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時宴卻是再度冷笑出聲,絲毫沒有被這氣勢壓倒下去,“傅大人還是将你最後剩的幾分血氣,留到入了北朝再用吧!你這般渾渾噩噩,不就是爲了前太子鳴不平麽?”
“若是他手下的人,都是一心想要将大雍拱手相讓的軟骨頭,那我要說,他還是死了的好!”
傅老大人瞳孔猛地一縮,他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暴怒起來!
他顫抖着手,憤憤地指向了韓時宴,咬牙切齒的說道,“豎子爾敢?你身爲禦史,不匡扶正統!身爲他的兄弟,不拯救血親!天家無情,猶如泾渭,老夫不敢怪你。”
“可你如何能說出死了好這般涼薄的話來?”
顧甚微瞧着那傅老大人,見他手抖得厲害,忍不住搖了搖頭。
她在袖袋裏頭摸了摸,摸出了一顆帶着蠟的丸藥,想着若是這老兒叫韓時宴給氣了個半死,她還能夠在最後關頭給他怼進去,救下他一命。
韓時宴定定地看着傅老大人,他雖然口出惡言,活脫脫的就像是一個欺負老者的惡棍。
可說了這麽多,他臉上的表情卻是依然淡然得很,不見喜怒。
“汴河裏的血水,可是他一人所流?菜市口一地的腦袋,可是長在他一人肩頭?”
“傅大人若是跪在汴京城中,給他做個孝子賢孫,端着他的牌位上早朝據理力争,韓某自是懶得多費口舌;我們在朝爲官,可以有不同見解,可以針鋒相對……”
“可唯獨有一件事必須大同:敵不可跪,地不可失。”
“傅大人什麽時候在那北朝人面前站起來了,韓某什麽時候負荊請罪,什麽時候承認你是前輩。”
韓時宴說着,袖子一甩,朝着營帳門口走去。
這會兒的功夫,孫思武已經辦妥了外頭的事情,同魏長命一道兒恰好趕到了營帳跟前,他沖韓時宴點了點頭,又沖着營帳裏頭的傅老大人拱了拱手。
“傅大人,火已經滅掉了,蛇的屍體也都清理幹淨了。驅蛇藥送得及時,北朝使臣也沒有受傷。我叫人搜查了營地,并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人物的蹤迹。”
他說着,朝着營帳裏頭擡眸一瞧,見那趙槿穿着中衣坐在箱籠中,臉色瞬間有些微妙起來。
不是!是那床不軟和,還是趙槿怕鬼,要不怎麽還有躲在箱籠中睡覺的癖好!
他腦中胡思亂想着,又瞧見那箱籠邊上搭着的繩子,表情更是複雜起來……
傅老大人聽着,神色緩和了幾分,“某知曉了,你叫人請湯郎中來給趙大人瞧瞧吧,他受了傷。你請人查探一下,看方才有沒有人瞧見趙大人離開營地。”
“再有那徐逸,去附近買一副棺材來,早些送他回汴京吧。”
他說着,眼眸一動,又補充道,“同那北朝使臣暗示幾句,是西夏人不想我們和談,是以故意派人前來相害。”
“今夜務必繼續加強巡邏,那驅蛇人還沒有找到,以防再有第二次襲擊。待明日一早天亮,咱們便按照原計劃繼續啓程……”
顧甚微聽着,有些詫異地看了傅老大人一眼。
他的臉色實在是算不得好,隻不過倒是少見的打起精神吩咐了下去。
她想着,亦是朝着門口走去,對着魏長命點了點頭,“你待在傅大人身邊。”
魏長命輕輕的應了聲,身形一閃,站到了傅大人身後。
顧甚微沒有回頭,往前走了幾步,追上了韓時宴,“這孫思武果真有幾分本事,營地一下子又安頓好了。”
“可惜那隻烤雞了,雞腿你沒有吃上”,韓時宴沒有接過顧甚微的話頭,卻是來了這麽一句。
他在袖袋裏摸了摸,摸出了一塊肉脯來,遞給了顧甚微,“我家中廚娘做的,裏頭放了蜂糖,既有甜味又有肉香,你且嘗嘗。”
顧甚微不客氣拿着放進了嘴中,那肉幹入口滿嘴都是香味,比這營地裏的燒焦了的蛇肉還香。
“你覺得趙槿是單純的受害人,還是那驅蛇人的同夥?畢竟這些話都是他的一面之詞。”
顧甚微一邊說着,一邊沖着韓時宴問道。
這會兒雲層散去了不少,月光透過縫隙灑落了下來,照亮了整個營地,雖然兩人都沒有說去哪裏,但都默契的朝着那囚犯營地的方向而去。
韓時宴搖了搖頭,“不好說。他應該的确是被捆了很久,身上的繩索勒得很厲害,腿腳發麻也是真的。”
若非顧甚微用腳扶了他一下,他還不臉朝地直接磕掉兩顆大門牙!
簡直毀終身!
畢竟官家不想在朝堂上看到一個說話就漏風的大臣,而大雍也不會派出沒牙仔去敵國丢臉。
“易容術這種東西,實在是邪門。若被有心之人濫用,怕是日後會很棘手。畢竟誰也不知曉站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是不是被頂替了,是人還是鬼!”
顧甚微聽着,贊同的點了點頭。
林毒婆的易容術已經很高超,但她多少還講究一個相似,可這驅蛇人明顯本領更高強,她甚至可以無視男女。
有這麽一個人在,确實是會讓人與人之間失去信任,辦案也變得麻煩百倍。
是以,他們一定要盡快抓到這個人!
“易容術這種東西,是好是壞要看怎麽使用。它可以讓李東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又豈是壞事。”
顧甚微說着,沖着韓時宴的袖袋看了過去,韓時宴一怔,輕笑出聲,他搖了搖頭,“袖袋裏沒有了,不過馬車當中有,還有好些我阿娘準備的幹糧零嘴。”
顧甚微吐了吐舌頭,清了清嗓子,“誰想繼續吃肉脯了?我是想說,有沒有可能齊王便是那個幕後之人?”
韓時宴一怔,他想了想說道,“應該是不太可能。齊王同官家還有我阿娘雖然不是一母同胞,但也算是有些兄弟情誼在的。齊王當年他母親也是寵妃,原本對于那個位置便有一争之力。”
“隻不過他胸無大志,是以讓母族全力支持如今的官家繼位……而且……”
韓時宴的話說了一半,并沒有再繼續下去。
流放的隊伍已經到了,那邊的褚良辰像是一早就猜到他們要過來,他沖着那押送官說了幾句話,押送官瞧見不遠處的韓時宴同顧甚微沒有猶豫的點了點頭。
褚良辰得了準許,朝着這邊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