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桑站在城牆上觀察着王浚大軍,對南皮城的外圍防禦設施開始有目的性質的打擊。
對比起上一次祁弘的進攻,這次王浚所帶來的軍隊卻更加齊全。
王浚大軍因河水結冰順勢渡過河流,圍攻起南皮城,但在雙方在河水對峙的過程中,王浚也沒閑着,不斷讓将士們去砍伐樹木,打造攻城武器。
那河流看起來攔住了王浚的進攻,但某種角度來說,未必不是讓王浚有了更充足的準備。
所以他跟苟晞雙方兩面夾擊王桑,但王浚一點着急的意思都沒有。
因爲王浚很清楚,隻有把自己手上的刀鋒研磨的得鋒利,那屠戮起來時才會順手。
而現在随着河流結冰,他順勢過河,鋒芒之盛,更給人一股無可匹敵之感。
而王浚手下這些不斷打造的攻城武器便給王浚帶來了豐富的回報。
首先發揮出作用的就是霹靂車,它已是這時代最頂尖的攻城武器。
即使如此,這種攻城武器倒也還沒到能砸塌城牆的地步,頂多也就對守城一方的将士造成相當大的心理壓力。
不過城牆堅固,一時之間損壞不得,但如果用霹靂車來打擊外圍的防禦設施,就真是降維打擊級别的武器。
王桑事先在外圍布置的拒馬,木制建築,都直接被這些霹靂車給栅爛了。
王浚對用自己的霹靂車一點點掃清王桑一手布置起來的防線,有種說不出的破壞爽感。
至于那個站在城頭看起來好像俯視着自己的王桑,等到自己攻破南皮城後,要讓他親眼看到整個南皮城覆滅,一切阻攔自己稱帝的家夥終究會被自己所毀滅。
“用霹靂車繼續砸!”王浚毫不猶豫道,“給我推平所有的阻礙!”
刹那間,鋪天蓋地的石頭向這南皮城外的防禦設施傾洩。
“将軍,不如讓我沖出去沖殺一陣吧!”王桑身邊的一名王姓校尉,對王桑建議。
随着王桑的地位在劉泰軍中的凸顯,基本上萊陽王氏的旁系都到了王桑的手下來。
而對王桑來說,在一定程度上提升自己認識的人,也能更方便自己掌握軍隊。
所以王桑的将校分成兩種,一種是本族王姓将校,另一種是慢慢攀爬上來的底層将校。
對于此劉泰是清楚的,這些人走得也是正常流程成爲将領,所以劉泰也沒明顯反對。
理由非常簡單,因爲王桑等王彌麾下的舊軍隊,或多或少留着一部分曾經的士卒。
哪怕自己對些部隊進行了一定程度的裁撤與挑選,但自己不可能把這些人全踢了讓王桑成爲孤家寡人,一切都要從頭開始經營。
到底是第一批在自己站穩後,就主動過來投靠的勢力,哪怕自己想卸磨殺驢至少也要等到這頭驢出現錯誤再說。
這樣的情況下,保留一定程度的曾經人事,雖然會有幾分尾大不掉,但到底屬于曆史遺留問題,随着發展去慢慢消弭的裏面的問題就會。
而王桑到底跟着王彌走南闖北,若說王桑是什麽頂尖的統率,那未免也太高看王桑了。
但在南皮城中居住了這麽久的時間,王桑非常清楚,南皮城外的防禦設施的确好,但也不至于用将士們的命去填,去守衛,這些東西本來就是用來消耗對方時間的。
但是現在面對王浚,自己應盡可能集中自己的力量,繼續把時間拖延下去。
“壓力好大!”王桑感歎一句,然後便認真的對身邊校尉道,
“不用急,這是場比拼耐心的交鋒,若誰先着急,那就誰先出錯了!”
王桑對南皮城外圍防禦設施被霹靂車給摧毀而無動于衷。
外圍防禦體系被摧毀,護城河被填埋,對方想與自己兵戎相見,怕還有相當長的時間。
而這些時間自然是等劉泰解決掉苟晞,再來拯救眼前的城市。
所以,自己需要做得也就隻是時間,基本上在劉泰到達南皮城後再說。
王桑對自己的定位有着非常清晰的認識,自己在跟着王彌時各種被揍,就算真打仗,王桑也被王彌留下來駐守。
重任自然是重任,但也造成王桑打主動戰争的經驗并不豐富。
不過,因爲防守的多了,王桑對眼前霹靂車投擲的樣子,也沒多觸動。
反而王桑道:“王浚的霹靂車砸了這麽久,都還沒有把外圍設施砸掉嗎?
他們打得不累,老子看都看累了,如今午時已到,是不是要開飯了!”
王桑神色從容,絲毫沒因對方在使用霹靂車毀壞外面的防禦設施而有半分的動搖,相反開始讨論起中午吃什麽了。
士卒們見到王桑面對霹靂車的從容,心中不由壓下幾分恐懼。
畢竟投石車可是在摧毀自己辛辛苦苦搭建起來的城外防禦設施,自己又怎麽可能會在這時候無動于衷呢!
而王桑平靜,隻對會麾下左右道,“若沒事情的話,那我就先吃飯去了。
至于今天所有駐守城池的将士,看了這麽久也都累了,今日午飯全部加一塊臘肉。
我們吃飽看對面的繼續努力,看看到底要多久才能把我們的這些設施給全部摧毀掉。”
聽到王桑這話,原本負責守城的将士們還對這些霹靂車不要錢似的瘋狂投資石頭,或多或少有幾分擔心,擔心這些石頭會砸在自己的腦袋上。
但現在聽到了王桑說今天守城的隊伍居然能夠加一塊肉,這讓士卒們頓時有了極大興奮。
與即将要到嘴巴裏面的肉相比,這所謂的霹靂車好像也沒怎麽可怕了。
畢竟對士卒來說,霹靂車砸過來的投石是概率性的,外圍防禦設施能被輕易摧毀,那是因爲這些防禦設施的主要建築材料是木頭。
如果按照城牆的标準修築城牆本身就需要三年時間,用料更是奢侈的需要用到糯米。
沒看到曹嶷接到修築廣固城的任務,現在整個人都還埋在廣固城加班加點,看起來好像隻差了一點點,實際上想修築永固的防禦體系那可是相當廢時間的。
所以,外圍防禦設施都是用周邊砍伐的木頭制作出來的。
某種程度上來說,減少了敵方對木頭這種珍貴的戰争資源的砍伐,又彌補城防所需。
隻不過原本想借助這地利跟着王浚慢慢打遊擊,沒想到王浚渡河後,幾乎就不帶猶豫的推送出霹靂車開始狂轟濫炸,不斷摧毀南皮城前方的木制防禦設施。
而将士們看着自己面前辛苦一手建設出來的防禦就這麽被王浚投石車破壞,對将士們來說自然有着幾分義憤填膺,想最快速度摧毀相應戰争。
但王桑雖算不上優秀,但個人卻相當的有自知之明。
要知道就算換了劉泰面對王浚的騎兵都吃了那麽一點小虧,自己若不知死活的帶着将士去主動襲擊,怕是會死得非常慘。
王桑已想得出來,對方騎兵機動性更強,自己隻要一出來,就先截斷了自己的退路,然後再大軍壓上,自己怕會被當場暴殺!
王桑非常清楚,随着王彌王璋的死亡,現在萊陽王家也就隻有自己能夠扛得起旗幟。
爲了避免将來的王薇嫁給了劉泰之後勢單力薄,甚至将來可能被廢棄,自己必須要守好這南皮城,哪怕駐守得難看,守住這一座城市才最關鍵的。
王桑雖是旁系,但到底是世家出身,對王桑來說,若這世道繼續這麽亂下去,那劉泰是有機會做皇帝的。
畢竟隻要劉泰繼續維持着自己的不敗戰績,那很有可能會成爲終結這個亂世的人。
這樣的情況下,這就是自己王家好不容易抓到的機會了。
如果還是王彌當權,那是劉泰去巴結王彌,但現在就需要王家巴結劉泰。
若自己表現出現了什麽錯誤,導緻王家在劉泰嚴重失分,那萊陽王家想要重回巅峰的希望,怕會徹底破碎,這是王桑所絕對不允許的。
所以,王桑絕對不允許自己在這樣的戰争中出現任何的低等錯誤。
比如說,派遣騎兵去摧毀霹靂車不是不可以,但自己必須要解決掉自己的後路問題。
這些霹靂車不用想,肯定王浚會拿來做誘餌的陽謀。
若自己以爲能直接順勢摧毀掉這些投石車,那怕要把自己的命都交待到那裏去!
王桑除非有絕對把握,否則甯願待在城池裏面,就這麽看着王桑軍隊用霹靂車投石。
而實際上普通士卒的心思,或多或少也沒王桑所想的這般複雜。
畢竟對這時代絕大多數人來說隻要能活下來就算幸運了,更不要說劉泰的士卒多數是原來沒什麽見識的百姓。
他們的确對這些投擲石頭的霹靂車感覺到恐怖,因爲這東西在以前根本就沒出現在他們的認知中,所以陡然看到這樣的武器,損壞自己辛苦鑄造的防禦設施。
這自然會讓士卒心中想沖出去殺人,又或者對眼前霹靂車的威力感覺到恐懼。
王桑爲了避免他們胡思亂想,讓他們清楚的知道,接下來最重要得到底是吃飯。
尤其是加了用醬料與食鹽腌制出來的臘肉,吃着入口的美味,大腦中分泌的多巴胺讓士卒對這些霹靂車的恐懼好像也沒自己所預料的那麽大了,大腦的理智又開始回歸。
畢竟參軍本來就是拿命去搏一個前途,現在不論是成爲府兵,又或者成爲了戰兵的他們,受到的待遇都是無可挑剔。
當初的自己渾渾噩噩的不過想要做混吃等死,甚至不知道自己人生意義是什麽的流氓。
但現在自己成爲光複大漢的良家子,若自己在戰争中立下功勳,屯長,百夫長,校尉……都不是夢啊!
想到了,這些士卒們的原本不安的心思到底是穩定了下來。
而王桑看着麾下的士卒吃了加臘肉的午餐後,士氣恢複了不少,臉色也變得從容起來。
王桑到底經驗豐富,又因爲世家出身所以算是見多識廣,這些霹靂車今天頭一天露頭,所以自然打得氣勢磅礴。
但王桑非常清楚,戰争中攻城武器的非戰争損耗是非常嚴重的。
更不要說這些霹靂車都還是在對岸搭建好了,才運輸過來的,若是連續使用,必然會造成投石車的損耗。
事實也如同王桑所預料的,基本上用了差不多十波左右,大量投石車便出現了解體現象。
像什麽皮繩磨損斷裂,什麽抛杆從炮軸上脫落,又或者炮架直接散架……一系列事情自然也就層次不窮的出現。
而霹靂車的投石數量一次比一次少,身邊蔣副将不由對王桑道:
“将軍,現在對方霹靂車數量不斷減少,我們是不是出去沖殺一波,殺殺對方銳氣!?”
“這決斷壓力好大啊!”王桑聽到副将的話心中不由嘀咕,最終還是搖搖頭道:
“老實駐守南皮城就好,外面防禦設施本來就是做好準備給王浚摧毀的。
如今他霹靂車數量少了,清理起來就更慢了。
我們才剛跟王浚交手,你急什麽,哪怕你每天大魚大肉,南皮城裏夠你吃到明年的!?”
副将聽到王桑的話不由笑了笑,他自然知道這座南皮城裏面儲備了多少的糧食。
正因爲有這些糧食作爲支撐,副将的心态倒相當穩當,此刻轉念一想,不由道:
“我記得我們好像隻是儲存了臘肉,鹹魚幹啊?哪裏得大魚大肉?”
“你就說這些臘肉跟魚幹大不大,多不多吧!”王桑坦然道。
面對着王桑的話語,蔣姓副将倒是連連賠笑,都打戰打到這份上了,能有得吃就不錯了。
此刻王浚坐在主坐上,猛猛喝了一口酒水,對棗嵩道,“減少霹靂車引誘對方出城交手的策略并沒有效果啊!”
曹嵩對王浚行禮,然後道:“此乃臣之過錯,等後方繩索配件材料運輸到前線來,我們繼續修建霹靂車進攻南皮城便是!”
“太費事了,先派人去清理那些被砸的廢墟,清理出一條路子來,讓工程器械能夠運輸到南皮城之下再說!”王浚從容道。
“遵令!”棗嵩正色道,“臣這便去傳達尊上之令,明日開始着力清理出一條道路出來!”
王浚甩甩手示意棗嵩下去,但嘴角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幾分滿意的笑容,“尊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