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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當風秉燭(上)

第141章 當風秉燭(上)

昆侖九十年  五月  春

謝孤白還沒醒來,甚至能不能活都指着天意。沈玉傾沒有停留在順如巷子,他固然焦急,但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那便是華山陳兵,還有緊接而來的天下大勢。

原戰堂堂主田文郎早因案被捕下獄,沈玉傾招來左使董钊炎、右使梁慎、禮堂堂主倪硯,還有自己的心腹沈連雲和常不平,深夜到鈞天殿商議。

昆侖共議上的大事他們都已得知,衆人惶惶不安,沈玉傾看在眼裏,知道他們的不安中還有對自己這個新任掌門的懷疑。

這場會議持續了一個多時辰,董钊炎與梁慎都認爲應該在邊界陳兵對峙,不一定要開戰,但對華山有喝阻之用。或許是昆侖共議九十年的和平讓梁慎認爲戰端不會輕啓,他認爲這不過是虛張聲勢的舉動,華山的目的是對點蒼獻忠。

對比梁慎的輕忽,董钊炎則顯得穩重,雖然同樣主張陳兵,但他勸告以剛回青城的米之微作主帥,将北邊的門派全調動起來。昆侖共議大難剛過,天下動蕩,形勢難以預料,不如先行一步,鞏固邊防。

禮堂堂主倪硯則有另一種主張:“華山兵過漢水,說直白些,這不是華山跟青城的事,是點蒼跟衡山的事,華山是爲點蒼張目。陝西跟衡山隔着青城跟武當兩派,兵路不通,補給困難,華山能怎麽打?我覺得隻是虛張聲勢罷了,目的就是要青城表個态,支持他們。”

禮堂負責與各門派往來,與九大家掌門要人往來最是密切,在場衆人中,或許是最了解其他門派内部狀況的人,他不認爲華山有能力威吓衡山。

“但如果掌門陳兵邊境,那就是與華山對峙,這樣叫闆,華山會認定青城站到衡山那邊,這有違青城祖訓中道。”

他提出辦法:“先修書一封給嚴掌門,告知太掌門病重,掌門新接政務,諸事繁忙,昆侖共議的事會再與衡山李掌門共商。與其陳兵對峙,不如把防線往後縮一些,在廣元、巴中據城以守,一來示無敵意,二來有險可據,三來也不用太勞民傷财。”

“這他娘的是蠢話!”董钊炎說道,“等他們爬過山,累個半死,我們來個以逸待勞,直接打了,還躲在城裏幹嘛?再說了,要是沒點動靜,讓華山以爲我們毫無準備,以爲好欺負,本來不敢打的都打了!”

沈連雲主掌刑堂,常不平是戍城衛長,兩人并未多言。沈玉傾沉思片刻,他得在這點時間内作個決斷,不然難以服衆。所有事擠在一塊,自己奪權,雅爺造反,四叔五叔意向不明,昆侖共議劇變,華山陳兵漢水,謝孤白偏生又在這節骨眼上倒下,而他還擔心唐門是否會倒戈。所有事情都必須盡快處置,半點耽擱不得。

他沉思片刻,衆人原本争執不休,見沈玉傾不說話,都望向這名新任掌門,卻又擔心這繡花枕頭會不會在今日怯了。

“諸葛掌門過世,繼任者該是長子諸葛聽冠。”沈玉傾問倪硯,“我聽過傳言,是個氣傲的人。”

現在是講華山的事,怎地掌門問起點蒼了?倪硯不解,但仍恭敬回答:“氣傲是好聽話,都說是浮誇,好大喜功。據說……他跟弟弟感情不睦,諸葛副掌常常責罵他。”

沈玉傾記得元宵時來訪青城的諸葛長瞻,這人給他的感覺便是穩重有禮,于是道:“說詳細些。”

“泥巴。”倪硯回答,“都說點蒼有金石,金是諸葛副掌,石頭是前掌門,那新任掌門就是泥巴,泥巴比石頭還無用。”

沈玉傾沉思半晌,吩咐道:“照倪堂主所言,通知廣元跟巴中駐軍嚴加戒備。計師伯率領的船隊還在漢水上,讓他停在武當跟華山交界處待命,這足夠喝阻華山。我會修書一封,請嚴掌門三思。”如今看來,方知當初大哥拉攏襄陽幫的舉措有多重要。

董钊炎道:“掌門若不陳兵,隻怕人家以爲青城怯了。”

沈玉傾反問:“太掌門是幾時回來?”

董钊炎一愣,回道:“是幾天前的事。”

沈玉傾道:“從昆侖宮回到各家,唐門、華山最快,青城、少林、武當次之,點蒼、丐幫、衡山最慢。就算八百裏加急文書,估計丐幫和點蒼也才剛知道消息。諸葛掌門死在昆侖山上,嚴掌門和徐幫主跟誰通聲氣?”

梁慎道:“我就說這是華山獻忠,他們不敢打。”

沈玉傾卻不這麽認爲,大亂已經開展,點蒼丐幫華山定會一起行動,點蒼不先動手,丐幫和華山肯定不會先動,徐放歌要獨占丐幫也會強迫點蒼動手。

局勢複雜無比,九大家掌門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後續發展,甚至……嚴非錫若是放手一搏,率先興兵,這可能性雖然極低,但難保嚴非錫不會兵行險着。

他希望有個能跟他商量的人,可眼前人都不是,這些人一開始目光就不在遠處,九十年的太平讓他們漸漸麻木。他遣退梁慎與董钊炎,隻留下沈連雲、常不平與倪硯,移到謙堂商議。

到了謙堂,沈玉傾陷入沉思。徐放歌一定還沒回到丐幫,點蒼可能幾天前就收到消息,諸葛然會怎麽做?或者諸葛聽冠……點蒼局勢渾沌不清,諸葛聽冠會把政事交給諸葛然嗎?他問了倪硯的看法。

“諸葛聽冠年紀輕,名聲不好,屬下所知甚少。”倪硯說道,“但我想,如果他能聽話,頂多就是小石頭,未必會被叫成泥巴。”

常不平卻道:“外人的看法未必就是事實。”這話說得很巧妙,但沈玉傾聽得出來,自己就有繡花枕頭的稱号,他是提醒沈玉傾,他們對諸葛聽冠不知根底。

倪硯道:“不知其人知其敵,會被諸葛副掌讨厭,屬下想,不會是聽話的人,也不會是聰明人。”

作爲青城與九大家往來的禮堂堂主,倪硯當上堂主才七年。他與少林寺負責同樣政務的覺聞住持有許多相似處,都是舉止誠懇有度,易親近,好說話,然則不僅心細,也能決斷。瞧着溫言軟語好說話,實則不該讓時一步不讓,他展現的長袖善舞并不是口齒伶俐能說服人,而是知曉輕重。你不會聽到他口出惡言,但當他批評一個人時,你可能得回家琢磨一番才能聽懂他的暗示。

他對于諸葛聽冠的評價很有道理,那麽問題來了。沈玉傾問:“諸葛掌門身亡後,諸葛聽冠是否會繼續其父遺願,與衡山争奪盟主之位?還是所有大計全随諸葛掌門之死結束?”

倪硯道:“定然是子承父願。都說諸葛聽冠類父,這回争搶盟主又是諸葛副掌的計較,這一點上肯定叔侄同心。華山發來訊息,說點蒼、丐幫、華山不服共議結果,要求再議,可見還不死心。”

“未必然。”沈玉傾道,“隻有華山動兵不是?徐幫主估計還沒回到丐幫,怎麽發号施令?”

“加急文書會比人先到。”倪硯回答。

“這我知道,但是諸葛掌門已死,徐幫主跟嚴掌門在昆侖宮跟點蒼的哪位讨論後續?”

倪硯答不出來,沒人答得出來。沈玉傾又一琢磨,徐放歌的目的始終是将丐幫改爲家天下,徐放歌是否會倒戈衡山?這會是李玄燹拿得出的籌碼嗎?又或者,丐幫可能先動兵?這又要看徐幫主的想法。然而華山先動是最不可能的。

站在徐放歌的立場,他先動手就是逼點蒼動手,如果他興兵而點蒼不興兵,李掌門立即就能跟徐放歌談,徐放歌一倒戈,點蒼就全盤盡墨。這一想,沈玉傾全想通了。

“是嚴掌門與徐幫主在昆侖宮先通聲氣。點蒼如不發聲,那就是怯,一旦怯了,李掌門就會與徐幫主談,這一談說不定丐幫會倒戈。”沈玉傾解釋這非常可能,從昆侖宮到衡山,兩人的車隊走同一條路的機會非常大。點蒼一定要提出不服才能穩固同盟,這或許是諸葛然的緩兵之計,先穩固同盟,再行後圖。

倪硯露出佩服神色,新掌門确實聰明,或許……比固守中道的老掌門還要強些。

沈連雲插嘴道:“我若是李掌門,或許會冒個險。”

沈玉傾問道:“冒什麽險?”

“徐幫主受傷了。如果死在半路上……”

沈玉傾倏然一驚。确實,這是他不會想到的方法。假如徐放歌一死,他的家天下大夢頓時就絕。但他一琢磨,又道:“若我是李掌門,不會這樣做。”

他接着道:“彭小丐被逐出江西後,徐幫主的人馬掌握了大半個丐幫,繼位若仍是徐家人,就能以爲父報仇名義興兵,點蒼定然支援。就算不是徐家人繼位,下一任幫主仍要爲前任幫主報仇,李掌門便失去大義。”

“還有一種可能,丐幫大亂。”沈連雲道,“衡山隻要對付點蒼就夠了。”

“那換個說法,嚴掌門不是更有理由殺李掌門?”常不平問,“隻要李掌門途經陝西附近……”

“衡山有制度,三個副掌門可代行掌門職事,衡山不會亂,但仇一定結深。如果點蒼改換想法,不争盟主之位,華山馬上就是天下圍攻的局面。”沈玉傾道,“嚴掌門應該不會冒這個險。”

“還有少林。”倪硯接着說道,“覺空首座跟李掌門私交甚笃,但覺見大師才是方丈,他才能決定少林是否淌這渾水。”

“倪堂主認爲少林表态支持衡山嗎?”沈玉傾問。

倪硯搖頭:“我不知道。”

少林寺的對外政務都是由覺聞負責,覺聞是俗僧,覺見的想法未必會與他一緻。他很清楚地知道,爲了給俗僧吃蒼蠅,正僧可以胡攪蠻纏到什麽程度,反之亦然。覺見雖不至于以私害公,但除了孤墳地争議外,少林很少表露出對華山或點蒼的敵視。

沈玉傾沉思半晌,該是下決斷的時候了。“我再修書兩封,八百裏加急傳給覺見方丈與覺空首座。”

“掌門要說什麽?”倪硯詢問,他不能不問。

“就說昆侖共議已決,青城願奉衡山爲盟主,請少林出面調解華山與丐幫的紛争。”

倪硯大吃一驚,道:“這是站了邊,不合中道!”

“這時候不能死守着中道。”沈玉傾道,“隻要少林也支持衡山,陳兵在孤墳地,華山水陸兩路都有顧忌,不敢妄動,北方的危機就解除了。”

“如果真要站邊,爲何不加入點蒼一方?”倪硯道,“唐門在昆侖共議上已經背叛同盟,青城若是三面受敵,危矣。反之,若青城支持點蒼,唐門也會被迫支持點蒼。武當無能,少林不接青城,青城頂多應付衡山一個敵人,衡山三面受敵,隻能讓位。掌門這樣做是将青城之安危系于唐門的态度。”

這位倪堂主還是明白局勢的,沈玉傾感到欣慰:“提出不服的人有點蒼、丐幫、華山,沒有唐門。”

倪硯道:“或許唐門隻是還未表态,等我們表态呢?”

“你說得很對。”沈玉傾問,“剛才說過,華山和丐幫先在昆侖宮通過聲氣,點蒼是爲暫時安撫丐幫才反對衡山,實際狀況并未明朗。那在昆侖宮上,華山丐幫會沒先找唐門通聲氣?”

他接着道:“參與昆侖共議的是唐二姑娘,是冷面夫人指定的繼承人。她定然找了借口,說這般大事需要冷面夫人決議,她不敢輕允,借此推托。”

“唐二姑娘确實沒辦法做決定。”倪硯道,“唐門的事隻有冷面夫人說了才算,何況是這等大事。”

沈玉傾是親眼見過冷面夫人手腕,還參與了唐門家變,他清楚這位老人的想法:“冷面夫人不會讓一個不敢作主的人當繼任者,唐二姑娘也不是遇事不決的人。”

倪硯終于醒悟:“冷面夫人與唐二姑娘決定觀望,除非青城決定倒向點蒼,她們才會被迫倒向點蒼。”他對這位掌門的才智更加佩服。

沈玉傾吩咐注意消息,要倪硯多派探子,尤其注意衡山、丐幫跟點蒼的動靜。倪硯答應後退下,沈連雲與常不平也各自離開。沈玉傾處理完正事,即刻令人備馬。

他一直記挂着謝孤白的傷勢。

冷面夫人的想法無法預料,沈玉傾沉思,之前寄去的那封信能安冷面夫人的心嗎?事已至此,冷面夫人的盤算又是什麽?她牟取的唐門利益又在哪?

從來就沒有什麽事能夠預料。諸葛然叔侄之間的關系影響點蒼的動向,徐放歌與李玄燹回到衡山與丐幫的這段路藏着許多可能的勾當。單是嚴非錫若與徐放歌在昆侖宮少綢缪一段,誰知道李玄燹會不會見縫插針與徐放歌密謀?甚至徐放歌在半途上傷重而死,整個天下走向就全然不同。

往更深一層想,李玄燹有沒有可能開出更好的條件給丐幫或華山,趁機坑害點蒼?又或者唐門在籌劃什麽?

每一步都是無數的變數,甚至一個人突然莽撞起來——例如雅爺,都可能發生意外。每個人都在算計,自己的算計可能也在别人的算計中,每個人都在預判着局勢,而局勢隻有當下才是确定。這不是兩個人的博弈,而是無數人的博奕,即便徐放歌想不到的算計,誰能擔保他的手下中沒有能算着的人?誰又知道徐放歌的某個仇家是否會爆起發難,趁勢崛起,打翻諸葛然或者自己的盤算?

過去他是世子,雖然跟着父親耳濡目染,早早奠下基礎,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隻有真坐上了這位置,才知道這位置需要的思慮得多周密。過去他的眼中隻有青城,現今卻是整個天下。

觀念改變,對事物的看法也跟着變。若沒有謝孤白早兩年告知自己天下将亂,讓自己卷入昆侖共議的争鬥中,自己的視野不會如此清晰開闊。

初掌權位不久,沈玉傾竟已感到有些心力交瘁。真希望謝孤白此時能在身邊與他共議,讓他多些底氣。

他憂心忡忡,擔憂着謝孤白的傷勢。



帳篷搭起後,朱門殇讓人在周圍灑上生石灰與滾水,将帳篷嚴密蓋起,不許出入。沈未辰坐在帳篷外守着。

順如巷子的兩端站滿守衛。不隻順如巷子,周邊巷子也滿是巡邏,沈玉傾足足調了四百名守衛日夜輪班守着。

所以當前方守衛排開時,沈未辰就知道是哥哥,當即站起身來。沈玉傾翻身下馬,快步上前問妹妹:“謝先生怎樣了?”

沈未辰搖頭道:“我不能進去。”

沈玉傾心下一沉,走到帳外喊道:“朱大夫!”

“不準進來!”朱門殇喝道。

沈玉傾不敢多問,轉頭問沈未辰:“你累了一天,先回去歇着?”

沈未辰搖頭道:“我要守在這。”又道,“我信不過别人。”

她怎麽也沒想到,行刺謝孤白的會是傅狼煙。

沈玉傾同樣疑惑,傅老爲什麽要殺謝孤白?莫非背後有人主使?青城境内,想殺謝孤白,又能主使傅老的還有誰?或許……隻有父親沈庸辭。但他沒有想下去,與其推測,不如之後問傅老。

帳篷終于掀開,朱門殇幾乎是摔出來,沈玉傾連忙扶住他問:“大哥怎樣了?”

朱門殇臉色慘白,沈玉傾這才發現他胸口血迹已滲滿上衣,結成硬塊似的黑漬,驚道:“朱大夫!”

“小傷,死不了!”朱門殇坐倒在地,不住喘息。沈玉傾心急要看謝孤白,朱門殇拽住他衣角,道:“别……别進去!都别進去!”

沈玉傾一驚,問:“大哥傷勢到底怎樣?”

朱門殇喃喃道:“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明早,明早再說……”又道,“幫我借個地方,我要更衣洗浴。我要歇會,一個時辰後叫我。”

他說完,累得昏昏睡去。沈玉傾即刻命人清出一間宅邸,正要派人送朱門殇歇息,沈未辰喊道:“夏守衛!”

夏厲君在刑堂聽到消息趕來,她是沈未辰少數信得過的人,就守在帳篷另一端,聽沈未辰呼喊,走了過來。

“你保護朱大夫。遇到事情大聲呼叫,我會趕來。”

夏厲君領了令,見朱門殇躺在地上睡着,雙手将他打橫抱起。朱門殇累得不想掙紮,任她處置。

沈玉傾對沈未辰道:“再不回去,晚些雅夫人定然派人找你。”

“就算娘來,我也不回去。”沈未辰搖頭,“我累了就在附近宅邸借個地方休息。”她拉着沈玉傾衣角道,“哥,你早些休息,還有很多事要煩呢。有消息我派人通知你。”

沈玉傾望向帳篷,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頭道:“你也别累着。”他拍拍妹妹的肩膀,上馬離去。

第二天,沈玉傾去見傅狼煙。他怎麽也沒想到,傅狼煙竟會下手殺害謝孤白。

那批門人是傅狼煙召集的,将近百人,有太乙門的弟子,傅狼煙刑堂的麾下,年紀從三十到五十不等。他們多半功夫不差,又有傅狼煙領導,難怪自己安排的人馬抵禦不住。

傅狼煙被關在密牢中,這倒不是爲了隐密,他是前刑堂堂主,關在巴縣刑堂多有不便。此刻他神情委靡,頗見老态,沈玉傾推開鐵門,見他坐在地上,恭敬喊道:“傅老。”

傅狼煙見掌門來到,雙膝跪地,雙手伏地請罪:“罪人傅狼煙見過掌門。”随即叩頭。

沈玉傾拉了椅子坐到他面前,許久之後才開口。

“爲什麽?”沈玉傾問。他覺得心痛,那是打小看他長大的傅老。“是因爲本掌負了你,還是……太掌門的命令?”

早在沈玉傾與謝孤白密謀奪權時就曾商議過拉攏傅狼煙的可能,沈玉傾雖不願對傅狼煙動手,但也認爲老堂主難以拉攏。傅狼煙在刑堂四十年,他的剛正從未有人懷疑過,即便大伯知道自己蒙受不白之冤,也隻認爲傅狼煙查案不明,從未想過他與沈庸辭勾結。

難道自己真看錯人?傅狼煙與父親一樣,隐藏本性四十年?

“是我自己要殺謝孤白,跟太掌門無關。”傅狼煙擡起頭來看着沈玉傾,“他死了嗎?”

“你爲什麽要這樣做?”沈玉傾提高了音量。謝孤白至今未脫離險境,他大聲道:“傅老難道不知道謝先生深受本掌器重,還是本掌的結義兄弟?現在天下将亂,正需謝先生輔佐,謝先生若有萬一,你不隻陷本掌于不義,也置青城于危難之中!”

“危難?早在他踏入青城,就是青城的危難!”傅狼煙仰起上身,雙目如炬,絲毫不見愧意。

“如果你是怨恨本掌奪了你的權,那也是本掌的責任,與謝先生無關!”沈玉傾道。

“掌門是這樣看傅某?掌門以爲傅某留戀權位?”傅狼煙道,“我今年六十四,我進總刑堂時掌門還沒開始習武,那時雅爺還是世子。我看着掌門長大,掌門從小聰敏仁善,老掌門曾對我說,你會是三代以來最好的掌門。我沒想到,老掌門也沒想到,掌門今天會變成這個模樣!”傅狼煙大聲道,“我沒想到掌門會算計我,我也沒想到,亂葬崗會多幾十具屍體!就算是夜榜的針,我也沒想到掌門會滅人滿門!我更沒想到掌門會篡自己父親的位,會軟禁自己伯父!不隻是我,老掌門肯定也想不到!”

傅狼煙越說越激動:“是誰指使您這樣做的?除了謝孤白還有誰!掌門,恕我直言,從他進入青城以來,他就一點一點擺布您!他确實才幹過人,您對他言聽計從,但這人心術不正,來路不明!掌門您就沒想過,他背後有更大的陰謀?”

沈玉傾一時語塞,他不知怎麽向這位老臣解釋。

“自從他來到青城,掌門就變了!向來持身端正的世子變得好大喜功,與唐門連姻,爲衡山當說客,開罪點蒼,違背了祖傳的中道!這對青城有什麽好處?我不知道他進什麽讒言讓掌門願意幹下奪位醜事,這人心機深沉,他不死,必是青城大禍!”

謝孤白說得沒錯,無論做得怎樣缜密周全,隻要父親不死,自己奪位的舉動必定引來許多非議。

“我若有罪,就是沒殺死謝孤白!假若天從人願,就算賠上一條老命,也對得起青城,對得起老掌門!”傅狼煙猛地站起身來,“我死之前就想問一句,問清楚,爲什麽向來孝順的掌門要當個謀逆犯上的畜生?謝孤白到底跟掌門說了什麽,讓你變得冷血殘酷,忤逆不孝!隻要知道這件事,傅某死也甘願!”

沈玉傾想起雅夫人,同樣在這間密牢裏,那時雅夫人害怕的模樣……他壓住心中抑郁,沉聲道:“我自有理由。傅老對青城有功,我不會殺你,我隻希望傅老信我。”

傅狼煙像是把脾氣發盡,他從未用這樣不敬的語氣對任何一位沈家人說話。他軟坐在地,方才疾言厲色滿身正氣的老人此刻滿是無奈與悲涼:“如果掌門還尊敬我,還尊稱傅某一聲傅老,就告訴我,您到底是怎麽想的?”

沈玉傾默然不語。他想轉身就走,不再見這位耆老,他知道自己讓他失望,然而他起不了身,他知道這位老臣對真相的執拗。

傅狼煙幾乎是哀求着:“不要讓我活成個糊塗人,死成個糊塗鬼。掌門到底有什麽苦衷?莫非傅某看錯人,您真是個狼心狗肺之徒?還是謝孤白施了什麽迷魂術,讓你自甘堕落!”

“讓我知道,别讓我死不瞑目!”

“傅老真要知道?”沈玉傾終究不忍。他閉上眼,雙手在小腹前交握:“傅老知道後,就再也離不開這間密牢了。”

“掌門以爲我還想離開?”傅狼煙道,“我論罪當刑!”

沈玉傾點點頭,決定不再對這位長輩隐瞞。

隔天,傅狼煙用腰帶在密牢中自缢,獄卒發現時,他已斷氣許久。沈玉傾将他屍體送還家人,發給撫恤,着令厚葬。這位在刑堂兢兢業業四十年,爲青城奉獻一生的忠臣最終死于獄中,用自己的生命保守住青城最大的秘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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