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的三河五校,嚴格意義上來說應該是青州五校才是。
而其中的核心便是壁壘軍,壁壘軍的統帥是孫緯。
曆史上石勒詐騙王浚時,便是孫緯感覺石勒屯兵易水,情況不對,來彙報王浚,要求出兵抗擊,結果被王浚拒絕。王浚在石勒被幹掉後,孫緯倒也抵抗一段時間,但還是抵擋不住石勒的威勢。
而在投靠過來的将領中,周正倒看中了他,将其提拔成了壁壘軍統帥。
此刻,孫緯率領着壁壘軍,作爲開路先鋒,一步一步向石勒而去。
這時石勒才發現,劉泰麾下軍隊,他們的軍隊意志,他們的組織強度,這些在自己認爲,已找到辦法對付,至少方向上能跟劉泰抗衡時。
随着周平麾下的壁壘軍的登場,自己的這個想法就仿佛冰雪遇到陽光般消融。
他們居然都穿着魚鱗甲胄。
陽光照耀在了這魚鱗甲胄的身上,明晃晃的讓石勒有幾分張不開眼。
百煉鋼是多麽難得的材料,劉泰哪來得這麽多鋼材裝備甲胄。
石勒不由自主的騰升起一股子難以言語的窒息感,現在自己所面對的劉泰軍隊,就仿佛是當初自己剛剛起義時候遇到的晉廷正規軍一樣。
對方幾乎全方位的超越了自己,面對這樣的敵人,幾乎在對方登場的第一時間,石勒甚至都有幾分想要逃跑的念頭。
劉明逆推了自己三支戰部,現在更付出三支戰部的代價将其圍困,但厮殺到現在依舊沒拿下來,對此石勒是能接受的。
因爲别人石勒不知道,但幾乎跟着劉泰一起的劉明,石勒難道還不認識嗎。
劉明幾乎就是劉泰親衛長般的存在,如今劉明統領戰部,完全就能看成劉泰的親衛。
正因如此,劉明麾下士卒全身鱗甲,再加上他們的任務也許是拖住自己,自己算接受眼前情況。
畢竟你裝備好了不起?出來混最重要得是人多,自己人多,終究能用人海戰術淹死他!
但現在,石勒再看着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士卒,居然全部都是身穿着明晃晃的銀色甲胄。
這就有些太過分了,百煉鋼這種東西也是能成爲制式裝備的嗎!?
就算自己跟着晉廷士卒厮殺這麽久,見到的也就頂多到百夫長或者校尉一級身着金屬甲胄,結果自己好久沒跟你劉泰交手了,憑什麽你的軍隊全身都穿着魚鱗甲胄!
石勒心中充滿了不服氣。
因爲自己以爲自己經過了這些年的南征北戰,經過了自己苦心專研,自己已經追逐上了劉泰的背景,以爲自己面對劉泰縱然不敢說一定勝利,但至少也擁有自保之能。
然而冰冷冷的現實卻是,劉泰笑眯眯的告訴自己,時代變了!
當初大家都是窮鬼,所以隻能走組織力與意志之類的流派,靠着死戰不退的戰鬥意志,以及折損過半都不後退的戰鬥決心,跟着對手以命換命,把對手給殺怕!
但劉泰拿下青州冀州與幽州的三州之地後,不過隻短短四年時間,居然就不完這一套了。
這讓一直追逐劉泰背影的石勒,又怎麽去接受。
這一刻石勒,真的感覺自己是非戰之罪,因爲好不容易才找到抗衡劉泰的意志力與組織力的體系,自己都還沒有驗證一二。
結果真跟劉泰交手卻發現劉泰軍隊已更新換代,開始玩裝備碾壓了!
無恥啊!
劉泰自然不知道石勒看到周平的壁壘營後的心理變化,但對劉泰來說,窮才搞戰術穿插,富了誰不玩火力覆蓋。
當初,自己跟着王彌混是真窮,在那時候不談夢想,不談文化,自己憑什麽籠絡的戰士們強化組織與意志,難道還真憑自己年齡小,自己很能打嗎!
但問題是從自己打敗王浚占領三州之地都四年了,就算有什麽五年計劃,怕也已經要完成七七八八。
但問題自己做了什麽,也不過隻修建了從幽州城到津口的北運河,一手打造了煤鋼司,修建了東萊鋼鐵廠與造船廠,以及搭建了三周的航運物流體系而已。
而且這航運體系到了冬天,都還會受到非常大影響。
可以說,自己作爲穿越者實在是太失敗了,要别人拿着自己的牌,五年已可以平定天下了,而自己五年努力,也不過隻是更新了一下現在争霸天下的版本而已。
當初,靠着組織力與意志力跟正規軍抗争的時代過去了,接下來的戰争靠得是裝備!
壁壘軍身穿鱗甲,手持盾牌,身後戰士手持長槍緊密配合,組成了相當特殊的模式。
石勒麾下的士卒也非常拼命,因爲他們是老兵,清楚知道若戰争打輸了,他們的命在這戰亂中也若草芥般,主将到底有親衛護持,但是小兵那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此刻,石勒身上的甲胄雖差了不少,但也奮不顧身的前沖,想沖亂壁壘軍的軍陣。
但受到效果卻并不是多麽顯著。他們手中武器落到這些鱗甲上,所能造成的傷害的确非常有限,但壁壘軍們莫說身上鱗甲是百煉鋼制作的,就算他們手中的武器也一樣。
裝備所帶來的絕對壓制,這讓石勒的步兵幾乎被逼迫得節節後退。
這也不過隻是開始而已,随着壁壘軍們在戰場上壓制住對面步兵,周平沒任何遲疑,馬上便讓長水營開始出手,刹那間,一道道箭矢從天而降!
這突如其來的箭雨,讓石勒看得目瞪口呆,對方的弓箭手不是自己人吧?
自古以來,哪裏有自己已經占據了場面上的優勢,還是用箭雨進行覆蓋的!
但随着這些箭雨落入到軍陣中,石勒卻是發現,多數都是自己的士卒發出哀嚎。
因爲對方的身着魚鱗甲,頭戴掩面盔的劉泰士卒,根本就沒有把這箭雨放在眼裏過!
對比起射聲營用得是弩箭,弓騎兵用得是破甲箭,而長水士卒用得是普通的箭矢。
欺負得就是伱這種裝備比不上自己的窮鬼!
實際上,周平提出來是要用生鐵箭就足夠了,畢竟長水營的定位就是爲了割草,不值得太好的箭矢,基本上能讓沒有保護的人受傷,那這箭矢就不算白射。
長水營的弓箭手們需要得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射出背後每一壺箭矢,用箭矢徹底的對戰場形成全面覆蓋,從而給推進的壁壘營進行遠程支持。
而周平對劉泰說出自己對于長水營的定位,尤其是用箭雨全面覆蓋對方戰争的想法,原本周平還以爲劉泰會認爲自己這麽幹有些奢侈,會把自己狠罵一頓。
但劉泰的第一反應是兩眼發光的問道:“需不需要給箭矢弄上火焰,直接射火箭,形成火力覆蓋!”
但這種不仁道的想法卻被周平第一時間打消掉了,因爲真不值當,而且會讓箭矢出箭速度下降,從而影響到長水軍的割草效果。
不論怎麽說,在長水軍不講道理的箭雨覆蓋下,就是對對方甲胄的一次絕好驗收。
你們的甲胄到底優秀不優秀,你們的頭盔到底牢靠不牢靠,你們的軍隊意志與組織力到底如何,沒有是一波覆蓋性的箭雨檢查不出來的,如果有,就再來一波。
漫天箭雨對鐵壁軍士卒來說,這些将士的确是感受到的箭矢落到了自己身上,但頂多也就隻是幾分感受而已,他們又不是沒有在訓練中配合過!
而按照平常訓練時,演練的,箭雨覆蓋,順勢前沖,甚至有幾分逆推之感!
這時候的石勒都有幾分說不出的驚恐,因爲劉泰不但弄出了鋼鐵裝備,而且有着能夠疲憊這種全身甲胄的戰術。
雖然這種戰術看起來專門爲了對付那些沒甲胄的對手。
非常不幸,自己軍隊就沒把甲胄覆蓋到全軍,面對這種簡單的箭雨推進卻難以匹敵。
像石勒這種才是正常的情況,一般上來說,除了精銳,否則普通士卒誰會給他們裝備甲胄,就算想這麽做,也必須要有個穩定生産的後勤才行。
所以絕大多的軍隊,那都是屯長左右能獲取到皮甲,這已經是相當不錯的待遇了。
絕大多數的将士莫說是皮甲,能有避寒的衣服,就已經相當仁道了。
但這樣的軍備對上周平研究出來的這種戰術,絕大多數沒甲胄的士卒就自然會逃亡。
畢竟他們前沖沖不穿壁壘營,隻能眼睜睜看着天空中落下的箭雨奪去生命,不逃還能幹嘛。
而這些被石勒,或者說這時代所有将領忽視的士卒才是構成軍隊的基礎。
千軍易得一将難求,這向來是君主們常常挂在嘴邊的話。
因爲他們目光所及見到的隻是将領,但遇到這劉泰這種一開始就針對士卒進行打擊的進攻方式時,那他們就會發現,在面對着專門針對士卒本身的戰術時,自己根本無力回天!
因爲這些戰将們自己可以勇敢,可以不屈,可以奮鬥,但都改變不了自己對抗不了壁壘營,更難以抵擋從天而降的箭雨。
從天空不斷落下箭雨,哪怕這箭矢威力隻要頭戴鋼盔,身着皮甲那便是能夠抵擋。
但他們麾下士卒卻連這條件都沒有,這就讓周平戰術顯得有幾分無可匹敵。
步兵都沒辦法提供足夠的戰場支撐,那什麽騎兵兩翼包夾之類的戰術根本就不用去想。
一切戰術都是建立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的,當石勒發現自己明明士卒人數應該比對方多,但卻完全被對方所壓制後,石勒也本能的感覺到驚慌,多少有幾分想要逃了。
石勒不怕丢臉,這些精銳若是丢了自己很心痛,但若自己死在了,那石勒怕才會懊悔。
但石勒看看周平軍隊中時刻準備的騎兵,以及到現在爲止都還沒有什麽動彈的劉泰。
石勒清楚,這幾年時間,劉泰不僅軍隊的甲胄補齊,就算麾下馬匹數量也未必比自己來得少。
所以自己若逃跑,怕要被劉泰尾随追殺,能不能逃出來真隻有聽天由命了。
石勒不想聽天由命,石勒想活下來,所以石勒果斷讓夔安與石虎兩支騎兵從側翼出發,對劉泰的軍陣進行夾擊,同時自己更是揚起軍中大旗,主動向着前面推送!
這一刻的石勒想要賭一賭!
這條路已經退無可退了,凡後退的士卒要麽被自己的軍法官斬殺,要麽就給我沖破周平的壁壘營。
石勒沒任何遲疑開口道,“殺劉泰軍一人賞賜十金,殺周平爲萬戶,殺劉泰者爲王!”
一聲聲許諾從石勒口中呐喊,在戰場上飄蕩,所有他麾下士卒在這時候都紅了眼。
獎勵對他麾下的士卒來說是最直接的刺激,至少在這一刻,在人多勢衆的數量下,重新穩住麾下軍隊的陣腳,甚至有幾分向着周平軍隊壓制的勢頭。
周平神色從容,不見任何的畏懼,隻要壁壘營沒被攻破,那周平就不會在意前線。
畢竟石勒在這時候重新調度起了他麾下士卒的勇氣與戰意,但戰争不是請客吃飯,單靠着短暫意氣便能維持下來。
面對殘酷的死傷數字,就算再有戰意的士卒,他們心中的戰意遲早會被消耗殆盡!
對比起雙方步兵與步兵間的現實差距,這時候兩翼齊飛的騎兵更讓周正感覺到幾分擔心。
因爲對方的騎兵就算沒身着魚鱗甲這種當前最頂尖的甲胄,但至少穿着着皮甲,更不要說對方身爲異族,在騎術方面比己方的更加出色。
所以面對着這兩支沖來的騎兵,馬上便讓葛信率領屯騎去對付夔安,接着便準備讓越騎再去迎接石虎。
但劉泰卻在這時候率領本部頂上來,同時劉泰的傳令兵在不久到周平面前,開口道:
“齊王之令,盡量把越騎保留到追擊之時用,側翼軍隊齊王會牽制住。
另外劉遐的重騎,已經在繞路,請随時做好戰場的變數!”
“遵令!”周平聽到劉泰的命令,知道了劉泰的打算,不由深吸一口氣。
周平開始把更多精力放在了幾乎每一處的戰術指揮與配合上。
尤其在自己裝備更具有優勢的情況下,自己戰術指揮起來卻是更加的簡單與順暢。
至于葛信對上夔安,雙方的士卒殺得難分難解,劉泰對上石虎,那就是劉泰麾下的士卒把石虎的部隊壓制住了。
不論石勒怎麽無能狂怒的咆哮,都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局面被壓制。
說實話,劉泰想沖的,但身邊親衛死死護住劉泰不讓劉泰上前,畢竟局面已經壓制住對方,真不需要劉泰去上前拼命!
而就在雙方間的軍隊都被遏制住時,劉遐帶着重騎兵,仿佛一股泥石流般沖擊而來。
石勒看着這一支重騎兵終于出現,卻對自己身邊支雄道,“你去阻他一阻!”
支雄點點頭便率領麾下精騎騎兵前去阻撓這支重騎兵的沖鋒。
重騎兵這兵種到底出現的太短暫了,僅隻劉泰與王浚交手時出現。
在石勒判斷之中這重騎兵的确有功勞,但功勞最大的怕是劉泰才對!
畢竟劉泰沖鋒陷陣不可匹敵的姿态,石勒親眼看過,但重騎兵沖鋒,因爲石勒完全制造不出足夠的重騎兵,所以根本就想象出重騎兵在戰場上到底什麽樣子。
所以在石勒認爲有支雄率領的精銳騎兵看護住他們足夠了。
因爲他根本就不知道,一支一千五百名重騎兵在三千名輕騎兵輔助下沖殺,意味着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