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沖着曹大娘子拱了拱手,摸了摸自己山羊須,“伯夫人莫要見怪,我這侄兒沒有讀過什麽書,不善言辭。你初初醒來,還是莫要動氣,先去内室休息一二才是。”
“老仵作醫術不昌,情急之下才頭一遭給活人瞧病,虧得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且又有顧親事及時替你止血,這才脫離了危險。還請夫人莫要責怪。”
“正所謂術業有專攻,夫人的傷勢還得請李太醫把了脈方才好開藥方。”
“伯夫人來我王家賀喜,卻遭遇了這種事,某實在是慚愧不已。還請夫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早日揪出真兇,某日後才好意思繼續見伯爺。”
曹大娘子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被澆滅了去,她有些虛弱地搖了搖頭,“當是我感謝諸位的救命之恩。”
顧甚微看了王一和一眼,心中欽佩不已。
難怪吳江長這麽大還沒有被打死,有這麽厲害的舅父兜着,便是隻魚他都得橫着走。
曹大娘子說着,餘光瞥見了一旁被捆成了粽子的錢餘,瞬間又激動了起來,她擡起手指了指大聲喊道,“王大人,就是這人要殺我!顧甚微追了那鄭老六去,這小子突然跳出來,提劍就刺!”
雖然衆人已經聽顧甚微解釋過所有案情了,但是瞧見曹大娘子活過來指認兇手,還是忍不住激動。
曹大娘子說着,突然猛地扭頭,看向了顧甚微焦急的問道,“賴媽媽呢?那老虔婆可跳出來說了什麽?”
顧甚微深深地看了曹大娘子一眼,輕輕地搖了搖頭,“她沒有出現過。”
“你知曉的并不止你告訴我的那些不是麽?他能夠殺你一回,就能夠殺你二回。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将秘密變得不是秘密,這樣殺你滅口就毫無意義了。”
這件事她先前一直都在想。
雖然她認爲顧老賊殺曹大娘子主要目的在于陷害她,但是很明顯,他也在忌憚曹大娘子。
曹大娘子聞言避開了顧甚微的視線,她捂住了自己眼睛,一下子虛弱得像是要斷氣了一般,“王大人,我這兩眼發黑,暈得很。不知……”
王一和給了顧甚微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大手一揮,着人擡了曹大娘子去附近的靜雨軒歇着,又請了看熱鬧的賓客們入席,回到喜宴上去。
這麽一番折騰,天色已經徹底的暗了下來。
大紅燈籠逐一亮起,衆人這才想起今日的目的來,今日乃是王吳兩家的大喜之日。
待所有人離開,王一和這才橫了吳江一眼,“你聽聽你今日說的是什麽鬼話?曹大娘子哪裏得罪了你,你要那般說她?你若是将她氣死在這裏,你說老夫是抓你還是不抓你?”
吳江一聽,嘿嘿一笑,他一把将那錢餘扛在了肩頭,“舅父說這些作甚?你不是要領我們去見曹大娘子?”
“顧親人是個好人,姓顧的一家子人欺人太甚,肯定是那顧老賊買兇殺人陷害的。”
王一和冷哼一聲,沒有多言,徑直地朝着那靜雨軒走去。
在裏頭照看的王夫人瞧見衆人立即起身,對着王一和說道,“李太醫已經來過了,說是隻要好好調理,便無甚大礙了。我已經着人通知伯府的人過來接。”
“隻不過曹大娘子說伯爺出遠門去了”,王夫人聲音溫柔似水,瞧着慈眉善目的。
瞧見吳江,她歡喜地笑了笑,随即又道,“我聽你的遣人去馬車裏頭瞧過了,門上的人說那賴媽媽早就離開了。她倒是沒有坐馬車,說是給曹大娘子買栗子糕去了,後來就一直沒回來。”
她說着,并未同顧甚微和韓時宴打招呼,而是悄悄地退了出去,替衆人掩好了房門。
吳江見狀,将那錢餘往地上一擱,啪啪地拍了拍他的臉,“開始我顧親人問的話,你還沒有說完呢。那李茆生得什麽模樣,我們要去哪裏尋他?你要是敢胡編亂造,小爺捶死你。”
王一和聽着,輕輕地咳了咳。
錢餘倒是沒有含糊,他艱難地别着頭,看了看在榻上躺着的曹大娘子,心中微微松了口氣,語氣都輕快了些。
“具體的我也不知曉,每次都是他來找我,我沒有去找過他。他的臉特别黃,像是煙熏過的臘肉似的,我記得好像他的右邊……對,右邊嘴角上有一顆肉痣,痣上還戳着幾根白毛兒。”
“聽船上的人說,說是李茆的遠房表姐攀上了高枝兒,嫁到了這邊京城中的官宦之家。最後一回見他,是今日早晨,我睡不着晨起練劍,他突然從角門進來尋我。”
“再多的,我也不曉得了。”
顧甚微聽着,對比了一下自己今日瞧見的鄭老六的樣子,确定了二者并非是同一個人。
她想着,看向了躺在床榻上的曹大娘子,“你見過李茆嗎?”
曹大娘子搖了搖頭,她臉色慘白地看向了顧甚微,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賴媽媽該不會死了吧?”
“不知道。你手裏頭有什麽是沒有告訴我的?”
曹大娘子遲疑了片刻,想了想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我都告訴你了啊!我都是鬼門關走了一遭的人了,倘若我手裏真有什麽證據,我一定拿出來釘死那群姓顧的。”
“可是我手裏頭根本就沒有什麽特殊的東西啊!我現在是百口莫辯,先前賴媽媽在,我擔心她往我身上潑髒水。現在她不見了,我又擔心她死了,她若是死了,便死無對證了。”
“那到時候我說什麽還有用嗎?”
雖然經過顧甚微的提點,她知曉了賴媽媽被收買了。她讓鄭老六殺左棠,那也是受到了賴媽媽的蠱惑。
可是賴媽媽找不到了,那麽誰會相信她是被人害的?
她若是直接同開封府說當年的事情,會不會被認爲是殺人兇手而攤上官非?
曹大娘子心中千回百轉,她想了想,對着衆人說道,“我有一點事,想要單獨對顧親事說。”
王一和聞言點了點頭,領着韓時宴同吳江,又拎上了錢餘一并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