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嫌疑人就在姜太師同李太保二人之間,明明他們是幕後之人的幾率已經到了五五開的地步。
可顧甚微還是覺得這個答案來得過于的突然。
突然到她一瞬間想到了許多問題,腦海中閃過了許多的畫面。
她甚至想起了重回汴京之後唯一一次見李銘方的場景,當時她問起她在姜太師府中過得如何的時候,她那不甚明顯的閃躲與欲言又止。
隻是當時她以爲是姜家四郎同她有什麽問題,與婆母的關系不怎麽和睦。
或者是那位大名鼎鼎姜太師同她祖父顧老賊一樣,是個極其看重規矩不怎麽好相與的人。
現在從王禦史嘴中得到了這個名字之後,她開始覺得李銘方或許是在姜家發現了什麽異樣,卻又沒有辦法對她宣之于口。
這種推測很沒有依據,可她還是忍不住在腦海中回想起當日李銘方的異常來。
她後知後覺的發現,她其實是并不希望那人是姜太師的。
她要爲阿爹正名,要讓真相大白于天下,那姜太師就必須倒台。可若是姜太師倒了,那麽李銘方呢?
顧甚微深吸了一口氣。
屋子裏一時之間有些安靜了下來。
顧甚微正想着,就看到韓時宴伸出手來,輕輕地在她的肩頭拍了起來。他的動作很輕柔,像是在哄剛出生不久的孩子睡覺一般。
“不過我們沒有證據。”
韓時宴沖着顧甚微說道。
“江浔畫的那張假畫,根本沒有辦法作爲呈堂證供交給開封府來定他的罪。因爲他出身長洲,所以他就是幕後之人。若是我們這般告訴王一和,他一定祈求漫天神佛,将我們的腦殼擰下來。”
他們可以根據畫來推測江浔的用意,可是這個證據太容易被推翻了。
江浔已經死了,誰又可以證明那玩意就是指出生長洲的姜太師呢?
還不許人家畫畫自己的家鄉了?這東西可以做爲佐證,但并不能作爲定罪的證據。
顧甚微聽着韓時宴一本正經的話,無語地抽了抽嘴角。
她先前想那麽多實在是太過于早了!
他們關于這個案子的調查,還在腦子裏,在嘴上呢!根本就沒有一個拿的出手的像樣的證據!
“不光如此,窟窿洞他們已經填上了,這麽多年過去,蘇州的官員換了一茬又一茬兒,也沒有人上報過糧倉庫銀有何問題。可見已經無迹可尋。”
“金錠隻能證明稅銀确實被盜了,水仙玉珠不能證明是誰的,甚至連手中最像樣的那張賬冊殘頁,都因爲上頭的内容太少,根本說明不了任何問題。”
顧甚微說着,讪讪地笑了笑。
“我怎麽覺得咱們就是氣勢洶洶的紙老虎!韓禦史那再拍下去就要将我的肩膀拍出一個窟窿洞來了!”
“唯一的有力證據,還是從滄浪山洪氏手中流出來的那本賬冊……可到現在宋雨根本就沒有露過面,我們連他的高矮胖瘦都不知曉!賬冊猶如大海撈針!”
站在桌案邊的王禦史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聞言擺了擺手。
“黃口小兒想要憑借虛無缥缈的推測就扳倒太師,便是人家做白日夢都沒你們敢做啊!”
他啧啧了幾聲,“先前當我沒說,我還以爲那什麽鐵證如山了,搞了半天你們的推測是依據我這本落了灰就快要被老鼠啃個缺兒的歐松畫冊啊!”
“茶館裏頭還說韓時宴你心悅顧親事,日日月老廟磕頭到三更!爲了迎娶她過門搶先克死人家滿門,又設計了亂葬崗圍殺讓顧親事周身充滿煞氣來抵擋你的刑克……”
王禦史越說越帶勁,瞧着顧甚微同韓時宴萬分精彩的神色瞬間滿足了。
“不光是如此,你先前還故意結了好幾回親,爲的便是削弱自己刑克本領。此消彼長之下……”
“啧啧……如此煞費苦心就是爲了娶母老虎爲妻……當真是感天動地!”
“若是我這畫冊能當證據,那我可要拿着茶館的閑話開始造謠了啊!”
王禦史說着,跺了跺腳,不停地搖着頭!
“旁人不清楚,韓時宴你還不清楚?當初關禦史可是老老實實的查了姜太師幾個月,愣是沒有找到一點污點。他不光是三公之首,還深得官家信任,放眼如此朝堂,除了他還有哪個廢太子黨還身居高位?”
“且姜太師出身清流,乃是文官之首,同顧家那假把式可完全不是同一段位的。”
“這麽多年,姜太師當了多少回科舉主考官,他去國子學講過多少回學?這天下有多少人要喚他一聲老師?便是那平頭百姓提及他,都無不豎起大拇指,尊稱一句姜公!“
“就憑你們手中如今有的這些東西,都不用姜太師出手,光是他的那些擁簇,還有出身蘇州的官員們一口一個唾沫,都能将你們淹死。”
王禦史說着,看着面前二人稚嫩的臉龐,不由得歎了口氣。
“更何況,如果姜太師當年真是爲了災民而做了錯事……”
他說着,頓了頓,又道,“萬民傘你們聽過嗎?”
顧甚微看向了韓時宴,韓時宴立即解釋道,“官家不能不顧民意……我們想要扳倒姜太師的确是需要非常有力的,他們根本就沒有辦法辯駁的鐵證。”
“我們得找到宋雨,拿到他手中的那本賬冊。”
韓時宴說着,又忍不住補充道,“我們沒有見過賬冊,不能确定它是不是跟傳聞中說的一樣,可以直接給姜太師定罪。還得有更多的證據。”
顧甚微認真的聽着,腦子轉得飛快。
她不着急,她已經等待了三年了,不差這麽一時半會兒的功夫。
一旁的王禦史瞧着二人,面露同情之色,“二位若是覺得走投無路了,可以來尋我,我請你們喝酒吃肉!至于旁的,我好似就幫不上什麽忙了!”
顧甚微什麽也沒有說,沖着王禦史抱了抱拳。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滿心滿眼都是鬥志,“若是無路,我們便劈山填海,總歸會有路。”
“而且,我倒是覺得,四面八方都是路。先前雲山霧罩不知方向,如今即是已經知曉目的所在,又豈有尋不着路,到不了終點一日?”
“便是學那愚公,我同韓時宴也能夠一鏟子一鏟子的将那座高山直接移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