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副弱不禁風的貴族小娘子打扮,但是她的手上有老繭,應該是個習武之人。
而那錠金子就是盛和二十六年運河上丢失的官銀之一。
如今在開封府王一和手中,成爲了稅銀沉船案的證據。
“棉錦”,顧甚微輕輕地重複了這個名字。
在陳神機給王全送信之後,有一個說吳語的年輕姑娘在那文房四寶鋪子裏買了一大批雜亂無章的貨,因此跟着王全上了二樓,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
再後來才有了褚良辰潛在永安河中殺人奪信一事。
那麽,那個根本就找不到蹤迹的吳語姑娘,會不會也就是這位棉錦呢?
“你同吳江前腳剛走,那女人就派了殺手過來蹲守。顯然當然不止你一個人想到了褚良辰還活着。我若是你,便将吳江或者是霧傘那老東西的腦殼擰下來。”
李三思冷冷地說着,打開了牢房的大門,他擡起腳來踢了踢地上躺着一動不動的常亦。
見他并沒有太多的反應,又朝着顧甚微看了過來,“他們殺了不少人,其中有一個人,你應該有點興趣。那個人叫做春靈。”
這下子顧甚微當真驚訝了起來。
春靈姑娘是芙蓉巷綠翊姑娘的親姊妹,她們的父親夏仲安是長洲知縣。
關禦史死了之後,他們發現了朱成送來的那封信是僞造的,有人要陷害皇城使張春庭,皇城司裏有内鬼。與此同時,擔心春靈姑娘已經兇多吉少被人滅了口。
結果從蘇州那頭傳回來的消息是她的确已經身亡了。
“他們殺了春靈,所以陷害張大人的人就是他們幕後之人。這也是爲什麽大人突然讓我暫且不管宋雨,去調查沉船案,要将那幕後黑手找出來。”
“這兩日大人容忍我對顧家下手,也是因爲你們知曉顧家也是線索之一。”
“今日讓我暫停動手,不光是對蘇貴妃有個交代,更加是把狗逼得急了,就該等着看他跳哪面牆了。”
“大人特意讓你帶我來到你的地盤,就是要告訴我這些。畢竟皇城司并非乃是鐵闆一塊,在旁的地方指不定還有什麽人正盯着我們。”
顧甚微說着,目光灼灼的看向了李三思,“關于内鬼,可有眉目了?”
李三思鼻子裏重重地哼了一聲,他沒有說顧甚微說的對還是不對,“大人要你查什麽,你就查什麽。大人做的事情,總有大人的道理,你不必多嘴多舌。”
“至于皇城司内鬼,那是我分内之事。大人沒有讓我告訴你,我便不能告訴你。”
顧甚微聽得也不惱,她算是看出來了,爲什麽張春庭最信任的人是李三思,爲什麽明明是她發現了皇城司有叛徒,但是張春庭卻把肅清内務的事情全盤交給李三思。
因爲在這片地界上,沒有比李三思更加完美的忠臣了。
她相信現在張春庭讓他将自己抹脖子,他連問都不會問上一句,便會直接将自己了斷了。
顧甚微想着,帶着敬意沖着李三思拱了拱手,“多謝前輩告知,晚輩一定不會辜負大人的期望。”
李三思瞧她對張春庭恭敬,眉頭舒展了幾分,心情一下子都變得好了起來,“可以允許你問一個問題。”
顧甚微一愣,毫不猶豫地問道,“大人可知曉福順公主同什麽寺廟大有淵源?”
李三思目光幽幽地看了顧甚微一眼,“你倒是會問,這個我不能回答。”
顧甚微無語,這就是像是白胡子老爺爺說我可以傳給你我畢生的功法,結果你選九陰真經,他說這個不行;你選六脈神劍,他說這個也不行;最後能選的隻有一個《成爲圍棋常勝将軍的一百零八式》。
她想着,面無表情的踩中了李三思的心坎,“前輩是怎麽追随大人的呢?”
她發誓,李三思眼裏的光能夠照亮整個汴京城的夜空。
他的嘴唇還沒有動,便已經說了三萬字,就在顧甚微盤算着一邊聽一邊分析案情的時候,就聽到李三思頓了頓冷冷地說道,“沒什麽,大人救過我且對我有知遇之恩,我當肝腦塗地以報之。”
“這一點同你是一樣的。”
顧甚微嘴角抽了抽,她擡眸朝着李三思看了過去。
卻是發現着這嚴厲的光頭眼中的促狹一閃而過,在她想要看清楚的時候,又迅速地恢複成了兇光。
這是在報複她呢!
“我該說的已經說完了,顧親事還不去辦差麽?皇城司的俸祿也不是這麽好拿的。”
顧甚微瞧着,眼眸一動,她猛地一拍腦袋,驚呼出聲,“糟了,我先前忘記要裝了。從大人那裏出來之後,咱們聊天聊得親密無比的,一點兒都不像是剛剛被罵過,豈不是要被内鬼看穿?”
李三思一梗,認真地說道,“無妨,我會告訴大家你被罵得失心瘋了。”
顧甚微甘拜下風,她拱了拱手,無語地揚長而去。
李三思瞧見她走了,長長的松了一口氣,他生來就性子嚴肅,最是不喜嘻哈之人,不管是魏長命還是顧甚微真的都太煩人了!好在這回他赢了。
他想着,就瞧見已經走了的顧甚微又從牆角探出一個頭來做了個嘴型。
他精通唇語,這一看便青筋暴起,喝道,“顧甚微!”
那個小兔崽子的嘴中分明說的就是“尊老愛幼”四個字,她在說這會是她讓着他呢!
李三思聽得自己的聲音在地牢中回響,他朝着顧甚微離開的方向看了過去,長長的走廊陰森森的,像極了他同張春庭初次見面的時候……
顧甚微從地牢裏一出來,忍不住微微地閉了閉眼睛,這會兒陽光亮得有些刺眼。
她伸出手來,捂住了自己的胳膊,佯裝咳嗽了幾聲,又四下裏看了看,慘白着一臉朝着皇城司的門外行去。
門口空蕩蕩的,韓時宴的馬車不知道何時已經離去了,先前還在這裏糾纏的顧家三房一家子人亦是消失得無影無蹤。比起開封府的熱鬧,皇城司門前可羅雀,便是野狗瞧了都恨不得繞個道不到門前來。
顧甚微摸了摸饑腸辘辘的肚子,眼眸一動朝着那瓠羹鋪子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