得先送你回青城。”
謝孤白道:“朱大夫說我撐得住。”
沈未辰搖頭:“我不信,就算朱大夫來說我也不信,誰不知道你會跟他串通?”
謝孤白道:“茲事體大,小妹。當初掌門受擒,我不顧他安危親上武當,現而今也是如此。掌門以國士之禮待我,我當以國士之禮報之。”
沈未辰仍道:“我說過我有自個的性子,不會事事照你吩咐走。你跟哥想的都很多,我隻想着身邊親人朋友。你是哥的謀士,也是我朋友,我不能讓你冒險。”
謝孤白道:“爲了你哥更該冒險。”
沈未辰歎氣:“說服我無用,船隊是師父領的,師父不點頭就下不了号令。”
沈未辰離開房間,滿心煩惱,上了甲闆。她憂心戰局,又擔心謝孤白身體支撐不住,孤軍入漢水,自己不善兵法,隻知道難,卻不知道多難,或許自己想象中的難還是太天真。
“大小姐。”沈未辰聽見師父喚她,轉過頭去,隻見計韶光站在身後,态度恭敬。
“大小姐,屬下有些話想說。”
沈未辰問:“是關于謝先生的提議嗎?”
“不是這件事。”計韶光道,“是大小姐的事。”
沈未辰好奇:“師父請說。”
計韶光雖是沈未辰師父,在他心中與沈未辰卻分屬君臣,再說沈未辰許多武功都是雅爺親傳,自己頂多算半個師父。雖然是半個,一日爲師,無論看在君臣或師徒份上都必須直谏,當下恭敬道:“大小姐,現在不是胡鬧的時候。你向來曉事,怎地近來越發荒唐?”
沈未辰聽師父責備,不由一愣。又聽計韶光道:“青城遭襲,眼看戰亂将起,多少百姓受害,想來掌門正爲此焦頭爛額。謝先生來武當是爲公辦,更爲戰事,你怎麽還想着貪玩?如此兒戲,讓人得知,還以爲掌門昏庸,把大小姐寵過頭了。”
沈未辰道:“我是衛樞總指,大哥擔憂謝先生,派我保護。”
計韶光自然聽說雅爺叛變、沈未辰擔任衛樞總指之事,但他隻道這是掌門爲安撫雅爺作的安排,衛軍多半是沈玉傾親自管轄,當下隻覺得沈未辰當真變了性子,過往溫良賢淑,現在卻找借口推托,不由得歎道:“大小姐小時候也沒這般淘氣。屬下僭越,勸大小姐一句,往時您胡鬧就罷了,現今不比往日,希望您……多爲掌門想想。”說罷躬身行禮。
沈未辰心想:“原來師父隻當我是鬧着玩。到底要做多少事,他們才知我不是鬧着玩?”
她怏怏不樂,隻道:“徒兒知道了。”計韶光見她臉色不豫,暗歎一口氣,告退離去。
沈未辰悶着氣回艙房,顧青裳在門口等着,沈未辰知道她有話要說,招她入内,顧青裳卻拒絕。
“就幾句話要說,謝先生要我勸你。”顧青裳道,“但我不好說,這事太冒險。爲衡山着想,我自是希望能擊退華山,若能一舉而成,對青城也有好處。”
沈未辰搖頭:“我擔心他身子撐不住。”
顧青裳道:“妹子自有斟酌,我就不多說了。”
顧青裳離去後,沈未辰想了一夜。第二日一早,謝孤白又請衆人商議,計韶光仍嚴詞拒絕,此番回應卻少,衆人多半不置可否,或支吾其詞,或推托身份不合适說話。
沈未辰道:“師父,我覺得謝先生的計劃或許可行。”
計韶光皺眉:“大小姐,怎麽你也犯糊塗?兵兇戰危,戰場上多少兇險事,大小姐武功雖好,到了戰場上,兵戈無眼,雙拳難敵四手,身陷重圍,你以爲好玩嗎?若出意外,我怎麽跟掌門、雅爺、雅夫人交代,這不是逼屬下去死?”說到後來,語氣竟有些重了。
沈未辰聽師父仍以爲自己貪玩,不禁委屈,搖頭道:“師父,這不是玩,我知道這是怎麽回事。謝先生之計若成,便能盡快結束戰事,也免去百姓受苦。”
計韶光道:“若是掌門命令,就算是去當誘餌送死,屬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冒險獨斷,計某不能從命。”
沈未辰隻得端起架子道:“我也是青城嫡系,我做什麽掌門都不會怪罪。師父,我命你即刻整軍進發漢中。”
計韶光恭敬道:“大小姐是衛樞總指,責任是守衛青城,戰場上的事大小姐作不得主,船隊還得聽計某号令。”
至此,眼看無計可施,沈未辰回頭,見謝孤白與顧青裳都望向自己,心中明白,抿了抿嘴唇,指向計韶光後方:“師父,你看俞幫主手上拿的是什麽?”
計韶光不疑有他,轉過頭去,忽地腦後風聲響動,他畢竟是沈未辰師父,武功高強,要不也不會被派來漢水,危急中一矮身,驚險避開,口中驚呼:“大小姐做什麽?這不是鬧着玩的!”
沈未辰哪裏理他,搶上一步,左掌揮出,右掌随至。計韶光萬料不到乖巧溫順的徒兒竟會偷襲自己,不僅失了先機,更是心神慌亂,左手連環格擋,右手去掏腰間判官筆,才剛抽出,沈未辰閃電般奪走判官筆,計韶光再掏另一支判官筆,沈未辰将手上判官筆壓上,連劃十餘圈,計韶光拿捏不住,判官筆脫手飛出,随即“啪”的一下,右肩中掌。
計韶光喊道:“大小姐——”言猶未畢,沈未辰雙手圈住他脖子左右一兜,撞得計韶光頭暈腦漲。他武功當真高強,竟然不暈,也因此多受些苦,沈未辰曲肘撞他胸口,趁他氣悶伸足将他絆倒,手刀劈下打在他後腦上,連着幾下重擊才将計韶光打暈。
其實以計韶光武功,即便被偷襲失了先手也不會如此輕易被打倒,隻是他一來不信沈未辰會對自己動手,心神大亂,二來對大小姐心懷敬畏,猶豫間不敢還擊,以緻于敗得如此之速。
這幾下兔起鹘落,把苗子義、俞繼恩給看傻了,沈未辰心下愧疚,忙低下身看師父是否無恙。謝孤白開口道:“俞幫主,請您先在碼頭上打個招呼。顧姑娘,你幫小妹照顧計先生。小妹,請你發号施令,即刻出航。苗兄,還請你調度船隻。”
苗子義哼了一聲:“難怪來個武當山還要我跟着,合着你早有盤算是吧?”
沈未辰喚來副領隊,隻說師父身體不适,下令船隻出航,苗子義指揮調度。副領隊雖有疑惑,但沈未辰催促,隻得去了。
這支五千人的孤軍于是浩浩蕩蕩往漢中進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