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遙遠的地方,羅塔與彌拓安靜的伫立,眼神木讷。
随着陳半閑的聲音,他們眼中才多了絲絲光彩,恢複屬于他們的記憶。
“異族,你别以爲你進入了第五境,就能嚣張,爲所欲爲!”
彌拓放話:“你的第五境,也隻是第五境而已,進入得如此艱難,未來必定沒有什麽大成就。”
羅塔冷哼一聲:“我們進入第五境,不過眨眼。”
“第五境啊,伱們進入不過眨眼,我卻耗費了如此多的時間。”
陳半閑歎息,的确,他的第五境,很難。
望着這兩名異族天驕,他語氣難免沉重:
“我入第五境,從百湖城到棉城,經走數百神職,每尊神職領地,由數萬裏,至數十上百萬裏不等。”
“我入第五境,經走成千妖族,越過妖王領地不知凡幾。”
“我入第五境,手染鮮血,經過凡人酸甜苦辣,于衆生中苦苦尋路。”
“我入第五境,放棄一切外力,于死中求生,于混沌中以人性光輝做船燈,指引歸途。”
他神色怅然:“真的好難,差一點,我就找不到路了。”
每一字,每一句,都在他心上挑動,他的第五境,實際上并非他的第五境。
是衆生爲他啓迪,再以陽順陰逆六十四卦爲鑰匙,終于打開。
彌拓冷笑:“說這麽多,不過是土著愚鈍罷了。”
他大手一指:“來戰,廢物。”
卻見遙遠的城牆上,陳半閑笑着搖頭,伸出還染着一絲鮮血的手。
指節修長如雪戲冰棱,在虛空微點。
彈而即止。
無聲無息。一陣風吹過,遠方彌拓與羅塔在原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有叫嚣,所有的蔑視,在此時化爲飛灰。
他們并非從未來過,而是連同地下的草皮,那團空氣,一起化爲泡影。
陳半閑身上的氣息再度強橫了一截,他背着手往前走,每一步都仿佛踩到棉花上,平齊隕仙石的城牆。
天穹無聲無息,大地死一般的寂靜,隻有他的身影在移動,白衣染血,飄灑凜冽。
章邯不自禁何時松開了緊握的拳頭,眼裏隻有那個身影。
“這才是他啊。”沐雲眼裏流轉光芒,在隕仙石内,他看不明白陳半閑到底用的什麽手段。
但他知道,這個手持帝罐,前世的未解之謎,必然有着過人之處。
隻有劍精,眯起眼睛,仔仔細細打量了許久才看出一點名堂。
“一到四境做加法,五到八境做減法,但這麽減……你不怕八境之後再無路嗎?”
陳半閑于遠方天際回首,嘴角輕啓:
“我在第四境時,也以爲五境無路。”
他聽到了,行走在漫天的“絲”中,如入無人之境。
如果細看,就能發現此時他的眼睛之中呈現出了另外的異象,堪破層層空間,隻有一團詭異扭曲的影子。
“母知。”他的神情輕輕帶上一絲譏諷。
随着他腳步不斷向前,有隻斑駁的蝴蝶在天空飛舞,撒下大片大片的磷光粉末。
那些粉末被風一吹,就吹到了陳半閑身上。
這讓白衣鍍了一層光。
蝴蝶翅膀一震,劃過優美的弧線,從陳半閑的身邊劃過。
白衣腐朽,人影枯爛,這看得城牆上面所有人駭然。
陳半閑難道就要這樣死去不成?
沐雲猛的抓緊了手中武器:“這是黑斑王!它本體居然是一隻蝴蝶,沒想到也被母知吃了!”
“不好,救人!”
章邯急匆匆擡起腳步,卻被第九攔住,他輕輕搖搖頭。
“他不會這麽簡單敗了的。”
似乎是應證第九的話,那灰敗的白衣軀體隻是腐敗了片刻,就又重新煥發光彩,反而是黑斑節節敗退。
蝴蝶再次震翅,故技重施。
然而那白衣身影孤獨又孤傲再次擡手。
恰好蝴蝶飛來,落入掌中,對比起來才發現,蝴蝶竟然有一人大小。
黑斑蝴蝶身上所有的磷光粉末簌簌落下,被那隻手全然覆蓋。
“你放手!”
蝴蝶化爲人形,赫然就是黑斑王的模樣,此時這妖王在他手裏瘋狂的掙紮,不斷的捶打他。
但無濟于事,陳半閑微微眯起眼睛,那磷光不斷往他身上蔓延。
這是黑斑王的攻擊手段,觸之必死,無物不染。
然而現在它的臉色驚恐,想主動停止自身的手段,這些磷光粉末與他的性命挂鈎。
等磷粉沒了,它也就死了。
“停下!你給我停下!”
黑斑王駭然,他控制不住自己,不斷的再次被吞噬,這個人在用手,吃他!
“母知,救我,救我!”黑斑王瘋狂的咆哮,身體肉眼可見的變得枯萎。
反之,陳半閑的軀體越來越強橫,氣勢比火山噴發還要灼熱。
可任憑黑斑王如何哀嚎,祈求,母知沒有一點動靜。
陳半閑斜眼看虛空,那眼眸中映照的東西這才有了動作。
規則與詭異動蕩。
“放開他!”
虛空之中才走出幾頭妖王,都是棉城周圍有頭有臉的人物!
它們呈包圍的趨勢,一起出手,妖王規則爆發,還伴随有可怕的某種特殊的東西。
但是那人動也不動這些東西消失了。
黑斑王愈發枯瘦,在陳半閑手中幹枯速度越來越快,最後變成一隻黯淡無光的蝴蝶。
“這蝴蝶以前可是保護動物,拿回家做标本。”
他收起蝴蝶的幹屍。
“一次性吃太多,也不舒服。”白衣人影目光盯上了剩下幾頭妖王,手中帝罐一拿,一扔。
遮天蔽日的帝罐再次出現,蓋子斜開一絲縫隙,從裏面撒出一片光。
這光可怕到了極緻,雖然沒有帝威,但也是極道帝兵的範疇,一打出,生靈莫不遍體生寒。
光芒速度不快,又眨眼掠過了所有妖王以及上千萬裏遠的大地。
一條可怕鴻溝出現,生生被啃食,足有千米深,地下的礦石,水層被掀翻。
大江大河倒灌,都遲遲裝不滿。
這是第五境的威力,陳半閑腳步不停,他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誰聽:“你最好自己出來哦,不然等我找到了你,可不會好好跟你說話。”
還是無聲無息,沒有動靜。
大量密密麻麻的絲攔路,可那白衣人影目光一瞪,氣血就沖碎了這些東西。
“嘶!”
絲組成了一頭上千米的可怕巨獸,想要吃他,結果被人影一隻腳踩在頭頂。
“蹦!”
空氣炸開沖擊波,那巨獸從頭到腳齊齊爆碎。
棉城内,三艘巨型運輸機升空,拼湊成爲空天母艦,移動式戰術終端。
所有百湖城來援者看到那遠方的身影,心緒複雜。
那人大家都有所耳聞。
“太強了。”一名戰士咽下唾沫,他也是第五境,在來時路上突破的。
但比起那如同仙魔的人影,他不如,遠遠不如。
那頭千米巨獸,被一腳踩死的巨獸,足以一腳踩死他!
“第五境也是不同的,我們不過初入第五境而已。”
他的戰友安慰他:“況且這位,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能用常理度之。”
“可是差距也太大了,都是碳基生物,不應該這麽荒唐。”
“咱們是初入,他難道就不是了嗎?”
那戰友搖搖頭,勸不了。
這位兄弟有點道心崩潰了,其實如果他不是從北十四區出來,看着這大佬崛起的,估計态度反應也差不多。
“不要交頭接耳!”
卓不凡在暗通訊頻道上線:“戰術終端啓動不是讓你們來閑聊的,乘現在那人遏制住了怪物,所有人馬上清理棉城内所有的微生物蟲子,我希望你們能夠繼續向前推進。”
隕仙石城牆之上,科技的設備動蕩塵埃,第九等人靜靜觀看。
“不幫幫忙嗎?”柔山娘娘有心想上前幫助陳半閑,但依舊被阻止了。
“你去幫他,信不信這會兒他擡腳就把你踹回來了。”
第九嘴角含笑,想起某些趣事兒。
“他憋了這麽久終于進入第五境,正是裝的時候,你去煞風景會被記仇的。”
他看着陳半閑,一路往前走,母知不斷的派遣怪物去阻擋他。
但可怕的結果出現了,陳半閑越打越強,越打越可怕,他身上的氣勢節節攀升。
從蘇醒之後,幾分鍾時間,進入準五境。
送回蛟蛟,徹底踏入第五境,如今殺了幾尊大妖,踏入第五境初期。
殺了攔路的怪物,踏入第五境中期。
一尊神職終于出現,已經被母知控制,出手掀起遮天蔽日的神光。
“區區凡人,已經張狂夠了,去死吧?”
陳半閑反手一拍,神光崩塌,神職印章差點崩碎。
那尊神職連句話都說不出來,就那樣死了。
距離這幾十萬裏處的某片神職領域,這神職複生,可緊跟着陳半閑遙遠距離外的一道目光垂落。
“你等一等!”
這神職連忙擡手,卻見到一塊巨大的牌匾飛來。
“轟隆!”
這片神職領域爆碎,土地山川化爲齑粉,數十萬裏的大地如同被隕石砸過。
土地晶化,空氣排斥。
那枚神職印章飛出去好遠,已經碎裂了。
地震蔓延,棉城整體都在顫抖。
第二尊神職又出現攔他,眼中已經帶着恐懼:“朋友,我們可以談一談!”
“想死就來,不想死滾一邊去。”
陳半閑招手抽出酆都石匾:“你的神職領域在哪裏,我幹脆直接打爆,咱們不講那麽多麻煩。”
“咕咚”,這神職咽下唾沫:“大哥,母知說了,您就這樣離開,我們可以……
“轟隆!”
這尊神職碎裂,一艘小慢悠悠的飛回喚魔經海。
尋着神職氣息,在八百萬裏之外的一片領域被陳半閑洞悉。
他颠起酆都石匾,轉身擡腳回旋踢,石匾再次化爲流星,粗暴撞碎沿途所有空氣。
遠方升起蘑菇雲,八百萬裏的距離,棉城再次地震。
連殺兩尊神職,陳半閑速度不慢,他死死鎖定着某片不可知的東西。
那東西轉向,他也轉向,這終于讓對方明白,他看得見祂。
二者的距離,已經很近了。
這一次,十餘尊神職攔路。祂們包圍陳半閑,前後八尊,上下數尊。
“天羅地網?”陳半閑不屑一顧:“母知,你發育了這麽久,就這麽大點底蘊?”
“說實話,我很失望。”他垂下頭擡起陰翳的眼神:“不夠吃啊。”
十餘名神職臉色陡變,祂們快速後退,然而已經晚了!
一枚晶瑩剔透的正方形在虛空之顯形,把祂們和陳半閑包在裏面。
空間囚籠。
“啧啧,我餓了。”
陳半閑舌頭舔舐嘴唇,獰笑着沖上去。
這小小的正方體牢籠内慘叫一片,可怕的“絲”替代的神職遇到了最恐怖的噩夢,慘叫一直持續到了夜幕降臨。
這不是人族的夜幕,是怪物的夜幕,更可怕的怪物在黑夜裏獵殺。
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怪物從四面八方趕來,可那人隻是在空中攢緊拳頭,怪物們化爲一顆晶瑩剔透的正方體。
血紅色的正方體。
他就像是吃膠囊一樣,一口吞下。
“母知,還有沒有?”谪仙般的人影化魔,猖狂大笑,這一幕讓第九緊急關閉了終端直播。
“剛才的剪輯一下,不要放出去。”
他揉了揉眉心,陳半閑一旦殺興起了,某些東西就不再顧忌,看起來比反派還要反派。
曾經的貴族世家們爲何能夠掌握輿論方向,陳半閑這個性格可以說立了大功。
夜晚的厮殺更加可怕,死去的神職,妖王,異族等第五境的等級至少有一手乘十數。
更别提方圓上千萬裏領域内的各種被替代的生物。
随着那人最終走到一片虛空,他已經到了第五境後期。
“是要我請你,還是你自己出來?”
陳半閑在虛空說話,這裏隻是一片平平無奇的山洞罷了。
“唉……”
一聲歎息,周圍的風開始動了。
一片又一片,一縷又一縷。
風兒彙聚成爲一位神祇,号稱自由的風神。
“朋友,能不能,放祂一馬?”風神的神色複雜,攔在陳半閑前方,身上的氣勢亦是第五境。
祂沒有神職領域,隻要是風,都是祂。
“果然是你。”陳半閑皺起眉頭:“其實我早已猜測有人背叛,不然母知爲何會知曉我的底牌。”
他痛心疾首:“但我真看到這個人是你的時候,還是不願意相信。”
風神是一尊好神,對他來說,風神的存在讓他對神職有了更多的認識。
祂善良,無私,願意幫助任何生命追求自由,并不局限于神職,也不局限于某一種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