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江已經夠癫了,若是失而複得,繼而得而複失,他都無法想象他能夠癫到什麽地步!
顧甚微對此不置可否。
她挑了挑眉,沖着韓時宴眨了眨眼睛,揭開了茶盞的蓋子,輕輕吹了吹,裏頭紅棗片兒打了個旋兒,又恢複了平靜。
她輕輕的抿了一口,這會兒溫度剛剛好,不燙也不涼的,喝到嘴裏暖到了心裏。
“不如韓禦史猜猜,我爲何要在現在同你說這些。”
雖然她如今對韓時宴報以了很大的信任,但她并非是做事無章法之人。
韓時宴沉吟了片刻,微微睜大了眼睛,“你不想再被棉錦牽着走,想要掌握主動權。”
顧甚微打了個響指,在心中再一次感歎同聰明人一起辦事就是方便。
她壓根兒就不是坐以待斃,或者等着旁人送上門的性格,與其等待天降甘霖,不如殺去東海揪了那老龍王前來行雨!這便是她從小到大的一貫作風!
前怕狼後怕虎,那不存在的,因爲她既可以殺狼,也可以屠虎。
“我不認識馬紅英,也不認識馬家人,總不能拉個布簾子,上面寫着馬紅英今晚夜半三更一起鑽小樹林!”
“我倒是不怕招搖,就怕吳江找來我一個不小心失手将他打殘了。”
“且她信的人一定不是我,于是我想要你用你同馬紅英或者說馬家姑娘們才懂的暗号,告訴她我們已經知曉她的身份,讓她出來相見。”
韓時宴聽着顧甚微的話,沒有第一時間給出回答。
“那如果是我們搞錯了,亦或者說棉錦沒有跟過來,那麽自然也無從知曉我們給出的暗示……”
顧甚微将手中的紅棗茶一飲而盡,将杯盞放在了一旁,她揉了揉自己胳膊,先前解決那幫刺客,殺得手都酸了,真是夭壽啊!
“便是姜子牙釣魚,也不敢想回回都有大魚上鈎啊!韓禦史未免太過貪心!”
試試而已,又不吃虧!
“猜中了自然是好,若她當真是馬紅英,且願意出來同我們相見,那自然是好!若不是,于我們而言也沒有什麽損失。當然了,這隻是我的提議,若是韓禦史不願意也無妨。”
“我們習武之人粗魯,并沒有什麽不打擾死者的想法!我對馬紅英沒有惡意,如果冒犯了,韓禦史就當我沒有說。”
豈止沒有不打擾死者的想法。
他們武林中人還時興挫骨揚灰,養骷髅招鬼魂,若是招到了老祖宗藏進戒指裏,那不得樂死!
韓時宴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沖着顧甚微搖了搖頭,“韓某并非那等迂腐之人。正如顧親事所言,試試并無壞處。若紅英當真還活着……那可真是太好了。”
“這件事便交給韓某了,讓我想想有什麽是我同紅英知曉,而吳江卻是不知曉的。”
顧甚微一愣,瞬間不言語了。
她朝着韓時宴看了過去,他眉頭緊鎖着,不笑的時候顯得整個人都格外的淩厲,帶着一種大雍文官身上鮮少會有的銳利之氣。
她以爲韓時宴遲疑是因爲酸儒迂腐,原來他是在擔憂吳江。
他怕沒有引來棉錦,反倒是讓吳江再受一回刺激……
“作甚這般瞧我?”韓時宴感受到顧甚微的視線,強壓住翹起的嘴角與顫抖的聲線問道。
顧甚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隻當韓禦史是那閻王老子的親兒子,萬萬沒有想到你是行走的觀世音。”
“怎麽說呢!你待吳江,有一種劊子手白天砍人,夜裏回家切菜的……”
韓時宴面黑如鍋底。
他就知曉,顧甚微的嘴裏根本就吐不出象牙!
“我這裏有幾本書,顧親事有空不妨多看看!”
顧甚微呵呵一笑,“我這裏有幾把劍,韓禦史沒事不妨多捅捅!”
她說着突然一躍,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去,棗紅馬瞧見主人出來,歡喜的搖着尾巴跑了過來,臨了還得意洋洋賤兮兮的瞅了一眼馬車門。
韓時宴瞧着,伸出手去,見顧甚微上馬走遠,又縮了回來。
“公子,後悔了吧?想抽自己幾嘴巴吧?顧親事可是有輕功的人!跟那飛天的嫦娥似的!您瞧那嫦娥奔月了後羿能追上?織女飛天了牛郎能……”
韓時宴聽着久違的聒噪聲,忍不住壓低了聲音罵道,“長觀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坐在前頭駕車的長觀一聽,擡手做了一個捂嘴的手勢。
“我知道,公子交代過來,我可以跟來,但一路上必須閉嘴當個死人!”
韓時宴方才耳根清淨,又聽那長觀忍不住說道,“公子不是我說您,您怎麽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顧親事那哪裏是罵你啊,那是在誇你啊!她誇你跟菩薩一樣溫柔善良……”
“您要再這樣說話不過腦子,小心顧親事被别人搶走了!”
“你看那個姓魏的,同顧親事簡直就是雌雄雙煞,再看那個戴狼牙的,看着顧親事兩眼都放光,就差仰天喔喔喔了!”
“長觀!”韓時宴怒道。
就這缺心眼的玩意兒,竟然還說别人沒腦子!
仰天喔喔喔的明明就是雞。
長觀安靜下來,韓時宴卻是懊惱起來。他方才不是氣顧甚微,他是氣自己。
他哪裏是什麽劊子手,明明就是沒出息。
韓時宴想着,伸手放到了自己心口。
方才顧甚微盯着他看,他隻覺得自己心跳如雷,根本就沒有辦法思考。
他想着,輕歎了一聲,撩開了馬車車窗的簾子,讓外頭的風吹了進來。
韓時宴思緒萬千,坐在棗紅馬的顧甚微卻是哈哈的笑了出聲,她伸手摸了摸馬鬃毛,湊到了棗紅馬的耳邊。
“瞧見沒有,我這嘴上功夫比禦史都厲害!日後咱們不叫第一兇劍,叫第一兇嘴!”
棗紅馬賤兮兮的扭了扭屁股,愉快地打了個響鼻!
“你這匹馬算不得良種,卻是靈性十足!當真是罕見!是匹好馬!”
顧甚微聞聲擡頭看去,一眼便瞧見了來人胸前挂着的狼牙。
“的确是匹好馬,是我最好的夥伴!”
棗紅馬的确是十分靈性,她可不想虛僞的貶低它就爲了展示所謂的謙遜。
那狼牙蕭禹看向顧甚微的眼神愈發熱切,他拍了拍馬同顧甚微并肩而行,“顧大人行事作風,一點都不像我認識的其他大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