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請問是張明輝家嗎?”
北14區的早晨,外城已經喧鬧非凡,内城卻才剛剛有人蘇醒。
帶着紙袋的男子輕輕敲開一間住宅的房門。
大門外挂着白燈籠,樓宇間有熄滅的白色蠟燭。
門輕輕打開,開門的是一名臉色憔悴,黑眼圈濃郁的的婦人。
“你是來爲我丈夫吊唁的嗎?”
婦人打開大門,門内還有一些超凡者,正爲在屋子中守夜。
沒有屍體,隻有一方簡陋的棺材,裏面放着張明輝生前的衣物,以及一把被砸得彎彎曲曲的長槍。
聽聞動靜,超凡者們回頭,臉色木然。
“張哥是個很好的人。”
一名超凡者走至近前:“他生前幫助過不少孤兒,也是他幫我們從怪物口裏逃脫,他救了我的性命。”
另一名超凡者也開口:“我妹妹如今還活着,多虧了張哥舍命相救,想不到,好人不長命,唉……”
陳半閑點點頭,紙袋之下看不清楚表情,他看着那衣冠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老婦人淚眼婆娑,跪坐在棺材前。
“唉……”
一聲長歎,這早晨來吊唁的人緩緩扯下了紙袋頭。
那張驚世容顔,在一天前曾是無數人的追捧,但在一天後,已然成了惡魔的代名詞!
房間内,所有人一靜!
随後,恐懼從他們心底蔓延,一名超凡者神色慘然:“你們帶張姐走,我攔住他!”
“該死,伱還是人嗎?竟然還要趕盡殺絕,連遺孀都不放過!”
他怕得要死,還是毅然決然攔在陳半閑面前,固執道:
“我知道我攔不住你,但是,我死也要從你身上咬下一塊肉!”
另外幾人行動迅速,抓起張明輝的妻子就要沖出門外!
但是,他們剛出門,就從屋子另一邊穿出,空間的小把戲。
一名超凡者急了,急叫道:“破!”
一聲破字,竟然真的讓空間裏略有晃動,可惜終究差了一點,隻是第二境罷了。
陳半閑爲之側目稍許,他手掌壓了壓:“各位,我并非來斬盡殺絕。”
“混賬,張哥已經死了,張姐一個人在家裏,你還說不是來趕盡殺絕!”
他們氣得嘴唇都在顫抖,看得出來,張明輝人的确很好。
“再說一次,我并非來趕盡殺絕。”
陳半閑語氣轉冷,氣氛頓時凝固。
他的壓迫感太強了,吓得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
“現在,咱們好好坐下來說。”
他先道:“張明輝的死亡,是我做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但是,我若是不殺他,世家用此習慣性威脅,貴族就會永遠用這一手制約百湖城,普通人永遠都看不見天空……
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言明利弊。
最後,他做出承諾。
“我想給你們一些補償,畢竟事實就是我錯了。”
認錯,并不丢臉,反而讓在場的超凡者們對陳半閑印象改觀。
如果真如他所說,似乎……并非讓人難以接受。
他們深知世家的可怕,雖然是超凡者,但是面對那些人卻要客客氣氣。
稍有不慎,自己能逃離,自己的父母呢?妻子呢?孩子呢?
這一次,張哥就是最明顯的例子。
“張姐,您認爲如何?”
他們不能爲張姐做決定,便紛紛看向她。
張姐神色凄然:“你們的天空關我什麽事?張明輝死了,他死了!”
“沒有貴族和有貴族,跟我有什麽關系!”
她眼淚滾滾落下,“若不是肚子之中的孩子,你以爲我會活着?”
她想跟張哥一起離開,卻不能讓張家絕了後!
張姐的眼神,憎惡,痛苦,絕望,若不是身爲人母,可能早已經死去。
現在撐着她的,不過是一個執念罷了。
陳半閑歎息,眼神漸漸冰涼。
忘記,對張姐來說,恐怕是最好的選擇。
爲了她,也爲了她肚子之中的孩子。
孩子要是因爲情緒悲痛而流産,這個婦人,會瘋的。
他擡起手,沉默。
他很排斥使用記憶修改這項超凡能力。
試想,如果你和你女朋友很相愛,青梅竹馬,十幾年的感情。
如果某一方意外離開,另外一人就選擇忘記這段記憶……
那麽,這十幾年的感情,算什麽?
到底是救贖,還是一種另類的深淵?
改變一點記憶,都足以改變一個人,這不是他想要的。
主宰别人命運者,注定要被命運主宰,因果循環,報應遲早有一天會落在自己頭上。
他無法使用記憶修改,無法讓張姐對張明輝的感情一場空。
他緩緩收回了手。
“給我點時間吧。”
他不再往後續的受害者拜訪,太多了,他的道心會崩塌。
他離開了百湖城,往曾經涼城的廢墟方向前進。
換一種辦法,他有辦法的。
淘淘大江攔住了他的去路。
曾經共渡這一條江中的超凡者,也被他殺掉不少。
江水之中不見巨物,也不見那赢勾感染的僵屍,隻有水,充滿死寂的水。
他目光向水中看去,似乎已經看到那鏡中的世界,看到那婦人對他屈身,微微一笑。
這不是他的目的。
他一步跨越寬廣的江域,越過空間,來到了涼城。
原本輝煌喧鬧的涼城一片死寂,除了廢墟,就是廢墟。
烏鴉在樓宇之中偶爾露出身影,他目光銳利,尋着氣息感應,尋找一人。
終于,在涼城以北,他看見一片漆黑的世界。
天空無光,雲層無影,漆黑的世界并非是異界,而是一頭頭可怕的“聻”。
他落腳漆黑世界之外,開口道:“晴霜。”
他知道,那個女人聽得見。
鬼蜮無聲,沒有任何回答。
他步入鬼蜮當中,身上清靈福德光輝依舊,甚至愈發濃厚。
他再次喊道:“晴霜。”
這一次,終于有了回應。
黑暗中,款款走來一名紅衣女子,提着隻紙燈籠,一步一曲,燈籠上大大的奠字,充斥不詳。
“陳公子,别來無恙。”
晴霜提着燈籠咯咯的笑着:“不知道公子到訪,是有什麽吩咐嗎?”
“你這裏,改造得挺好啊。”
他看着鬼蜮内的一切,那些聻們發生了改變,具體什麽改變,他說不出來。
鬼蜮之中隐隐約約看得到殿堂,黑鴉創立厄照教,看來這晴霜也不甘落後。
充斥一股不詳氣息。
他記得清楚,晴霜是一顆紅色的詭谲結晶複蘇誕生,本就不凡。
“幫我定住一個區域的靈魂,在我回來之前,不能消散。”
他遞出一份名單,上面全部都是此次被他殺死的人。
“小事。”
晴霜接過名單,手指似乎有六根,又似乎有七根。
但一眨眼,又成了五根的柔夷素手。
“不知公子是否還有其他吩咐?”
晴霜美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身形靠前,胸口凸起幾乎就就要落在他胸膛之上。
“奴家可是好想公子,公子,不知可否讓我一解思念之情?”
陳半閑閉目,忽然抽出酆都石匾,轟然砸向左側!
“啪!”
那裏出現另外一個晴霜,發出凄厲的慘叫!
這晴霜不停的變化身軀,身下居然駕馭十幾頭陽性靈魂,還在抽動。
石匾再次落下,另一個晴霜連同十幾個靈魂一起碎裂,炸成碎片。
“多久了?”
陳半閑詢問晴霜,似乎剛才不過喝了口水而已。
“已經有半月了。”
晴霜臉色正了正,這才沒了剛才的異樣。
“神職力量太低,快要壓制不足我了。”
晴霜歎息,神職能夠恢複她的理智,卻不能讓詭谲的她消失。
“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陳半閑回憶剛才那詭谲晴霜的狀态,讓他的意識都受到沖擊,若不是清靈福德阻擋他甚至想加入那十幾頭陽性靈魂。
“公子,我也是該對你坦白了。”
晴霜看着陳半閑身邊的女孩,微不可查忌憚色閃過。
“我來自詭界,曾經,是一名:不可知級的詭谲。”
“不可知?”陳半閑瞳孔一縮。
煮命境界,代表兇級詭谲,是第三境。
煮命之上,是無生境,代表災級詭谲,估計對應第四境。
而災之上,還有魇級詭谲,魇級之上才是不可知。
晴霜的來頭竟然這麽大?
幸好這是在他的世界,不然剛才就不是他拍死晴霜的詭谲,而是被詭谲随手拍死了。
“多謝公子還我清明。”
她又變成那大家閨秀的模樣:“我這就前往百湖城,幫公子定住靈魂。”
“去吧,我還有其他事。”
浩浩蕩蕩的鬼蜮向百湖城壓去,他則反身,一個人,前往一處未知的世界。
有一處世界,以清修爲主,仙人可縱劍來去九天,朝遊北海暮蒼梧,其中修士皆向往大道,爲的就是長生久視。
此時,陳半閑站在空間通道之外,白霧已被此界抹去,可以直觀看見這界另一頭的場景。
一名老道閉目盤坐,在通道外靜靜清修,對百湖城的槍支彈藥毫不畏懼。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陳半閑終究還是踏足其中。
身後,百湖城的守衛們歎息,又去了一個,是啊,誰不想修仙呢?
踏足這方世界的第一時間,老道眼睛便已經睜開,笑道:“歡迎來到《青玄界》。”
青玄界,終究還是來了。
陳半閑擡頭看着老道,老道亦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小友想通了嗎?我問道宗随時向小友打開大門。”
“還不太想得通。”
陳半閑無奈,都是老熟人了。
“萬心長老,還請引薦一下。”
“呵呵,看來,小友是遇上麻煩了。”
萬心長老哈哈一笑,手中拂塵晃動,眉眼挑起:
“此乃我元神萬千之一,真身已然趕來,還請小友稍等。”
萬心長老的元神陳半閑的感應之中,如淵似海。
至少是第四境之上。
然而,這還是萬千元神之一?
他沉默着,等待不過一分鍾不到時間,天際一道流光出現,上一瞬還遠如星點,下一瞬,星點已經落下他眼前。
元萬心長老元神如煙隐入真身當中。
這是個鶴發童顔的老頭子,很開心:“小友快快與我回宗。”
他給足陳半閑面子,不惜放下手頭上的事情真身出現迎接,生怕他反悔帶着他縱地起飛。
陳半閑速度太快了,比他開啓空間折疊移動還要快,腳下萬裏大山也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身後。
萬心長老,到底有多強?
等視線清晰,他已經來到一處震撼人心的宗門。
“問道二字高聳入雲,竟然是一座山峰雕琢而成,山中石階一路往雲端延伸。”
“入了宗門,就不可再快速縱光了。”
萬心長老給陳半閑解釋,帶着他緩緩向雲中走去。
入了雲層,更加震撼的場面襲來。
那大山本就是世間難得,雲層之上竟然還有更大的山脈。
問道宗就建立在這巨大的山脈之上。
陳半閑被眼前景色震撼,目不暇接,這真的已經是仙人居所了。
巨大的山峰,甚至插入了星空之上。
萬心長老自豪一笑:“這就是我問道宗主峰,問道,了。”
他接着指向看不清的遠處:“我問道宗共有三百六十峰,暗含周天之數,又有七百二十水,承合上天,在這青玄界,也算是有頭有臉。”
三百六十峰,七百二十水,陳半閑眼神放下,問道峰如一片大陸,一水就堪比大江大河。
這樣的世界,如何不讓人心馳神往?
兩人向主峰而去,可以看到巍峨的建築,香煙袅袅,正中央有巨大石像。
“那是我問道宗開宗祖師,元宗大尊,據說早已飛升仙界。”
萬心速度開始下降,在給陳半閑介紹。
他喜歡看這天驕眼中的震撼:“你不是第一個來到我宗的異界人,但老夫保證,你是所有人當中天姿最爲妖孽的一位。”
“我已神念傳音通知宗主,小友,請随我來。”
他們跨越過山上山,雲上雲,水上水,來到一座古樸的大殿。
歲月在殿上留下悠久的痕迹,巨大的演武場,而演武場前方,正有兩人等待。
一名老者在後,一名少年在前。
皆都穿華麗服飾,上面的靈能波動不經意被風吹動,都足以吓死人。
真的好大的差距啊。
陳半閑先是震撼,随後心中黯然。
他地球還需要經曆多少磨難,才能如這般恢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