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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驚才絕豔》:驚才絕豔

第30章 《驚才絕豔》:驚才絕豔

案桌前的老人眯眼看着公文,她已年近七十,很老了,臉上滿是皺紋與老斑。但她頭發盤得整齊,尖削的下巴刀子一般鋒利,顯得格外精神。她批示公文的動作雖然遲緩,卻是利落,彷佛思緒從未稍有停歇,像是匹駿馬拖着老舊的闆車,若不是這載具拖累,隻怕便要騰躍起來。

堂下站着兩人,正是唐錦陽與唐絕豔。隻見唐錦陽低首彎腰,神色慚愧,躲在女兒身後,說是父女,更像犯了錯的仆人跟着小姐來領罪。

“處理好了?”老婦人問,頭也沒擡。

“段家寨都拔了。”唐絕豔道,“段穆想抓了爹逃走,被我殺了。”

“娘,我這是……我……唉……”唐錦陽想要辯解,卻找不着借口,于是轉頭罵女兒道,“你偷偷跑去剿了人家,也不跟我講一聲!你早知道……怎不提醒我?存心看我出醜就是了?”

唐絕豔咯咯笑道:“我是刑堂副堂主,剿個犯錯的小門派,需要向誰報備?知會太婆一聲就夠了。”

“你這不是害我嗎?你……段家寨雖小,也是個門派!都是唐門的下屬,以和爲貴,你就知道殺人!像你這般心狠手辣,唐門多少人才夠你殺?”他面對女兒可比面對母親來得威風多了,端起架子指指點點,有模有樣。

“奸淫婦女,天下共誅,還有什麽好說的?能放?”唐絕豔笑道,“爹,你犯糊塗了。”

“别叫我爹!我沒你這個女兒!”唐錦陽怒道,“你壓根沒把我放在眼裏!”

唐絕豔隻是笑着,卻不回話,彷佛默認似的。

冷面夫人道:“段家寨管的那塊地怎麽處置?”

“巫欣幫了大忙,我做主賞給五毒門了。”

“幾時輪到你做主!”唐錦陽罵道,正要再說,一名姑娘進了内廳,輕聲喊道:“爹。”聲音甚是柔和。

唐錦陽聽聲音就知道是大女兒唐驚才,罵道:“我正在教訓你妹!這丫頭……”唐驚才在父親肩膀上揉捏兩下,示意父親消氣,随即斂衽行禮道:“太婆,青城世子派人送上名帖,前來拜會。”

冷面夫人頭也沒擡,隻道:“錦陽,你去接待。”

唐錦陽一愣:“娘,這……”他昨天在沈玉傾面前丢了臉,現在隻覺尴尬,又不知怎麽推辭,站在原地猶豫,又望向唐驚才,盼女兒幫忙說句話。

唐驚才皺起眉頭,對父親輕輕搖了搖頭。唐錦陽知道母親厲害,不敢讓她再說第二遍,隻得摸摸鼻子離開。

※ ※ ※

青城的車隊駛入灌縣,這是唐門的總部所在。

“灌縣裏,姓唐的起碼有幾百戶吧。”謝孤白掀起窗簾,看着兩側的高堂深院,俱是挂着一些不似姓氏的門匾,例如奕府、柳府、少卯府。

“這些都是旁系的當家名字。”謝孤白道,唐門這段路他都與沈玉傾同車,“唐奕、唐柳、唐少卯都是姓唐的。這灌縣裏頭,姓唐的便有數百戶之多。”

“雖然聽說過灌縣是唐門中樞,真到了才感歎這家族龐大。”沈玉傾道,“單是這裏的唐門族人便是數千名頂尖禁軍了。”

九大家中,以唐門的家族色彩最爲濃厚,族人分散在灌縣各處,既是唐門的屏障,也是政治中樞。相較而言,華山嚴家、青城沈家、點蒼諸葛家雖也是家傳,但多以門人弟子與地方勢力的聯結鞏固權力中心,隻有極親的眷屬才會駐守重鎮險要。

“唐門裏頭還駐守兩千門人,比起外面的宗親隻少一點。”謝孤白似有深意地道,“當真布置得水洩不通。”

“走南闖北這麽多年,我還是第一次來灌縣。”另一輛馬車裏,朱門殇道,“這裏的東西真貴。”

“富貴人家多的地方,東西都不便宜。”與他同車的小八道,“聽說你是成都人,卻沒來過成都?”

“打小浪蕩慣了,沒那份感情。也想過來看看,隻是唐門産藥,用頂藥弄鋼口那套在唐門不興。”朱門殇道,“做大票的都不愛來唐門地界。”

他轉了話題,又問道:“你家主子這番有什麽打算?這聯姻,能成不能成?”

“成有很多種,有不成的成,也有成了的成。”小八說着。

“說點人話行不?别學你主子,古古怪怪的。”朱門殇掀開窗簾,一輛華車趕過了青城的車隊。

“今天第四輛了。”朱門殇道,“後面估計還跟着好幾輛。這麽多車往唐門去,有事?”

“九月十八,唐門祭祖日,你不知道?”小八道,“這些都是縣内的唐門嫡系。”

“祭祖自己家祭着不就好了,全趕往唐門?有規定姓唐的要到齊?”朱門殇問。

“沒,估計唐門念舊吧。”小八望着又一輛馬車趕過,若有所思地回道。

車隊進了唐門,那是一座十三進的巨大院落。唐門與青城不同,對于防禦工事,九大家各自不同。青城修建了内城,唐門卻隻在灌縣築了外城,門派所在倒像是個極富貴的人家,隻是圍牆仍留着箭孔,作爲伏擊之用。

沈玉傾一行人來求親的事早已傳書告知唐門,卻沒料到前來迎接的是唐錦陽。隻見他臉上頗有尴尬之色,拱手行禮道:“日前多謝諸位搭救,家母特地派我前來迎接。”

沈玉傾也拱手道:“在下沈玉傾,代家父恭問老太爺、老夫人萬福金安,大少爺安好。”

唐錦陽應了幾聲好,又對着沈未辰說道:“那日感謝姑娘出手相救,唐錦陽感激不盡,敢問姑娘大名?”

沈未辰道:“在下沈未辰,家父沈雅言。”

唐錦陽道:“原來是雅爺的閨女,怪不得有此身手,虎父無犬女。”朱門殇聽了這話,心想:“不過犬父有時也會出虎女。”礙于自己是沈玉傾的賓客,硬是壓在心裏不說。又看唐錦陽看向自己,問道:“敢問這幾位大名?”

沈玉傾一一介紹了謝孤白、小八與朱門殇,說是自己好友和随行賓客。唐錦陽隻是點頭說好,又道:“家母備了宴席,正等着貴客光臨,請諸位先回房歇息,稍後再聚。”

沈玉傾拱手道:“有勞了。”

唐錦陽命人将一衆車隊引入府中,白大元與張青招呼車隊前進。此趟青城求親,單是禮物便備了二十車,跟着押送禮物保護沈玉傾的門人有兩百餘人,這麽多人當然不能全住在唐門内院。唐錦陽派人清點禮物,又囑咐弟子帶沈玉傾一行人前往内院客房,至于白大元與其他青城門人,就隻能在唐門外院客房住下。

沈未辰低聲調侃朱門殇道:“既然是宴會,說不定唐二小姐也會到。節制點,你要撲上去,我們可保不住你。”

“我肋骨不多,經不得踩。”朱門殇道,“再說,那是你們未來嬸嬸,調戲不得。”

沈未辰笑道:“你厲害,盡往人痛處下針。”

朱門殇兩手一攤,道:“我是羨慕。”又說,“你們小心點,冷面夫人可不好伺候。”

沈玉傾聽他二人說笑,低聲道:“這可是唐門,别胡鬧。”

沈未辰吐了吐舌頭,笑道:“挨罵了。”

一行五人進了一座大屋,穿過花園,到了東廂房。一名穿着翠綠衣衫的姑娘上前行禮道:“貴客光臨,有失遠迎。”沈玉傾見她纖腰豐乳,朱唇高鼻,眉目如畫,雖不如唐絕豔不可方物,也是絕色佳人,問道:“敢問姑娘芳名?”

那姑娘道:“小女子姓唐,閨名驚才。家父承蒙諸位援手,尚未緻謝。”說着斂衽一禮,說道,“謝諸位大恩。”

沈玉傾連忙扶起,這才察覺她果然與唐絕豔有幾分神似,忙道:“唐大小姐無須多禮。”

唐驚才訝異道:“公子聽過小女子的名字?”

沈玉傾笑道:“姑娘自稱是大少爺的女兒,又名驚才,驚才絕豔,恰好與令妹成對,自然是姐姐無疑了。”

唐驚才掩嘴笑道:“沈公子真是聰敏,果然家學淵源。”

朱門殇心裏犯嘀咕,想:“這很難猜嗎?”

唐驚才又看向沈未辰,瞪大眼睛,似是驚呆了,良久才道:“哪來這麽美貌的姑娘,可與我那小妹并肩了。”又道,“不過論氣質,小妹可及不上你。”

朱門殇心底又嘀咕:“怎不說你妹身材比小妹好?”

沈未辰聽她誇獎,微笑道:“小女子沈未辰,家父沈雅言。”

唐驚才笑道:“好似一對玉人兒般的兄妹,挺登對的。”說着又看向謝孤白跟小八,笑道,“這兩個也俊。怎麽同在四川,偏生青城如此地靈人傑?好人物都給你們占了。”

朱門殇又想:“你索性說他們是一對兔子得了。”

沈玉傾道:“他是我的客卿謝孤白和他的伴讀小八。”

朱門殇見唐驚才轉頭看向自己,心想:“俊美聰明全說過,就看你怎麽誇我。”

唐驚才定定看着朱門殇,半晌說不出話來,像是愣了。沈玉傾介紹道:“這是朱門殇朱大夫,也是我的客卿。”剛說完,唐驚才忽地噗嗤一笑,道:“朱大夫的眉毛好有趣!”

朱門殇一愣,唐驚才又問道:“朱大夫,别嫌我唐突,可以摸一下你的眉毛嗎?”

朱門殇挑了挑眉,道:“行。”

唐驚才果然走上前去,伸手去摸朱門殇眉毛,朱門殇聞到她身上幽香,見她神情誠懇,毫無玩笑之意。唐驚才笑道:“幸好,不紮人。”

唐驚才身後跟着名背劍青年,皺着眉頭說道:“驚才,這是貴客,莫失禮。”

沈玉傾問道:“這位壯士器宇軒昂,還未請教……”

唐驚才笑道:“瞧我,還沒介紹。這是我遠親堂哥,喚作唐赢,是我的侍衛。”

唐赢拱手道:“幸會。”

唐驚才道:“再過三天便是唐門祭祖大典,來了不少長輩,太婆要我接待客人。諸位之後在唐門有什麽需要的,找我便是,這就不打擾幾位休息了。”說罷斂衽一禮,與唐赢一同離去。

朱門殇見她離開,摸摸自己的眉毛,道:“真是個好姑娘,跟她妹截然不同。”

小八冷冷道:“沈公子,你也去摸摸朱大夫眉毛,我瞧那是他死穴,摸着摸着就能收服。”

沈玉傾道:“我摸肯定不行,小妹,你去摸摸。有這個禦用大夫,活不到八十都算夭折。”

沈未辰學着唐驚才的語氣道:“朱大夫,我能摸一下你眉毛嗎?”說着伸手要去摸朱門殇眉毛。朱門殇縮了開來,罵道:“你們盡管笑!這個當你們四嬸,可比唐二小姐靠譜多了!”

謝孤白道:“原來你還記得唐二小姐,我還以爲眉毛摸一摸,你連來唐門幹嘛都忘了。”

朱門殇聽他們調侃,也不在意,隻道:“行,讓你們說,我睡覺去!”說着進屋,關上房門。

衆人各自回房。沈玉傾剛安置了行李,又聽到外面有腳步聲,還有唐大小姐招呼的聲音,料是來了唐門旁支親眷。過了會,又傳來敲門聲,是沈未辰。沈玉傾問道:“怎了?”

沈未辰進了門,關上房門,問沈玉傾道:“大哥,這門婚事你有把握談成嗎?”

此回聯姻之事,其實沈玉傾并無十足把握。江湖中關于冷面夫人的傳言很多,說她心狠手辣、雷厲風行、手腕高明。據說當年唐錦陽的父親唐絕前往撫州辦公,回來時帶回一名不知來曆的妓女,這事驚動了唐門上下。衆人都以爲這妓女是絕色,可見過的人都說這女子不過中等之姿,實看不出殊異之處。原本她以一個妓女的身份嫁入唐家已令人稱奇,沒想十五年後竟還能讓唐門破例,讓一個不姓唐的女人執掌唐門。至于她丈夫唐絕,則是縱情聲色,年輕時聽說納了不少妾,直到這二十年間才略有收斂。

與冷面夫人這樣的傳奇人物打交道,自然要分外小心。

沈玉傾道:“青城六面環伺,若被點蒼拉攏了唐門,青城就得被華山、唐門、點蒼給包着,反之,若青城投靠點蒼,就是唐門被點蒼盟友給包圍。但若青城、唐門、衡山結爲盟友,那點蒼三面受敵,必須收斂氣焰。冷面夫人是懂計較的人,隻是她的心思誰也猜不準。”他想了想,又道,“我與謝先生談過幾次,他說這聯姻當有波折,見機行事,成功的機率不低。”

“又是謝孤白說的。”沈未辰道,“這一路上,你天天跟他們主仆聊天,也不讓聽。他說了來曆沒有?”

沈玉傾道:“他是傲峰鬼谷傳人,見識廣,心思缜密,哥與他說話,獲益良多。”

“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陪你練習說謊的事?”沈未辰道,“他們主仆有事瞞着我們,我看得出來。”

沈玉傾道:“隻要不是存着害我們的心,那便無妨。”

沈未辰道:“你信他們就好。總之,我會顧着你。”

沈玉傾哈哈大笑:“當然,要是沒你跟着,我還不敢來唐門呢。”

沈未辰笑道:“你要是把哄妹妹的本事拿去哄姑娘,我嫂子都不知幾個了。要不,你娶了唐二小姐?你們年紀品貌都相當,就看誰降服了誰。”

兩人大笑,閑聊起來。約摸一個多時辰後,有人來敲門,說是宴席已開,請嘉賓入席。沈玉傾挽着沈未辰出了房門,謝孤白、小八與朱門殇都已在門外等着。沈玉傾問起,謝孤白道:“老夫人也請了我們。”

照理而言,謝朱二人都是沈玉傾的賓客,此等宴席無入席之理,至于小八,更隻是伴讀,身份極不合适,竟也一并請了。沈玉傾稍稍一想便知原因,說道:“是感謝我們幫了大少爺一把。”

謝孤白道:“席間可别提起此事,大少爺面子上過不去。”

沈玉傾點點頭道:“我理會得。”

衆人正說着,唐赢走了過來,說道:“老夫人有請。”

衆人跟着唐赢過了中庭,又走過三個廊道,這才抵達宴席廳。那大廳甚是寬敞,擺個四十桌還有富餘,沈玉傾估量這是家宴用的大廳,也隻有唐門、彭家這等家族才用得着這麽大的宴席廳。

而今宴席廳裏卻隻放着一張桌子和十二張椅子,唐赢領了他們入内就告退,其他人尚未入席。扣掉沈玉傾五人,還有七張座位,冷面夫人自然要到,她丈夫唐絕或許也會入席,聽說唐錦陽還有個兄弟,那是兩席,那剩下三個位置,除了唐家兩位小姐,還有誰?

謝孤白低聲道:“若今日隻有唐大小姐一人入席,那就恭喜你了。”

沈玉傾點點頭,若是隻有一位小姐入席,那自然是要介紹,目的不言自喻。唐門何等尊貴,怎會放兩個小姐讓你品評挑選?

朱門殇也低聲道:“來的若是唐二小姐,那……就恭喜你四叔了。”

“要是兩個都沒來。”小八冷冷道,“那隻好恭喜諸葛焉了。”

沈玉傾隻得苦笑,朱門殇的意思他懂,至于小八說的話,青城爲求親而來,若是兩位小姐都不出面,隻怕這事難成。

正思考間,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世侄站着幹嘛?快入座啊。”

來的人正是唐錦陽,隻見唐錦陽拱手道:“娘親年紀大了,行動不便,諸位先入座稍待。”沈玉傾推辭了幾句,等唐錦陽入了座,衆人這才上座。

剩下六個座位,沈玉傾看着空着的座位,不由得有些忐忑起來。

又過了會,兩名年紀與唐錦陽相若的男子走入,唐錦陽起身道:“奕堂哥、柳堂哥。我介紹一下,這位是青城少主,沈玉傾沈公子。”唐錦陽依序介紹,那兩名中年男子,身型高胖叫唐奕,是刑堂堂主,矮瘦、嘴角下垂的是工堂堂主唐柳。唐門以毒藥暗器聞名,一般門派的工堂多是負責營建工程等事,在唐門還多了監造毒藥暗器的工作。

沈玉傾記得,奕府與柳府俱是灌縣内的大宅邸,這兩人也是唐門中的重要人物,可座位剩下四個,是否還有其他唐門要人入席?

又過了會,一名中年書生走入。隻見他手持折扇,長相甚是俊雅,沈玉傾隻覺得眼熟。沈未辰低聲道:“哥,他是不是有些像大小姐的侍衛唐赢?”沈玉傾細看之下,果然有幾分神似。隻見那書生拱手道:“在下唐少卯,見過沈公子。”

唐錦陽道:“少卯兄是兵堂堂主。”

幾人還未坐下,又一人走入。這人年約六十開外,方臉鷹目,雖然老邁,卻是虎背熊腰,身材維持得極好。衆人見他來到,齊聲恭敬道:“七叔!”

這人極爲有名,是冷面夫人的左右手,唐絕的七弟唐孤,衛堂堂主,負責整個唐門内部守衛,可說是冷面夫人最親信的人之一。

唐孤見了沈玉傾五人,問道:“怎麽這麽多人?”又看了一眼沈未辰,“還有姑娘?”

沈玉傾道:“這是舍妹沈未辰。”

唐孤皺眉道:“好好一個閨女怎麽不待在家?跟着哥哥出門,學你娘嗎?”

楚夫人出身峨眉,是唐門轄下,沈玉傾早從母親口中聽說過唐孤,知道他性格暴躁剛烈,除了冷面夫人外,對誰都不假辭色,此刻聽他言語沖撞,也不生氣,隻道:“她是雅爺的女兒。”

唐孤道:“雅爺的女兒?難怪。”

沈雅言年輕時不少風流韻事,沈玉傾料想唐孤這聲“難怪”所指恐非褒意,而是暗指沈未辰随便,心中不快。

隻聽朱門殇道:“雅爺希望沈姑娘多出來走走,曆練曆練,說不定跟九大家哪個世子瞧對了眼,嫁過去當了九大家掌門,替青城長臉。”

這話是暗諷唐門讓冷面夫人當掌門,沈玉傾聽他這樣頂撞,雖知他是替小妹出氣,仍是心驚肉跳,哪有心情玩笑。唐門衆人更是一臉詫異,唯有謝孤白依舊面帶微笑,小八眯着一雙眼假裝聽不懂。

果然,唐孤勃然色變,冷道:“這話什麽意思?”

朱門殇忙道:“對不住,對不住,說錯話了!我罰酒三杯!”說罷倒酒便喝。這道歉哪見誠意,唐孤正要發作,又聽一個聲音道:“老七又跟誰發脾氣啊?”

沈玉傾回頭看去,心中不由得一沉。來的是名年約七十的老人,左擁右抱着兩名美婦,顫顫巍巍自内堂中走出,看着倒像是兩名貴婦扶着他走似的。衆人忙起身相迎,唐錦陽行禮道:“爹!芸姨、芳姨。”

“唉,讓貴客久等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老人道,又對唐孤說,“人家遠來是客,你别兇巴巴吓壞小姑娘。大家坐,坐。”

唐孤見他發話,竟收了脾氣,隻道:“二哥,你坐。”

老人坐下時順手在兩名貴婦屁股上各摸了一把,右邊那貴婦皺起眉頭道:“老爺别這樣,還有客人呢。”

老人呵呵大笑,道:“都下去。”兩名貴婦向衆人行了禮,一同離去。

“老夫唐絕。”老人的聲音沙啞,雙目凹陷,腳步虛浮,一副聲色過度的模樣,又問道,“哪位是沈公子?”

沈玉傾忙道:“在下沈玉傾。”

唐絕眯着眼,身體前傾,打量着沈玉傾,道:“好俊的人物,不錯,不錯。”又問唐錦陽道,“你娘還沒來?”

唐錦陽道:“娘還得等會。”

唐絕點頭道:“好,好,等會,等會。”又道,“先來點竹葉青,漱漱口。”

唐奕道:“伯父,少喝點酒,養生。”

唐絕道:“養什麽生?你爹活着時喝得比我兇!”

唐奕道:“所以家父走得早,身後事也沒落下,那幾年家裏可亂了。”

唐柳也道:“是啊,四伯走得早,要不是奕哥勤奮,撐起一家,叔伯兄弟這麽多,怎麽掙得到今天的地位?家父有了前車之鑒,早早就立下規矩,我也少了許多磨難。”

唐絕笑道:“磨什麽,你爹跟我是兄弟,難道能讓你吃苦不成?”

唐奕道:“可我也有孩子,子子孫孫,唐門管不着這麽多口糧,還不是疏遠了。老夫人常說,張口要飯,伸手幹活,天下沒白吃的米糧,諸位叔侄兄弟也是兢兢業業幹活的。”

唐絕笑道:“幹活的事問夫人去,我不管事的。”

沈玉傾與謝孤白互看一眼,若有所思。

唐奕正要再說,忽聽門口有人喊道:“太夫人到!”

在場衆人除唐絕外,連忙起身相迎。

隻見一名老婦身着黃袍紫金帶,手持一把黃金蛇頭杖,杖上雙蛇交纏,形狀猙獰,身後跟着八名衛士。她自門外走入,雖則年邁遲緩,仍然步履穩健,腰挺背直,臉若冰霜,一身貴氣不凡,不怒自威,正是武林聞名的冷面夫人唐林翠環。

唐錦陽先喊了一聲娘,又一一介紹沈玉傾等人。冷面夫人颔首道:“諸位請坐。”說完坐到唐絕身邊。方才衆人起身,唯有唐絕仍坐在椅子上,問道:“怎地這麽慢?讓貴客久等了。”

冷面夫人道:“段家寨還有幾個活口,正審着。有些事還是水落石出的好。”又對沈玉傾道,“老身自罰一杯,請了。”

沈玉傾忙道不敢,舉杯還禮。冷面夫人又道:“老身年紀大了,不能多喝,你們年輕人盡興就好。”說着吩咐上菜。

十二個席位全都坐滿,并不見唐家兩名姑娘出面,若不是冷面夫人對青城來意一無所知,那便是故意回避了。沈玉傾暗自琢磨,一時摸不清底細。

酒過三巡,唐錦陽等人盡說些不着邊際的江湖掌故、家長裏短,冷面夫人隻是聽着,并不插嘴。唐孤唐絕也甚少說話,席間偶有交談,也都是聊些陳年舊事。

沈玉傾想,諸葛然在青城失利,照謝孤白推算,該當會派使者前來與唐門交好,言語中試探幾句,冷面夫人隻是回避,他心下更疑。

席末,冷面夫人忽道:“現在酒足飯飽,該說正事了。”說着站起身來。衆人紛紛放下筷子,聽她說話。

“首先,謝過沈公子相助小犬之恩。”冷面夫人道,“我這兒子不成材,自以爲有本事,愛湊熱鬧,這次丢人丢到外面去,讓大家見笑了。”

唐錦陽見母親如此不留情面地斥責,不禁面紅耳赤,低着頭不敢吭聲。沈玉傾忙道:“世伯誤中奸計,但受擒時面不改色,随後二小姐便來,我猜這應是二小姐與世伯合謀所爲。我等妄加插手,差點壞了世伯的籌劃,該我等賠罪才是。”

冷面夫人冷哼一聲,道:“得了,我這兒子是龍是狗,我分不清嗎?”又看向沈未辰道,“這閨女好标緻,也是小靜的女兒?”

沈未辰忙道:“家父沈雅言。”

冷面夫人點頭道:“令堂該也是個美人胚子。”又問唐絕道,“你還記得小靜嗎?”

唐絕道:“記得,峨眉弟子不是?你一眼就喜歡上那姑娘,還想着把她招作媳婦。”

冷面夫人對沈玉傾道:“這事你該不知道,當年我可喜歡你娘了,但又想,小靜心高氣傲,我這兒子她看不上,要是真娶進門,像今天這樣丢盡顔面,換了你娘,還不把他給宰了?”

沈玉傾尴尬道:“家母這幾年性子收斂了許多。”又順着這話題說道,“四叔去年喪偶,家父想,唐門與青城比鄰,向與青城交好,又聽說……”

冷面夫人打斷他道:“曉得,以青城四爺的身份,自然不能随便找戶人家。與青城結下姻親也是美事,就這麽定了吧。”

沈玉傾大喜,正要再問,冷面夫人又道:“再過三天便是唐門祭祖之日,來的姑娘很多,沈公子可參與盛會,也好物色一番,見着适合的姑娘盡管向我禀報,若還沒婚配,我便替她做了主。”

這番話輕輕巧巧就把成婚對象推到了唐門旁支上,沈玉傾此來聯姻是爲聯合兩派,若是娶了不重要的姑娘回去,這聯姻便如沒有一般。

唐錦陽忽道:“奇怪,兩丫頭怎麽不見人影?貴客來到也不出來迎接,未免也太怠慢了。”又對沈玉傾道,“我兩個女兒想必公子都已見過了。”

冷面夫人道:“兩丫頭生病了,不能吹風,我讓她們在屋裏歇着。”

沈玉傾下午才與唐驚才見過面,怎能說病就病?至于唐絕豔,單看前兩日景況,想來也是健康得很。他知冷面夫人是有意推托,正思索如何深談下去,唐錦陽又道:“朱大夫是妙手神醫,不如讓他去診斷如何?”

沈玉傾心想:“這唐錦陽怎地這麽糊塗?這樣說,豈不是拆他母親的台?”

冷面夫人問道:“朱大夫?”

沈玉傾道:“這位朱大夫是我的幕僚,略懂些醫術。不過唐門名醫如雲,輪不到他來獻醜。”

朱門殇挑了挑眉毛道:“略懂醫術?是誰說收服了我,活到八十還算夭折的?”

沈玉傾見他拆台,正要再找托詞,冷面夫人道:“既然如此,就去幫兩個丫頭看看病吧。”

沈玉傾沒料到冷面夫人會這樣說,難道兩位小姐當真病了?他隻覺冷面夫人難纏不在諸葛然之下,自己終究太嫩,完全猜不透對方用意,隻得說:“既然如此,有勞朱大夫了。”

冷面夫人喚了人來,領了朱門殇下去。朱門殇本意是搗亂,報複沈玉傾衆人方才的調侃,本以爲冷面夫人會随口敷衍幾句“小病不勞大駕”之類,沒想竟真讓他去診病,隻得跟了去。

隻聽唐柳說道:“青城想要求婚,這是喜事,我倒有個想法。二小姐品貌兼備,無人不愛,與沈四爺甚是般配。”

唐奕也說道:“四爺坐鎮黔南,威震天下,也隻有二小姐才配得上。”

唐錦陽道:“我這閨女性子有點野,就缺個年紀大點的管教,娘……”他話還沒說完,冷面夫人便道:“大的還沒嫁,小的急什麽?”

唐錦陽被搶白,讷讷道:“我就是想……”

冷面夫人冷冷道:“閉嘴!”

唐錦陽見母親喝叱,當下不敢再說。又聽唐奕道:“老夫人,女大不中留,您多疼這兩丫頭,終究也得割愛。我倒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您老人家好生考慮下。”

冷面夫人看向唐柳道:“你也這樣想?”

唐柳點頭道:“是……”過了會又道,“不隻柳府,清府、妙府聽了這消息,都誇說是好姻緣呢。老夫人向來兼聽,判事如神,大夥都信您老人家的安排。”

冷面夫人靜靜看着唐柳,緩緩道:“你們都覺得好,老身要覺得不好,是不是就錯了?你們都定了,還問老身做什麽?”

她目如寒霜,唐柳被她看得不自在,忙低下頭道:“不是這意思,一切還聽老夫人裁決。”

沈玉傾越聽越不對勁,謝孤白在桌下拉了他衣擺,沈未辰突然身子一斜,倒在哥哥身上。沈玉傾皺眉道:“怎麽了?”

沈未辰按着頭道:“對……對不住……許是喝得多了,有些暈。”

沈玉傾道:“酒量不行就别喝這麽多,這等失禮。”起身拱手道,“老夫人,舍妹失态,請海涵。”

冷面夫人點點頭道:“你們先回房休息,我再派人服侍。”又轉頭對唐柳道,“你們說的老身會考慮,今日這宴席就散了吧。”說着站起身來,八名衛士立即跟上,護着冷面夫人離去。

唐絕對唐錦陽說道:“派人跟你芸姨說一聲,今晚我去她房裏。”

沈玉傾拱手道:“諸位請了。”說着扶沈未辰起身,與謝孤白和小八一同離去。

未到房間,沈未辰半阖星眸,低聲笑道:“哥,我裝得像不?”

沈玉傾笑道:“就你機靈。”

沈未辰道:“是小八拉我衣袖提醒。哥,今日這宴席,我總覺得透着古怪。”

謝孤白道:“回房再說。”

小八道:“朱大夫還未回呢。他去給唐二小姐看病,可别惹事了。”

沈玉傾道:“朱大夫是世故的人,會有分寸。”

謝孤白笑道:“你說的是剛才在宴席上拿冷面夫人開玩笑的朱大夫,還是故意拆你台的朱大夫?”

沈未辰道:“朱大夫是替我出頭,不過就是膽子太大了些。”

小八道:“沈公子對朱大夫可真有信心呢。我瞧着朱大夫就是個人不惹事事惹人的命,莫說他打進唐門就語出唐突,就算他安安分分的,事情也會找上門。”

沈玉傾苦笑道:“難不成派人去抓他回來?且先看看情況吧。”

※ ※ ※

朱門殇跟着侍衛穿了三個園子,看見唐赢守在一間房門前。領路的侍衛上前打了招呼,唐赢問道:“何事?”

侍衛對唐赢甚是恭敬,行禮道:“老夫人請大夫來幫兩位小姐看病。”

唐赢道:“大小姐睡了,莫打擾。”朱門殇見屋内果然已熄了燈。他早猜這兩位小姐都是裝病,于是道:“那就不打擾了。”

唐赢指着院子對面站着兩名青年的門口道:“二小姐房裏還有燈,你去看看吧。”

朱門殇與侍衛繞過院子到了對面。那兩名腰懸長劍的青年裝束整齊,服色華貴,看來并非尋常護院。當中穿着綠衣那個問道:“這是何人?”

那侍衛對兩人也很禮貌,彎腰道:“老夫人請來幫兩位小姐看病的大夫。”

“絕豔姑娘正歇着,改天吧。”穿着墨色緞袍的青年道,“别打擾她了。”

朱門殇猜想這也是冷面夫人的授意。兩名小姐拒不見客,既無從診察真病假病,也不失禮。他正覺無趣,裏頭傳來一個嬌媚的聲音道:“讓他進來。”

這聲音雖然輕柔,卻無病色,兩名青年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似是頗不甘願,守在前頭的綠衣青年猶不願讓路,後頭那名墨衣青年嘲諷道:“擋着幹嘛,絕豔的話沒聽清楚?”

綠衣青年這才側身讓路,他與那名墨衣青年始終沒對上眼,看來頗爲不合。朱門殇猜到端倪,也不理會兩人,走上前去敲門道:“在下朱門殇。”

“進來吧,把門帶上。”裏頭的聲音疏懶嬌媚,極是撩人。朱門殇推開門,鼻中聞得一股淡淡幽香,卻不把門掩上,見簾幔後唐絕豔躺在床上,身上隻蓋着一層薄被。

“我說把門帶上呢。”床上麗人道。

“看病不用關門。”朱門殇道,“怕人說閑話。”

“青峰,關門。”

門外那名墨衣青年聽到吩咐,上前把門掩上,朱門殇見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滿是憤恨不悅。

“上了門栓吧。”唐絕豔道,“我不喜歡不聽話的男人。”

“病人都要聽大夫的話,沒聽過大夫聽病人的話。”朱門殇走到床前,拉了張椅子坐下,道,“手伸出來。”

“我現在衣衫不整。”

“你穿着睡裙遮得都比平常多。”朱門殇調侃道,“還怕人看?”

“我睡覺時不穿衣服。”唐絕豔道,“你信不信?”

朱門殇神色不變,道:“我信。”

“那還不關門?”

朱門殇歎口氣,把門上了栓,又回到床前,拉了張椅子坐下,說道:“伸出手來。”

唐絕豔從被窩中伸出左手,隻見一條玉臂,膚若凝脂,手腕上露出隐隐約約的淡青色血管,似乎真沒穿衣服。朱門殇不由得遐想棉被下的旖旎風情,心中一突,伸手搭在唐絕豔手腕上。

唐絕豔問道:“你這等高明大夫,不會懸絲診脈?”

朱門殇道:“我會,但不想用,手搭手比較準。”

唐絕豔咯的一聲輕笑,半翻過身,薄被掀落一角,露出香肩鎖骨,右手自然垂下,挂在胸前。

一般男人見了這景象都不免轉過頭去,就怕失禮唐突佳人,朱門殇卻是目不轉睛,直勾勾地盯着看。

“好看嗎?”唐絕豔問道。朱門殇點點頭,說道:“真他娘的好看。我是說這棉被,上頭繡的鳳凰真好看。”

“你在專心把脈?”唐絕豔又問。

“把脈用手,不用眼睛。望聞問切,望排第一,眼睛不但要看,還得看得專注,這才是大夫本色。”

唐絕豔道:“要不,看得真切點?”

朱門殇眉毛一揚,道:“也行。”

忽地,棉被翻起,遮住朱門殇視線。朱門殇沒料她當真動手,急忙要退,把脈的手方才松開,唐絕豔反手扣住他手腕,一股大力将他甩向牆邊。朱門殇後背重重撞在牆上,棉被這才落下,隻見一條玉腿迎面劈下,朱門殇避之不及,那玉足卻沒踢中他,隻是壓在他臉旁的牆壁上。

棉被落地,一張嬌豔不可方物的臉龐貼向他,唐絕豔左手抓住朱門殇右手,玉足正壓在朱門殇左面牆上,光滑的小腿貼在他臉旁,幾乎一轉頭就能碰到,姿勢極爲詭異。唐絕豔上身前傾,兩人近得鼻息可聞,朱門殇嗅到她體香,甚是醉人,不敢亂動,隻得盯着唐絕豔的臉,眼珠子也不敢晃一下。

唐絕豔問道:“剛才這麽愛看,現在怎麽不看了?”

“剛才是剛才,現在看了,我怕扛不住。”朱門殇道。

“你不敢?”

“我要有本事,就在這裏強要了你。”朱門殇盯着唐絕豔的臉,動也不敢動,“可惜我沒本事,打不過外面那兩個。”

“不怕死?”

“你要問街上的男人,十個有十個說值。不過我更怕死了也撈不到好處。”

“我現在大叫一聲,你能不能不死?”

“你要是叫了,我肯定要抓你一把。”

“抓我一把?”唐絕豔似是覺得有趣,問道,“做什麽?”

“起碼死了不虧。”朱門殇道,“我會死命抱着你,能占多少便宜就占多少,少虧爲賺。”

唐絕豔咯的一聲嬌笑,伸出食指在櫻唇上擦下一抹胭脂,塗在朱門殇嘴唇上,輕聲問道:“我不叫,也不掙紮,你敢要我?”

“敢!”朱門殇舔舔嘴上胭脂,甜甜的,一股香氣,“但我不信。”

唐絕豔又道:“你往下看,我其實穿了衣服。”

“我不信。”朱門殇仍是目不斜視,道,“你說什麽我都不信。”

“你該信我的。”唐絕豔嬌笑一聲,放下腿來,轉身回到床上。朱門殇見她果然穿着一件側綁的心衣與亵褲,不由得懊悔起來。隻是這懊悔不過瞬間,唐絕豔轉身時心衣晃動,隐隐約約間又似看見什麽,朱門殇瞪大了眼。

唐絕豔坐回床上,見朱門殇仍在晃神,冷笑道:“後悔了嗎?”

朱門殇聽她說話,回過神來,故作鎮靜道:“沒什麽好後悔的。”

“怎樣,大夫,我有病嗎?”唐絕豔也不遮掩身軀,翹起腿坐在床沿問道。

“你臉色紅潤,脈象平穩。”朱門殇攤攤手道,“聲音聽着舒服,還挺香,沒毛病。”

“望聞切都有了,有什麽想問的?”唐絕豔問道。

“距離這裏最近的妓院在哪?”朱門殇苦笑,“我今晚怕不好睡。”

“你去不了妓院。”唐絕豔微笑道,“你要能不在床上躺三天,算你本事。”

朱門殇見她微笑,忽覺一陣暈眩,心跳加劇,想起方才塗在他唇上的一抹胭脂,轉身奪門而出,耳畔猶聽得唐二小姐咯咯的嬌笑聲傳來。

朱門殇剛奔出房門,對面唐驚才的房門跟着打開。唐驚才隻喊了聲“大夫”,朱門殇充耳不聞,慌忙奔走,心中隻想:“娘的,老子中毒了!”

唐絕豔披着一件外衣走到門口,隔着庭院,兩姐妹遙遙對望。

※ ※ ※

沈玉傾正在房中休息,他本要與謝孤白讨論今日宴席上的事,但謝孤白推說喝得太多,需要醒酒,與小八一同回房歇息。忽聽得門外腳步聲甚急,沈玉傾推開房門,隻見朱門殇急急而奔,喚了一聲,朱門殇也不理他,徑自推開自己房門進去了。沈玉傾摸不着頭緒,再轉頭,見謝孤白與沈未辰的房門都已打開,兩人均是一臉狐疑的模樣。

謝孤白問道:“出什麽事了?”

沈玉傾搖頭道:“是朱大夫,不知道怎麽了。”

謝孤白微微一笑,問道:“現在方便說話嗎?”

沈玉傾點點頭道:“謝先生請。”

沈未辰道:“你們聊什麽?我也想聽。”

沈玉傾道:“要請朱大夫嗎?”

小八從屋裏探出頭來,道:“算了吧,我瞧他沒空呢。”

※ ※ ※

“這事還有轉圜。”謝孤白道,“老夫人沒把話說絕。”

“哦?怎說?”沈玉傾問。

“她說三天後的祭祖大典,看上了哪家姑娘自己挑。”謝孤白道,“祭祖,兩位小姐也能裝病不去?”

“或許她就是這個意思。”沈未辰道,“不然怎地不直接拒絕,卻讓兩位小姐一起裝病?”

“她想拒絕,隻要說舍不得兩個孫女遠嫁就行。”謝孤白道,“她沒說不能挑兩位小姐。”

“那咱們就說看上唐大小姐,看她反應。”沈未辰道,“她若肯,事就成,她不肯,另做打算。”

“這是軟釘子,我們硬要碰,也會頭破血流。”沈玉傾道,“聯姻不是考題,猜對她的漏洞,你以爲冷面夫人會誇你聰明,然後送你孫女?”

“我說哥哥你怎麽不自己招親?”沈未辰笑道,“若說是你要娶親,唐大小姐說不定自願就嫁了。”

“你這一出門,人就野了,盡胡鬧!”沈玉傾道,“談正事呢。”

“我說的就是正事啊。”沈未辰把玩着手上新鑄的鳳凰,說道,“要也不行,不要也不行,難道真随便選一個唐門姑娘嫁給四叔?”

謝孤白道:“照我看來,冷面夫人在等你拿更好的條件交換,你要是拿得出來便能與她一談,最好……在諸葛然來之前。”

這事路上沈玉傾便與謝孤白商量過。失了青城一票,點蒼的動作必然加急,拉攏唐門勢在必行。青城離唐門近,諸葛然回到點蒼準備,又要避開青城地界,兜這一圈,到成都最快也要慢沈玉傾半個月。隻是冷面夫人到底要什麽條件交換,沈玉傾也摸不準,于是問道:“謝先生,你覺得冷面夫人想要什麽條件?”

謝孤白道:“目前還不清楚,但有一件事需要注意。”

沈玉傾知道他說的是今日宴席上的不對勁,道:“唐大少爺似乎很想把唐二小姐嫁出去。”

講到唐二小姐,沈玉傾與沈未辰又對看一眼,沈玉傾輕輕咳了一聲,道:“我想,咱們還是把唐大小姐當首選吧。”

“我也喜歡唐大小姐。”沈未辰道,“人親切着呢。”

“你想娶,冷面夫人未必肯嫁。”謝孤白道,“不止大少爺,看今日宴席上的态度,好像整個唐門的人都希望唐二小姐嫁出去。”

沈玉傾皺眉道:“難道是因爲那流言,唐二小姐真不是親生的?唐門要遮家醜,所以急于嫁出唐二小姐?”

“幾年前我來過四川,唐二小姐那時才十六,我可沒聽過什麽關于唐二小姐身世的流言,倒是有另一番說詞。”謝孤白倒了杯茶,他酒量不行,今日宴席喝得多了,需要醒醒酒,提提神。

“我聽說大少爺不堪重任,冷面夫人想要跳過這一代,在三代中挑選繼承人。”謝孤白看着手中茶杯,若有所思,接着道,“唐門規矩,傳賢不傳嫡,隻要姓唐的都有資格接任掌門。”

沈玉傾的眼睛眯了起來,連沈未辰也想通了。唐二小姐手段狠辣,聰明美貌,頗有當年冷面夫人之風,極可能是下任唐門掌事,所以今日席上衆人才會急于将她嫁出,而且是聯合幾個宗族施壓。

“隻是我懷疑這種手段對冷面夫人真有效?”謝孤白道,“你們聽說過唐門的毒牢嗎?”

“毒牢?”沈玉傾問,“那是什麽?”

“冷面夫人出身卑微,以外姓之姿,又是女人,接了唐門掌事,即便是上任掌門欽點,也定然有人不服。那段時間唐門有不少宗親失蹤,傳言都被關入了冷面夫人私設的毒牢。”

若是靠着宗親之力就能讓冷面夫人屈服,她也執掌不了唐門這麽多年,沈玉傾明白謝孤白的意思。

謝孤白接着說:“冷面夫人雖是外人,嫁入唐家,終究還是姓唐,當年還有她丈夫唐絕的勢力支持,包括今天你們見過的,衛堂那個暴脾氣老先生唐孤那一脈。這勢力自也支持着她的繼承人,但如果是姑娘……”

沈未辰插嘴道:“想入贅她們倆姐妹的隻怕多了去,這不用擔心。”

沈玉傾卻沉吟道:“但若唐二小姐真不姓唐……。”

謝孤白淡淡道:“或許……咱們會卷進什麽不得了的大事。”

“唐二小姐可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門外傳來隔壁朱門殇的慘叫聲,小八探頭朝外看了一眼,“公子要跟她周旋,可不簡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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