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我在哪?我的刀呢?!”張平突然感覺到一陣劇痛從昏睡中蘇醒過來。
此刻他雙手雙腳被呈現十字的形捆綁起來,而剛蘇醒卻見到自己被開膛破肚,那個手中那着鋒利鋼刀的老人正對自己的腹部充滿了猥瑣的笑容。
“你想幹什麽,我乃幽州張平,可殺不可辱!”
張平想要掙紮,但腹部的劇痛卻讓自己根本不敢任何的用力。
“護士,手術還沒結束,患者醒了!”操刀的老者低聲叫了一聲。
卻見到了一名手持殺威棒的彪形大漢,拿起手中的木棍毫不猶疑的向這人頭部砸去。
一瞬間才剛剛清醒過來的張平又暈眩了過去。
操刀老者很滿意的點點頭,這第一批配給醫者的護士,那真是保護爲主,協助爲輔,讓他們參與到了助手工作之中也很得力。
這些醫療營的醫者都是劉泰的心頭肉,自然是要好好保護。
當然,也不是什麽人都配置了護士,而每個配置了護士的人,基本都能達到太醫标準的醫者精英。
相對其他人,這位操刀老者算是所有醫者中救活成功率最低的。
因爲他叫做陳相,走得外科醫生路線,是徐熙不知道什麽地方挖掘出來的,是徐州陳氏的後裔。
陳相走得是華佗的路線,因爲華佗在徐州地區行醫多年,像什麽廣陵太守陳登,廣陵督郵徐毅,鹽渎縣丞嚴昕,彭城相夫人等等,可以說徐州這地方到處都留下了華佗的痕迹。
而陳相的祖輩便獲得了華佗部分行醫技藝的人,尤其在外傷治理上。
不過可惜的是,并沒掌握至關重要的麻沸散,以及相關血液知識,所以一般陳相很少直接出手救人,因爲一旦出手,那患者就真的生死難料了。
當然,是人才終歸是會發光的,因爲戰争模式下,更需要的就是這種外科類的人。
所以孟東找上徐熙,徐熙又推薦了這位哪怕在絕大多數醫者看來都比較奇怪的家夥。
而莫要看陳相的年齡有些大,但他動刀的速度還是很快的,傳說他爲了在患者血液流光前完成手術,那是專門練過手法的。
比如取出指定位置的箭頭與刀片,他都能在一百息時間完成,順便給傷口重新縫合起來。
隻不過他救死扶傷的成功率不高,大概是三成往上的水準。
正如此,劉泰表示,陳相就看兩種病人,一種是其他醫者完全沒辦法的患者,就到他手上賭一賭命,另外一種就是敵軍俘虜。
而給陳相的護士也是官府的府衙差役出身,一手殺威棒練就得出神入化,那是打起來戰鬥怎麽樣誰也不敢保證,但出手輕重他自己絕對清楚。
所以對待俘虜時,劉泰允許他用殺威棒對俘虜進行強行麻醉,從而讓陳相進行緊急手術。
眼前張平便前線斥候送過來的,他胸口中了數根弩箭,整個人更流血不止,結果居然都還活了下來,至少送過來時,基本也就隻剩下了一口氣吊着了。
對俘虜,若在戰鬥時直接殺了也就殺了,頂多也就隻讓軍史記錄一筆。
如果這俘虜将來反正了,那所在軍營會受到記功,不論是晉升,還是獎勵多少都有一些。
總而言之,劉泰并沒強行讓士卒們講仁義,畢竟前線斥候的活到底是非常危險的。
所以劉泰便把選擇權下放,覺得自己有能力吃下對方,你可以選擇将對方俘虜,反正俘虜後,若能将對方反正,那受到的獎勵的确是多一些的。
而張平這次遇到的漢軍斥候,不是那種近戰搏殺類型的,而是一群手持強弩的斥候。
他們見到張平直接發射強弩,讓張平有一身的本事,都使用不出來,然後就被送過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張平感覺到自己重新恢複了幾分的知覺。
雖然手腳已經能動了,但張開眼睛的他,卻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虛弱,這種感覺就好像是自己體内的血全部都流幹了似的。
張平猛然回想起自己暈厥後的畫面,卻想到有人剖開了自己的肚子,然後在對自己掏心掏肺,一想到這裏的張平驟然警覺了起來。
他伸出手向自己的腹部撫摸,的的确确摸到了一個……蝴蝶結!
“莫要亂動!”陳相帶着護士走進來,看着張平道,“你可是老夫好不容易從泰山府君手中搶來的,若死了豈不是又讓老夫的治死人數上增一筆!”
“是您救了我?這裏是哪裏?”張平看着眼前陳相想起身,卻感覺渾身無力。
“大漢的醫療營,你小子命大,在老夫手下撿回了一條小命!”陳相看着張平道,
“至于你這段時間也别使勁,你不知道你留了多少血,還是省下點力氣養養氣吧!”
“大漢?你們救我?爲什麽?”張平聽到陳相的話充滿了迷茫。
“救人哪裏來得那麽多爲什麽!”這護士手持殺威棒站立在了張平的面前,看着他大胸肌上濃郁的黑毛,張平本能的感覺到幾分危險。
這護士繼續道:“劉青州仁慈定下來的規矩,你盡管在這裏養傷就是。
你隻需要記着,在這營地中莫要惹事,等你身上傷勢恢複得七七八八,就會安排你去俘虜營好好勞動改造,也能讓你重新做人。
等到這場戰争打完,勞動改造結束後,表現好的可加入到我軍,也可給你發錢回家。”
“你們會放了我?”張平的目光中帶着迷茫,大漢軍隊這麽好說話的嗎?
“大漢軍隊在泰山郡時,對待俘虜便會讓願意跟着劉青州一起複興漢室的留下來,那些不願意的,拿了錢糧回家就是。
不過,除非劉青州親自下令,否則交戰期間俘虜不會放回去的!”這男護士對張平道。
聽到這話的張平卻有幾分難以置信,在張平看來,自己跟漢軍間,就算不是不共戴天,但也必然是生死相搏,但卻沒想到,漢軍卻選擇救自己。
接下來的幾天,張平都躺在了床上,基本上都是那個有着修長胸毛的肌肉護士照顧着他。
而張平卻也發現,自己吃的夥食一開始能喝到小米粥。
後來傷勢好了幾分更能吃到鹹菜,鹹魚,包子,甚至有一次還喝上嫩滑無比的豆腐腦。
吃着這些東西,張平再也忍耐不住了,擡起頭對護士道:
“我不過隻是個斥候,身上又沒其他好處,你們這般對我好,對你們又沒有什麽好處!”
“你是漢人還是晉人!”聽到張平的話,這護士也不惱。
因爲像是張平一樣有疑問的病人多了去了,比他更是有戒心的也不是沒有見過。
自己按照護士照顧俘虜的流程,首先告訴他們隻要他們聽話講規矩,終究有一天他們或被收編,或被釋放,不要讓這些俘虜感覺自己到了一個處處危機的地方。
而是要讓這些人有盼頭,能聊天,能夠通過這些天的照顧,讓他們說出話來。
在這過程中,最重要得就是不要撒謊,不要撒謊,不要撒謊,據實說出能說的信息就好!
而等到對方忍不住主動發問,便問出“你是漢人,還是晉人!”
回答晉人,馬上上報,第二天應該就會送俘虜營,到那更适合他的環境進行教育。
張平聽到這話,心中确實羨慕那些爲了大漢奮鬥的将士。
至少比較起晉人,哪怕隻看在自己這些天不斷吃小米粥上,張平也甯願自己是一名漢人!
“自然是漢人!”張平喃喃,最後還是選擇了自己是個漢人。
“既然你是漢人,我們也是漢人,那漢人幫助漢人又哪裏有那麽多的爲什麽。”
這護士道,“我們如今跟王浚交手,要得是複興大漢,要打到得是晉廷世家豪族。
至于你們這些麾下的士卒,難道跟着他們享福了,還是他們給你恩惠了?”
張平聽到護士的話不由想到自己當初在醫療營的際遇,又想到棗嵩這種世家人士,哪裏把自己這種普通斥候放在眼中過,不由苦笑,
“我倒想要啊,但他們哪裏把我們這些平民放在眼中過了!”
護士聽到張平到道這裏,也順着張平道:“看來兄弟你也是苦命人。
是啊,如今天下凡是漢人子弟,誰又不是受到了世家豪族的欺負呢!
我家裏本來還有幾畝的田地,原本以爲自己當初多少是一個小吏,也沒有人動得。
結果一場旱災過來,手上沒有餘糧便是到了徐家借了點糧食,第二年那糧食的數我便是還不起了。
那是田也被奪了,婆娘女兒也被賣了,就算自己也糊裏糊塗的成了徐家奴仆。
還好遇到了劉青州,我婆娘女兒才尋了回來,自己更重新做回了大漢人啊!”
張平聽到這話這護士的話,也不由想到自己的機遇與這護士倒也相差并不多。
不過到底說了棗嵩的兇殘,一起控訴這個世道的黑暗,真就是越說越激動起來。
這護士看着張平的态度,一臉笑容的跟着他一起大罵特罵。
等到張平罵累了躺下,便回到自己房間,在張平的評估報告上做一個标記。
很簡單,像張平這種态度不錯的人,跟那些屢教不改的人在俘虜營的待遇肯定不同。
張平則會安排些相對輕松的工作,同時優先享受到進行《漢書》的學習,從而快速完成張平的勞動改造。
這時候的張平不由躺在床上,心中在這時候卻是格外的甯靜。
不得不說跟着護士一起痛罵一場,張平感覺自己舒服多了。
哪怕這個世道這般的黑暗,但自己好像也不是活不下去了。
而且張平也能以更平常心的态度去觀察漢軍營地,而不是充滿警惕心的去警惕。
自己不再擔心陳相對自己的治療是不是别有用心,那位彪悍的護士對自己是不是有别樣興趣,而是這裏好像真的跟自己的軍營不一樣啊!
張平的感慨也沒持續太久,因爲在陳相判斷出他能出院後,他便被送到俘虜營。
不過那護士親自把張平送給了管事,說了幾句之後,張平能夠明顯感受到自己被照顧。
因爲他需要幹得活并不重,隻是給教授《漢書》的軍史們的門口站崗。
這些軍史們對《漢書》的課程早已經過多次更新,他們給俘虜們講授《漢書》把大漢從漢高祖劉邦到漢昭烈帝劉備以及麾下文臣武将們的事迹,按照編年體的順序一件件講出來。
說實話,要求俘虜們完成讀書寫字是不現實的,而且軍營中也沒這後勤,但讓他們聽故事,讓他們知道曆史,那劉泰表示沒男人能夠拒絕曆史故事,絕對沒有!
而像張平這樣站在門口站崗,聽着教室裏面的軍史開始講述起了一個個的曆史故事時,幾乎每個站崗的将士聽着聽着整個身子便不自覺的靠在牆上了。
而對于這點,裏面講述《漢書》故事的軍史也心知肚明,更講得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聽得下面的士卒津津有味。
而這些俘虜們更不自覺的把自己代入到漢人身份,再想想現在的大晉上台後,又幹過幾件能令士卒拍手叫好的事情,不自覺越來越厭惡自己晉人的身份。
正通過這樣潛移默化的方式,類似張平這樣被俘虜的士卒不再抵觸自己身爲俘虜的身份。
他們開始對曾經的晉人身份感覺到恥辱,開始主動去接受各種各樣的勞動任務。
爲得隻是希望自己的努力能讓監察人員看到,讓自己快速完成勞動改造,脫離晉人的身份,重新恢複成讓自己有自豪感的漢人!
而這種勞動改造中表現優秀的積極分子,劉泰雖然并沒直接讓他們提前解放的意思。
但一般上會授予他們小組長的身份,讓他們去管理鼓勵其他人也跟着完成勞動改造。
同時也讓人隐隐約約的透露出,隻要成爲小組長身份,那接下來隻要别違反俘虜營的規章條例,等到戰争打完便能穩穩當當的完成勞動改造,重新成爲漢人。
随着這些小組長們知道了這消息,對于自己的身份更自豪,幹起活來也更努力了。
不過,此刻的劉泰看在外面的雪花,卻是耐心的望着北方,思索着北方到底什麽時候能夠傳遞來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