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廖震好不容易看到丁修的身影,卻驚得一臉青白,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
“丁兄,這這這這……這是……”
丁修笑了笑,眼光下意識往下瞟了一眼,他的手中正拖着那隻碩大的黃鼠狼,不過已經是一具死屍。
“廖兄,這家夥自己撞在石頭上,結果撞死了,你說奇怪不?”
廖震:“……”
他要是真信,也枉讀這麽多年的書了。
之後,丁修将那黃鼠狼精的屍首帶回村子裏,并當着一衆村民的面将之焚化。
這時候,一衆村民方才回過神來,什麽叫真人不露相?
這才是!
等到他們想要好好感謝一番時,卻發現丁修與廖震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
“丁兄,你學過道法?你一定學過道法對不對?”
回去的路上,廖震一直問個不停。
丁修笑而不答。
如此一來,更是急得廖震心裏像被貓撓一般,就差給丁修跪下了,隻求一個肯定的問答。
快到鎮裏時,丁修終于回應了一句:“沒錯,學過一點點……”
“哈哈哈!”一聽此話,廖震激動不已,哈哈大笑。
“我說什麽來着?我說什麽來着?我就說,這個世界一定有神仙……丁兄,你是不是遇上了神仙?”
“這個嘛……據我所知,距此數百裏開外的海邊,有一間神仙學堂……”
“神仙學堂?神仙學堂?神仙學堂?”廖震瞪大眼睛,連續重複了三次。
“對!”
“丁兄,能不能帶小弟去見識見識?”廖震急急問道。
“你家裏怕是不會同意吧?”
“沒事,大不了我翹家便是。”
“行吧,你先準備準備,咱們明日出發。”
廖震一副猴急的樣子道:“還等什麽明日?不如今晚就溜。”
入晚,廖震背着一個包裹從後門偷偷溜出,與丁修彙合之後便一起悄然離開了小鎮,一路向東而行。
次日中午時分,二人經過餘河縣城時,發現縣衙附近圍了不少書生,正與一個師爺模樣的男子大聲理論。
附近還有不少百姓三五成群,紛紛議論着。
丁修不由駐足聽了一會兒,方知那些書生前來縣衙是爲了給一個叫楊乃武的舉人讨還公道。
楊乃武乃是餘河縣名士,爲人一向正直,仗義,沒想到,最近卻突然惹上了一個人命官司。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
楊乃武早年喪妻,之後一直未娶。他家裏還住着一對夫妻,男的叫葛大,女的叫畢秀姑。
畢秀姑人長得水靈,膚白貌美,平日裏又喜歡身着白衣綠褲,故而有好事者笑稱其爲小白菜。
小白菜以前本是楊府的丫鬟,以前一直侍奉楊乃武身側。
楊乃武成親之時,本打算将小白菜收爲側室,但其妻子卻不同意,并做主将小白菜嫁給了同爲楊府下人的葛大。
後來,楊乃武中舉之後,親手燒了小白菜與葛大的賣身契,還了他夫妻二人自由身。
夫妻二人感恩戴德,并未離開楊府,依舊留在楊府幫着做雜活。
楊乃武妻子亡故之後一直未娶,這本是他自己的私事,卻沒想到,因此而引來了一些流言蜚語,說他與小白菜有私情雲雲。
說起來,楊乃武與小白菜平日裏的确有不少來往。
一來,小白菜以前本就是他身邊的丫鬟,彼此間自然是很熟絡的,二來,小白菜成親之後并沒有搬走,一直住在楊家,一個前院,一個後院,低頭不見擡頭見。
其三,楊乃武有時候會教小白菜識字、寫字什麽的。
甚至還有傳言說,楊乃武因爲不滿妻子阻止他與小白菜來往,便借妻子生病之時下毒,将妻子毒死。
葛大心裏害怕,本想主動退出,成全楊乃武與小白菜。
結果楊乃武卻不同意,他就喜歡葛大留在楊府,然後偷偷與小白菜來往,享受那種不一樣的感覺雲雲。
不久前,葛大突然患了病,一開始以爲是流火疾,吃了幾副藥卻不管用,郎中又說是什麽痧症。
拖了兩天,葛大突然死了,全身青黑,有點像是中毒而亡。
一時間,更是各種流言滿天飛。
葛大的老母親聽信了别人的話,認定是楊乃武與兒媳婦下毒害死了兒子,便去縣衙狀告楊乃武與小白菜,說他們是一對J夫Y婦,合謀害死了她的兒子。
因爲楊乃武是舉人,知縣便先抓了小白菜去問審。
一通嚴刑拷打,小白菜終于招供,承認是她與楊乃武合謀害死了丈夫葛大。
于是,知縣當即派人抓了楊乃武,同時向上級申請剝奪楊乃武的功名。
程序上沒有錯,畢竟舉人是有特權的,不能随意關押,更不能用刑。
但是,知縣劉錫剛派人送走公文,便命人将楊乃武拖上大堂施用重刑逼供。
楊乃武被打得皮開肉綻,幾度暈死過去,但卻一直沒有認罪。因爲他知道,一旦他也認了罪,這案子就鐵證如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縣城裏的一些書生聽說了楊乃武的遭遇之後,不由氣憤不已,紛紛趕到縣衙鳴不平。
一來,他們不相信楊乃武會做出此等行徑,二來,在上面的公文沒有批複之前,楊乃武依然是舉人,縣衙卻擅自動用大刑,已是觸犯了朝廷律法。
結果,劉錫卻避而不已,隻派師爺出來應付。
廖震也在一邊聽了一會兒,随之走到丁修身邊小聲道:“丁兄,我總感覺這案子有問題。”
丁修點了點頭:“嗯,先離開這裏再說。”
走到無人之處時,廖震一臉氣憤道:“這案子一定有問題,那知縣不顧朝廷律令,迫不及待對楊乃武用刑,要麽是心虛,要麽就是想盡早辦成鐵案。”
“嗯,先不要這麽早下結論,咱們私下裏先打聽打聽。”
随後,二人經過一番打聽之後,打聽到了一個重要的線索,在此之前,楊乃武與劉錫的兒子劉向發生過沖突。
那一天,劉向帶着兩個跟班在街上閑逛,無意中看到了上街買菜的小白菜。
看到水靈靈的小白菜,劉向不由眼神一亮,竟上前沖着小白菜動手動腳,甚至還吩咐兩個跟班将小白菜帶回去。
圍觀的百姓,沒有一個敢站出來說話的。
所幸的是,就在小白菜絕望之際,楊乃武正好路過,當即挺身而出怒斥劉向三人。
劉向雖然一向嚣張跋扈,但是楊乃武乃是舉人,他也不敢當街動手,最終隻能灰溜溜而去。
了解到這個情況之後,廖震與丁修更加覺得此案不簡單。
當晚,丁修悄然潛入了大牢。
楊乃武與小白菜被押入大牢之後,劉錫借口案情重大,不許任何人探望。
不過,守衛再森嚴,又怎麽攔得住丁修?
丁修先行潛入了關押小白菜的大牢。
大牢中散發着一股子腐朽的氣息,老鼠、蟑螂、臭蟲仿佛趕集一般在地面、牆上、幹草堆中遊蕩。
見着有人出現在眼前,小白菜隻是睜着空洞無神的雙目,依然蜷縮在草堆中,一動不動。
平日裏,她是一個嬌滴滴,風情萬種的女人,令不少人男人爲之心動。
但此刻的樣子……恐怕乞丐都會嫌棄。
衣衫破碎,渾身上下傷痕累累,散發着一股子惡臭,頭發枯幹打結,一張俏臉早已失去了顔色,一片死灰,生無可戀。
誰又知道,她在公堂之上受到了多少毒打甚至是淩辱?
爲了讓她開口招供,劉錫用了不少歹毒的手段,可以說,是從心理與身體上雙重擊垮了小白菜。
那些衙役在衆目睽睽之下将她扒光,用鐵絲刺,用闆子打……各種折磨,硬逼着她一口咬定是與楊乃武合夥毒害了其夫葛大。
“秀姑,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告訴我,我可以替你洗涮冤屈。”
丁修的話似乎有一種魔力,令得小白菜仿佛夢遊一般,絮絮叨叨講了起來。
果然,這一切與那劉向有關。
上次在街上被楊乃武呵斥了一通之後,這家夥懷恨在心,同時對小白菜也念念不忘。
有一天,這家夥趁着葛大、楊乃武都不在家,竟然潛入了小白菜的房間,強行将其……
事後,小白菜痛不欲生,想要對丈夫哭訴一通,但又不敢。
因爲她知道,一旦丈夫知道了,怕是會找那劉向拼命,那豈不是自尋死路麽?而且,到時候她也必将身敗名裂。
劉向正是抓住了她的這個心理,之後又摸上門幾次……
至于丈夫葛大的死,她也說不清是怎麽回事,她在藥鋪抓的藥,也是按郎中所吩咐的煎藥給丈夫喝。
哪知丈夫的病情卻越來越重,最終吐血而亡。
“這些事,楊乃武都知道嗎?”
“他不知道……”
“嗯,那就這樣吧,你好好休息,就當做了個夢。”
這一切,小白菜的确是當成了一個夢,她隻是在夢裏講了自己的遭遇。在公堂上,沒人會相信她所說的話。
而且,也不會給她這個機會,隻要她一喊冤,便會有人上前掌她的嘴,讓她說不出話來。
離開大牢之後,丁修又潛入内衙……
兩日後,府衙一個官員帶着随從終于來到了餘河縣,協同縣衙一起再審此案。
畢竟這案子已經引起了轟動,府衙方面也想盡早結案,免得事态越鬧越大。
府衙派下來的是一個名叫趙成的推官,雖然與知縣一樣也是七品,但畢竟是上頭派下來的,故而劉錫也不敢怠慢。
縣衙外,早有一群書生候着,準備聯名替楊乃武翻案。
他們絕不相信楊乃武會做出那等傷天害理之事。
之前,劉錫一直避而不見,畢竟這家夥心虛。但這一次府衙派了人下來,他也阻止不了,隻能硬着頭皮傳了幾個書生上堂。
爲首的一個書生沖着劉錫拱手道:“敢問大人,楊乃武是否已經招供?”
劉錫有些語塞:“他……他自然不會那麽輕易認罪,但是……”
不等他說完,書生又道:“小生再問大人,楊乃武是否已經剝奪了功名?”
這時,趙成不由接了一句:“公文已經遞交了,估計就這幾天上面就會批複。”
“大人的意思就是說,縣衙方面還沒有接到上面的批複?”
“這……”
“既然沒接到批複,那楊乃武便依然是舉人……”說到這裏,書生瞟向劉錫,厲聲道:“敢問知縣大人,你既爲知縣,理應熟讀朝廷律法。
休說舉人,就算是秀才,在未剝奪功名之前,一律不得動刑。
可是知縣大人,你不僅将楊舉人下了大牢,還動用了大刑,這分明就是藐視朝廷律法……”
“啪!”劉錫惱羞成怒,猛地一拍驚堂木:“住口!”
“還請趙大人斷個公道!”
“還請趙大人斷個公道!”
幾個書生齊齊發聲。
趙成尴尬地咳了一聲,瞟了劉錫一眼道:“劉大人此舉的确有失偏頗,但也是急于破案……”
“急于破案便可以無視朝廷律法?而且,小生還聽說劉大人在審畢氏之時,極盡羞辱之事,最終讓畢氏屈打成招。”
劉錫急了,大聲道:“荒唐,血口噴人……”
這時,又有一個書生站了出來。
這個書生,正是丁修。
“大人,當時公堂上人不少,不少衙役不僅親眼目睹,而且親自下手,大人不妨讓他們出來作個證。”
一聽此話,劉錫不由精神一振,當即喚了兩個衙役出來作證。
在他想來,這些衙役都是他的狗腿子,自然會向着他說話,怎麽可能道出真相?
哪知,那兩個衙役上堂之後,竟然一五一十講起了當日審小白菜的經過,包括他們如何受到知縣的授意,如何有意羞辱小白菜……
在這兩個衙役輪番講述時,趙成如坐針氈,眼神下意識瞟向劉錫。
結果,劉錫卻端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一臉漲紅,似乎想說什麽,但卻又強行憋着。
趙成倒不是不信那些衙役所說的話,公堂上的貓膩他懂。
他隻是不明白,劉錫爲何還坐得住,而沒有加以阻止?
其實并不是劉錫不想阻止,而是根本開不了口,反而不時點點頭,就像是在認同那兩個衙役所說的話。
正應了那句老話: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這時,丁修又微笑着問了一句:“看來,劉大人承認了當日對畢氏嚴刑逼供,以至讓畢氏屈打成招對吧?”
劉錫一臉掙紮的表情,但卻依然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