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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紙上談兵(上)

第94章 紙上談兵(上)

昆侖九十年 正月 春

“上次來這也才不到兩年前。”諸葛然沉吟道,“沒想這麽快又來了。”

“巴縣的馳道修得很平整,馬車沒半點颠簸。”諸葛長瞻道,“維持得挺好。黔南一代的百姓雖然窮點,這裏氣象又不同,青城治理得不錯。”

“你還注意到不少。”諸葛然道,“挺好的。”

“二叔常說,要注意細節。”諸葛長瞻道,“道路是國之本,馳道荒廢的地方治理松散,商旅不經,必然窮困。”

諸葛然很是滿意,摸了摸左腿,緩緩道:“這條道還長得很,也不知道成不成,也不知有什麽變數,先謀劃着總沒錯。長瞻,看得不夠遠,就會走錯路,走絕路,看得太遠,腳下就被石頭絆着了。走一步望一步,步子才邁得大。”諸葛然轉了轉手杖,“沈玉傾有本事,你這次見着他,要跟他學學。”

他轉過頭去,見侄子正望向窗外,拿手杖在車闆上敲了兩下。被這“咚咚”兩聲響給喚回神來,諸葛長瞻醒覺過來,指着窗外笑道:“二叔,剛才外面有個漂亮姑娘!”

諸葛然把頭探了過去,問:“哪?”

諸葛長瞻笑道:“跑遠了,多半是咱們車隊驚了人家。”

諸葛然闆起臉,罵道:“跟你說話呢,盡顧着看娘們!”

諸葛長瞻撇了撇嘴道:“怕是怪侄兒看到漂亮姑娘,沒指給二叔瞧吧?”

諸葛然道:“剛才說的聽清楚沒?”

“聽清楚了。”諸葛長瞻問道,“二叔,咱門直上青城?”

諸葛然道:“不,先等嚴家那兩個崽。”

諸葛長瞻疑問:“這不是擺明了告訴青城咱們跟華山有勾結?”

諸葛然望向窗外,緩緩道:“就是要讓青城知道,我們是明擺着勾結。”

※ ※ ※

馬車停在青城最大的客棧竹香樓前,就是當初謝孤白等人住過的客棧。諸葛然剛下車就認出了停在客棧附近的華山車隊,爲首一人雙眉下垂,臉頰細瘦,他認不得此人,倒是認得他身後的嚴昭疇與嚴旭亭,還有那個身形高大,異常壯碩的杜吟松。當下他便猜到那陌生人是誰,果見那人彎腰作揖,行禮道:“晚輩嚴烜城,見過副掌。”

諸葛然舉起手杖指了指對方,算是回了禮,說道:“嚴大公子,幸會。”又指着諸葛長瞻道,“這是我二侄子。長瞻,來見過幾位公子。”

當下衆人各自報了名号,叙禮已畢,諸葛然問道:“這次來青城是你主事?”

嚴昭疇上前一步,恭敬道:“是我主事。大哥沒來過青城,湊個熱鬧,我便帶他同行了。”

“果然還是嚴昭疇主事。”嚴非錫對這個大兒子的抱怨諸葛然沒少聽過,心想,“華山要說有什麽值得羨慕的地方,大概就是他們傳嫡不傳長。”

諸葛然點點頭,道:“行。”又道,“别急,吃個茶再去。”

嚴昭疇對嚴烜城道:“大哥,我陪副掌喝杯茶。”

嚴烜城點頭道:“我留在這等亦霖兄與銀铮。”

話音剛落,一輛馬車自巷口轉入,旗号是一座浮屠,右上角有個小的太極圖樣,浮屠是少林旗号,但多一個太極圖像在右上角,那便是嵩山旗号。嚴旭亭笑道:“說曹操,曹操到!”

馬車在竹香樓前停下,先聞一串銀鈴般的聲音喚道:“烜哥!疇哥!旭哥!”諸葛然見一名十五六歲的妙齡少女從車上跳下,拉着嚴烜城三人打招呼。一直落落寡歡的嚴旭亭見着少女,笑道:“銀铮妹子好久不見,我還想着過幾個月上你那拜訪呢。”

蘇銀铮噘着嘴道:“你這謊說得不高明!烜哥有空來,偏你跟疇哥沒空?肯定是忙着互找麻煩!你們這叫汲汲營營,靈色才上不去!”

嚴旭亭正要回嘴,又有一人從馬車上走下。諸葛然看去,隻見那人二十五六歲,眉宇間頗見英氣,料來便是蘇長甯的養子蘇亦霖了。

隻聽那青年喊道:“二妹,别瞎鬧,先見過諸葛掌門。”

蘇銀铮“喔”了一聲,轉過頭來,一垂睫,這才算是正眼對上了諸葛然。諸葛然向來忌恨人家說他矮,蘇銀铮這動作極不禮貌,嚴家三兄弟都吃了一驚。

蘇亦霖忙行禮道:“晚輩蘇亦霖,舍妹蘇銀铮,見過副掌!”

蘇銀铮渾然不覺失态,上上下下打量着諸葛然,歪着頭,過了會,四指扣頂,拇指按在眉稍,壓眉低眼盯着諸葛然。諸葛然不知她這動作有何古怪,隻覺模樣有趣,蘇亦霖與嚴家兄弟當然知道,各個暗道不妙,連忙同聲喝止。蘇銀铮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手來,又轉頭看向諸葛長瞻。諸葛長瞻見她可愛,笑道:“妹子看我做什麽?”

蘇銀铮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諸葛長瞻臉上的痣,問道:“你這胎記是天生的還是後來長的?”

這話問得唐突,蘇亦霖聽她一開口又得罪人,斥責道:“二妹,再亂說話就回客棧去,今天别進青城了!”

嚴烜城忙道:“長瞻兄,銀铮小妹年紀小,不懂事,别跟她計較。”

嚴昭疇倒是不慌不忙,對諸葛然道:“副掌,人到齊了,咱們動身吧?”他這招轉移話題實是圍魏救趙,隻是對諸葛然不起作用。

諸葛然稍稍揚了下眉,道:“不急,讓她把話說完。”說着看向蘇銀铮與諸葛長瞻。諸葛長瞻卻不生氣,笑道:“是天生的。”

蘇銀铮黯然道:“你笑起來挺好看,要是沒這顆痣,這些胎記,你爹娘肯定更疼你一些。”

這話正說中諸葛長瞻心事,他因貌陋,打小母親便偏愛長兄,對他格外嚴苛,卻對哥哥諸葛聽冠百般驕縱。諸葛然自幼殘疾,諸葛焉對弟弟極是關照,手足之情深重,諸葛聽冠連父親這點好處都沒學到,跟着母親對弟弟冷嘲熱諷。諸葛長瞻從小便養成對哥哥處處忍讓的習慣,可不管他怎樣努力,母親仍是少拿正眼瞧他。

也不知蘇銀铮說這話是巧合還是出于什麽奇怪理由,諸葛長瞻見她神情誠懇,像是真心替自己惋惜般,心中一酸,道:“爹娘對我挺好的。”

“你說他笑起來好看,那我怎樣?”諸葛然問道,“你剛才打量我許久,我有哪裏好看嗎?”

蘇銀铮回頭看向諸葛然,道:“你就是諸葛副掌?我常聽人提起。”又用手比劃了一下身高,道,“比我矮的長輩我還是第一次見着,瞧着挺可愛的。”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蘇亦霖甚至已打算當場将這妹妹塞回車裏送回嵩山。

諸葛然“嘿”了一聲,正要發作,見蘇銀铮天真爛漫,并未因身高瞧不起自己,轉念一想:“我是真矮,跟一個娃兒計較什麽?”于是微笑道:“我瞧你也挺可愛,讓人發不出脾氣。”

衆人見諸葛然竟不生氣,這比蘇銀铮說出那話還讓人吃驚。蘇亦霖卻想:“下回絕不帶妹妹出門了。”

他這趟出門本是要辦正事,蘇銀铮死活要跟來,他估計她是想趁機打探李景風的消息。一家人耐不住蘇銀铮軟磨硬泡死纏爛打,料想此行當無兇險,不得已蘇亦霖才帶她出門。

諸葛然道:“走吧,該去青城了。”

※ ※ ※

路過點蒼車隊的那女子便是顧青裳,她望見點蒼車隊,當即加快馬速,越過車隊,先一步抵達青城,遞上名帖求見掌門,反成了六批人中最早抵達的一個。

她剛到鈞天殿,還沒等來沈庸辭,就挨聽到消息趕來的雅夫人一頓痛斥。顧青裳隻是低着頭,不住道歉,要不是沈玉傾趕來,還不知要被罵到何時。顧青裳要見沈未辰,雅夫人隻是不允,拂袖而去。

沈玉傾見她自責,安慰道:“舍妹無事,顧姑娘不用擔心。雅夫人愛女心切,還請姑娘莫見怪。”又問道,“顧姑娘一人前來?”

顧青裳點點頭,問道:“我能不能見妹子一面?”

沈玉傾見她心情低落,全無初見時神采飛揚的模樣,心中不忍,又想:“小妹受傷之事原怪不得她。”喚人吩咐道:“禀告掌門,顧姑娘在我房裏,晚些再去拜會。”

顧青裳臉色一變,問道:“爲什麽去你房裏?”

沈玉傾道:“姑娘莫怪,這是權宜之計。”

他知道父親與雅爺都希望與衡山聯姻,若說在自己房間,他們隻道是年輕人說悄悄話,不會打擾。若是留在鈞天殿,一來難避過雅夫人耳目,二來父親若來接待,要見小妹就困難了。

兩人搭了軟轎來到長生殿,下轎步行,雖然并肩而走,顧青裳卻是一語不發。沈玉傾找了話題,道:“上個月我與刑堂傅老閑聊,傅老說起他年輕時一樁案子,在下覺得有趣,想問顧姑娘看法。”

顧青裳“嗯”了一聲,道:“公子請說。”瞧她神情,顯然心不在焉。

沈玉傾道:“那時傅老在奉節做刑堂堂主,有一人喚作李某,被馬車撞倒,摔落田溝緻死,犯人自首收押,就要結案時,鄰居顧某卻來自首,說是自己謀害了李某,傅老覺得驚奇,難道案中有案?顧姑娘,是你同宗呢。”

顧青裳本無心聽故事,又聽沈玉傾故意把話題引到自己身上,勉強應道:“是啊,真巧。”

沈玉傾問道:“你知道是什麽原由嗎?”

顧青裳道:“想來案發之時乃是顧某故意推攢李某?”

沈玉傾搖頭道:“傅老問了顧某根由,原來從李某家到田地有兩條路,小路崎岖卻快,大路通達卻慢。三十年前,顧某指了大路給李某,如今害得李某慘死,顧某自責,因此請罪。”

顧青裳訝異道:“這人也怪,三十年前指的一條路,怎麽能怪到他身上?”

沈玉傾點頭道:“确實豈有此理。傅老當時想不通,在下現在也想不通,還指望顧姑娘能解在下疑惑。”

顧青裳皺眉道:“我怎麽……”她忽地轉過彎來,明白了沈玉傾的意思,搖頭道,“那不同,若不是我帶妹子……”

沈玉傾笑道:“若不是李掌門派你來青城,若不是三爺恰恰來訪,若不是我起了心思,替令師争取盟友。看來也是我、三爺和令師的錯了?顧姑娘,‘若不是’不是這樣用法。”

顧青裳笑道:“你安慰人的法子曲裏拐彎,聽着差點誠懇,不過我承你的情。”

沈玉傾苦笑道:“我确實誠心,不知怎地,大家都說我不誠懇。”

顧青裳笑道:“官腔說多了,話就不直接,跟你那位兄弟謝先生一樣,聽着不老實。”

提起謝孤白,沈玉傾像是想起什麽,眉頭一緊,顧青裳察覺他神色不對,問道:“謝先生去哪了?”

沈玉傾道:“他去辦些事,不在城内。”

兩人正說着,已來到沈玉傾房門外,沈玉傾道:“顧姑娘且稍坐,我派人通知小妹。”

顧青裳入屋等待,卻見沈玉傾站在門外等候,知他避嫌,雖然早知此人是謙謙君子,仍多了幾分好感。等了好一會,沈未辰匆匆趕來,沈玉傾道:“你們姐妹好好叙舊,我就不打擾了。”說罷關上門,替兩人守在屋外。

顧青裳見沈未辰行動如常,大喜過望,一把抱住她道:“妹子,你總算好了!”沈未辰“唉”了一聲,顧青裳這才知道她傷勢尚未痊愈,歉然道:“弄疼你了。”

沈未辰笑道:“朱大夫說沒事了,再養一陣子就好。”

顧青裳拉過凳子,兩人雖然分别不到一月,仍有許多話說。顧青裳問道:“妹子,你這回受了驚,以後還想出去嗎?”

沈未辰猶豫片刻,道:“這次惹了這麽大禍,以後要出去不容易了。”

“我是問妹子想不想,不是能不能。”顧青裳道,“總有機會。”

沈未辰神色黯然,隻道:“再說吧。”

顧青裳見她神色,知她終究擔心拖累家裏,轉了話題,握住她雙手道:“我跟妹子提過,我開了間書院,在衡山腳下,妹子記得嗎?”

沈未辰笑道:“當然記得,叫青衣書院。”

顧青裳笑道:“妹子真是貼心。”又道,“其實你哥人挺好,上回來沒跟他好好交朋友,可惜了。”

沈未辰笑道:“我哥的好處可多了,姐姐應該多跟他結交。”

顧青裳沉默半晌,忽又問道:“我在路上見着點蒼旗号,這次的事青城打算怎麽處理?”

沈未辰搖頭道:“我也不知。爹娘隻讓我待在房裏别出去,說讓他們處置。”

忽聽得沈玉傾敲門道:“顧姑娘,點蒼、華山、嵩山使者來到,在下先行告退,小妹,你陪着顧姑娘。”

顧青裳道:“妹子歇會,我也該去拜見沈掌門了。”她站起身來,又問道,“妹子,你真不去聽聽?”

沈未辰猶豫半晌,這事本由她而起,卻交給父母善後,實非她所願,可父母叮咛交代,要她千萬别出來……

隻聽顧青裳歎了一口氣,道:“妹子好好養傷吧。”

※ ※ ※

諸葛然一行人到來,楚夫人親自迎接,隻是臉色不善,冷冷道:“副掌,你今兒個是想玩真的?”

諸葛然躬身行禮,卻不答話,隻問道:“上回來青城,沈掌門還親自迎接,怎地這回不見他人影?”

楚夫人道:“掌門等着諸位呢。”見諸葛然身後的諸葛長瞻,問道,“這是你哥的兒子?”又見到蘇銀铮,皺眉問道,“這位姑娘是蘇掌門的女兒?”

諸葛然笑道:“夫人都猜對了。”

鈞天殿裏,沈庸辭和沈雅言早已就座等候,雅夫人放心不下,也跟着入席。這三派來訪未說原由,然而衆人心知肚明,又聽說這三派同時抵達,更是不言而喻。

沈雅言怒道:“這擺明了是勾結一氣。”

沈庸辭憂心道:“諸葛副掌這般明目張膽,是示威之意。”

沈雅言冷哼一聲,雅夫人不住咒罵,責怪顧青裳拐帶小小,惹出這等禍事。沈庸辭勸道:“顧姑娘是衡山使者,衡山是青城盟友,别把人家罵跑了,面子上過不去。”

雅夫人覺得有理,這才不說話。

等諸葛然一行人入席,賓主各述姓名,寒暄幾句不相幹的,沈庸辭道:“犬子正在待客,稍後便來。”

又過了一會,沈玉傾領着顧青裳來到。諸葛長瞻在諸葛然耳邊低聲道:“我下午見着的漂亮姑娘就是她。”

諸葛然挑一下眉毛,點頭道:“确實是個美人。”

忽聽“哇喔!”一聲驚呼,衆人望去,卻是蘇銀铮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看着沈玉傾。蘇亦霖惱她失禮,拿手肘撞了她一下,問道:“又怎麽了?”

蘇銀铮低聲道:“他比你跟姐夫都好看!”

顧青裳鞠躬行禮道:“晚輩顧青裳,謹代表敝派衡山,家師李玄燹,賀祝沈掌門賢伉俪一家和雅爺賢伉俪一家福泰安康。”

沈庸辭點了點頭,笑道:“也請代祝衡山李掌門福泰安康。”

諸葛長瞻心中一驚,低聲道:“是衡山的?”

諸葛然翻了個白眼,道:“你以爲是少林和尚?”

沈庸辭請了座次,諸葛然正要說話,沈庸辭道:“還有幾位客人稍後便來。今日難得青城如此熱鬧,在下突發奇想,讓大家同聚一堂,也好說話。”

果不其然,一名下人在沈玉傾耳邊低語幾句,沈玉傾當即告退離席。等沈玉傾領着唐絕豔走入,楚夫人與雅夫人都皺起眉頭,隻覺得身爲唐門兵堂堂主,這姑娘穿着也太不莊重。

諸葛然問道:“還有其他客人嗎?”

沈庸辭沉吟半晌,不知覺聞爲何至今未到,隻得道:“還有一位客人,是少林寺覺聞住持,不知爲何耽擱了,且不等他。不知副掌這次拜訪有何指教?”

蘇亦霖道:“二妹,青城的花園漂亮,你去走走。”

蘇銀铮知道他們要談正事,戀戀不舍起身,楚夫人喚來侍女陪她離開鈞天殿。

“終于開始了。”沈玉傾心想。

隻見諸葛然拄着拐杖站起身道:“今天是正月十二,元宵都沒過,我就領着侄兒從昆明一路趕來,路上沒耽擱過一刻。這話原本難以開口,因着有些唐突,但喜事嘛,總要趁着喜慶的時候提才好。”

“喜事?”沈雅言訝異。他本以爲此番三派聯合是來興師問罪,沒想諸葛焉卻說是喜事。

“聽聞雅爺掌上明珠溫柔娴雅,年方十九,點蒼久慕其名,鬥膽請雅爺割愛。”諸葛然說完,深深鞠了一躬。

沈雅言霍然站起,怒道:“你要娶我女兒?”

諸葛然笑道:“當然不是在下,是我這侄兒。”

諸葛長瞻彎腰行禮道:“還請雅爺成全。”

沈庸辭也沒料着有此一招,不由得一愣。

諸葛然道:“不知雅爺是否願意割愛?”

雅夫人望向諸葛長瞻,見他相貌醜陋,讓小小嫁給這樣一個男子,隻怕委屈女兒。可話又說回來,點蒼二公子的身份足以匹配沈未辰,不由得猶豫起來。

沈雅言沉聲道:“這我不能做主,得小小喜歡才行。”

諸葛然道:“沈掌門,您的意思呢?”

若與點蒼聯姻,跟華山的恩怨必可一筆揭過,沈玉傾自然明白,不由得望向父親。若是父親與楚夫人都贊成,雅夫人也不反對,說不定雅爺會讓步。

聯姻若成,青城這一票無論如何都得投給點蒼,與其說他們想娶小妹,不如說是用一紙婚約綁住一個人質。

沈庸辭還未開口,嚴旭亭猛地站起身來:“副掌,使不得!”

華山竟與點蒼當場叫闆,這不反了嗎?隻聽嚴旭亭道:“沈二姑娘在華山勾結彭小丐,若不是鐵劍銀衛趕到,在下險些遭擒!華山今日正是要追究此事!”

嚴昭疇也起身道:“沈掌門,雅爺,沈公子,我想二姑娘是名門閨秀,斷不會幹出勾結馬匪之事,我們今日具帖拜訪,原是要查個水落石出。天下間會用峨眉刺的女子許多,許是舍弟認錯了也未必,還請二姑娘出面對質,也好讓我回去對家父有個交代。”

沈庸辭還未回話,蘇亦霖也起身道:“數月前,敝派副掌門遭人刺殺,兇手是拿了青城名帖拜訪。沈掌門,這事也該有個交代。”

蘇亦霖雖欣賞李景風,但此番威逼青城,事關三個月後的昆侖共議點蒼華山成敗,華山與嵩山交情甚笃,且不是點蒼與華山那樣的利益聯盟,而是世交,當年少嵩之争也唯有華山支持嵩山,自不能爲個人交情罔顧兩派之情。

不過總算他顧念李景風,沒把他與沈玉傾結拜之事抖出,在場唯有嚴烜城知曉此事,不然青城更難開脫。

沈玉傾起身道:“景風确實是我派去的使者,卻非青城門下,所作所爲與青城無關。青城既未包庇,更不會說情,諸位若是抓着他,也不必顧念青城,殺了便是。”

顧青裳料不到沈玉傾說出這等話來,不由得一愣,轉念明白,李景風堅持不與權交,若是青城包庇他,反倒使他束手束腳,倒不如推個一幹二淨,全他之志。何況今日涉及沈未辰,李景風更不會希望因自己而害了小妹。

嚴烜城正要緩頰,剛站起身來,嚴昭疇道:“大哥,你别說話,這事交給我。”嚴烜城猶豫了會,隻得坐回座位。

沈雅言冷笑一聲,道:“你們三派同氣連枝,就是要圖我家閨女?何必這麽費事?點蒼、華山、嵩山,幾萬名弟子,過來搶人就是!”

諸葛然笑道:“莫胡說,點蒼是真心求親,還望雅爺成全。”

嚴昭疇道:“副掌,别爲難我們小輩!”

諸葛然道:“爲難便爲難了,難道你們華山還能飛過青城來點蒼抓我侄媳婦?”

楚夫人起身怒喝道:“小猴兒,别太過份!”

沈庸辭捧起茶杯,慢慢喝了口茶,緩緩道:“都坐下吧,别把氣氛鬧僵了。副掌,你也坐下。”

楚夫人怒道:“不用坐了,反正也是一般高!”

諸葛然臉上一紅,忍下一口氣,坐下道:“沈掌門怎麽說?”

沈庸辭道:“小小年紀輕,不知輕重。她抓嚴三公子原是替哥哥報仇,當初要不是她舍命,肩膀上挨了斬龍劍兩記,今天漢水上的屍體怕不會隻有船匪那幾百具吧。”

這話不溫不火,說得恰到好處,把嚴非錫擒抓沈玉傾的事抖了開來。沈庸辭接着道:“華山若想追究,青城豈不是也要追究?照我看,這事就算兩清,咱們定個協議,以後互不侵犯就是。”

嚴昭疇道:“家父做得過了,侄兒代替父親道歉。但華山與彭小丐結的是仇名狀,沈姑娘義助彭小丐,是也想與華山結仇?”

衆人心想:“難怪嚴非錫不來,原來是要回避這樁事。”

“家父之所以劫持沈公子,是因心傷四弟慘死,以緻一時糊塗。”嚴昭疇話鋒一轉,望向唐絕豔,冷冷道,“我四弟死在唐門,唐門始終給不出一個交代。舍弟年輕愚昧,卷入唐門内鬥,就算有罪,也該交由華山處置,而不是不明不白死在唐門。”他戟指唐絕豔,言下之意便是唐門惱怒嚴青峰涉及内鬥,明裏不殺他,卻趁他離開唐門時暗下毒手。

“家父劫持沈公子是希望青城能給條道,讓華山能派人進入唐門調查真相,以昭冤仇。”

“莫怪唐絕豔要來,是怕青城出賣唐門。”沈玉傾心想,口中卻道,“嚴四公子離開唐門時确實平安,人死在唐門境内,該由唐門調查才是。”

“唐大小姐可是你嬸嬸。”嚴旭亭道,“你的話能信嗎?”

“唐二小姐人就在此處。”沈玉傾道,“何不問問她是怎麽一回事?”

他話鋒一轉,把難題抛給唐絕豔,這下唐門便不能置身事外了。隻見唐絕豔起身道:“你四弟想對我幹些龌龊事,被我趕跑了。他是被誰殺的,唐門一直在追查,始終沒有線索。”

嚴旭亭冷笑道:“查了一年多沒點線索?唐門查不到,讓華山來查,說不定馬上就有線索。到時,不知要賠上多少人命。”

唐絕豔道:“往唐門的路多着,華山要派使者協助調查,青城也不會攔着。唐門的事就該到唐門解決。若嚴掌門傷心就抓沈公子出氣,我太公當年在丐幫遇刺,豈不是也要抓幾個衡山弟子出氣?”

沈玉傾接着道:“二姑娘,你覺得這事青城可有理虧之處?”

唐絕豔咯咯笑道:“我分不出來。我隻記得我姐姐嫁給誰,誰娶了我姐姐。”

她這番話講得清清楚楚,唐門自是支持青城的。說起來,若青城失陷,華山立刻有路通往唐門,被包圍的便是唐門,到時拿這樁事威逼唐門,唐門也不好受。

嚴昭疇又道:“父親有過,兒子不敢替他隐瞞,但路上有人鬥毆,你砍我一刀,我還你一劍,兩人驗了傷勢,就說公平,門派便私了,有這說法嗎?”

沈庸辭道:“難道華山真要與青城開戰,方肯罷休?”

沈雅言又要開口,沈庸辭揮手阻止,問諸葛然道:“副掌,點蒼該不會想幫華山吧?”

諸葛然搖頭道:“我跟唐二姑娘一樣偏心得很,誰親我就幫誰。不過,遇着這種事,應該交給盟主裁決才是,不然要昆侖共議做啥用?”

嚴昭疇道:“那也得盟主公平裁決。若裁決不公,也難叫人信服。”

沈玉傾自然聽出話中道理,這個他們信服的盟主自是點蒼無疑。而若華山不服,華山點蒼南北夾擊,對青城十分不利。

沈雅言冷冷道:“今日我若不嫁女兒,華山跟點蒼就打算開戰了?”

諸葛然道:“我是求親,青城與華山的恩怨與點蒼無關。照我說,都是自己人,不用争。”

沈玉傾望向顧青裳,至今爲止,顧青裳始終一言不發。衡山若不表态,單靠唐門青城仍不足以鎮懾點蒼華山,嵩山雖然鞭長莫及,派些支援總是能的。

然而顧青裳緊抿着嘴唇,卻是默然不語,沈玉傾不得已,叫了一聲:“顧姑娘?”

顧青裳道:“師父交代過我,衡山感……感激青城仗義。”不知爲何,她聲音竟有些冷硬,“無論青城遭遇什麽事,衡山都會幫忙。”

諸葛然問道:“顧姑娘是?”

沈玉傾道:“她是李掌門首徒。”

諸葛然微笑道:“這麽重要的事,就隻是交代一句?有沒有李掌門令牌手谕?”他早注意顧青裳,見她久久未發聲,料是得不到師父允諾,插手不得這次争執。如今聽顧青裳這話,雖是說了衡山支持青城之意,可既無手喻,傳話人身份也不足——衡山若是真要插手,絕不會隻派一個年輕弟子前來,是以這話難以判定真僞。青城與唐門唇齒相依,與衡山卻無此關系,隻是一個弟子的口頭允諾,沈庸辭不會相信。

隻聽唐絕豔咯咯笑道:“求親跟報仇一席子上說,還真是罕見。太婆的出身大家都知道,以前不少人瞧不起太婆,可太婆說,九大家的姑娘跟妓女一樣,都靠張了腿才能成事,誰又比誰下賤了?”

以唐門立場,絕不希望青城倒戈,她這番話自是故意激怒沈雅言。沈雅言聞言果然色變,起身怒斥道:“你說誰的女兒下賤?!”

唐絕豔笑道:“我姐姐不也嫁給沈家四爺了?太婆也沒覺得她孫女下賤。在唐門,沒人敢說妓女下賤。雅爺年輕時一堆風流糊塗帳,難道你瞧那些女人都是下賤的?”

沈雅言怒急交加,卻又啞口無言,一張臉漲得赤紅。

沈庸辭道:“副掌,承你心意,然而沈家高攀不上。不過……”

諸葛然鬧騰了半天,等的就是這句“不過”。

“兩個少年人,讓他們認識認識倒也無妨,興許看對眼了,也不用我們老一輩瞎操心。大哥,雲南風光明媚,找些人陪着小小,去看看風景也好。”

沈玉傾驚道:“爹!”

沈庸辭這話的意思就是不立婚約,讓沈未辰去雲南作人質,等于是允諾了昆侖共議上支持點蒼。

“就是個中道。”諸葛然心中冷笑,“去他娘的中道!不損失女兒,也不引起戰亂,就是委曲求全。”

說到底,沈未辰娶不娶不重要,要的是一個人質。逼得強硬些,就算退一步也能要得更多,隻要沈未辰到了點蒼當人質,這一票就十拿九穩了。

忽聽顧青裳道:“沈掌門,我有些話要說!”

她說着,一咬牙,起身走到沈庸辭面前,遞上一封紅色書信,道:“這是師父允婚的婚書。”沈庸辭順手接過,正要再問,顧青裳已站到大殿中間,道:“師父賜婚,許我嫁給沈公子!”

這話一出,舉座皆驚,連諸葛然也“喔”了一聲。

又見顧青裳走了幾步,面向沈玉傾道:“沈公子,你是極好的,可我不喜歡你,我也不想嫁人。”她轉頭對嚴旭亭道,“你那日被馬匪襲擊,有兩名蒙面姑娘幫了彭小丐,一名是沈姑娘,另一名你還不知道是誰吧?”

嚴旭亭一愣,仔細打量顧青裳身形,訝異道:“是你?!”

他話剛出口,諸葛然腦中急轉,已然阻止不及,隻冷冷道:“顧姑娘,想想你師父,想想衡山!”

這話正中顧青裳要害,她之所以始終不說清楚便是顧忌着師父,顧忌着衡山,可現在,師父要的那個由女人做主的天下眼看就要沒了。

但她仍是不甘心,不甘心成爲唐絕豔口中“九大家的女人”。即便是沈玉傾,她也不要。

顧青裳道:“沈姑娘是被我蠱惑,這才出手幫了彭小丐。這事是我惹的禍,你們找青城,找錯了人!華山要究責,該找我究責,我還你們一個公道!”

她說完,拔劍就往自己脖子抹去。此時她站在大殿正中,沒人料到她會突然自刎,連一個說得出來的理由都沒有就自刎,即便有沈庸辭、沈雅言這樣的高手在場,也阻止不及。

有了那紙婚書,沈庸辭就會信她,劍光亮起的刹那,顧青裳想。

青衣書院,沈未辰定會替她照顧,比她自己照顧得更好,可那個女人掌權的天下,她終是看不到了。

她不讨厭男人,甚至對沈玉傾有些好感,但她絕不做那個唐絕豔口中的女人,非要張了腿才能成事的女人。

所以,留給她的路唯有一條……

劍光亮起,旋又黯下,卻沒有血光飛濺。一道銀光猛地飛入,重重打在顧青裳手臂上,打得顧青裳手腕劇痛,長劍脫手飛出。

一根木制峨眉刺落在地上,衆人錯愕間,齊齊回頭望去,隻見門外站着一個清麗秀雅的少女,正是沈未辰。

沈玉傾忙上前扶住顧青裳,沈未辰也搶了上來。原來她見顧青裳離去時神情古怪,偷偷跟了來,鈞天殿中的争吵她聽得一清二楚,直到顧青裳站出來,她深知這姐妹性格剛烈,暗自戒備,見她一拔劍,立即擲出峨眉刺。

隻是爲了救人,這一擲她用力極大,竟将顧青裳臂骨給打折了。顧青裳疼着滿頭大汗,忍着不叫出聲來。

沈未辰輕輕按了按顧青裳肩膀,以示歉意,起身對諸葛然行禮,微笑道:“承蒙副掌錯愛。除了招贅,我隻嫁給打得赢我的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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