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諾謝孤白前往武當後,沈玉傾并未回鈞天殿。他叫開如意門旁的小門,讓侍衛留下,城門守衛見掌門單獨離開,并未感到訝異,顯然不是第一回。
離開青城後,沈玉傾騎馬來到城西老橋巷子。這條僅容一馬前行的窄巷裏有間文山書軒,老舊的匾額昭告着這店鋪的曆史悠久,或許是巴縣最老的書軒。
書軒很小,窄巷裏即便敞開門,陽光也灑不進屋裏。掌櫃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把張書桌擱在門口,貪着日光眯着眼抄寫一本食譜。
這巷子鮮少有富貴人來,他一眼瞥見馬匹,連忙擡起頭,起身恭敬行禮,但沒問安。沈玉傾揮手示意,将馬匹交給掌櫃看着,走入書軒。
書軒裏,書架上有些書,但不多,都是比較常見的,諸如門派印發的曆書,還有幾本供孩童學字用的《千字文》、《三字經》等,其餘的聖賢道理、文人筆墨一疊疊胡亂堆在屋角,陰暗裏透着股黴味。
沈玉傾當然不是來買書的,他迳自走向書軒後方,掀開門簾,裏頭是個更陰暗狹小的房間,小得放下一張書桌後就僅夠一人繞至桌後。幸好有扇小窗,陽光從窗外灑進房間深處一隅,照在書桌周圍,書桌下堆着許多書籍,從殘破與蛀蝕的程度上看,怕不有幾十年曆史。
書桌後的老頭瞧着七十來歲,正自專注看書,以爲是兒子進來,低着頭道:“孫家老奶奶委你替他抄《妙法蓮華經》,她那正本有些破漏,我記得鋪裏還有完本,你找找。”待擡起頭見着沈玉傾,忙巍顫顫站起身來。
沈玉傾道:“張夫子請坐,不用問安。”
張夫子仍是恭身行禮,這才坐下,沈玉傾拉張椅子坐在他面前。張夫子彎下腰在書桌下找尋,過了會,拿本舊書出來,脫線散頁,紙張黃舊斑駁,幾乎一翻便要碎。
張夫子道:“昆侖共議後,跟薩教有關的書籍都被焚燒,保存下來的不多。這本《古行見聞》名字瞧着沒犯禁忌,又冷僻,這才保存下來。”
張夫子翻了幾頁,脫線散落,不可收拾,索性抽出裏頭幾張要緊的遞給沈玉傾,道:“這是百多年前一個姓古的人所寫的旅居筆記。他是前朝一個文人,當過官,這且按下不表,他去過關外。上面寫着,薩教……那時還不叫蠻族,薩教徒信奉光與火,光代表神……我是說薩妖,火代表薩妖賜予人的智慧。用鎖鏈纏繞表示這人的智慧、想法、念頭都被綁着,就是說這人不自由,不能有自個的想法,其實就是薩教人烙在奴隸身上的烙印,就像我們在牛馬畜生上烙印一樣,有時還會用蠻文烙着主子的名字。”
“奴隸?”沈玉傾沉思着。
“掌門是在哪見着這圖像的?”張夫子好奇問道。
沈玉傾笑道:“也就前幾個月在藏書閣夾屜裏翻着張圖紙,紙張破碎模糊,我好奇來曆,就照着畫張圖來請老先生指教。”
“古籍裏找着?這就怪了。”張夫子臉露困惑,從桌下翻出另一本書,同樣老陳破舊,沈玉傾借着窗外陽光瞧仔細,書名是“四教觀思”。
張夫子道:“這本《四教觀思》,作者考察道、釋、明、白蓮四教的教義溯源歸本,卷末附錄記載着當時薩教的習俗。”他在尾頁找着一張圖像,“這作者也是有家底的,這是印制本,罕見稀有,才能保存這麽張圖。”
那圖紙斑駁破舊,墨迹早已褪色,仍能看出是個鎖鏈圍繞火焰的圖像,卻與謝孤白身上圖像有所不同,可以看出兩張圖像隻是年代差異。
“百多年前薩教用的奴隸烙印應該是長這樣。”張夫子道,“跟掌門拿來的略有不同。”
沈玉傾知道圖像印記往往随年代更疊而變化,口中道:“蠻族是許多部落組成,許是不同部落所用。”
張夫子搖頭:“不會,這奴隸印記幾乎是所有部落通用。”
“既是幾乎,就不能肯定說是全部。”沈玉傾道,“我見着那印記來處不明,說不定耳傳筆記,出了謬誤。”
張夫子感歎道:“這種圖紙現在罕見,這都是我爺爺那年月留下,掌門若是能找個完本,也是珍寶。”
沈玉傾從袖中取出一張銀票遞給張夫子:“不瞞夫子,這圖紙擔着些幹系。我來這的事還請夫子保密,莫說與人聽。”
張夫子接過銀票,眯着眼瞧見數目,頓時瞪大老眼,挢舌不下。
蠻族的奴隸,那是一段怎樣的日子,沈玉傾難以想像,像謝孤白這樣的斯文人,還有以他的心性,是怎麽熬過艱苦的奴隸生涯?
謝孤白總是隐瞞一些事,比起他說的謊,他隐瞞的事更讓人介意,沈玉傾在回青城的路上想着。什麽鬼谷傳人,與文若善交換身份,這些謊言或許是用來遮掩他隐瞞的真相。烙印并非證實他去過關外,而是證實他有所隐瞞。
即便不算上自己,在謝孤白卧病期間替他更衣的婢女定然也見着他身上的刺青,但謝孤白對烙印始終未提一語,是不知道已被發現,還是打算隐瞞到底,或者裝傻直到自己提出疑問?
爲什麽要隐瞞,如果今天發現這烙印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自己要怎麽幫他?還是他仍不相信自己?即便瞞無可瞞,依然不打算坦承嗎?
若蠻族能潛入昆侖宮,能在十幾年前就潛入九大家,那麽大哥是去過蠻族,還是……其實他就是蠻族人,走密道來到關内,改換身份潛伏在自己身邊?
沈玉傾還是相信大哥的。謝孤白養傷期間,他沒問過這烙印,一來他想先查探圖像來曆,二來是謝孤白傷重,不想使大哥傷神。然而謝孤白傷勢未愈就要前往武當,是回避還是另有所圖?
沈玉傾很難不懷疑,包括謝孤白故意坐視天下大亂這件事,即便謝孤白解釋理由,誰又知道他是否隐瞞什麽?
沈玉傾回到鈞天殿,沈連雲在殿外等候,沈玉傾招手示意他入殿,問道:“刑堂有什麽事嗎?”
沈連雲躬身行禮,道:“刑堂公文已呈至掌門書房。”沈玉傾點點頭,納悶問道:“還有什麽事?”
“掌門……出青城了?”沈連雲問,“我來見掌門,無人知道掌門去處,掌門的随從都留在如意門偏門那。”
沈玉傾皺眉:“你在查本掌的行蹤?”
“不是。”沈連雲仍然恭敬,“掌門,青城雖是治下,孤身獨行仍太托大。”
“本掌還有自保能力。”
“有心算無意,終究危險,披甲千萬,獨行不過一匹夫。”沈連雲道,“我是擔憂掌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希望掌門以後不要單獨出城,就算有什麽要事,帶幾個侍衛,或者帶着大小姐。保護掌門安全是衛樞總指職責,掌門單獨出城無人知曉,這也是大小姐的失職。第二件事,卑職能知道,肯定也會有其他人知道。”
沈連雲彎腰行禮:“太掌門雖然遜位,還是有些人叨念着。”
沈玉傾明白他意有所指,沉默半晌,道:“本掌明白了。”
自己并不清楚父親還有多少心腹,甚至要說已經根除青城所有蠻族奸細也隻是猜測。沈連雲早已嚴加拷問,才會将那些人處死,沈玉傾相信青城裏已無能查出的蠻族奸細,但也隻是自己相信而已,誰能擔保一定沒有,又有誰能保證有?以老眼行事之缜密,說不定還有其他潛伏者,青城也隻能嚴加防備。
沈玉傾沉思半晌,讓守衛喚來沈未辰,把謝孤白要往武當的事說了。沈未辰訝異道:“謝先生都還站不穩呢,怎麽去武當?”
“我還擔心一件事。”沈玉傾沉吟,“除了朱大夫跟苗子義外,還想請小妹走一趟。”
沈未辰心思伶俐,頓明其理,道:“哥是擔心三叔還有親信?”
沈玉傾點點頭:“總不能讓憾事再發生,小心些好。照理說,你是衛樞總指,要留守青城,原不該讓你去,哥卻又沒信得過的精細人。雅爺是好人選,不過……”沈玉傾苦笑,“我瞧大哥壓不住大伯。”
沈未辰明白哥哥用意,于是道:“這挺好,我跟顧姐姐許久未見,也有些舍不得。師父在那,我也去過武當,算熟悉,是好人選。”
沈玉傾點頭:“這事就讓小妹處置,多帶些人手。”
沈未辰笑道:“哥不用擔心,我會保你的軍師平安回青城。”
※
北辰閣布置周嚴,幾乎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衛都是沈連雲與常不平推薦的,再由沈玉傾細心挑選過,忠心可靠,除了服侍的婢女外,嚴禁其他人與沈庸辭交談。
沈玉傾每日都來問安。走過森嚴守衛,他記得不過數月前将父親送回北辰閣,他路過這些守衛時心底還沉甸甸地不自在。
現在卻已習慣了。
沈庸辭見兒子來到,笑道:“你來得正好,我正悶得慌。”說着拉起沈玉傾袖子,把半盤殘局收拾整齊,“陪我下盤棋。”
楚夫人笑道:“他嫌我棋臭,你陪你爹玩玩。”
沈庸辭皺眉:“我沒這樣說,盡在兒子面前編排他爹。”
沈玉傾讓父親執白,沈庸辭卻要猜枚,沈玉傾猜錯,沈庸辭持白先行,落了座子,問道:“青城裏最近有什麽事嗎?”
沈玉傾應了一子,答道:“謝先生要去武當。”
基于禮貌,也有請益與試探的意味在,沈玉傾仍會向沈庸辭提起青城之事。
楚夫人起身囑咐侍女準備點心茶水,拉張椅子看着父子兩人對弈。沈庸辭道:“若是行舟掌門肯通融,确實能牽制華山,若能拉攏爲援助那是最好。行舟掌門性格強硬,倪硯作不得主,雅爺又頑固,謝先生确實是最好人選。可他傷勢痊愈了?能走這一趟嗎?”
沈玉傾道:“我讓朱大夫随行。”他沉吟半晌,應了一子,“讓小小跟去保護。”
沈庸辭笑道:“雅夫人又要說話啦。”
“這是公事,小小也想替青城盡點心力。”
“爹覺得,你幫衡山幫得太快。”沈庸辭沉吟半晌,回了一子,“唐門那,冷面夫人始終按兵不動,她跟點蒼勾結,點蒼勝出,她不受害,衡山勝出,仗着與青城的關系,李掌門即便不滿也不好發作,穩立個不敗局面。”
“照爹的原本打算,這局面要怎麽應對?”沈玉傾反問父親。
沈庸辭默然不語。照他原先盤算,李玄燹勢必與諸葛焉同時身亡,九大家亂成一團,盟主難決,衡山與點蒼開戰,青城坐山觀虎鬥。
“我會與點蒼聯合,與諸葛副掌協議,從衡山取得湘西、大庸、武陵、益陽等地,得長江水利。”
“副掌會允諾嗎?有了丐幫,青城不過錦上添花。”沈玉傾道。
“徐放歌死,他的家天下還沒穩固,丐幫就算不亂,繼任掌門一來未必姓徐,二來即便姓徐,對點蒼的盟約也未必能盡心。”沈庸辭落下一子,“徐掌門是爲了他的家天下才與點蒼結盟,沒徐放歌就沒盟約,那青城便重要。再說鶴城的門戶是你姑丈把守,即便無法說降,也總有辦法應付。”
是很犀利的攻勢,沈玉傾想起過去與父親下棋,父親并不以攻勢見長,而是緩守徐圖,偶有反擊往往殺着淩厲。受着父親影響,沈玉傾亦是棋風穩健,當下應了一子,仍是穩固爲主。
仔細想來,父親的爲人一如他的棋路,表面龜縮屈服,偶有攻勢便是淩厲。
“武當繼任者素來無能。至于唐門,冷面夫人一死,即便唐二姑娘繼位也太年輕,隻消取得湘北就可圖鄂西,或圖唐門取川地,那時青城便可自成一霸,假以時日便能與點蒼分庭抗禮。”
“所以,昆侖共議棄票的人,是爹?”沈玉傾忽地問了一句。
沈庸辭手一顫,險些落錯子。他假裝遊移思考,但沈玉傾已看在眼裏。
“那時爹還不知道唐門私下與點蒼結盟,衡山還占着五票優勢,隻有九大家掌門身亡且投票未出結果,點蒼才會與衡山開戰,爹的計劃才能成功,所以爹才選擇棄權。”沈玉傾落子,守勢穩固,沈庸辭一時也難突圍。
“而且一張廢票并無意義。盟主之位終究不能懸而未決。既然第一輪未決,那就有第二輪,第三輪,如果一直懸而未決,那就得重新再議,又或者直接表态,那時爹就不能投廢票。所以希望盟主之位懸而未決,最好保證投票隻有這一輪,之後沒法再投第二次。而在場能确定投票隻有一次的人……”
“爹你都請了彭前輩來代你受過了不是?”沈玉傾又落了一子反擊,淩厲得讓沈庸辭意外。
“如果謝先生沒來青城,爹打算怎麽做?”沈玉傾問,繼而替父親回答,“借着刺殺事件倒戈點蒼,點蒼就有了青城、華山、丐幫、點蒼四票,隻要崆峒與唐門其中之一倒戈,就有五票,那時爹同樣會棄權。若是點蒼有六票甚或更多,爹就會想辦法說服其中幾人倒戈,或者找個理由轉向支持衡山,你總是要讓局面僵持。”
“不,往更深處想,”沈玉傾又接着說,“假若八大家掌門都死了,誰當選盟主也隻有爹的一面之詞可信。又或者爹會拖延投票時間,在投票開始前炸死八大家掌門。”
沈庸辭不語,應了一子,仍是強攻:“那是誰倒戈向衡山?崆峒、唐門、華山?這很重要。點蒼同盟中還有個叛徒。”
“不會這麽簡單的,爹。”沈玉傾望着棋盤沉吟着,沒回答沈庸辭的問題。雖然他心中有猜測,但沒十足把握前,不肯輕易開口。
楚靜昙接過侍女送來的點心茶水,替兩人斟茶,将茶杯放在棋盤邊。沈庸辭被軟禁後,沈玉傾希望母親能多陪着父親,當中也有監視的意思,楚夫人卻不願,說自己不想閑着無事,這不把娘也一起關上了?非要找些事做。戰堂堂主出缺,由沈玉傾代攝職事,楚夫人雖未挂職銜,也協助戰堂事務,負責軍械馬匹等事。
但大多數時候楚夫人依然會陪着丈夫,尤其是許姨婆、沈清歌等親眷來訪時,楚夫人不在便不允進。沈玉傾以爲她是不想與父親相對,可後來見他們夫妻相處如故,便不再多說。
或者說不想點破。
“且不論冷面夫人未赴昆侖共議,徐幫主也沒死,繼任武當掌門的人是行舟子,孩兒見過他,不是個糊塗人。”沈玉傾接着道,“即便真遂了爹的意,諸葛副掌,您不知道他怎麽想,他從來沒信過您。”說着又落一子。
“以利合,以利聚,落子未爲輸。”沈庸辭道,“進取才是青城長久之道,何況爹還有人幫忙。”他久攻不克,索性棄中路糾纏,往邊角上落子,這着異軍突起,想殺沈玉傾一個措手不及。
“蠻族?”沈玉傾快速落子封鎖了邊角上的進路,沈庸辭想了許久,這才還了一手。
“我問爹的是現在的局面,原先的設想并無他用。”
沈庸辭默然半晌,道:“我會建議諸葛然與丐幫三家瓜分衡山,讓華山取得孤墳地,青城取得鶴城、湘西與大庸等地。”
“青城必須在這場大戰中取得利益,那就是湘北領地。”沈庸辭落子。
沈玉傾搖頭。
或許父親一開始的綢缪若成功,青城有機會取得如父親所言的利益,也僅止于有機會,不代表能成功。而當父親的算計落空,正如現今,冷面夫人和徐放歌未死,行舟子繼任掌門,他的算計反會讓青城落入險境。有了丐幫,諸葛然不需要青城這個盟友,反之,華山對青城卻是虎視眈眈。
更何況——
沈玉傾應了一手,斷了父親反撲的機會。
青城能與點蒼結盟,唐門也能。
沈庸辭投子認輸。
“我是輸了這盤棋,卻未必會輸掉青城利益。”沈庸辭道,“紙上談兵終究是紙上談兵。你與諸葛然談過了嗎?你想過替青城取得利益嗎?”
“用青城的子民冒險換來青城的利益?”沈玉傾收拾棋子,問,“爹還要再來一盤嗎?”
沈庸辭揮揮手:“不啦,現在不是你的對手。”
“點蒼衡山這場大戰隻是開始。”沈庸辭道,“大戰結束後,青城能得到什麽?隻是一個盟友,還是百裏千裏的利益?你聯結了唐門,隻是讓他們坐壁上觀,坐收漁利?”
沈玉傾搖頭:“孩兒會有計較。”
“那個謝孤白,你摸清他來曆了嗎?”沈庸辭道,“你就這麽信任他?”
沈玉傾道:“爹,舊話不用再提。”
“兒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你已遜位,别操心這許多事了。”一直默不作聲的楚夫人端起茶杯遞給沈庸辭,“茶都涼了。”
沈庸辭接過茶杯一飲而盡,楚夫人又爲他斟上一杯。
“你是我兒子,我不會害你。”沈庸辭道,“玉兒,爹跟你講心底話,爹就問你一件事。”
“人必有所圖,尤其是他那樣的人,你知道他爲你做這些是圖什麽?”
“不知道他圖什麽,你就駕馭不了他,總有一天,他當爲所圖反噬于你。”
沈玉傾默不作聲,繼而道:“父親的教誨,孩兒會謹記。若無他事,孩兒告退。”
“還有件事也要提醒你,或許對你有幫助。”沈庸辭輕撫茶杯,“我在昆侖宮與玄虛道長交談過,行舟道長不會是他想要的繼承人,這裏頭必然有事。”
如同青城一般的事嗎?沈玉傾心想,仍未回話,恭敬行禮告退。
父親是否真如表面上這般安心隐退,不再過問政事?
娘一如既往與爹相敬如賓,恩愛如常,他知道這不是娘的本心。他很清楚娘對爹的失望,這不過是讓外人看的。
如果連娘都能收起性子,在外人面前做好楚夫人的本分……
夫唱婦随,父慈子孝,不過是一出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