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城,一片廢墟……
正午的太陽被烏雲掩蓋,沉悶的雷聲隐隐滾滾,繼而,豆大的雨珠落下。
先是一滴,擊打地上的血迹,再是一片,洗刷着這片污穢的世界。
天印宗的飛舟向涼城而去了,原地隻留下七具身首異處的屍體。
“啪嗒啪嗒……”
雨聲,雨幕。正有一名女子漫步其中。
女子身軀潔白,頭頂花冠,邁着輕快的步子緩緩走到七具屍體前,仔細辨認。
終于,祂看見一顆模樣熟悉的頭顱,被打了眼,剮了皮,挖掉了鼻子與嘴唇。
這顆頭顱飽受折磨,牙齒被生生拔光,女人緩緩抱起頭顱,又邁着輕快的步子一一對比屍身。
祂從雨幕的泥漿中撈起一些沒有皮膚的屍塊,拼拼湊湊,終于拼出個大概的模樣。
“沒錯了。”
女子自言自語,伸手包住屍塊向遠方而去。
祂定住軀體的靈魂不滅,沿途一路向涼城方向飄去,手中屍塊不時碰撞散落,又奇迹般的重新碰撞銜接。
途中,經過高空一艘艘緩慢移動的飛舟,祂毫不避諱,飛舟卻并沒有發現女子與屍塊。
祂有特殊的手段避開查看,撇了空中一眼,滿不在乎收回目光。
在祂身後,雨幕中一些虛無的輪廓隐隐幢幢,緊緊跟随。
雨水讓飛舟的視線大爲受阻,也成功爲遷徙的涼城提供庇護。
“走,快跟上!”
雨幕中,汽車,步行,嘈雜的人聲,無數難民在艱難前進。
天上黑壓壓一片的烏雲,地上黑壓壓一片的難民,形成極具末日的視覺沖擊。
“所有人趕緊走,所有人趕緊走!”
有超凡者在雨幕中呼喊,咆哮,催促那些仍舊不願意離開的少數人。
“這麽大的雨,我們就不能等一等嗎?”
有老人杵着拐杖,就死死坐在那小窩當中:“我不走了,老了,走不動了。”
超凡者們焦急:“老人家,您必須得一起離開,我們可以讓你擠一擠卡車。”
老人搖頭,拿拐杖堵在破爛的帳篷口,這點障礙,随便一人都能撕開。
但這似乎成了老人最結實的倚靠,他蠕動着皺唇:“老了,走不動了,這裏是我的根,走不了了……”
他們本就是苟延殘喘,原本能安享晚年,卻被突如其來的變動摧毀了幸福。
也有殘疾的幸存者躺在帳篷内,面黃肌瘦,雨水暫時壓下了那沖天的刺鼻氣味。
一種排洩物與發酵的混合血腥味。
“你們走吧,我全家留在了這裏,我不能這麽自私,萬一他們找不到我怎麽辦?”
或則,是遺漏在襁褓中的嬰兒,在雨中哇哇大哭,父母不知所蹤。
有戰士向上級彙報:“庇護所還有不少老年人,殘疾人不願意走,怎麽辦?”
“還有一個嬰兒,我們找不到她父母。”
這些超凡者們渾身濕漉漉的,鞋内全是雨水,每走一步都哐吱哐吱的響。
他們不願意停留一刻,願意主動留下來多找一找,找一下誰還沒有聽到,有沒有人行動困難。
上級面臨着困難的抉擇,遷徙是必然的,他不能拖群衆的腳步,也沒有這個能力拖延。
終于,眼看大部隊将徹底走出涼城,他們請示首領後做出決定。
“舍棄吧。”
領導們隻能做出這個抉擇。
戰士咬着牙,點點頭,沖回雨幕當中。
再回頭時,一名戰士懷裏抱着嬰兒,貼身包好,用雨衣罩着追趕部隊。
陳半閑看着人來人往,他坐在一輛運輸車上,與他一起的還有許多超凡者。
與他不同,這些超凡者們肩負任務,需要輪換四周執勤的戰士們。
人聲嘈雜,呼喊,吆喝,密密麻麻。
在最末尾,是妖族,那些開啓靈智的妖們緊緊跟随,體型龐大的背負物資,體型瘦小的則四處打探危險。
這不僅僅是人類的災難,同樣也是本土生靈的災難。
遠遠的,他們看到另外兩支龐大的隊伍,三方保持一定距離,前中後分批次離開。
是第一與第二庇護所。
而在部隊前方,頂尖的超凡者們開道,除了空間白霧外,任何攔路的怪物都将遭到強力絞殺!
第三庇護所是最後離開的,需要殿後,但安全程度無疑要高上不少。
陳半閑所在的車輛處于偏外圍,開得很慢。
這位置适合超凡者戰士們輪番換班,他能透過車鬥栅欄看到身旁行走的難民。
面黃肌瘦,營養不良,腳步一深一淺。
他們沒有什麽避雨的方法,隻有在頭上身上固定一些塑料袋而已,行走中産生的熱量暫時壓下雨水的寒冷。
雖然速度不快,但必須行走才能跟上。
劍精在他身後震動:“不可思議,我活了這麽多年,如此有秩序的逃難還是第一回遇到。”
在祂看來,這必然會發生踩踏事件,或者偷竊,争搶,強盜欺壓。
但實際上,每一個人都很有秩序,不給别人添麻煩。
縮在一團的半蛟聽見聲音擡起頭看了看,又垂下腦袋。
陳半閑目光平靜:“人類是個很矛盾的群體,在某些時候他們髒得不堪入目,某些時候,又能比蓮花還要聖潔。”
災難中,忙碌,奉獻的超凡者們感染了每一位幸存者,善者更善,惡者制惡。
而這些超凡者又受到各首領的感染,各首領又受到了蝶雲飛的感染。
他們表現出統一到極緻的團結。
陳半閑觀望雨幕,閉目養神。
“喂,小子,你怎麽不說話了?”劍精在那兒絮絮叨叨:
“我看伱們人類挺順眼的,跟我講講呗?”
祂罕見的沒有說髒話,可惜陳半閑此時并不想理他。
“今日下雨,你想叫我爺爺嗎?”
劍精頓時閉口不言。
“兄弟,讓一下。”
此時,他旁邊的一名女性超凡者起身,狹窄的車廂内下腳都困難,當然,陳半閑那具棺材和半蛟欣長的體型占據大部分原因。
“怎麽了?”陳半閑随口問了問,讓開長腿。
“不是。”那超凡尴尬一笑:“我老公有風濕病,這麽大的雨我想早點去換他,外面挺危險的。”
她個子不大,身材瘦弱,卻頑強的擠入雨幕當中。
雨水打濕了她的背影,散于雨幕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