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隐隐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箫。”
未曾來過江南的人,總是會從前人的詩句中想象着江南的美:小橋流水,船渡人家,杏花微雨,美人如玉,山水如畫。
可惜,如今的江南,卻多了幾許肅殺、血腥、凄涼。
官道上不時可見成群的難民、乞丐,甚至是無人掩埋的屍骨。
此行,丁修僅帶了三百餘人,全都是精挑細選的精銳。
不過他是奉旨執兵符出征,可調動江南一帶的衛所協助剿滅倭寇。
如有抗令不遵者,可先斬後奏!
這日,丁修一行人趁夜低調地抵達了鎮江船廠。
大明的造船業曾經空前發達,一騎絕塵。鄭和七下西洋,足迹遠達東非、美洲。
最鼎盛時,大明大大小小的巡船、戰船、遠洋船等等多達三四千艘。
如果大明那時候便有殖民的理念,還有大不列颠什麽事?
那時候的大明,無論是船隻、航海技術、各類儀器都是遙遙領先于世界的,比如航海羅盤針、計程法、測探器、牽星闆、針路記載、航海圖繪制等等。
可惜後來卻自廢武功,閉關鎖國,曾經興旺一時的寶船廠自此衰落。
鎮江船廠更是雜草叢生,一片荒涼。
不過,這也正好讓丁修作爲臨時營地,總好過在荒郊野嶺紮營。
傍晚時分,久未見面的盧劍星來了。
丁修之所以選擇鎮江爲臨時營地有兩方面的考慮。
一,這裏距離金陵較近,萬一那夥倭寇真的喪心病狂跑去攻打金陵,也正好從後面殺他個措手不及。
二,盧劍星所在的千戶所就在鎮江,這樣調人就更加方便了。
“盧大哥,好久不見……”
“兄弟,你可算來了!”
一見面,二人親親熱熱來了個擁抱。
随之,丁修将盧劍星迎到屋子裏問起了倭寇作亂的情況。
經過盧劍星一番解釋,丁修方才知道,這夥倭寇來頭不小,戰鬥力也很強悍,遠不是那些小團夥的倭寇能比的。
領頭之人名叫“柳生次郎”,乃是東瀛赫赫有名的柳生家族嫡系弟子,也是東瀛赫赫有名的劍客。
當然,東瀛人說的劍客大多都是用刀,劍客,隻是一種習慣上的稱呼。
柳生次郎不僅僅是東瀛有名的劍客,而且還帶過兵,打過仗,喜歡研究各類兵法,對大明朝的情況也比較了解。
柳生次郎一向自負,野心勃勃,爲了繼承家主之位,與一衆兄弟鬥得你死我活。
可惜,終究還是功虧一篑,一怒之下竟帶着不少人離開家族,說要自立門戶,還給自己起了個外号叫做“柳生殺神”。
這家夥有心幹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以證明他才是柳生家最優秀的人。
于是,四處招募人手并嚴加訓練,最終帶着數百手下渡海來到大明。
在台州登岸後,柳生次郎率衆在山中找了個地方安營紮寨,一邊在周邊劫掠,一邊招募手下。
不少倭寇奔着柳生次郎的名頭紛紛前來投靠,令得柳生次郎的隊伍越來越龐大。
“據我們目前所掌握的情況,投靠柳生次郎的其實不僅僅是東瀛的倭寇,還有不少山賊、流民、海盜。估計,那家夥現在已經有四五千手下。”
“這麽多?”丁修不由皺了皺眉。
如果在北方,幾千人倒是成不了大氣候,畢竟北方有重兵把守。
但是在江南……真是一言難盡。
比如嘉靖年間,幾十個倭寇都能鬧得天翻地覆,甚至直逼金陵城下,可想而知江南一帶的防守有多薄弱。
好不容易出了個戚家軍打得倭寇聞風喪膽,結果卻因爲嫉妒、黨争、猜忌等各種原因,被排擠、被邊緣化……戚繼光苦心打造的薊鎮七大車營,也被朝廷給裁撤了。
接下來,二人又聊了許久,盧劍星方才告辭而去。
不久後,丁修又出現在船廠東側的一處無人之地。
這時,丁白纓從暗處走了出來。
丁修大步走了上去。
不等丁白纓回神,整個人已被丁修摟在懷中。
“師父,我想你……”
丁白纓本想用力推開這大膽逆徒,結果一聽到這句話,所有的清冷與矜持皆化成了繞指柔。
她伸出手輕輕地摩挲着丁修的臉,聲音顫抖道:“我沒在伱身邊,你一個人在京城一定要小心。”
“嗯,你也是……”
丁修柔柔回了一句,随之低下頭,捉住了一雙溫潤豐腴的紅唇。
“唔……”
也不知過了多久,丁白纓方才如喝醉了酒一般,一臉紅暈,匆匆離去。
丁修則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舔了舔嘴唇。
兩日後。
深夜時分,丁修率五十餘騎來到了松江地界的一處山中。
根據密報,此處有一倭寇據點,大約有百餘名倭寇盤距在此,正是那柳生次郎的手下。
柳生次郎招募了大量的倭寇,但并未集中在一起,而是以台州爲據,呈扇形劃出十幾處據點。
這樣做一來是便于劫掠,二來,也是爲了防止被人一鍋端。
由此可見,這家夥還是有點腦子,知道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的道理。
這些個倭寇估計是一向逍遙慣了,笃定官兵不敢輕易圍剿他們,隻留了幾個人值夜,其餘的早已進入了夢鄉。
丁修一行遠遠下馬,留幾個人看守,其餘人悄然潛向倭寇營地。
營地裏,兩個倭寇無精打采地坐在邊緣,昏昏欲睡。
突然間,兩道人影悄無聲息出現在二人身後,手起刀落,一刀封喉。
其餘三個值守的倭寇也很快被人解決。
丁修無聲地揮了揮手,示意一衆手下開始殺豬。
不少倭寇猶在睡夢中,還來不及感覺到痛便已經嗝了屁。
“敵襲……”
終于有倭寇驚醒過來時,然大勢已去,營地中的倭寇已經死了過半。
丁修不再隐匿身形,手執一柄重刀大開殺戒。
這把刀是他找京中名匠精心打造,長度雖然不及之前所用的苗刀,但刀背寬厚,能頂好幾把苗刀的重量。
一般人,很難舞得動這把重刀,更别說用于實戰。
但在丁修手中,與普通的單刀并無區别,畢竟潛能開發度幾乎是常人的一倍,再加上勤學苦練,體質豈是常人能比拟的?
“八格……”
對方的小頭目終于出現了,揮舞着一柄倭刀惡狠狠劈向丁修。
丁修不閃不避,刀身蕩起一陣風聲重重斬下。
“铛!”
竟将對手手中的倭刀一斬兩段,而去勢不減,自肩頭劈下,瞬間劈下了那小頭目小半邊身子。
那些個倭寇一向殘暴,此刻也不由吓得魂飛魄散,一個個掉頭想逃。
丁修大步追上前去,一刀一個,但凡被他砍中的倭寇,沒有一具是完屍。
如此場景,也令得一衆手下心驚之餘,同時也熱血沸騰,一個個有若神助,大殺四方。
終于,幸存的七八個倭寇徹底膽寒,紛紛扔下刀跪在地上叽裏呱啦磕頭求饒。
“千戶大人……”
有手下看向丁修等待指令。
丁修冷冰冰蹦出一個字:“殺!”
次日。
丁修一行人來到了松江府。
城裏,路面坑坑窪窪,街上的行人也不多,不少店鋪都是關着的,顯得有些清冷。
城南有一處高宅大院,百姓一般都不願經過這裏。
實在避不開時,也盡量小心翼翼靠街邊走,生怕不一小心惹上門外的那些惡奴。
此宅,乃是松江鎮守太監雷鈞的私宅。
這老家夥八歲淨身入宮,至今已做了整整四十年太監。
當年他曾是魏忠賢的心腹小弟,卻因爲說錯了一句話惹得魏忠賢不高興,被打發到松江任鎮守太監。
其實,外派鎮守太監本是一樁肥差,因爲權力很大,幾乎稱得上是一方土皇帝。
但江南一帶倭寇鬧得厲害,一不小心可能會丢命。
朝中大臣都不願在江南任官,特别是金陵,一旦調到金陵,基本就意味着涼涼,從此踏入了養老機構。
一開始,雷鈞也很郁悶。
但沒萬萬沒想到,魏忠賢居然倒台了,他遠在江南反倒躲過了一劫,真的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後園,雷鈞悠閑地躺在竹椅上,三個女人圍在身邊,一個揉肩,一個捏腿,還有一個剝着瓜子往這老家夥口中塞。
不久後,一個下人匆匆跑了進來:“公公,外面來了一隊錦衣衛……”
“錦衣衛?”雷鈞皺了皺眉:“他們來做什麽?”
“爲首的是個京裏來的錦衣千戶,說是要求見公公。”
雷鈞不以爲然,伸了個懶腰:“出去回話,就說我在休息,讓他們等等。”
這老家夥養尊處優慣了,喜歡端架子,不管是松江知府還是守備來見他,幾乎每次都要等上一陣子。
手下應了一聲,走到門口沖着丁修道:“這位大人,公公正在休息,讓大人先在門外候着。”
“大膽!”
站在丁修身後的李四怒喝一聲,上前一巴掌将那下人扇翻在地。
李四,在丁修的提攜之下如今已晉升爲總旗,加之腦瓜子好使,身手也很不錯,外出辦差時,常跟在丁修身邊。
另外幾個家丁大怒,一個個正想拔刀,結果有幾個錦衣衛先一步将刀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
“誰敢妄動,殺!”
丁修喝令了一聲,随之留下十餘個手下守在門外,其餘手下跟着他一起走進院内。
這次來本就是找雷鈞麻煩的,這老家夥居然還敢擺架子?
難道沒聽說過“皇權特許,先斬後奏”這句名言?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