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甚微展開信,并沒有着急來看,卻是在那信中尋得那個“汝”字,隻見那字的最後一筆卷了個彎兒,這才放心下來,确認了是李銘方親筆所書。
不怪她小心謹慎。實在是如今瞧着風平浪靜,但整個大雍卻是已經危機四伏。
她已經被暗殺了不止一回,誰知這封莫名其妙的來信,不是有心之人冒充李銘方送來的催命符。
這三年她就是靠着膽大心細才存活下來的。
她想着拿着那書信看了一眼,瞳孔猛地一縮,沖着安慧比了一個手勢,腳步輕點即刻朝着營地飛馳而去。
使團的人手腳很快,這一下子的功夫營帳已經搭了起來,那夥夫背起了大鐵鍋子,到處都彌漫着肉香味兒。
顧甚微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直接闖進了韓時宴的營帳當中。
營帳中不見人影,桌案上點着燈盞,先前趙槿給韓時宴的那本小冊子就攤在桌面上,已經攤開了一半。
突然之間,那屏風後頭像是有什麽落在地上,發出了噼裏啪啦的聲音,顧甚微循聲看了過去,隻見那繡着山水圖的屏風上映照出了一個手忙腳亂的人影子。
韓時宴應該是彎腰去撿東西,可是不知道撞到了什麽,又是一陣噼裏啪啦。
“顧甚微,你等會再進來。”
顧甚微聽着韓時宴急促的聲音,啧啧了兩聲,“放心吧,我不愛看皮影子戲,是不會看你的。”
她這話音剛落,便瞧見屏風後頭的燈光一下子滅了去,變成了一個黑漆漆的角落。
那後頭的韓時宴穿着中衣披着外袍,腰帶都來不及系上,他的發絲有些濕漉漉,整個人帶着平日沒有的人間煙火氣。
顧甚微瞧着一愣,想起方才的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若是韓時宴方才在屏風後頭沐浴更衣,那她豈不是像個孟浪的登徒子欺負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媳婦兒?
她想着,朝着營帳上方的一個角落看了過去,“魏長命,且過來,皇城司變天了。”
韓時宴瞬間瞳孔地震,他猛地扭頭,順着顧甚微的視線看了過去,隻見先前還平平無奇的四方營帳一角突然扭曲的抽動了了幾下。
韓時宴眨了眨眼睛,就瞧見魏長命的腦袋突然“飄”在了半空中,那厮嘟囔了幾句,抖了抖手中那同營帳一模一樣的包袱皮,從上頭一躍而下。
“所以你從什麽時候開始跟着我的,你一直在我的營帳裏?”
魏長命撓了撓頭,他被韓時宴的激動吓了一跳,“顧甚微離開,我就跟了上來啊!我的任務就是保證你不被人大卸八塊,萬一……還得負責收屍!我們兩個人至少得有一人在!
“你同趙槿說話,那不就是一對筷子站門口麽?我擔心風大一點就把你給吹折了,還特意站在風口給你擋着……”
他說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恍然大悟道,“你擔心我瞧見你更衣?哈哈,官家翻牌子那都不避諱我們……”
魏長命說話宛若跑馬,一溜煙兒全甩了出來。
待說到這裏,他後知後覺的捂住了嘴,小心翼翼地看向了韓時宴,“這是能說的吧?”
韓時宴深深吸了一口氣,能不能說你不也說了麽?
他懶得看魏長命,直接看向了顧甚微,“皇城司怎麽變天了?可是張春庭出事了?”
“啊呸!我們張大人怎麽會出事!若是張大人出了事,我怎麽會沒有收到李三思的傳信?”
魏長命說着,收起了先前嬉皮笑臉的樣子,他眼睛死死地盯着顧甚微,一臉的詢問。
顧甚微卻是搖了搖頭,“張春庭同李三思一同被下了大獄。徐逸死後魯國公夫人發了癫,那個瘋女人敢在山廟外頭亂來,遠比我們想得要瘋狂得多。”
“傅老大人血濺金銮殿,想要翻廢太子舊案。卻是被人借機當成了刺向張春庭的槍。”
“我在汴京城中鬧了個天翻地覆,便是在官家面前都挂了名号,那些酒囊飯袋懼怕我手中長劍連個屁都不敢放。這回我們離了京城,他們反倒是揪住女子不能爲官來攻讦張大人了。”
顧甚微說着,深深地看了一眼韓時宴。
李銘方半分不懂朝堂,這封信與其說是他寫的,不如說是她的公爹姜太師借着她的手寫的。
韓時宴還沒有來得及發表意見,魏長命卻是已經亮出了匕首,他一臉着急的看向了顧甚微,“狗皇帝欺人太甚,需要我們的時候,便拿我們做刀。現在狡兔死走狗烹……就拿我哥哥們開刀!”
“難怪李三思勸春庭哥急流勇退……這回叫他說中了。”
魏長命說着,上前了一步,“顧甚微,你能尋顧家尋仇,多虧張大人提攜。于情于理,你都欠了張大人天大的人情。魯國公府對付張大人,也有我的緣故,我們都欠他一條性命。”
“江湖中人講究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現在他有了難處,我要殺回汴京去劫天牢将他們救出來。顧甚微,我就問你去還是不去?”
這會兒的魏長命,哪裏還有先前半分的話痨少年的模樣。
他雙眼露着兇光,像是扮成了貓兒的老虎終于露出了兇惡的模樣。
魏長命殺氣騰騰地看向了韓時宴,手中匕首一緊,朝着韓時宴指了過去,“皇帝是他舅父,我若是拿下他,可換大人同李三思出來。若是皇帝不肯換,我就殺過去……”
“張春庭若是死了,我魏長命不可獨活!”
顧甚微聽着,直接擡手對着魏長命的腦門就是一巴掌。
這啪的一聲,在營帳中格外的響亮,不光是打懵了魏長命,更是看懵了韓時宴。
所以你們武夫,都是這麽對話的麽?
“現在還不到你殉情的時候!你且冷靜些,梁山伯死了,祝英台都沒你着急化蝶。而且我隻是說張大人下了大獄,汴京城怕是要變天,還沒有說他被定了罪要砍頭。”
“你跟在大人身邊那麽久,你還不清楚麽?張大人能夠做皇城使,靠的可不是一張臉。”
魏長命捂住了自己被打的腦門,眼中的怒火小了幾分。
“大人是厲害,但架不住滿朝文武皆卑劣,萬一……”
顧甚微搖了搖頭,“沒有萬一……因爲張大人同李三思在大獄之中憑空消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