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甚微說着,空出來的右手摩挲着劍柄。
她要複仇,便是蠢鈍如顧玉城都能想到,張春庭這樣的人物如何想不到?
她是不知道張春庭究竟有何目的,在下怎樣的一盤棋……不過皇城使可不是廟裏的活菩薩,他收她入皇城司又豈能沒有自己的考量。
“我想,大人既然容忍到現在喊停,應該是我值得這個價錢。”
顧甚微說着,将那食盒的蓋子掀了開來。
她眼睛上下一打量,好家夥!當真是十八個,不過其中有一個已經被她在馬車上提前吃掉了!
顧甚微這般一想有些讪讪起來,這下張春庭豈不是知曉她提前偷吃了一塊?
夭壽啊!天下怎麽有這種奇葩,連人家盒子裏點心有幾塊都知曉!
張春庭瞧着她這番模樣,冷哼一聲,“你倒是自信,錯從來不在自己,都在旁人。”
顧甚微搖了搖頭,“屬下有錯,接近那姓韓的小子那麽久,還沒有打聽到宋雨的下落,就是屬下失職。”
顧甚微說着,偷偷看了張春庭一眼,見他面色如常并沒有任何的憎惡惱怒之色,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
“大人對屬下的知遇之恩,屬下沒齒難忘。斷不敢随意給大人惹麻煩。”
張春庭白了她一眼,臉上到底沒有了先前的狠厲,他眼睛掃過那點心旁邊的茶杯。
顧甚微心領神會,立即上前替他沏了一盞茶,然後跟着他朝着桌案那頭走去,輕輕地放在了他平日裏常常坐的位置前。
張春庭端起茶盞,輕輕的抿了一口。
他神色如常地吹了吹茶葉,“福順天不亮就進了宮,今早禦史台彈劾顧言之,官家十分不耐煩。不管你接下來有什麽動作,都暫時先停下來。”
“不然的話,怕是我也保不住你。”
張春庭說着,在桌案上抽出了一個卷軸,扔到了顧甚微面前。
“李三思已經審完了你帶回來的那人,你要收留王景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褚良辰說的關于河底稅銀的案子,你要繼續跟下去。”
“軍械,稅銀……這幾個詞聯系在一起意味着什麽不言而喻,找出那個人來。”
張春庭說着,想到了顧甚微高調無比的作風,這小娘子瞧着單薄,可走到哪裏都能刮起飓風!簡直是……
他想要強調一下低調行事,可看着顧甚微腰間那把黑漆漆的劍,又将勸告的話給吞了回去。
張春庭想着,擺了擺手對着顧甚微道,“過段日子,我需要你北上一次,你做好準備,你且先下去罷。就當是先歇息一段時日了。”
顧甚微一怔,拱了拱手。
張春庭這個北上,可不簡簡單單的是讓她北去邊關,怕是要潛入敵國之意。皇城司可不光是監視群臣,有時候也要當細作探聽敵情。
這個當口派她前去是什麽意思?邊關要有大的戰事了麽?
顧甚微偷偷地看了張春庭一眼,他神色如常,根本看不出來在想些什麽。
張春庭并沒有罵她,也沒有讓她負荊請罪,而是不鹹不淡地向她透露了宮中的消息。
所以,他會是她之前猜測的,那個将案子串起來,推着她不斷往前深挖的幕後之人麽?
還是說,背地裏對蘇貴妃毫無敬意的張春庭,是他們正在尋找的有不臣之心的人?
顧甚微想着,被自己的胡亂猜測給逗樂了。
張春庭是個太監。
他有那個不臣之心,日後也沒有不臣之力啊!
正在這個時候,張春庭突然猛地擡頭看了過來,像是看穿了她的腹議一般。
顧甚微一個激靈,讪讪一笑。
“還杵在這裏做什麽?想要将那點心再吃一塊剩下十六塊麽?這東西難吃得很,遠不如皇城司的廚子做飯好吃,就是李三思做的都比這個好吃一些。”
李三思?就是那個兇神惡煞的李三思?他還會做點心?
張春庭淡淡地瞥了顧甚微一眼,“李三思連繡花都會,何況區區一些點心。”
張春庭眼眸一動,突然拿起了桌上的茶盞猛地一擲,顧甚微趕緊一閃,那杯盞同她擦肩而過,嘭地一聲砸在了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裏頭尚未喝完的茶水還有茶葉,撒了一地看上去狼藉得很。
顧甚微被他這喜怒無常地樣子吓了一跳,就瞧見李三思小跑着走了進來,他二話不說,看都沒有看顧甚微一眼,就站在先前張春庭站的窗邊開始罵了起來!
“你眼中可還有皇城使,可還有皇城司……”
顧甚微瞧着一臉新奇,隻見那李三思面無表情但是口中唾沫橫飛,明明毫無感情但是罵得慷慨激昂,一句都不帶重樣的。
他看都沒有看她,但是字字句句都在罵她!
張春庭見怪不怪地坐了下來,對着顧甚微道,“忘記罵你了,不好交代,坐下喝杯茶吧,不要用那個上頭刻了烏龜的杯盞,那是魏長命用過的。”
顧甚微嘴角抽了抽,瞧着李三思這輕車熟路的樣子,顯然這種代罵下屬的本事,從前都是讓魏長命享受的。
現在魏長命進了宮不在皇城司,便罵到她頭上了。
顧甚微想着,就瞧見口若懸河的李三思不滿地瞪了她一眼。
顧甚微心領神會,選了一個顔色一看就十分詭異,感覺喝一口就能中毒的杯盞,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扯開嗓子喊道,“屬下知錯,屬下知錯!”
張春庭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吓了一跳,手中的杯盞差點就要掉了。
他無語地白了一眼顧甚微,“閉嘴!又沒有打你闆子,作何叫得這般凄厲!”
顧甚微一梗,這不能怪她啊,她對這種事毫無經驗,魏長命還沒有來得及教她便進宮去了。
她想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站了起身,又給李三思倒了一杯水,罵她這麽久,口都渴了吧……
李三思卻像是沒有瞧見似的,繼續痛罵起來,那聲音之大,吓得外頭的烏鴉都吱哇亂叫起來。
過不了多時,待李三思罵累了,張春庭方才沖着他點了點頭,“你将審問出來的消息,告訴顧甚微,不必隐瞞。帶她去獄中看看,省得她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哈哈,北京下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