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災這種事到底是較爲稀奇的災禍,随着及時救災,很外便安穩下來。
對劉泰來說,隻要黃河以北能穩定下來,那到了明年,自己大概就能對洛陽甚至長安出兵,從而做到順利收複故都。
然而中原地區的雪災才堪堪按下來,在這時候段氏部落的段叔軍與段文鴛兩人便給劉泰送來了有遼東局勢的奏章,看得劉泰不由皺眉。
劉泰把自己收到的奏章遞給褚翜,然後再讓他進行傳閱。
簡單的說,就是慕容廆自封爲平州刺史都平州諸事,如果僅僅隻是胡人在亂世的時候自稱什麽平州都督,劉泰倒也不怎麽在意,畢竟亂世之下幹這一種事情的異族多了去了。
但慕容廆居然還敢大量任用漢人僚屬,構建朝廷體系,以裴嶷、遊邃爲長史,裴開爲司馬,韓壽爲别駕,陽耽爲軍谘祭酒,崔焘爲主簿,黃泓、鄭林參軍事,立子皝爲世子,以平原劉贊爲祭酒,使慕容皝與諸生同受業,慕容廆有空時,更是親臨聽之。
可以說,慕容廆向漢化的道路邁出了相當關鍵的一步,畢竟平洲,也就是朝鮮半島那一塊地方,或多或少讓劉泰有幾分的神經緊張。
畢竟在曆史上高句麗可是整整拖死了隋朝,就算是李世民親征,也都沒有拿下高句麗,一直打到了李治的年代,才把高句麗拿下來。
在大運河建立之前,對華夏來說高句麗這一塊地方實際上算不得重要,但在大運河建立能順利溝通南北,華夏成爲了整體之後,東北亞這塊闆塊的重要性就凸顯出來了。
基本上所有華夏大一統王朝遭受到全國性的危機,基本上都是朝鮮半島首先出現危機。
唐朝時是直接幽州與河北人反對關中貴族且先不提,但之後的大明,是滿人先拿下了朝鮮,然後再進入山海關,同樣中日甲午戰争,更是徹底把大清的最後一絲臉面扒下來。
華夏能不能以一個獨立強國屹立于世,朝鮮所在的半島就是最關鍵的門戶。
兔子也正看到這點,雖然自己手上隻是一手破牌,但還是堅定的跟鷹醬在三八線上死磕。
因爲兔子很清楚,如果自己沒有了戰略緩沖,那自己的土地就會成爲戰略緩沖。
褚翜,習參軍,溫峤,羊曼,荀綽等人看過這份報告後,最後還是羊曼開口道:
“這慕容廆自稱平洲刺史,卻是有不臣之心,我等需要好生敲打才!”
“祖延,可是有什麽想法?”劉泰聽到了羊曼的話,倒是有些好奇的說道。
羊曼倒也把自己手中的折扇一開,遮住了自己的臉,然後自信道,“派軍征讨之?”
荀綽果斷把這家夥拉倒一邊道,“有空多去對兖州世家安撫,這事你就先不參與了。”
說實話,荀綽最常見的便是記錄劉泰的言行,所以非常知道劉泰對于慕容廆的态度。
那就是遼東半島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就算是征讨下來,維護的成本也非常的高,這是劉泰一直以來都不征讨平洲的原因。
畢竟自己又不是石勒,那個疙瘩的異族自己又不能全殺了,就算是殺了,過個幾年還不是會有異族刷新出來,這就讓自己大力的征讨平洲有點不劃算了。
至少劉泰的傾向是,在拿回關中,蜀中以及長江以南地區以前,平洲那一塊土地也不算非常重要。最重要是征讨後,付出肯定比收獲大,這讓劉泰興趣缺缺。
但誰也不否認,正是平洲有着慕容部落,所以劉泰還是針對性的留下了田禋率領的艦隊在渤海,若是幽州真的受到了威脅,那麽田禋的部隊就會出來解決了。
所以說,慕容部落的存在,到底或多或少的牽制了大漢一部分力量。
但現在靠着渤海灣,用水軍能夠牽制對手,如果真的把平洲收服了,那自己就需要布置路上軍隊了,那代價至少在這時代來說,水軍成本總歸比陸軍成本低些。
“臣覺得,我們養了段氏鮮卑這麽久,也是要動動了!”褚翜平靜道。
“你有什麽想法?”劉泰聽到了褚翜的話,卻是略帶着幾分好奇的說道。
“不論慕容廆自封自己什麽,我們都可以原封不動的冊封給段叔軍。”褚翜道,
“說到底,如果段叔軍想坐穩自己的位置,那自封的僞命自然需要他動手去解決!”
“我明白,段叔軍送給我們這一封奏章,大概也有這意思!”劉泰搖搖頭說道,
“算了,想要制衡段叔軍的段氏部落到底容易,便看看他到底能不能坐穩這個位置吧!”
劉泰說到這裏目光卻逐漸銳利起來,說道:“不過,不論段氏部落赢了,亦或者是慕容部落赢了,對我們來說都不是什麽好事。
應當讓他們持續的耗下去。我們需要他們的人力資源,來給我們開發煤礦,但同時不希望他們發展得太過于強大。”
“大王的意思是?”褚翜聽到劉泰的話有些發愣,因爲在褚翜看來,劉泰一直以來都是比較支持段氏部落的,沒想到劉泰居然會有這種的說法。
“讓田禋招募批臨時工,等慕容部落吃了虧,就讓他們以三到四倍的價格去走私武器。”劉泰從容道,“我們隻收黃金,人參,鹿茸,勞力,以及馬匹之類的物資,我相信慕容廆肯定想要統一慕容部落,所以肯定會認賬的!”
“大王就不怕,慕容廆拿到了武器之後,真打敗段氏部落,統一鮮卑部落嗎!?”
褚翜聽到劉泰的話不由嚴肅起來,因爲他感覺劉泰在玩火。
“若如此,那平洲就具有被統一的價值了!”劉泰道,“不過在我們統一中原前,讓段氏部落與慕容部落鬥下去,雙方有着化解不開的血海深仇,才是我們北方安定的保障。”
在場的衆人聽到了劉泰的話,相互對視了一眼,卻是不由感覺到劉泰對處理這種小國事好像非常有經驗,卻不知道到底是感歎劉泰無恥好,還是稱贊劉泰智慧好。
而對劉泰來說,畢竟在近代見過太多同一民族被鷹醬給挑撥得自相殘殺,自己這一種挑撥就是小意思。
對劉泰來說,若不是自己沒有功夫去處理平洲的事情,基本上就是按照唐朝的操作,首先就是帶着部隊去當地狠狠的耕犁一遍,保證沒有什麽敵人,然後把剩下來的頭目招募到了都城之中高官厚祿的封賞,然後再漢化的方式對着他們麾下百姓。
基本上這麽一整套的下來,絕大多數的異族都基本都跪下了。
想一想香積寺之戰,雙方别說漢人還是異族,至少在那一時刻,雙方再無漢番之分,有的就是爲拯救大唐的信念而戰。
正如此,大唐最精華的兩支精銳一直從此覆滅,一支也是受到重創,不複當初輝煌。
所以,劉泰不會故意卡段氏部落的物資,但會派遣人去跟慕容廆去做生意。
對劉泰來說,鮮卑部落徹底統一了遼西,那就有了打他們的價值。
至于是誰統一的,對于劉泰來說真無所謂,但如果是段氏部落統一的,自己能兵不刃血的将其教化,如果是慕容廆統一的,自己還需要派人去征戰一場而已。
至于輸這種事劉泰還真沒有考慮過,畢竟平洲的體量放在那裏。
一次征讨不成,兩次征讨不成,多征讨幾次,他們整個的體量便是無法承受這般的打擊。
對付比自己弱小的政權,以勢壓人,不,是以本傷人,足以把對方打得有苦說不出。
所以這份段氏部落的奏章,很快劉泰便重新送給段叔軍。
自己封段叔軍爲平州刺史,段文鴛爲平州都督,兩人在一起便有整個平州的軍政大權。
這時候段叔軍拿着從劉泰那裏來下來的旨意,得意的對着段匹磾,道:
“兄長,我就說你多慮了,漢王向來是以真心對待我們。
伱看爲兄一份奏疏上去,大王便是給了我跟文鴛一個平洲刺史,一個平洲都督的職務!”
段匹磾看着段叔軍與段文鴛臉上的喜色,也承認着道:“二弟所言甚是,如今部落興盛,我也能放心了!”
當初,段氏兄弟爲了段氏部落能夠尋找出更好的出路,所以有了各自不同的選擇,像段匹磾與段秀便是跟随了劉琨,而随着劉琨戰敗之後,段匹磾和段秀便回到段氏部落。
他們回來之後,發現部落與當初離開時已經截然不同了。
畢竟從遊牧部落向着畜牧部落發展,若是部落還跟以前一樣那才是怪事。
而且部落發展的勢頭也非常的好,隐隐約約整個遼東地區的鮮卑部落,更發展成段氏部落與慕容部落兩個超大的鮮卑部落,甚至就連更加偏向北方生存的宇文鮮卑,都随着段氏部落與慕容部落的發展而被逐漸蠶食。
可以說現在的段氏鮮卑與慕容鮮卑,幾乎代表了鮮卑一族的未來。
而段匹磾與段秀算親眼看着當初的拓跋部落在拓跋猗盧死後,怎麽分裂,然後又被趙安那個家夥怎麽給擊潰掉的,所以段匹磾對于劉泰是天生不信任。
但現在的段氏部落中,自己随便遇到一個人都會說漢語,懂漢禮,但自己鮮卑一族流傳下來的東西不能說完全消失了,隻能說在逐漸減少。
這讓段匹磾本能的感覺到不安,但卻又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畢竟段叔軍與段文鴛的抉擇是對的,至少現在部落的确在發展,越來越興盛了。
但自己跟段秀選擇了劉琨,結果劉琨身死也就算了,自己帶過去的人也都死傷無數,如今回來,自己又有什麽資格指正什麽,有的也不過隻是給段叔軍提個醒,别那麽相信劉泰。
甚至用慕容廆自稱平州刺史,學習漢人建立僚屬的模式上報,要得就是讓段叔軍看清楚,劉泰不可不信,但也不能全信。
但卻沒想到,劉泰直接也封了段叔軍與段文鴛職務,讓他們兩人全權掌握平州的大權,把自己都還沒有暴露出來的小心思直接擊碎了幹淨。
“難道劉泰真就這般的好,完全不在乎胡漢之别!?”段匹磾此刻也忍不住的去想。
不過,不管怎麽說,随着段叔軍與段文鴛兩人拿到了平洲的最高職務後,兩人便直接先把劉泰冊封他們的事情給周圍的部落給宣布出來。
不管怎麽說,随着劉泰征讨石勒與劉曜成功,至少完成了黃河以北的掌握,又有趙安幹掉了拓跋鮮卑,這讓劉泰的名聲在平洲還是相對管用的,至少周圍的異族或多或少的知道了段氏鮮卑背後有人。
但對這種事,慕容廆則也是努力的拉攏自己周邊的異族,表示自己才是鮮卑的正統,段氏部落捕捉我鮮卑族人出售給漢人做苦力,又怎麽能夠爲我鮮卑表率。
對這件事,段氏鮮卑段叔軍表示,隻有經曆了大漢的教育洗禮,才能讓我鮮卑從落後蠻夷成爲文明之人。
雖然自己俘虜了鮮卑族裔給漢人,但是隻要你們勤奮好學,努力學習漢語與漢禮,那麽得到了大漢的承認之後,成爲我段氏鮮卑的人上人也不是難事。
甚至段氏鮮卑,還讓自己被自己捉過去的幾名成功漢化的代表,過去勸說自己的本族人加入到段氏鮮卑中,讓他們以身作則,看看大漢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幫助鮮卑發展。
說實話,這些被抓過去進入到了煤鋼司的人,那真的是進入到了地獄。
但大漢對于他們也真的是願意教授他們知識,不論是漢字,漢史亦或者數學,隻要他們願意學,漢人就真的教授他們。
尤其他們學有所成,得到漢人也就是盧谌的承認後,更能直接被送到段氏部落,而到了段氏部落他們又都直接成爲高等人才。
這一種人生際遇,讓這些被進了煤鋼司的他們,不但沒有産生對段氏部落的憤恨,相反他們真的很感謝段氏部落把他們送入到了煤鋼司。
因爲他們學習了這麽多知識後,便是清楚如果他們還在鮮卑部落,他們隻能成爲底層的牧羊人,根本沒有任何希望。
但他們進入了煤鋼司,雖然他們最初的生活很痛苦,但現在的他們離開了煤鋼司,卻反而非常想念那裏,更是不斷的在記憶中美化。
因爲那裏真改變了他們一生,所以現在的他們比段叔軍與段文鴛更加的支持胡人漢化。
這關乎着他們自身的立場,甚至關乎他們信仰。
當他們在煤鋼司的深處,擡起頭來看着天空中的月亮時,感覺天空中的月亮比草原的更加圓潤。
自己獲得資格去段氏部落時經過幽州,發現幽州的空氣都透露着文明的芳香。
他們是真正的漢文化的皈依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