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白無故造人暗算這事兒怎麽想怎麽讓人惱火。
14區融合了涼城而來的幾十萬人口,數量已經極爲可觀,哪怕有過半住在城外也依舊讓人害怕。
一眼望不到頭的格局,陳半閑也是找了許久才從路人口中打聽到有那麽一個小小的聚集點。
三百六十行都在天道的回歸之下動蕩,能夠活下來的風水師要麽是運氣太好,要麽就與陳半閑一樣有真東西。
趨吉避兇,改禍延福。
陳半閑來到外城區靠南的位置,這裏是兩棟比較大的樓宇中間的小巷子,隻有二三十來米的長度,卻擠滿了人。
所謂的風水師,這條巷子裏遍地都是,他們除了算卦算命的攤子外還兼帶着售賣一些骨頭,符篆,以及香火貢品一類的東西。
說來奇怪,這裏老頭子還是挺多的,沒有死在遷徙的動蕩當中。
陳半閑在一名模樣枯叟的老者前坐下,老人蓄發斑白,臉上也有不少風吹日曬的瘢痕。
出奇的沒有其他幸存者身上常聞的臭氣,隻有一股淡淡的河腥味。
顯然是經常在百湖城外的水中洗衣服。
老人擡眼一看陳半閑,和藹笑了笑,年輕人,算命嗎?
他的眼睛沒有絲毫渾濁,眼袋裏藏着慈悲的目光。
一個真正玄學有成的大師,他的眼睛你隻要仔細看,都是帶着一股悲色的。
有的是慈悲,有的是悲憫,甚至有的是悲哀。
“我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年月日時。”
陳半閑抛了個難題,讓老人哈哈一笑。
“小夥子是來找樂趣的?”
他一點也不生氣,樂得陳半閑來幹擾他清閑無聊的生活。
“實不相瞞,我是想來向您打聽一個人的。”
“嘩啦啦。”
老人拿出竹簽:“尋人倒是不用算命,問卦最好,你搖一卦吧。”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動作,以往都是陳半閑對外這樣做的,現在換成他自己來問卦了。
他拿起竹簽,他的卦簽筒已經在半蛟初遇時壞掉了,這老人的保存卻依舊完好,甚至有年代的包漿感。
輕輕拿起,搖簽,一支火雷噬嗑卦簽已落。
老者撿起卦簽,然後又從懷裏掏出一本書,上面寫着六十四卦卦簽大解。
經驗最豐富的卦師往往用着最質樸的解卦方式,等他翻到之後就給陳半閑念了出來。
“此卦要閑閑,莫聽旁人言,
行動須小心,大意丢瞎錢。
事屋頭尾,麻麻纏纏
兩手抓耳,一向不知。”
老人眉頭一皺:“年輕人,這人我看你還還是别尋了,須知明哲保身,但求無過。有時候找不到的人可能不是伱命中福,而是命中禍。”
蔔卦問吉兇,這卦簽詞着實有點大兇了。
老人的确有點東西,見陳半閑帶着紙袋,于是端詳他的眼睛。
“孩子,你眼犯桃花,秋水潋滟,要小心感情事項,我看你啊,要小心二婚命。”
陳半閑心中“咯噔”一聲!
壞了,我真成求測者了!
老人又示意陳半閑伸出手來,仔細摸骨,看手型掌紋,會的的确不少,越看,他眼睛瞪得越大。
老人真有些門道,他又去看年輕人的脖子,去看他的腿型,甚至不經意隐晦的看了幾眼屁股。
“哎喲,老夫真是關公面前耍大刀,魯班門前弄戲斧了。”
老人急忙起身:“掌紋溝壑山從間,身如渾玉難雕琢,目比秋水更清幽,不知天神下凡頭!”
他躬身一拜:“是老道無禮了。”
該說不說,這一番話表明老人還真有點東西。
沒有東西就沖這話,陳半閑也要說老人就是有東西!
陳半閑很懂事,遞上一百的黑币。
“老道長,我想問問,你是否知道這14區或者附近有沒有什麽人風水造詣比較高。”
術業有專攻,你蔔卦聞名,我命理入神,風水師淡淡一笑,連夜挖你家祖墳。
說起風水造詣,老道沒有打馬虎眼,或許因爲那一百的黑币,他想了很久。
“老道我幼時拜風水師幹爹,壯年娶妻,家破,機緣巧合入道修行,也有四十餘年了。
整個百湖城,這道上真有本事的風水師,我認爲隻有三個。”
他掰着皺褶的手指頭細數:“一是我師傅,他老人家已經九十歲高齡,非但沒有受到折磨,反而成了所謂的超凡者,是修的型法派風水,是龍是蟲,遠遠看一眼就知道了。
二嘛,則是大洞湖的走地老人,年歲不比我小,是修的理氣派風水,你的八字一報,他差不多就能把你家風水情況說個七七八八。
三則是最近三十年起來的新派系,不好說,我師傅說此人爲後世易道的新流,年輕一輩當中他天賦最好,也走得最遠,叫李四。”
李四,陳半閑差點以爲這個名字是假名。
但要是說起來,這名叫李四的人懷疑最大,于是他便詢問李四的住處。
“他啊,不住城内,非要住城外,說城内風水不好。”
老人笑容夾雜一絲不屑:“安身立命才是生存之本,此人研究風水太入神了,多究術而少究了道,講易卻又不講理,遲早走火入魔。”
他告訴陳半閑,李四這人就住在14區外的一座小山之下。
14區不小,但因爲四面環水的原因,小山還真不多。
半蛟從他懷裏飛出來,似乎很喜歡水。
她搖身一變,從拇指粗細變成了轎車寬度,幾十米長!
龍能大能小,呼風喚雨,半蛟雖然還不是龍卻已經習得了一些神通。
來來往往的船隻看見一頭黑碩如虹,流光溢彩的蛟龍翻飛,她紮入水中濺起大片水花,帶動波浪,又從水裏穿出,滾滾湖水就從天上落下。
水中的魚兒蝦蟹吓得不敢動彈,跟着水流一起往下落,好久之後才敢抽搐着尾巴遊動。
陳半閑眼前一亮,蛟蛟也不小了嘛,可以騎了。
他翻身而上,半蛟在空中翻了幾個圈兒,往不遠處一座小山頭飛了過去!
附近的山,也就隻有這裏了。
山的三面坐擁于湖泊中,山峰渾圓,如同一個敦實的小矮子一樣蹲在百湖城外,微微往外探出一截,好似拿吸管喝水一般。
型法派有巒頭,就講形狀,譬如次山爲金元寶,此地爲聚寶盆,或者此穴爲金雞抱蛋一類。
陳半閑也曾學習過一段時間,粗略一看,嘿,也能說這山是武大郎喝水局,主生财,源源不斷之象。
這裏說遠也不遠,說近也不近,能在這邊居住的幸存者并不多。
山上隻有孤零零的一間住所。
住所由幾根爛掉的枯木搭建主幹,一面靠山,再鋪幹草枯枝青苔泥巴,鋪得方方正正。
看得出搭建這個庇護所的屋主沒有少費心思,戶外博主做得都不一定比他好。
這裏處于山凹處,門外更是生長一顆挺拔筆直的柏樹,因爲山坳的風是旋轉進入,也成了個旋轉的模樣。
半蛟落地,輕若無物,陳半閑下身之後又變小了爬他肩膀的。
剛才你騎我,現在我騎你!
屋内,正有一男子泡着幾片樹葉看書。
他心有所感,往外一看,正好看到一人左肩負小龍,右邊指頭一直罕見的青色鳥雀飛起。
李四神情不變,放下書籍。
“朋友儀态出塵,前有青鸾領路,後有玄龍護航,真是貴不可言呐!”
他起身一拜,這拜的不是陳半閑,是心中的敬畏。
“李四?”
陳半閑打量他,中年模樣,最多四十來歲,卻能夠與八九十歲的老牌風水師齊名。
玄學界的會面總是這麽特别。
“正是在下。”李四尤看玄龍兩眼,隻見半蛟嘴唇微張,露出鋒利潔白的牙齒。
他苦笑:“來者洶洶,是災非福也。”
若是和平年代哪裏有這麽神奇,你不發問根本就沒有太多的動靜響應。
但現在天道回歸,有真本事的人已經愈來愈莫測了。
“我問你一件事。”陳半閑直言不諱:“厄照教,知不知道?”
厄照教……
李四心底一顫,多年來的城府讓他面不改色:“什麽厄照教?聽起來似乎不是很出名。”
“你一定知道。”陳半閑眼神如刀,直插李四的眉間,似乎要把他插穿!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朋友,如果是想看風水,我很樂意與你讨論讨論。”
李四是吃準了陳半閑沒有證據。
陳半閑反手一拉,一扯。
“啪!”
那被他踩碎的弩扔在李四腳下。
“既然厄照教不知道,那這張弩你該熟悉吧?”
弩上還有新鮮的泥土與穢血,專門壞人風水用。
李四皮笑肉不笑:“朋友,這弩我可從來沒見過,您說什麽笑呢。”
“這個呢?”
陳半閑又丢出不足歲的幹屍:“這小鬼也跟你沒關系?”
“朋友,說話要講道理,你這樣直接登門興師問罪,還拿出不相幹的東西污人清白,是不是太過分了?”
李四表現出一定的硬氣:“我給人看風水也有十來年了,結識了不少高官富豪,也不是泥捏的!”
陳半閑直接起身:“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他再擡起頭時,眼睛已經沾染陰氣,睜開了鬼眼。
鬼眼之下,這普普通通的屋子頓時就變了模樣。
陰氣滾滾從屋下散發,與那小鬼身上的陰氣一模一樣。
光論風水手段他的确沒有證據,但小鬼的陰氣還是暴露了。
錯就錯在李四自作聰明,以小鬼動他家宅不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