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便是了!
顧甚微想着,眼中不由得帶了幾分笑意,“看來我們找對人了!那福雅的心上人的确就是康裕!”
她說着,不由得啧啧了幾聲。
“不愧是我們皇城司的人,當真是一脈相承的膽大且離譜!”
這庫房許久都沒有人來過,他們打開門陽光照射進來,灰塵像是一下子騰了起來,布滿了整個空間。
顧甚微看着在身邊飛舞的塵埃,陡然想起了張春庭的話,掏出了一塊夜行之時系在臉上的黑布遮擋住了口鼻,又掏出了另外一塊扔給了韓時宴。
“你怎麽随身帶兩塊蒙面巾?”
“這你就不懂了吧?狡兔三窟,狡人三面,穿夜行衣的時候能幹什麽好事?多遮幾層臉,敵人扯掉一層還有一層?豈不是得活生生氣死?”
韓時宴眼皮子跳了跳,顧甚微真是不管什麽,都能用歪理扯正了。
他将那蒙面巾戴好,朝着那箱籠看了過去,“福雅交好的小宮女說的那塊帕子,應該就是這個了。”
“皇城使乃是官家左膀右臂,親從官更是常伴官家左右同六禦帶還有殿前司一齊負責宮中守衛。”
“康裕身爲皇城使武藝高強,要同一個小宮女私會,并不算什麽難事,隻不過他确實是膽大包天,也不怕掉了腦袋。就是不知那福雅的屍體,是被姜太師的人帶走了,還是被康裕帶走了。”
韓時宴說着,将那方帕子小心翼翼地取了出來。
張春庭接手皇城司後,負責收拾康裕遺物的人應該十分的随便,所有的東西都亂七八糟的堆在箱籠當中,十分的粗暴。因此那繡花絲綢帕子已經有好幾處都被挂了絲……
在那帕子底下,更是堆了好些發黃的小冊子,文房四寶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茶具,甚至是一個已經包漿了的玉石枕頭。
可能是因爲被人随便扔進來的緣故,那玉枕的側面裂開了個口子,隐約露出了一本冊子的一角。
韓時宴的伸手一掏,将那小冊子掏了出來。
冊子的封皮是淺粉色的,幹幹淨淨的一個字都沒有寫,拿到手時還帶着一股有些熟悉的清香味兒。
韓時宴微微蹙了蹙眉頭,沒有細想便打開了那小冊子,他這一瞧卻是愣住了。
在那冊子的第一頁,畫着一個美人兒。那女子提着一盞燈籠,站在喧鬧的人群當中。
顧甚微湊過去一瞧。
隻見畫中那人生得一張好看的鵝蛋臉,在燈光的映襯之下猶如天上的滿月。杏眼柳眉,身材微微有些豐盈,比起時下流行的病弱美人,那福雅雖然穿着素淨,卻帶着一股子康健富貴的美。
顧甚微也見過綠翊,比起那等真絕色,單論容貌福雅确實要差上許多。
可光看這張美人圖,即便她不懂畫,也沒有見過康裕,卻也能夠看出來那濃烈得仿佛要溢出來的愛意。
顧甚微有些唏噓,她腦補了權力與美色的交易。
也想過是康裕是故意哄騙小姑娘想要從她手中得到姜太師的犯罪的證據;
甚至她還想過會不會是福雅格外有心機,見入不了官家的眼,便另辟蹊徑的攀了第二條高枝。
她唯獨沒有想過,這一種可能。
顧甚微想着,用餘光偷偷地看了韓時宴一眼。
在她往前數的十六年人生裏,從未思考過任何關于情愛之事。
“談情說愛什麽的,就是自找麻煩,自讨苦吃!你看,福雅同康裕都死了。”
顧甚微收回了視線,目光再次落在了那本粉色的小冊子上,韓時宴這會兒已經翻了一頁了。
聽到顧甚微的話,韓時宴身子一僵,他側過頭去,看向了顧甚微,“也有可能是靈魂相契,相伴永生。”
顧甚微心中一顫,擡手指向了那小冊子,驚喜地喊道,“康裕居然寫了日錄手劄。原來在福雅進宮之前,他們已經見過了。”
韓時宴聞言目光幽深地看了顧甚微一眼,倒底沒有繼續多說什麽,二人一起看起那小冊子來。
康裕在一次夜遊中偶遇福雅,不過是驚鴻一瞥,卻已經讓他一見鍾情。不過夜裏的朱雀街人頭濟濟,眨眼間兩人已經錯過。
再見已經是在宮中,康裕在官家身邊禀事,見到了替沈婕妤來送湯水的宮女福雅。
福雅那日绫羅綢緞,比初遇之時愈發的美麗,她就像是一份被打扮好的禮物,随時會被送到官家的榻上。
顧甚微同韓時宴看着,手劄的每一頁都很簡潔,可從那白字黑字當中,二人都能體會到命運的作弄。
二人原本就一見鍾情,漸漸地便失控了。
就在康裕想要尋辦法問官家讨要福雅的時候,她卻是入了官家的眼,雖然還沒有明面來說,但是康裕是誰,他是皇城使,官家一個眼神他都得明白他是什麽意思的人。
他越是知曉,越是心悸。
便想着趁着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之時,先從夏知縣手中拿到姜太師犯錯的證據。
到時候是問官家告發,用功勞來求娶福雅,亦或者是将那證據用來同姜太師還有太子交易,都是後話。
隻是他沒有想到,福雅毫無征兆的就死了。
“偷屍體的人果然是康裕,他不忍心福雅被埋在亂葬崗之上,于是便将屍體偷了出來,然後替她穿上了嫁衣之後放置在了新房之中,三日之後方才燒成了灰燼,将那骨灰提前放入了他爲自己準備墓穴當中。”
顧甚微說着,愈發的唏噓。
“沒有想到康裕這般深情,兩情相依,福雅死後,他莫不是服毒自盡殉情?”
顧甚微聽到殉情二字從韓時宴嘴中說出來,忍不住心頭一顫。
她輕咳了一聲,像是看傻子一樣看向了韓時宴,“殉情?腦子裏便是種了桃花源,那也做不出這等傻事啊!要是康裕不給福雅報仇就直接追去黃泉路上了,啧啧……”
“我要是福雅還不啪啪啪的給他幾個大耳刮子,直接将他打死好了!”
“殉情有什麽好的?活着還能記一輩子,死了之後,那可是立即要喝孟婆湯,然後全忘記了的。這哪裏是有情,分明是相看兩厭啊!”
韓時宴張了張嘴!
他那最引以爲傲的禦史鐵嘴,這會兒竟是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不是,明明就很不對啊!
鐵頭韓禦史頭一回體會到了,早朝之上那些被他說得啞口無言的人的心情。
顧甚微見韓時宴瞠目結舌,快要被勸服的樣子,微微松了一口氣,“康裕不是殉情的,他應該是被人毒死的。隻不過他究竟是怎麽被姜太師毒死的呢?”
“根據這個手劄上的記錄來看,他安葬了福雅之後,便已經有不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