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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外傳:翠環

第33章 外傳:翠環

她喜歡親嘴,尤其喜歡舔男人的舌頭。

每個男人的舌頭都有不同的味道,大部份舌頭帶點鹹味,少數帶點苦味,極少數的有甜味,若遇到老煙管,特有的嗆鼻味不在話下,但來到妓院中的男人,最多的自然是酒味。再細細分辨,微末處又大有不同,有些像是海鹽般的鹹,有些是淡淡醬油的味道,有的像苦艾,有的像未熟的杏仁。

對翠環來說,舌頭的味道就是每個男人的“原味”,這味道會變,但總是有,這世上沒有純淨無味的舌頭,就像這世上沒有純淨無瑕的聖人一樣。

是人,就得沾點龌龊。

據說有些妓女是不允許嫖客親嘴的,說是要給未來丈夫留個幹淨的地方,就算不是嘴巴,總也有些地方是不許嫖客觸碰的禁地。翠環認爲這種說法太不認份,莫說妓女贖了身,多半是回來重操舊業,頂多是跟老鸨拆帳的抽頭好點,退一百步說,都娶了婊子回家,還在乎你哪一塊幹淨?

說穿了,隻是想少花功夫服侍客人。

所以每次客人進房,還沒掩上門,她就搶上堵住客人的嘴,兩舌交纏時,她便會細細探究這條舌頭的味道。于是她顯得格外殷勤,加上她總是眉開眼笑迎合客人,嫖客們對她的服務贊不絕口,所以翠環的客人總是比她外表看上去該有的要多。

唐二少看見翠環時,翠環正笑着。翠環看見唐二少時,唐二少卻是緊皺着眉頭。

他痛得表情猙獰,錦衣的胸口處裂了長長的口子,扣子崩斷了兩顆。她聽見中庭傳來重物摔落聲,不是太響,然後門被猛力撞了一下。翠環開了門,就看到了唐二少。

唐二少隻說了一句話:“救我……”就倒在翠環身上。翠環匆忙環顧四周,見沒其他人,将門掩上,将唐二少扶到床上躺平。

唐二少深怕這個妓女大聲呼叫,喘着氣補了一句:“别聲張……”說完這話,他一口氣喘不上來,悶悶地咳了幾聲,生怕驚動了什麽似的。他以爲翠環會驚慌,卻聽到翠環噗嗤笑了出來,随即俯身吻向他,唐二少正惱怒這名妓女不知輕重,翠環的舌頭已經滑入他嘴裏。

他剛想伸手推開她,翠環突然仰起身來,快步走去開了門,朝外瞥了一眼,立刻關上房門,回到床前,替唐二少蓋上棉被,又将簾幔放下。唐二少知道有人來了,心裏一突。

隔着簾幔,他見翠環取下發簪,撩起裙子,似乎輕哼了一聲,還沒看真切,就聽到急促的敲門聲。翠環插好發簪,上前開門,問道:“急什麽?張大哥,有事?”

似乎是妓院巡堂的守衛,唐二少心中一凜。除非有交情,否則妓院怕惹麻煩,絕不會收留像他這樣負傷而來的客人。對頭隻怕還沒走遠,離開這妓院,兇多吉少。

隻聽外頭一個粗犷的男子聲音說道:“有沒有聽見什麽動靜?”

翠環道:“外頭響了一聲,我開門一瞧,是隻瞎雁撞上了廊檐,又撲撲地飛走了。”

她擋住了門口,唐二少看不清外面的人影,外面的人自也看不清唐二少。

門外那人又問:“沒别的事了?”

翠環回道:“還能有什麽事,采花賊嗎?”說完咯咯笑了幾聲,“群芳樓又不貴,有這本事,犯不着。”

門外那人突然厲聲道:“那你門口這攤血是怎麽回事?”

唐二少這才想起自己從廊檐上摔下時确實嘔了口血,他當時心急,抹了嘴就敲門。留下這麽大的破綻,看來這番是躲不掉了,他正自懊惱,卻聽翠環說道:“唉,張大哥你兇什麽?這麽大聲,羞死人了。”門外那人道:“你什麽意思?”翠環道:“不就……就那點血嘛,唉,你……”她作勢要關上門,那人卻一把按住,問道:“你說清楚,什麽意思?”

翠環又咯咯笑了起來,說道:“問你老相好去,别在我身上花心思,省這點錢,富不了你的。”

那人算是聽懂了,狐疑地問道:“上個月明明不是這日子?”

翠環笑道:“誰家親戚是按着日子串門的?要不也不會白糟蹋了我這裙子。”說着,她往自己的裙下一指,“我還來不及換衣服,你就來敲門了。去去去,别在這瞎鬧騰。”

翠環一推那男子,對方卻似乎還不想走,翠環問道:“又怎麽了?”隻聽那人說道:“翠姑娘,不是信不過,我是怕有人闖進來,彭老丐怪罪下來,我擔待不起。”

翠環道:“你想進門,挑個日子找春姨不就得了?難道真有采花賊,我還讓他白嫖不成?不信,你自己瞧。”說罷,她将裙子一把撩起。“看夠了沒?你要再鬧騰,我讓春姨來收拾你!”

那人聽翠環要喊人,似是怯了,忙道:“不用不用,我就瞎操心,沒事!翠姑娘你休息!”說罷退了出去。翠環氣沖沖地關上門,唐二少心上這塊石頭才算落了地。

隻見翠環走到桌邊,身子似是晃了晃。她倒了杯水,從抽屜裏取出一個小瓶子,倒出顆紅色藥丸,拉開簾幔,将藥丸與水一并遞給唐二少。唐二少皺起眉頭,猶豫了一下,翠環道:“這兒隻有壯陽藥,有沒有用?”

唐二少搖了搖頭,隻喝了半口水便覺喉頭發緊,再也咽不下去。他盡力調勻内息,傷勢卻比他想象中更爲嚴重。

翠環拉了椅子,坐到床沿,屈起食指抵着上唇,定定看着他,又噗嗤一笑,笑得齒龈都露了出來。

唐二少有些惱火,覺得自己被冒犯了,他瞪了翠環一眼,見她雖然在笑,額頭上卻不停冒着冷汗,心想這妓女雖然輕佻,爲了救我受驚不小,自己若能活命,定要好好重酬一番。又想:“要不是她今天剛好來月事……咦,怎地這麽巧?”這一轉念,想起适才翠環古怪舉動,唐二少不由一驚。

翠環道:“我叫翠環,這是花名。”她竟然自我介紹起來,“你不用說話,聽着就是。”

她接着說道:“群芳樓是丐幫的物業,你對頭就算追來也不敢硬闖。你跟彭老丐有沒有交情?要是有,我跟春姨說了,通知人來接你。”

唐二少搖搖頭。唐門跟丐幫雖同爲九大家之一,但交情不深,這次被人暗算,也不知仇家是誰,如果丐幫跟對頭有勾結,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

翠環想了想,轉身把燈吹熄,上了床,唐二少被她一擠,牽動傷勢,全身都疼,隻好縮到一旁。

翠環道:“明天你稍好些再說吧,嘻嘻……”說完又笑了起來。唐二少不懂到底什麽事這麽好笑,但他倉皇半夜,到此總算稍稍安了心,不由得沉沉睡去。

第二天,唐二少睜開眼,翠環梳洗已畢,見他起床,将一盆水端到他面前,問道:“擦把臉?”說完也不等他回應,洗了帕子替他擦臉。冷水觸面,唐二少精神稍好,翠環拿了包藥材攤在他面前,問道:“你懂不懂藥?自己挑點。”

說到用藥,誰比得上四川唐門?這些藥唐二少自是認得,隻是都是些調經止痛的中藥,種類既少,也不對症。唐二少輕聲道:“我有銀子,我開方子,你替我去抓藥。”

翠環笑道:“不行。”

唐二少問道:“怎麽不行?”

翠環道:“你的仇家知道你傷得重,猜你走不遠,你猜他會上哪兒找你?”

唐二少道:“撫州藥局這麽多,他能全顧着?”

翠環道:“顧着我便行了。”

唐二少道:“顧着你幹嘛?”

翠環道:“昨晚那巡堂的被你對頭收買了,現在隻怕對我起了疑。”

唐二少倏然一驚,問道:“你怎麽知道?”

翠環又噗哧笑了出聲:“我就知道。”

唐二少再次覺得自己被冒犯了,忍不住問:“到底有什麽好笑的?”

翠環道:“我是妓女。賣笑賣笑,我不多笑點,客人不高興,生意就好不了。”

唐二少愠道:“我不是來買笑的!”

翠環挑了挑眉,道:“我知道,我也不是來跟你說笑的。”

唐二少聽她話裏有玄機,暗自思量,又道:“說清楚點。”

翠環道:“門口就這麽點血,我又給了他十足理由,再說,真有人闖入,我也沒理由包庇,問問就是了,他事先起了疑心,才想着要進房門探探。老張不是這麽精細的人,我想,群芳樓是丐幫的物業,彭老丐是這裏的管事,你對頭不敢貿然闖進來搜人,怕得罪丐幫,所以收買老張,隻要把你趕出去,他就能收拾你了。”

唐二少聽她講解,不由得愣住。老張或許不是精細人,這妓女卻絕對比誰都精細。

唐二少又問:“那昨晚……怎麽回事?”

翠環道:“你舌頭有血的味道。”

唐二少不解,翠環接着道:“我從你嘴裏嘗到血的味道,料你内傷嘔血。果不其然,你在外面留了血迹,我來不及抹掉,就看到老張走來,隻好關上門,想辦法瞞過他。”

唐二少想起昨晚翠環拿下發簪撩起裙子的模樣,又想起他在老張面前撩起裙子作證,下體竟不自覺痛了起來,心中暗罵了幾十聲娘,問道:“你……在手臂上劃一道就是,犯得着……”

翠環又咯咯笑了起來:“我不裝作有月事,不用接客?這房間就這麽大,這幾天你要躲哪去?”

唐二少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他心想,這女的絕不是普通人。她隻往門外看一眼,這麽短短時間便布置好這衆多應變,甚至自殘下體,這份狠辣、膽識、機智、穩重,莫說女流,便是堂堂一派之主也未必有這等心智。

翠環笑道:“我叫翠環,就是個妓女。你又是誰?”

唐二少道:“我叫唐絕,四川唐門二少爺。”

翠環笑得更大聲了。

唐二少從那些藥材中揀了幾樣對症的讓翠環熬了,将息了兩天,疼痛雖好了些,内傷仍不見起色。這兩天除了身份,翠環再也沒問别的。

到得第三天,翠環從窗口往下望,突然問道:“都說你們唐門善于用毒,殺人不見血,你身上帶了什麽?讓我長長見識。”

唐二少道:“唐門的毒,看了,要死人的。”

翠環道:“我若死了,你也活不了。”

唐二少從懷裏取出三個藥包,翠環接過,一一打開。一包紅的藥丸,三五顆甚不起眼,唐二少道:“這叫‘七日吊’,有色無味,中毒後氣息不順,連續服用,病情會一日重過一日,七日之内便會窒息而死。那包灰色粉末,有味無色,擦在兵器上,傷口難以愈合,若不及時救治,非得挖肉剔骨不可。”

翠環插嘴問道:“吃下去又如何?”唐二少道:“毒也分内外,這藥内用也就鬧鬧肚子而已。”

最後一包黑色粉末,唐二少道:“這是蒙汗藥,無色無味,唐家調配得最是精妙,不過遇上高手效果不大。”

翠環仔細聽了,又問:“沒見血封喉的?”

唐二少道:“見血封喉的毒藥沒這麽容易調配,即便有,也是極少的,非等閑不會拿出來。”

翠環笑道:“難不成你們唐門的威風都是吹出來的?”

唐二少道:“江湖傳聞多半名不符實,赢的人顯威風,輸的人愛面子,難免誇大些。”

翠環道:“打你這一掌的人可不是吹出來的,他是什麽人?”

唐二少道:“那天夜黑,又是偷襲,我沒瞧清楚。掌力透過前胸,把我衣服都給震裂了,能把鐵砂掌練到這等程度,武林中不超過三個。”

翠環道:“這是吹還是認真?”

唐二少道:“認真。”

翠環道:“這麽厲害的對頭,你不知道是誰?”

唐二少道:“暗箭難防。我猜,是夜榜的高人。”

翠環道:“收金買命的夜榜?”她眨了眨眼,又想了想,搖搖頭道,“不是好營生。”

說罷,翠環收起“七日吊”,将其他藥遞還給唐二少。唐二少問道:“你拿這幹嘛?”

翠環卻不回答,隻道:“你這傷不将養十天半個月是不成的。再過兩天我需接客,你瞞不過去。”她說着,将床下雜物搬出,又從抽屜裏取了新床單,丈量一會後,笑道,“剛好。”便扶着唐二少起身,鑽到床下,再将新床單鋪上,流蘇恰好遮蓋了床底。

翠環道:“這幾天你且待在這。”又囑咐道,“若有人低頭瞧見你,你曉得該怎麽辦吧?”說罷便出去了。唐二少把兩顆喂了毒的鐵蒺藜握在手裏,隻是等着。

過了兩天,翠環果然開始接客。她一如既往,每當客人進門便即送上香吻,又時常聽她呵呵笑個不停,該叫時叫,該浪時浪,激烈處搖得床闆嘎吱作響,若非每日定時送上飲食,唐二少都要懷疑她根本忘記床底下還躲着個活人。

此時唐二少内心百味雜陳,聽她在上頭翻雲覆雨,竟有些不是滋味。以他身份,翠環的姿色自是看不上的,隻是這女子各種古怪,自己是慣常發号施令的人,在她面前卻隻能聽命行事。細細想來,也不是翠環多有威嚴,隻是她辦事精細,所想每每與己不謀而合,甚有過之,自然沒什麽好反駁的。但自己傷勢難愈,要是再躲幾天,不但留下病根,隻怕更難脫身。

床下無事,唐二少便留意翠環的舉動,來到群芳樓的江湖大豪們總想在姑娘面前逞威風,說些江湖掌故,翠環懂這種心态,不時發問,引得那些狎客們越說越多,誤了時間沒辦事,還得加碼多買上一段,唐二少不禁佩服她的手段。

這一日,聽到門外有哭聲,似是發生了什麽,唐二少問起,翠環笑道:“顧好你自己吧。你的傷怎樣了?”唐二少搖搖頭:“一動便疼,不找大夫好不了。”

翠環想了想,這是唐二少頭一次見她皺眉苦思。過了會,翠環道:“再過些日子,我親戚真要來啦,到時裝病也會被懷疑,不得已,得拼一把。”

唐二少心想,你親戚來了又怎樣?轉念一想方知翠環意思,問道:“拼什麽?”

翠環道:“你對頭這幾日必來,他若低頭看你,你便動手。”

唐二少驚道:“你知道我對頭是誰?”

翠環道:“還不知道。”

唐二少道:“你又說他近日便來?”

翠環道:“我隻知他來,不知他是誰。”

唐二少問:“你會武功?”

翠環道:“不會。你那蒙汗藥有用嗎?”

唐二少搖頭:“蒙汗藥對高手沒用。這對頭内外兼修,單是這鐵砂掌的掌力,就算我沒受傷也未必鬥得過他。”

翠環似乎遇到了難題,不停踱步,不時看向床底。唐二少瞧見她眼神,隻覺冰冷,不由得一驚,心想:“她這般幫我,卻從不索取報酬,這種歡場女子縱使一時心軟,肯甘冒奇險救我?她到底安的什麽心?”

翠環沉思良久,外頭老鸨招呼接客,她便去了,留下唐二少獨自惴惴不安。

又過了一天,未時剛過,翠環接了兩名客人。唐二少在床下熱得一身汗,突然有人敲門,聲音甚是穩健,翠環開了門,照例奉上香吻,把客人迎了進來。

唐二少瞧不真切,隻看到一雙腳,推測是個壯漢。那人笑道:“好騷貨。”抱着翠環進屋,順手把門掩上。

翠環倒了杯茶,問道:“大爺怎麽稱呼?”

那人道:“問這作啥?”

翠環道:“好稱呼啊。”

那人道:“叫我好哥哥便是。”

翠環咯咯笑道:“那就叫你好哥哥了,好哥哥吃茶不?”

那人道:“不了。”

翠環上了床,唐二少瞧不真切,似乎正對那壯漢招手。隻聽翠環道:“好哥哥,先上床呗。”唐二少見那人坐在床沿,卻沒除去鞋襪,正覺古怪,忽聞“叮咚”一聲,竟是翠環的發簪掉在地上,正掉在唐二少眼前。

又聽翠環道:“好哥哥,幫我撿一下簪子呗。”唐二少不覺一驚,翠環怎地這麽糊塗,對方一低頭,不就發現床底有人了?

那壯漢應了一聲,當即彎腰低頭,正好與唐二少四目相對。唐二少手上扣着兩顆鐵蒺藜,想也不想,應手射出。

此時距離近,對方又無防備,理當必中,怎知那人反應神速,猛一擡頭,奪奪兩聲,鐵蒺藜全打在門闆上。唐二少正自震驚于對方身手,又聽那人一聲慘叫,床闆嘎嘎作響,那人站起身來,腳步左搖右晃,唐二少顧不得傷勢,忍痛從床下翻出。

卻見翠環跨在壯漢身後,兩腿緊緊夾住壯漢腰間,手上拿着把染血的匕首。那壯漢喉頭冒血,雙臂狂揮亂舞,打得桌椅粉碎,隻一會便斷了氣。

唐二少吃驚地看着翠環,隻見翠環雖然渾身血污,氣喘籲籲,卻是神色自若,坐在桌上斟茶。唐二少見那屍體,喉管被割開,血兀自噗噗冒着,翠環這一刀當真很辣,一刀斷喉,即便殺慣人的老手隻怕也沒這麽狠絕。

翠環喝了茶,淡淡道:“我聽客人說,高手瀕死一擊,你若躲,距離不夠遠反倒容易被掌風掃中,靠得近了反而安全。幸好我沒你的根基,要被這家夥掃到一掌,那就死定了。”

唐二少一驚,看向那屍體,又看向翠環,翠環點點頭:“這就是你的對頭。”

唐二少還在懵懂,忽聽得敲門聲。門外有人問道:“翠姑娘,出什麽事了?”翠環咯咯笑道:“沒事沒事,不勞趙大哥關心。”那名巡堂的護院在門外待了一會,沒聽見動靜,這才放心離去。

唐二少問道:“你怎知道是他?”

翠環道:“他舌頭上有鏽味,那該是練鐵砂掌的特征。”

唐二少又問:“你怎知他這兩日會來?”

翠環道:“那個被收買的巡堂老張前兩天死了,他必對群芳樓起疑,既然不能硬闖,便會來暗訪。老張跟他說了當天的經過,他必來找我。”

唐二少想起前幾天翠環拿走的“七日吊”,登時明白是她毒死老張,誘使對頭前來。猜想方才情境,翠環故意落下發簪引誘對方去撿,對方剛閃過鐵蒺藜,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沒料到殺招竟來自身後。這等頂尖高手竟死在一個不會武功的妓女手上,當真死不瞑目。

一念及此,唐二少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一個不會武功的尋常妓女,從設計布置到一擊得手,縱使他見過翠環自殘下體,知她下手狠辣,卻也沒料到她還有如此心計,這般沉着。這妓女當真隻是一個妓女?自己又是撞了什麽奇怪運道,被這樣的奇女子所救?

翠環忽地站起身來,唐二少一驚,隻覺背脊發涼。翠環将他扶到床沿,兩人并肩而坐,翠環說道:“這屍體藏不了多久,彭老丐發現,定當追究。”

唐二少道:“你說怎麽辦?”他竟問起翠環的意見。

翠環道:“還得周延點。”。

翠環找了口大箱子,将屍體藏到裏頭,把屋内血迹擦拭一遍。對頭已除,便不怕露了行迹,唐二少開了方子,把藥買齊了,吃了兩天,身體稍可,趁夜摸後門出去,第二天再回到妓院,包了翠環一個月,搬了口大箱子,大搖大擺地住進群芳樓。又過了幾天,屍臭味藏不住了,唐二少便找了個名目把箱子運出去,在城外找個荒廢的枯井扔了。

又将息了半個月,唐家派人尋找失蹤的二公子,一路查到撫州來,在群芳樓跟他會合。

然則,唐二少還有一樁心事未了:翠環始終沒跟他要回報。唐二少明白,翠環絕不是施恩不望報的人,她不開口,就是等他開口,這口一開,隻怕不是幫她贖身就能了結。

當晚,唐二少開了群芳樓最好的女兒紅,在房裏替翠環斟了酒。

“明日我便要回四川了。”唐二少道,“我已替你贖了身,今後如有需要,四川唐門永不忘今日之恩。”他先幹了一杯,翠環也跟着喝了一杯,卻沒說話。

唐二少試探着問:“這一個多月來,姑娘從沒說過要什麽,現在可以說了。”

翠環接過酒壺,爲唐二少斟了一杯,緩緩道:“我想做唐家的二少奶奶。”

唐二少内心一震,這一個多月來,他不是沒想過翠環會提這種要求,但總想這等奇女子絕不可能貪圖自己英俊,如果要富貴榮華,跟他回四川,下半輩子也足可衣食無憂。

但她終究是這樣說了。

那自己呢?這一個月多月來,自己雖與她同床共枕,卻從未有過肌膚之親,與其說是尊重,不如說他怕這個女人。更重要的是,堂堂唐家二少爺娶一個妓女爲妻,這傳出去得鬧多大笑話?父母那邊又該怎麽交代?

顧慮如此之多,但他心中又隐隐覺得,假若今天放過這名女子,日後必将後悔。這不是說他已對這女子動了心,而是很務實的考慮。

畢竟這樣的女子,世間難尋。

唐二少沉吟道:“你是聰明人,我就不跟你客套了。以你身份,頂多隻能做妾。”

翠環淡淡道:“我做妾,你有幾個正妻也會被我弄死,何必多害人命?”

她說得不溫不火,但唐二少清楚,她說得出做得到,讓她進門,那是禍患。

翠環又道:“我若做正妻,你納多少妾,我都不過問。”

唐二少沉吟半晌,問道:“你到底想要什麽?”

翠環道:“這裏出去的姑娘,最好的結局不過是嫁給大戶人家做妾,養在深閨大院,生幾個孩子,老死在裏頭。”她替自己斟了酒,一口喝下,道,“這不是我的結局。”

唐二少明白了,翠環要的不是當個二少奶奶,她有一座山要爬,自己非但不是她的終點,多半還隻是她的起點。

也許是天意注定,否則怎麽自己偏偏就敲了翠環的門?不,其實也不是,唐二少心想,翠環一直在等機會,她總會等到。就算沒有自己,翠環早晚也會從群芳樓中爬出,爬向她的山頂。或者說,當天敲的是翠環的門才是自己的運氣,否則,唐二少早已死在撫州了。

也好,唐家的規矩,傳賢不傳嫡,其他兄弟可沒這麽好的賢内助。

唐二少對着翠環一笑,點點頭。

月色下,兩人舉杯。

第二天,唐二少攙扶着翠環上馬。這是翠環第一次騎馬,她不熟,但沒有一點害怕的神色。

往四川的路上,唐二少問翠環:“我剛認識你時,你很愛笑,自從幫你贖身後,怎麽就沒見你笑過?”

翠環冷冷回道:“我這輩子所有的笑都在前二十年賣光了,今後,我不用再對任何人笑。”

唐二少“哈”了一聲,縱馬疾馳。他想,老爹會喜歡這個媳婦的。

果然,從此之後,很少有人再見到翠環笑。武林中人給她個外号,稱她“冷面夫人”。

一個不會武功,不會用毒,甚至不姓唐的女人,執掌了四川唐門三十餘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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