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甚微強壓住了心中掀起的驚濤駭浪!
張春庭是皇子?這怎麽可能!大雍便是三歲孩童都知曉官家隻有二子!
若這老兒說的是真的。那官家身爲父親,不但不承認這個兒子,還縱容所有人說他是以色侍人的閹黨,讓他将太子斬殺于玉台前,親手殺死自己的兄長……
光是這般一想,顧甚微整個人都憤怒了起來。
“很憤怒對不對?顧小友是聰明人,該不會認爲張春庭忍辱負重從流放之地重返汴京,是爲了替你阿爹洗刷冤屈,查明真相,報答當年所謂的救命之恩吧?”
“官家将他驅逐出了汴京,甚至不許他姓趙。可他不但回來了,還重新入了官家的眼。這個契機是什麽,我不說,顧小友自己也能想得明白。”
姜太師說着,輕歎了一聲。
“他回來東京之後發生了什麽?官家同東宮反目成仇,中宮一蹶不振。大雍隻剩下一個奶娃娃。”
“他引你來汴京之後又發生了什麽?他是不是告訴你,韓時宴是一把好用的劍?”
“你在他一步步的引導之下,做了什麽?鏟除了齊王,如今齊王的産業全部都收在皇城司的庫房當中。揪出了皇城司内鬼……有了這個機會,皇城司上下将是張春庭的一言堂了。”
“讓福順公主、魯國公夫人聲名掃地……魯國公府再無後繼之人。”
姜太師說着,神色複雜的看着顧甚微,“你應該知曉魏長命的身世吧?你若不信老夫的話,可以等着看,很快他将是下一任魯國公。”
“福順公主,魯國公府乃是小皇子趙誠的勢力。”
“再到今日早朝,你們将手中的長劍架在了老夫同李太保的脖子上……”
姜太師長長地歎了口氣,見顧甚微不吭聲,又繼續說道,“再有馬紅英,當初那用将士的鮮血換國玺的命令是從哪裏來的呢?是從前皇城司指揮使口中而來的。”
“朱鹮就那般湊巧地救下了馬紅英,馬吳兩家欠了張春庭天大的恩情,且又對官家生出了無限的怨憤……”
“你們那些所謂的證據,又是誰給你們的?馬紅英是誰的人?”
“你們去北朝,爲何王禦史夫人的商隊恰好一路随行?且願意冒着天大的風險替你們捎帶國玺出城?是誰安排他們接應你們?”
“滄浪山洪氏怎麽就恰好在你去之前被滅了門。那本賬冊當真存在麽?世上可真是有宋雨這個人?”
姜太師說着,凄然一笑。
“當然了,老夫相信,很快你就會找到宋雨,拿到滄浪山洪氏手中那本能讓朝野震動的賬冊。”
姜太師說着,輕輕地站起身來,“老夫言盡于此,顧小友好自爲之。”
“老夫先前說張春庭是皇子之時,顧小友心中可有怨憤?你這個不相幹之人聽着都有怒,張春庭又何嘗會毫無怨憤之心?若他是個明主,老夫可做那第一杆祭天之旗。”
“可惜……”他說着,搖了搖頭,“這幾日汴河裏的一片血紅,顧小友瞧見了嗎?”
他說着,大袖一拂,朝着門口走去。
可姜太師的腳才擡了一步,就感覺耳邊一陣勁風襲來,他瞬間身子僵硬在了原地,他回過頭去,卻見顧甚微不知道何時已經将那盤起的腿支棱起來了一條。
她手肘壓在膝蓋上,吊兒郎當的坐在那裏,像是在青樓裏看戲,就差左邊一個美人喂酒,右邊一個美人喂肉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帶着幾分意猶未盡。
姜太師深吸了一口氣,朝着另一側看了過去。
他的侍衛常音神色不善的站在門口,手指上還夾着三根寒光閃閃的袖箭。
“姜太師怎麽就走了呢?這盤棋都還沒有下完,你這故事我都還沒有聽夠!應該多說一些才是!”
“正好我想要做皇城使,關于張春庭的把柄你可得掰碎了揉細了同我說說啊!”
“你都叫我小友了,禮尚往來我也得給你取上一個美稱,不如叫做老賊如何?從前這可是給我祖父的愛稱。他老人家每回聽我這般喚他,都喜得一蹦三尺高呢!”
姜太師沉着一張臉,看着顧甚微有些痛心疾首。
顧甚微斯條慢理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她回了一個痛心疾首的眼神。
“您應該一來就同我說這些的,到現在我就像是瞧見一個惡臭的魚頭怪,長了個美男身子一樣,再怎麽猿背蜂腰長腿萬裏……那也怎麽瞧怎麽不是人對不對?”
“人年紀大了,是不是記性都不怎麽好?就在您痛心疾首之前,還威脅我來着呢!”
顧甚微說着,話鋒一轉。
“不過我覺得你說得倒是有幾分道理……”
顧甚微說着,拍了拍胸脯,認真地沖着姜太師說道,“不過您不必憂心,我這人善良得很,已經感受到了您憂國憂民之心。若當真有個暴君……”
顧甚微手腕一翻,那擱在桌案的上的劍,像是生出了眼睛來一般,一下子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姜太師大駭,退後一步,站到了那常音身後。
顧甚微啧啧了兩聲,沖着姜太師笑了笑,“您怕什麽?您開始說的話不記得了?您說常音,她不會殺我的!”
顧甚微模仿着姜太師的語調說話,說完又哈哈笑了起來。
姜太師臉一黑,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放心,我不是要殺你!我是想要告訴你今日之憂愁我替你解了,若他日當真有暴君……”
顧甚微晃了晃手中的長劍,“我替你将他抹了脖子!然後自己做個女君如何?姜太師一直誇我聰慧,想必是相當滿意我的吧?”
姜太師深吸了一口氣,從未見過如此猖狂之人!
“老夫言盡于此,顧小友聽與不聽,那都随你。”
“老夫方才所問的問題,你想想答案,便知曉真相了。”
他說着大袖一甩,就要出門去,顧甚微卻是身形一閃,徑直地橫在了門口,攔住了姜太師的去路。
姜太師死死的盯着顧甚微,目光中已經帶着薄怒。
顧甚微靜靜地看了回去,“我也有話同太師說,太師不如坐下來,再多飲一杯二十年還沒有發黴的五谷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