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符想要飛回王都的心溢于言表,這一路上北朝的車隊簡直像是有人在身後擂戰鼓,車轱辘都跑飛了好幾隻。
大雍使團則是因爲耶律尋的緣故,窩了一肚子的火,暗中有較勁之意,更是腳下掄出了火星子。
就這局面,别說試探那五人了,便是出恭那都是要靠跑的。
顧甚微撩開馬車簾子朝着那車外看去,北朝王都遠不如汴京繁榮雅緻,整個風格都顯得格外的粗犷。
進城到驿站的這麽點滴距離,光是膀大腰圓的壯漢互毆便撞見了三回,彪悍小娘子暴打夫君瞧見了四回,一群人霍霍着撸起膀子面紅耳赤的情形,更是不下五回。
叽裏呱啦的說話聲又急又快,整條街上都像是在炒豆子一般。
顧甚微饒有興緻的看着,這街邊随處可見的都是羊湯烤羊馍馍店,同汴京城裏差不離,這裏也時興挑了那新鮮的牛羊挂在鋪門口,搭着花門樓子挑着酒旗……
還有那穿着羊皮子紮着麻花辮兒的姑娘,像唱歌一般的吆喝着!
整個王都的上空仿佛都彌漫着一股子肉香味。
顧甚微吸了吸鼻子,敏銳地覺察到了一個視線,她立即朝着那頭瞧了過去,這一瞧眼中忍不住有一種莫名的熟悉之感。當初她剛剛到邊城的時候,好似也有這般的一個場景。
熟悉的荊棘旗,熟悉的商隊。
他們一路披星戴月,竟是還落在了王夫人的商隊後頭。這支隊伍出汴京的時候遇到了第一回,在邊城遇到了第二回,如今到了王都,竟是又再次遇到了。
感覺到了顧甚微的異樣,韓時宴亦是湊了過來。
他在那縫隙一瞧,亦是有些意外。
“王夫人的商隊的确是能抵達王都,我阿娘都說這世上哪裏能賺得到錢,哪裏就有荊棘旗,哪裏就有王夫人。”
“隻不過他們比我們走得還要快,倒是有意思。”
韓時宴說着,卻是話鋒一轉,眯了眯眼睛,“恐怕這次和談要成個難啃的骨頭了,你看見那邊幾個人了麽?”
顧甚微循着韓時宴的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卻見有幾個穿着西夏服飾打扮的人正在那裏逛着市集,瞧見有車隊進城,好奇的伸長了脖子四下張望。
待他們轉過臉來,顧甚微這才發現,這些西夏人中間站着的是一位珠光寶氣的小姑娘。
她穿着一身紅色的衣衫,腰間懸挂着一根馬鞭,下巴高高的擡着,整個人顯得嚣張又跋扈。
“那是西夏皇族的打扮,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姑娘應該是西夏王的小公主。看來北朝讓劉符着急上火的帶我們速速來王都,是因爲西夏的隊伍先到了。”
韓時宴說着,臉色有些不好看。
因爲他們根本就事先沒有收到任何的風聲。
顧甚微聽着,嘲諷地笑了笑,“他們胃口倒是不小,想要坐收漁翁之利,也不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二人正說着,就瞧見那西夏小公主突然看了過來,對着車隊咧嘴笑了笑,緊接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出了一把彈弓,猛的一拉朝着韓時宴同顧甚微所在的馬車窗戶口射了過來。
她一出手,便對着顧甚微做了個鬼臉,那下巴擡起沖着天,隻恨不得将天都戳個窟窿洞去!
顧甚微瞧着好笑,随手在韓時宴的幹果盒子裏抓了一顆幹桂圓就那麽輕輕一彈……
那平平無奇的桂圓幹瞬間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飛速的朝着彈弓射來的石頭子兒撞了過去,那石頭子兒被撞飛咚的一聲落在了青石闆地面上,然後咕噜噜的滾了滾。
西夏小公主瞧着,一臉懊惱的跺了跺腳。
她想着又拿起了彈弓,還想要再來一回,可還沒有來得及拉開,就感覺一個土黃色的影子飛快的沖過來,直接撞進了她張大的嘴中。
這一撞格外的重,直接撞到了她的喉嚨眼裏。
小公主隻覺得喉嚨一陣劇痛,緊接着嘔吐感直沖腦門,她再也忍不住彎下腰去,拼命的嘔吐起來。
她這般一下子沒有控制住,噴了過路的光膀子壯漢一褲腿,那北朝壯漢一瞧便炸了,在街頭罵罵咧咧起來。
正在這個時候,顧甚微同韓時宴的馬車從那公主面前駛過,顧甚微瞧着眼眸一動,對着韓時宴說道,“你這桂圓幹從哪裏買的,怎麽捏十顆九顆裏頭有蟲,還會動……”
她說着,放下馬車簾子來,果不其然又聽到了新一輪劇烈的嘔吐聲。
顧甚微撇了撇嘴,模仿着那西夏小公主擡起下巴的樣子轉過身去。
這一轉身卻是同韓時宴四目相對,幾乎貼在了他的衣襟前。
韓時宴瞧着,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去,他猛地往後一退,恢複了之前正襟危坐的樣子。
顧甚微隻覺那帶着熱氣的香甜味一下子從鼻尖拉開,像是拉出了絲兒來……
她捂着自己的鼻子,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随即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韓時宴,“你該不會瞧着那西夏公主是個美人,就存了要娶她,然後克死整個西夏皇族的打算吧!”
“妙計是個妙計,但是我擔心你這玄法隻在大雍管用,去了異國他鄉會水土不服!”
韓時宴心中那一點漣漪瞬間消散而去,他無語地看向了顧甚微,咬牙切齒道,“我在顧親事眼中,就隻有這瘟疫一般的作用了麽?”
顧甚微搖了搖頭。
韓時宴心頭微松,卻是又聽到眼前那人毫不客氣的說道,“你要是有這作用就好了。那我大雍豈不是不費吹灰之力直接拳打西夏腳踢北朝?偏生你不一定有啊!”
韓時宴氣了個倒仰。
顧甚微瞧着他面色鐵青,就快要氣死的樣子,終于繃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莫要氣惱,莫要氣惱!這氣氛實在是太多沉悶逗你玩兒呢!韓禦史是我大雍脊梁,作用那是頂天立地!”
韓時宴先前的氣惱幾乎是一瞬間就被撫平了。
他先是一喜,随即心中又生起自己的悶氣來,不用照鏡子,他都能瞧見自己那不值錢的樣子。
顧甚微這沒心沒肺的樣子,分明就是随口一言,他卻是聽得滿心歡喜!真是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