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逼我。”
夏廉不曾想陳半閑并不在乎百湖城人的死活。
“你在詐我是吧?其實你很害怕,不然伱也不會做這麽多。”
他色厲内荏,沒有真正面對陳半閑依舊發虛,手中握着的龍頭拐杖不自覺笃地。
以前,他們從未想過會有一天,一個人就能威脅整個世家的存亡。
今天他看到了,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雲家計劃失敗,申家也失去了原界方面的信任,世家最後的砝碼落在了他夏家手裏。
陳半閑毫無阻礙,當着夏廉的面把夏家内所有人記憶修改。
“你怎麽不引爆喪屍病毒?”他嘲諷夏廉:“你現在還有一分鍾的時間,一分鍾之後,你可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一分鍾,什麽意思?”
夏廉皺起眉頭,下一秒,他投影忽然驚懼,龍頭拐杖“啪嗒”落在地上。
一道空間通道出現在他面前。
投影啪嗒關閉,夏廉還在,被陳半閑溝通兩界空間,投影後面的他,滿臉蒼白。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這裏是地下一千八百多米,是曾經的防禦堡壘,也是世家修建的庇護所。
但是現在,那重重大門失去作用,殺人不眨眼的兇人直接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夏家嫡系,六十八口人,全部在此。
“夏族長,看來比并不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啊。”
陳半閑冷笑,他跨越空間,直面這個權勢滔天的族長。
“你不要太猖狂!”
夏廉還算有膽魄,他知道到了最後一幕。
還好,還好他還有籌碼。
那是最重的一方籌碼,他自認,足以改變局勢!
害怕陳半閑會直接出手,他們分析過此人性格,喜怒無常,所以,夏廉直接拍手。
“啪!”
這是信号,很快,一名夏家嫡系超凡者帶着一名中年女子到來。
這女子容貌普通,但是仔細看,與陳半閑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美人在皮不在骨,女子的确美麗,但要和陳半閑比起來,差得太多。
此時,這女子正自信滿滿,與那嫡系有說有笑。
“放心吧夏二哥,這事兒就交給我了,沒問題的。”
她臉上露出笑容,目光向陳半閑看來。
有一刹那,她眼中驚訝,然後定了定神,臉上浮現出慈祥的笑容。
“閑閑,許久沒見,你都這麽大了。”
來自血脈的悸動騙不了人,陳半閑深吸一口氣,他确定了,此人真的是他的親身母親。
哪怕已經做好了準備,哪怕曾經以爲他自己完全可以摒棄這段感情,但真的面對時,他還是心髒顫抖。
“閑閑,你聽我說,媽媽當初也是不得以,媽媽我那個時候沒有辦法才離開你的,你不要怪媽媽。”
女人向前走了兩步,語氣柔和:“現在媽媽和夏二哥重新組建了家庭,媽媽有錢了,你就回到媽媽身邊,好不好?”
她與陳半閑幾乎是面對面,近在咫尺。
面對這個比自己還高了一個腦袋的兒子,她感慨道:
“都這麽大了,兒子,媽媽真的好想你。”
陳半閑嘴唇顫了顫,他看向夏廉。
這個老人露出慈祥的笑容,很會裝:“孩子,加入我夏家吧,你做的事情咱們可以既往不咎,日後這個百湖城都是你的。”
他言語帶着誘惑:“到時候,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夏廉清楚的知道,一旦此人習慣了紙醉金迷,讓他再做打掉貴族的事,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無數第三境的超凡者們的例子都說明了這個觀點。
這就是人性,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再加上他母親招攬,這事兒起碼成了一大半。
“想不到,你們竟然還真找得到這個女人。”
陳半閑沒想到,自己做夢都夢不到的人,想不起來的樣貌,就這樣見到了。
女人眼角皺紋很淡,手腳沒有繭子,皮膚光滑,證明她其實一直都在養尊處優。
垂下頭,他眼中光芒泛起,直接窺入女人腦海。
夏廉族長神色一動,心中湧起不詳的預感。
女人一動不動,她正在被讀取記憶,陳半閑要看,看她最真實的想法。
他已經做好了打算,如果有一點可能,他會護住她,再滅掉貴族。
貴族,必須死!
夏廉語氣低沉眼中壓抑恐慌,他道:“陳半閑,你在做什麽?”
“你可得知道,你母親對天道發過誓的,我們要是死了,她也會死。”
“老東西,閉嘴。”
陳半閑睜着雙眼,周身空間都在波動,裂開。
他看到了,看到了記憶。
他看到了一切,冰冷無情的現實近乎壓死他。
這個女人叫做任招娣。
自幼養尊處優,家中有些閑錢。
後來,她因爲叛逆,離家出走,但每個月卡裏還是有陳半閑爺爺打來的錢。
縱容的溺愛所養成的性格,注定了她刁蠻,後來,她遇見一個男子,兩人墜入愛河,但很快女人玩厭了,選擇分手。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懷孕,等發現時已經晚了。
但她不在乎,瞞着所有人生下孩子後随便花了點錢送出去,然後繼續紙醉金迷。
她交過很多男人,最後染上毒品,家裏知道後斷絕關系,她就去騙,去偷,去攀附,然後繼續紙醉金迷。
靠着過人的容貌,她從不缺别人的歡心,至于曾經的孩子,她根本不在乎。
諷刺的是,陳半閑在她記憶裏,連那個男人的臉都看不清了。
他眼中神光收縮,眼底藏着深深的失落。
他承認,今天之前,自己一直都還有期盼。
期望有一天,會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結局。
幸福他不敢期望,所以,能說得過去就行。
至少有個理由,有個虧欠也行。
但是……沒有。
沒有,什麽都沒有!
有的隻是那歡愉那放縱,隻有那些算計,隻有那些欲望。
更好的房子,更好的車,更快樂的遊戲。
他無數個夜裏看着月亮,想着故事裏的媽媽是什麽模樣。
他唱着孤兒院裏教的兒歌,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不開不開……媽媽沒回來。
他被欺負的時候,期望有人能拯救他。
“兒子,你……你怎麽了?”
女人發現不對勁,自己孩子的眼神好陌生,而且,沒有絲毫感情。
“任招娣。”
陳半閑道出她的名字:“我給你一個機會,你說,我身上,有什麽是屬于你的?”
“孩子,你在說什麽胡話?”
任招娣心中預感不詳,這和她想的不一樣,不該是母子相認,然後自己掌握權勢嗎?
她一直都認爲自己是最中心的,不該按照軌迹,陳半閑哭着和她抱在一起嗎?
怎麽安慰的話她都想好了。
“孩子,你是媽媽十月懷胎生下來啊。”
她去抓陳半閑的手:“你的頭發,你的皮肉臉蛋,都是媽媽辛辛苦苦用骨血孕育的,你在說什麽胡話呢?”
她害怕,怕陳半閑随便給她點補償就離開了。
不,補償不能少。
任招娣被找到前可過了段苦日子,那男人連一天三頓飯都找不齊,太沒用了。
“頭發,皮肉,骨血是吧。”
陳半閑擡手,怒喝:“劍來!”
“噌!”
百湖城外,蛟蛟手裏的劍精忽然顫抖,有空間被劃開。
“女娃子,那小子喊我,你先回去。”
劍精剛說完,就被一隻手握住,穿越空間來到陳半閑手裏。
“混小子?”
劍精看了眼周圍,就知道發生了什麽,祂看見那女人,沉默,不再說話。
那血脈聯系隻要有修行都能看出來。
“還你頭發。”
那兇人握劍,不自覺顫音着,一劍劍,緩緩削去自己的頭發。
齊發根,一絲不留。
夏家安全屋内所有人驚訝,任招娣則驚了,随後,一股憤怒從她心底湧起。
“你在幹什麽?我辛辛苦苦生了你,是你削個頭發就能還了的?”
“你還是不是人,有沒有良心?我是你媽,你知道不知道?”
她在怒斥,在尖叫,超出掌控的事情讓她憤怒。
聲聲話語刺人骨。
陳半閑手臂不停,他眼神平時前方,長劍刺入皮肉。
“還你皮。”
劍精一顫,自主停滞不動。
“小子,你要幹嘛?”
祂上面浮現那張臉:“我告訴你,你别想不開,不就個女人嘛,你要是下不了手,我幫你下。”
祂顫抖的幅度還在加劇,因爲陳半閑在用力,甚至動用了喚魔經氣。
祂焦急,對女人破口大罵:“你個死婆娘,本德神劍爺不知道見過多少生命,還真是最毒婦人心,你TM的,你……
但是沒用,陳半閑握着它,緩緩削去自己的皮肉。
劇烈的疼痛,與神交戰,與福爾摩林争鬥,與裴定風浴血厮殺,都沒有此時的疼痛。
每一根神經都在阻止他,大腦一度讓他放下劍精。
劍精同樣在抗拒,但他還是堅定的,一片,片,削去血肉。
“還你肉。”
鮮血噴湧,在地上蔓延,流淌其中神光綻放,生命精氣散益,光是聞一口,就能讓人的體質增強。
“還你骨。”
陳半閑摘下已經沒有血肉的骨骼,最後聲帶震動,開始對自己的腦袋下手。
劍精停滞言語,停止了震顫,那張臉沒入劍身。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夏廉眼底深深的驚懼,這是個狠人,惹不起!
所有的一切都被斬落,最後執劍的不再是血肉,而是靈魂。
那魂魄站在所有的血肉當中,散發光芒,盯着那女人。
“我的一切都還給你了,現在,我們因果已盡。”
女人吓傻,被這場面震驚不敢說話。
唯獨夏廉,他笑了,笑得很大聲。
“哈哈,哈哈哈!”
“陳半閑你還真是蠢,現在你沒了血肉隻剩下靈魂,你還有什麽?”
他開懷暢意:“我夏家後輩在哪裏?快把這靈魂打散!”
“誰敢?”
劍精脫手而出,祂擋在陳半閑面前:“小子,趕緊用血肉重生,我幫你擋一會兒。”
隻要随便撿起血肉,乘着生機未散的時候就能恢複。
飛仙體不是說說而已。
“不,我說了還給她,就是還給她。”
他甚至招手,把劍精重新鎮壓在身後。
“若是怕他們,我早在削去骨肉前就殺死他們了。”
他的靈魂體踩着小舟,在一片黑色的海洋上遨遊,武道意志的怒火充斥在整個地下安全屋。
夏廉保持驚恐,意識湮滅,變成了植物人。
所有夏家嫡系,同樣如此。
隻有任招娣,她尖叫着,往一切角落裏亂竄。
“小子,你怎麽辦?”
劍精開始滴溜溜打轉,焦急不已:“你用我剮了你自己,那女娃子知道還不殺了我。”
“不行,我有一法,叫做生靈轉生,但是需要太多時間去學習,你……
祂話突然說不出來了,隻見陳半閑靈魂盤膝坐下,在小舟上随着黑海沉浮。
他的靈魂内可見一道天地精門,體外同樣有一扇,一古樸,一豪華。
靈魂之外,竟然重新長出了血肉。
“卧槽,卧槽,這不是老子的生靈轉生嗎?你啥時候學會的?卧槽!”
劍精連連尖叫,祂的确被吓到了,比這小子淩遲自己還要震撼。
這裏發生可怕的能量潮汐,憑空生出血肉,重塑靈魂。
濃郁的能量成了一枚繭,牢牢鎖住陳半閑的身軀。
陳半閑徹底剔除了女人的一切,他是他,嶄新的他。
等待繭破開,必定會綻放出美麗的蝴蝶。
此時,百湖城内,媒體已經瘋了。
大量新聞的飛車抵達之前的事發地點,媒體電話話筒都快湊到陳慶山的喉嚨裏。
“請問那個惡魔真的找到夏家家主了嗎?”
“請問是您親眼所見嗎?結果如何?他真的打算對夏家出手?”
“夏家可是皇族啊,他就不怕被秋後算賬?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陳慶山,您作爲四強之一,請問是否與他交過手?”
“陳先生,慶山先生,先生……
陳慶山在瘋狂的言語轟炸之中近乎迷失了方向。
他含糊不清的回答,因爲嘴巴上話筒太多了,全是他的口水。
“我沒有和他交手,誰敢和他交手啊?”
“他真的找到夏族長了,我親眼看到他進入空間通道,都說了,他們真的見面了。”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就說了兩句話,甚至我也不知道夏族長在哪個地方。”
陳慶山崩潰,他指着身後上百的第三境超凡者:“你們幹嘛隻問我,那麽多人你們随便分啊,别往前擠了。”
“别擠了,話筒進去了,唔,嘔!”
“伸進肚子了,你們别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