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發出信件的王桑,此刻焦急的等待劉泰回信。
說實話,他此刻心情,多少有幾分忐忑,因爲他十分清楚,劉泰若下定決心對黃河以南出手,那自己這裏就必然是處重要支點,而自己的目标自然也就是荥陽的李矩。
不過,也沒讓王桑等太多時間,很快便有信使從邺城而來,快馬趕到汲郡把劉泰的旨意交到王桑的手中。
王桑看了後不由松了口氣,因爲劉泰決定先把永濟渠給修建起來,另外就是讓他在轄區之内一路修建烽火台一直到黎陽。
“王帥,漢王怎麽說,是不是要進攻荥陽?”高粱此刻對王桑躍躍欲試的問道。
“打什麽打,永濟渠都還沒有修建好呢,你就知道打!”
王桑聽到高粱的話,倒随口罵道,“那祖逖死得也太不是時候了,怎麽這時間死了呢。
若明年死了,老子拼着這年不過了,也要去試試對面到底是什麽水平!”
“既然如此,那我就通知兄弟們去休息了!”高粱對王桑道。
說實話,因爲快要過年了,哪怕高粱對打荥陽的興緻也不是非常高,畢竟大過年的去打仗,執行命令将士們聽肯定是會執行的,但心裏都肯定會罵上面的人沒有腦子,爲什麽好端端的要過年了,居然還打仗。
“休息去吧!”王桑揮揮手,擡頭看了看荥陽,不由感歎道,“命真好啊!”
王桑倒也沒有什麽強求,劉泰自己都說不打了,那自己也就不打好了。
因爲跟着劉泰混了這麽多年了,别人不知道劉泰的水平,難道自己難道還不知道嗎?
晉廷那群家夥,反正自己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真正見識到漢王的強大,亦或者是他們真任由漢王把他所認爲需要作出的準備,全部都按部就班的完成。
至少以王桑這種老将的眼光來看,劉泰最擅長的就是用工程僞裝自己正在幹活。
但當你真以爲劉泰在幹活過來襲擊他時,呵呵,那敵人将會遇到防禦狀态的漢王。
不是那種主動進攻時候的侵略如火,完全不給人喘不過氣來,而是當敵人以爲這時候劉泰最弱,那劉泰就會讓你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戰争。
别看自己身爲劉泰的主力軍團,駐守在汲郡,看起來好像是很厲害的樣子。
但自己真被人奇襲導緻整個軍團覆滅,甚至自己都戰死,那敵人就會見到什麽叫做百萬大軍了!
正在修建的永濟渠幾乎彙聚了百萬徭役,每天所消耗的物資更足以打場不大不小的戰争。
這些人在劉泰有意訓練下,全部都懂得規則,明白指令,甚至跟正常徭役不一樣,他們是願意爲劉泰戰鬥,甚至有人願意爲劉泰赴死。
因爲他們幹徭役的工作是真給錢的,而其他家夥讓百姓幹徭役,那是要百姓自帶幹糧的。
王桑在汲郡這裏駐守前線,心中更肯定像劉泰這樣的百戰百勝的軍事奇才,這般支持修建這永濟渠,那這永濟渠定然在軍事上有着無與倫比的作用。
王桑琢磨的多了,便陡然發現自己這三萬精銳,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吸引晉軍的誘餌。
隻要晉軍選擇吃下自己,就必然會動用十萬大軍以上,但到時候,隻要自己拖住對方,以漢王的魄力,怕是會直接強征百萬徭役,借助船隻順流而下。
隻要劉泰率領親衛帶頭莽,對方那是來多少人就死多少人!
但問題是,晉廷那邊真的太穩了,這永濟渠都快修建好了,都沒有要奇襲自己的意思,讓漢王的謀劃卻是全部落空。
等了這麽久,結果等到得不是祖逖襲擊,而是祖逖病死,想來就算漢王此刻也多少有幾分的失望吧!
“我不是,我沒有,伱們不要随便腦補啊!”劉泰若知道王桑的想法怕會第一時間否認。
沒辦法,對這時代的人來說,劉泰百萬徭役都能玩得轉,還能讓百萬徭役沒有怨氣,那這百萬徭役幾乎一轉眼就能轉職成百萬士卒,然後隻要順流而下的厮殺就好!
這也是王桑駐守汲郡底氣越來越足的,更非常願意協助運河修建的原因。
因爲他發現隻要永濟渠徹底通渠了,那自己隻要守好營帳,基本就是立于不敗之地。
但在劉泰的眼中,徭役到底是徭役,士卒是士卒,兩者多少泾渭分明。
隻不過王桑要是真能拖住對手,劉泰還真能笑醒,因爲接下來就是騎兵登場的時候了。
劉泰把信件發給王桑後,在内政廳中繼續的幹活,隻不過突然劉泰回過神來,開口道:
“謀遠,你說我們發年貨能發到百姓手上嗎?!”
“這比較困難吧!”褚翜聽到劉泰的話,不由抽搐了一下嘴巴,老老實實的感歎。
劉泰開口道,“考舉也考完了,也快過年了,官員手上也沒什麽事,閑着也是閑着。
那便試一試整個官僚體系,能不能把年節送到百姓們手中好了。
等到明年時,便專門讓那些進士們去調查這個,有一個調查的方向才好幹活!”
褚翜聽到劉泰的話,嘴角不由抽搐一下,他總感覺劉泰在沒事找事。
這年頭哪裏有給自己找活幹的。
而劉泰卻清楚,自己發東西發到下面,如果出現了發不下去的情況,那要麽是自己流程有問題,要麽是下面的人有問題。
現在趁戰亂,把這年貨當做軍用物資下發,誰要是動,誰要是沒有,隻要出現了問題,别看隻是發發年貨的事,但這罪下來也不是小事。
簡單的說,哪怕真被下面的誰誰誰給貪污了,至少你也要打個報告上來,有個貪污名義。
但要是不清不白的沒了,下面百姓沒有收到,那就可以重點巡查這裏了。
褚翜不由歎了一口氣,誰讓劉泰是漢王,就算是發瘋了,大家也要陪着發瘋啊!
到底是給百姓發年節這樣的正當借口,要真發不下去,就明白哪裏吏治需要改進了,
說實話,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就是古代想要改制比現代想要改容易的原因。
因爲古代的政體是圍繞着皇帝進行的,當這皇帝徹底掌握權力,能通過軍隊把意志貫徹到地方時,對這皇帝來說改制什麽就沒深水區,因爲隻有願意改制和被改制的人。
聖君模式永遠是人類曆史上上限最高,下限也最低的政治模式。
褚翜認命的對着劉泰說道:“大王,準備發放什麽東西當做年節!”
“年糕和鹹魚幹吧,再加一罐鹽菜!”劉泰想了想,到底是給褚翜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數量呢,大概發多少人?”褚翜聽到了劉泰的話,不由徹底絕望。
而劉泰則從容道:“因爲我們實行政策時是以男性爲主的戶爲單位,他們是主要給朝廷交稅的百姓,以及還有一部分軍戶,所以這次發放也是一戶一份。
我們現在大概有兩百多萬戶百姓,把這些東西都給下放下去。
對了,官員發放兩份,而跟朝廷工程相關的正式徭役,也發一份。”
聽到了這話,褚翜不由愣了愣,擡起頭對着劉泰說道,“正式徭役也發一分?
我記得有些徭役家裏有田畝,他們是農閑的時候去當徭役,農忙的時候就回去種田的。
不過因爲技藝精湛或家裏有田,所以身兼兩份活!”
“他們家交稅了嗎?交稅了的話,他們爲大漢做了兩份工作,爲什麽不能得兩份嘉獎?”劉泰聽到褚翜的話容道.
自己又不是資本家,恨不得讓一個人幹三個人的活拿一份工資。
自己是漢王啊,追求得是複興漢室,希望的是漢室穩固。
百姓幹了兩份活,爲什麽不給他們兩份年節,隻給一份年節這不是膈應人嘛,那誰還會爲大漢的複興添磚加瓦,自己缺這點年節禮物嘛!
聽到劉泰理所當然的話,褚翜倒也沒說什麽,自然是應答了下來,試一試劉泰麾下的整個行政體系,褚翜覺得是不是把苟晞的稅務司和習參軍的軍史體系都給拿進來,自己還真不相信這兩套體系都是幹幹淨淨的。
而劉泰倒也馬上開始安排人,開始流水線生産年糕,尤其這種需要生産差不多三百萬份的年糕,單純的上人已經不夠了。
劉泰直接讓人把那個蒸汽機給弄過來,這蒸汽機的利用效能不是很高,但隻是簡單的上下運動還是能夠做的,尤其是它原本在礦洞中,也都隻是負責錘碎煤礦或者抽水。
如需要大量生産年糕,需要不斷捶打年糕時,用這東西頂上,絕對能夠把年糕打軟!
否則,要是靠着人力把年糕錘軟,接近三百萬的數額這是要錘多久啊!
隻能說,劉泰的現在的蒸汽機依舊是那種隻要别管經濟效益,這東西多少能帶來幾分效率,但要是算上經濟賬,就省省吧,金山銀山都比不過一座礦山給這東西損耗的。
不過,有了這東西,近三百萬的年糕到底是被非常快速的制作了出來。
而那些原本向朝廷,開始陸續回家的舉子們,也開始去朝廷領取這年節禮物,而他們也是按照官員的份額去計算,能一次性的領取兩份來。
“年年有魚,步步糕升,還有小菜一碟?”鄭略看着領到手的鹹菜,總感覺這一罐鹹菜跟另外兩東西格格不入。
“大王到底是萊陽出身,更推動了鹽業的發展,所以那邊最是喜歡吃這種加了鹽的鹹菜!”王度眼前一幕見怪不怪的說道,“鄭兄,你可以把這東西配飯吃,相當下飯!”
說實話,如果王度沒被劉泰提那一下,那王度說不定就會自然而然的跟鄭略保持距離。
這距離未必是雙方想要保持的,而是雙方間的距離有些太大,以後怕是說不上話。
就好像是魯迅跟閏土,小的時候能夠無話不談,但是兩人拉開距離後,自然而然就會擁有隔閡。
當然,王度與鄭略之間的隔閡不會大到“老爺”的程度。
但一個第四等,一個是狀元,這兩者的差距還是太遙遠了。
而現在,王度是進士及第,是二甲,鄭略哪怕是狀元,王度至少還能看到背影,那雙方間的距離至少沒看着的那麽大,所以兩人依舊能混在一起。
鄭略聽到王度的話點點頭,然後便把手中年糕和鹹魚塞到王度手中,倒把他手中鹹菜罐捧過來,道,“那這鹹菜我沒怎麽吃過,便留給我,這年糕跟魚幹便讓你帶回北海去。”
“界矩不回荥陽嗎?”王度聽到鄭略的話,卻有幾分驚訝。
“莫看隻是一道黃河,但這條河卻是寬得很!”鄭略搖搖頭說道,“大王若不打過黃河去,我想要回去不容易啊!”
王度看着鄭略的樣子,想安慰卻不知道怎麽安慰,因爲王度明白鄭略有家不能回的問題。
這時候,倒是鄭略相當大方的問道,“倒是你子器,如今風光歸家有什麽想法?”
王度倒從容的笑了笑,道,“我如今科舉已成,我自然回去成家,然後再回來立業!”
“如此,倒是要恭喜子器了!”鄭略對王度道,“可惜我已跟朝廷報備過要留在邺城,曹長史便讓我負責巡視運河上下的年節禮物發放情況,不然定然是跟王兄讨一杯喜酒喝喝!”
“喝不成喜酒,你今晚陪着我不醉不歸卻也是一樣的!”王度倒是相當爽朗道。
而鄭略聽到王度的話,此刻也笑呵呵了起來,道,“那我自然舍命陪君子了!”
兩人自然是喝得酩酊大醉,到第二天,王度便回到家鄉去了。
這一年,因爲劉泰主動發放年節禮物,所有收到年節禮物的官員倒是沒有什麽感覺,但是百姓府兵,以及那些納稅了的群體,他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這個國家的一份子。
他們心中不由感受到:“原來這就是大漢,這就是國家嗎?”
沒人能夠給他們回答,但當他們從官員的手中拿到了屬于他們的年節禮物之時,他們能感受到仿佛無足輕重的自己,第一次感覺被這個國家所注視了。
哪怕隻是驚鴻一瞥,卻也讓他們感受到無比的暖心,因爲他們發現,他們是大漢百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