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大郎看着馬車裏的三尊大佛,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他有氣無力的沖着顧甚微豎起了大拇指,“好在顧大人你是忠臣,不是奸佞。”
要不然的話,就她同吳江這一套行雲流水的栽贓陷害,擱在敵人身上那叫大快人心。若擱在後宮朝堂!好家夥!雖然不是狐狸精,但他們也能剜心掏肺輕松定罪……
“多虧我家二郎平日裏就十分缺德,将我這心髒鍛煉出來了,不然今日湯大得惶惶而終。”
湯大郎心中想着,嘴上便說出來了。
從前他隻覺得湯二郎十分離譜,現在想來,他在橋頭唱夜歌,确實給他們老湯家積了陰德。
一旁的韓時宴聽着湯大郎的感歎,嘴角抽了抽。
别說湯大郎了,他屬實也沒有想到,他幾乎可以預見,等他們到了王都,怕不是能将北朝皇宮的屋頂掀翻。
他清了清嗓子,餘光瞥見吳江經不住贊揚就要飄起來,立即打斷道,“此一石二鳥之計,算是成了。我們若是繼續窮追猛打,反倒是不美,容易叫人狗急跳牆找出漏洞來。”
“倒是不如就這般讓他們吃個悶虧。那耶律尋行不行的是下三濫沒錯,但是耶律尋對我們動手這件事,放到和談當中去,又是一個籌碼。”
“而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北朝宗室也不是鐵闆一塊,耶律尋有驅蟲本事,北朝皇帝同蕭太後能不心中生刺,疑他?”
顧甚微明白韓時宴所言的點到爲止。
這不是開封府查案,并不需要确切的證據,隻需要帝王生疑,那便是埋下了禍事的種子。
大雍前太子是如何被廢掉的,不就是飛雀案過去之後,他因爲是既得利益者讓官家生了疑心麽?
韓時宴說着,看向了顧甚微,“你那蟲子輕易不要再用了,若是再用要用到關鍵時候。”
顧甚微輕輕地嗯了一聲。
她這一計自不是憑空而來,從上一回她刺傷了天三想要在皇城司找内鬼的時候,她便想到了。張春庭不肯下命令讓那些人脫衣服驗傷,她有什麽辦法可以讓他們主動脫掉衣服呢?
她當時便尋那林毒婆要了一袋蟲子。
紅色的蟲子乃是母蟲,咬人之後壞人腎氣,是以北朝太醫給耶律尋把出來的脈是真的,因爲他被毒蟲咬了。
吳江手中的那隻黑色蟲子要略大一些,是一隻公蟲。将這公蟲捏爆之後,母蟲會循着氣味過來。剩下的乃是子蟲,雖然也會咬人,但毒性遠不如母蟲。
她在牢場遇到逃走的“血眼睛面具人”的時候便想到了套用之前在汴京想出來的計策,隻不過那時候不知道耶律尋會撞上來,她原本還苦惱着将誰選爲這個背鍋目标的。
萬萬沒有想到,竟是有炮仗這麽配合的主動送上門來。
湯大郎聽着,好奇的搓了搓手,“在下鬥膽問上一句,不知道顧大人認識的那位高人,爲何會養出這種毒蟲呢……”
咬一口就不舉,這玩意對天下男子來說,簡直就是天下第一劇毒!
“是她琢磨來專治采花賊的,不過既然是毒,便有解毒之法。等那耶律尋找到了解毒方法,指不定便能恢複了。等日後養出王蟲來了,那才叫一個了得。”
林毒婆說了,畜生控制不住自己,她就隻好勉爲其難的幫忙閹割了。
湯大郎同吳江對視了一眼,隻覺得寒氣森森。雖然他們不是采花賊,可多少聽上去有些涼飕飕的。
“等回了汴京,我會試着提一提看能不能讓那些奸淫者加以此刑罰。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還是讓他們痛改前非的好!”
湯大郎一個激靈,看向韓時宴的眼神格外的複雜。
都說韓禦史冷酷無情,總有一天狠起來連自己都砍,他從前不信,現在是徹底信了。
他想着清了清嗓子,果斷從這個恐怖話題上轉移開來。
“耶律尋那邊目的是達到了。不過可惜的是,我這邊卻是沒有什麽發現。”
“我來之前,還在馬車外頭遇見了魏大人,他亦是沒有找到顧大人想要找的人。”
顧甚微蹙了蹙眉頭,“所有人都查看過了麽?”
湯大郎搖了搖頭,“不,除卻三位大人自己,一共有五人沒有查看過。孫将軍,趙副使,還有齊文書同李文書,以及孫将軍手下一個叫做方臘的年輕副将。”
“孫将軍在蟲子爬得第一時間便發現給捏死了,趙副使是長随幫忙看的,齊文書同李文書同坐一輛馬車,也說看過了。至于那個方臘,更是拒絕幫忙查看。”
“不知道大人知不知曉那方臘的來曆。他年紀輕得很,亦是武将世家出身,父親如今在殿前司任職,就在前不久同魏王幺女心平郡主在說親,幾乎是闆上釘釘的事情了。”
韓時宴同顧甚微對視了一眼,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倒是不知曉,方家名聲不顯,這方臘平日裏也像個死人,你不說都想不起這個人來。”
湯大郎并不意外,汴京城裏的達官顯貴海了去了,有像吳江一樣上蹿下跳的,自然也有那等悶聲發大财的。
“大人不知曉不稀奇,我也是給魏王妃看診的時候聽聞的,怕不是等這方臘平安回去,這親事便要滿汴京皆知了。”
“隻能再尋機會了,這一下陣仗鬧得太大,若是再來一回定是會叫北朝人生疑。而且咱們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排除掉了許多人,将這範圍大大的縮小了。”
湯郎中見自己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也不久待,便拽了吳江讓他施展輕功直接将他帶飛了出去。
他們二人一出去,先前還擁擠不堪的馬車一下子便空了起來。
顧甚微伸了個懶腰,“看這個架勢,劉符是想要一口氣直奔王都了,夜裏也不會停下來安營紮寨。韓禦史柔弱,還是早些歇息了吧。”
韓時宴嘴角抽了抽,從馬車一旁拿出一本書卷來,“雖然韓某不通武術,但也并不柔弱。待到了王都,便是韓某的戰場了。如今根本就毫無睡意。”
顧甚微也就是嘴上一說,見韓時宴不肯睡覺,她便不客氣的靠着那馬車壁開始打盹起來。
今夜這麽一鬧,那耶律二傻應該不會再來了。
韓時宴餘光一瞟,幾乎是頃刻之間,先前還活蹦亂跳的顧甚微這會兒便已經呼吸均勻,睡了過去。
他握着書卷,怔愣的看了看顧甚微,待時間再多就要被發現了的時候,果斷挪開了視線拿了一床薄被蓋在了顧甚微身上,複又認真的思考起來。
他們很快便會抵達王都,到那時候無論是他要爲大雍守土,還是顧甚微同魏長命拿國玺那都是一場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