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名叫淳于,今年不過十七歲,乃是南大王府巡邏十三隊的一員,他生得最高又是新來的,一直都站在隊伍的最末尾。
“我可是聽我阿姊說了,秦越國王便是邪祟入體,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立昌法王說那幾個大雍人同王都刑克,怕不是帶着法器來的。”
站在他前頭的虎關不耐煩扭了扭脖子,嗤笑一聲。
“此巡邏陣列乃是大王親設,動靜相宜又名天羅地網巡遊陣。高處有哨塔,猶如星羅密布。低處有衛兵,兩兩之間互相守望相助;再有十八隊巡邏兵,首尾相銜接。”
“若無令牌,想要潛入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之事。人不得進去,鬼怪這世上也沒有,莫要胡亂張嘴。”
淳于不敢再言,縮了縮脖子,朝着身後看去。
路邊的花草樹木葉子都沒有動彈一下,放眼看過去,隻能瞧見方才同他們擦肩而過的十二隊隊尾那位同僚扭動的大屁股。也沒有什麽野貓野雀兒的鬧騰……
路邊站着的哨兵随着他們的巡邏路線轉動着腦袋,瞧見他回頭,還咧開嘴不懷好意的笑了笑,露出了粘着一片綠色菜葉子的大門牙。
虎關趕忙回頭,摸了摸自己後腦勺。
先前他感覺後腦勺涼飕飕了一下,像是有鬼對着他吹了一口氣一般,莫不是想多了?
他搖了搖頭,加快了腳步朝着前頭的人追了過去。
若是顧甚微同魏長命沒有停下腳步,那必定要感歎一聲這個新來的小兵天賦驚人,十分的敏銳。他們二人的潛行功夫,可是連朱鹮都察覺不了的。
顧甚微同魏長命一路疾馳,很快便到了那南大王府居住的院外。
她放眼看去,隻見那院子門前一左一右的站着兩個侍衛,同先前的地方一樣,有四個五人小隊在四方圍繞着院子不停的巡查,且在院子的四個拐角處依舊是有人站崗放哨。
顧甚微心中暗罵一聲,她同魏長命這是倒了什麽八輩子的血黴,才中了這種要人命的下下簽。
她想着,看了魏長命一眼。
二人故技重施,等那兩隊人馬交彙拉開距離的那一瞬間,同魏長命像是一陣春風一般,一閃便翻過了院牆。
兩隊交彙的時候,因爲這邊人多,哨兵的注意力都在無巡邏兵的地方。
是以整個陣型最薄弱的地方,最好的潛入時機……反倒是人最集中的時候,這一個刹那沒有一雙眼睛盯着這裏。
當然了,顧甚微做出這樣的判斷,那是靠腦子;魏長命做出同樣的判斷,靠的是他野獸般的直覺。
好在他們順利的潛入進來了。
院子裏頭靜悄悄地,南大王蕭定的院落并沒有想象中的金玉滿堂,若非朱鹮提前給了他們地圖,且這門外守衛森嚴,顧甚微都要擔心她同魏長命是否走錯了。
她想着,目光落到了屋子門前的那把大銅鎖上,忍不住蹙了蹙眉頭。
他們盜國玺隻是第一步,将東西從王都送回汴京才是第二步。若是現在弄壞了鎖,讓那蕭定發現進了賊,怕不是他們就很難出城了。
顧甚微抿了抿嘴唇,正想要試着開鎖。
就瞧見魏長命沖着她咧嘴笑了笑,然後果斷地從自己頭上拔下來一根頭發,他的手腕一翻,那根頭發瞬間繃直了變得像是一根鐵絲一般。
魏長命沒有走門,卻是直奔窗戶,他将那根頭發往窗戶縫中伸了進去,然後輕輕地一撥,窗戶栓就被拉開了。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先前還猶如殺人利器一般的頭發絲兒,瞬間癱軟了下來,又變成了一根柔軟的長發。
顧甚微瞧着啧啧稱奇。
她還是頭一回同魏長命一起出任務,之間二人合作最多的是魏長命刺殺她,她反殺……
倒是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有這麽一手絕活!
二人一前一後翻了進去,魏長命又将那窗戶給拴上了,二人這才朝着目标床榻看了過去。
這張床格外的巨大,幾乎占據了裏間的半個屋子。
顧甚微沒有遲疑,按照朱鹮的圖中所教,在那床榻上按照東北南西四個方位順序,拍了那床頭床尾的四根柱子,隻聽得一陣輕微地咔嚓聲響起。
顧甚微腳步沒有停歇,她一個鹞子翻身朝着那床闆内側撲了過去。
在挨到床闆的一瞬間,那床朝着裏側一陣傾斜,顧甚微隻覺得耳旁一陣勁風襲來,整個人便往下墜落而去。
因爲早有準備,顧甚微心中并不慌亂,她朝着頭頂上看了過去,見魏長命也随着她跳了下來,心中大定。
這下落的高度遠比顧甚微想得要多上許多,感覺不像是進了密室,倒像是落入了某一個巨大陵墓一般。
就在落地的一瞬間,黑漆漆的四周陡然亮起了火把。
顧甚微心頭一震,閉上了眼睛,再睜開魏長命已經站在了她的身邊,她忍不住仰頭朝着上頭看了過去,先前他們落下來的地方,倒像是一口枯井,在那枯井的邊緣,修了一些直上直下的台階。
“該不會這是蕭定打的盜洞吧?要不怎麽詭異呢!”
魏長命憋了許久,到這裏終于能夠開口說話了,忍不住嘀嘀咕咕了起來,“這蕭定也不怕半夜睡覺誤觸碰了機關,一個翻身掉下來摔死!啊呀不對,他那般肥碩,橫着倒下來說不定會卡住!”
“當真是老謀深算的心機狗!”
顧甚微聽得無語,“你那頭發絲兒若是織成軟甲有用麽?”
魏長命一聽,趕忙捂住了自己的腦袋,驚恐的看向了顧甚微,“顧親事,你這副模樣,像是已經燒了熱水,就準備鉗雞毛了!若是有用我早就把自己給拔成大師了!”
魏長命說着,表情美了幾分。
“要是我的頭發能變成軟甲穿在張大人身上保護他,那我也就死而無憾了!”
想到這是不可能的事,魏長命又垮了臉,“可惜不行,隻有注入内力的時候才可以用。且也不夠堅韌,像顧親事你的劍氣,那是半分都抵擋不住的。”
見顧甚微收回了火辣辣的視線,魏長命松了一口氣,頭發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