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翜過來通過了府兵制與均田令完成對底層的拉攏,那此刻鮮卑騎兵在渤海郡上肆無忌憚的馳騁,則徹底讓高瞻爲代表的地方豪強士族果斷站在劉泰一邊,而不是選擇王浚。
如果王浚派出人來好好跟着這些當地豪族士族溝通,不說他們全部都會倒向王浚,但至少他們會出現動搖,尤其那種越是在晉朝朝廷裏當過官的,對王浚的歸屬感就越強。
但王浚選擇讓祁弘直接帶着軍隊過來,祁弘又有意放任鮮卑騎兵在渤海郡制造殺戮,那麽對渤海的世家豪族來說,那就是生死之仇了。
畢竟你毀滅晉朝我毫不操心,但你要動我的家族,越是世家出身那就越是會拼命!
誰讓晉朝以“孝”治天下,同時他們一生的爲人處世更有着家族在背後做支撐。
别得不說,就說高瞻吧,他能年紀輕輕成爲孝廉,便是家族在背後推動。
當然高瞻自己也争氣,被國家調度到尚書台,作爲高級儲備幹部尚書郎。
如果稍微熬一熬,熬到了侍郎,差不多就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實權崗位了。
因爲自從荀彧成爲尚書令接管尚書台後,尚書令的作用就一直在被放大,整個尚書台差不多就是尚書轄數曹,郎官掌曹的局面。
随着時局發展尚書令的位置在魏晉南北朝這一段時間會越來越強,然後一直強到某個叫做天策上将的猛男橫空出世當了這尚書令後,後面基本就沒人當這官了。
但很可惜,随着洛陽被匈奴漢國攻破,高瞻這種高級儲備幹部也就一直儲備了。
不過,高瞻這位渤海高氏的代表人物的加入,對打算打遊擊,甚至騷擾祁弘軍隊後方的趙安來說,這樣的人物就太重要了。
因爲原本渤海以及周邊郡縣對趙安來說,幾乎是一團亂麻。
但現在有了高瞻的存在,就好像一團亂麻中找到了繩結一樣重要。
至少有了高瞻,有了高家這渤海熟悉的地頭蛇,幾乎整個渤海熟悉的情報網,自然而然便鋪開來。
同時由渤海高家作爲擔保,趙安的部隊也很容易在渤海本地人中取得信任。
沒辦法,想要百姓對士卒産生信任,這真不是一個均田令,一個府兵制就能簡單做到的。
與之對比,一個天天在耳朵中都聽得到的當地豪門,用豪門的名譽爲背書,這就讓趙安能夠省下大量跟當地百姓進行溝通的成本,順利把自己的一支支屯隊分散入村落中。
與劉泰的其他隊伍有所不同,趙安部隊因爲一開始的定位就是敵後作戰,所以每一個屯隊若說正面作戰未必能夠有多強,但他們中肯定會有善于溝通的人,還有善于培訓的人。
他們進入到了一個個有圍牆的村子後,則開始用他們更專業的方式去教授百姓們使用武器,鍛造木槍,教授刺擊,挖掘坑洞,訓練信号,小組作戰……
總而言之,一支支軍隊隻要進駐入村子,便教授他們怎麽防禦,怎麽戰鬥。
這一幕看得高瞻有幾分的茫然,忍不住問道:
“有這般打仗的嗎?将軍這般強化百姓,難道就不怕哪天百姓們出來造反嗎?”
“我們就是造反起家的,隻要别把百姓逼得一口飯吃都沒有,百姓是不會反的!”
趙安神色從容的回答道:“而且将軍也說過了,我們這支軍隊就是要野火燎原的星火。
我們的作用并不是去跟敵人你死我活的拼殺,而是融入百姓,發動百姓,專門找對方的薄弱處攻擊,讓對方陷入到人民戰争的汪洋大海中!”
“……”高瞻聽到趙安的話充滿了不理解,對已成爲郡望的高瞻來說,百姓的概念距離他太遙遠了,但身爲士族,他能感受到自己對對這股未知力量的本能恐懼。
在高瞻聯系高層,趙安訓練底層,一張從農村向着縣城構架的信息網開始建立了起來。
鮮卑騎兵是騎兵來去如風,所以一支支民兵們指揮當地的百姓去挖掘拌馬腿的地洞,從而約束騎兵們的運動軌迹,讓他們原本不可預測的行動軌迹,強行變得可以預測。
與此同時,鮮卑騎兵因爲騎馬,所以信使也全部都換成騎兵。
當然就算做不到騎兵的,也都是要各個村裏跑步速度最快的人,從而确定鮮卑騎兵的調度方向,進行警戒與報信。
到了現在都還沒陷落的村落,縱然沒建設的塢堡一樣,但村子本身的防禦也已相當可靠。
相對來說,更多當地百姓因爲對戰争比較生疏,不知道怎麽樣把這些防禦設施發揮出最大價值來,所以才會被鮮卑騎兵幾乎沒攻城武器的情況下就被輕松攻破。
但現在有了趙安戰部的部隊進駐到裏面,手把手的教授村民怎麽樣去戰鬥,這些村民很快就覺醒了屬于戰鬥民族的血統,各種戰術掌握起來極快。
而随着民兵被武裝了起來,一個個剩下的村子被進行全面的強化,鮮卑騎兵想要再進行劫掠,卻不可避免的變得困難許多。
一張細密的針對鮮卑騎兵們的細密網絡開始向着整個鮮卑騎兵籠罩而去。
“堂兄,伱跟兄長說一聲,我今日繼續去打草谷了!”鮮卑軍營之内,段末波見到段文鴛過來不由眼前一亮對段文鴛高喊。
段文鴛聽到段末波的話不由皺眉,開口道,“這些日子,渤海這邊的漢人狡猾得緊。
兄長讓我們這些天莫要生事,自從那支漢人的軍隊來了後,渤海郡越來越不好對付了。
尤其那些有城牆的村子,我們鮮卑騎兵不擅攻城,你莫要白白折損我軍兒郎!”
“知道了,我不會去找那些有圍牆的村子的!”段末波對段文鴛随意回答道。
段文鴛還想要說什麽,但這時候的段末波卻已率領自己本部的鮮卑騎兵出去了。
見到這幕,段文鴛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進入到軍營中,卻見到此刻的段疾六眷此刻眉頭緊鎖,身側的段匹磾與段叔軍兩人臉色更十分難看。
“幾位兄長,爲何臉色這般的難看!?”段文鴛見到幾人,不由神色疑惑道。
段疾六眷擡起頭來,對段文鴛道,“文鴛,你可知這月以來,我們鮮卑兒郎折損多少?”
“不知曉?折損很多嗎?”段文鴛微微皺眉,這些日子沒有什麽大戰啊。
隻不過跟渤海周圍百姓交手不少,正如此,自己不是在戰鬥就是在支援戰鬥的路上。
不過段文鴛也沒感覺到太大的壓力,因爲每次自己到場時,主要就是負責打掃一下戰場。
因爲那些當地的百姓遠遠見到了自己,就果斷逃跑了,讓自己連影子都沒抓到。
“已經折損了一千左右的鮮卑好郎兒了!”段疾六眷神色嚴肅的說道。
“怎麽會這麽多?!”段文鴛聽到了段疾六眷的話,不由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但段文鴛不由回憶了一下自己這一段時間或多或少遭遇的,或者聽到的小遭遇,卻也不得不承認,今天這裏死幾個,那死幾個,一個月積累下來,這數據并不奇怪。
隻不過,這種折損是日積月累下來的,如果不是一個月的時間到了,所以段疾六眷對将士折損進行盤點,段疾六眷也沒想到,居然丢下了這麽多鮮卑戰士的性命。
這時候的段疾六眷再去面對這渤海郡,卻是不可避免的感覺到了幾分的恐懼。
畢竟鮮卑雖是大族,但段氏鮮卑真正能夠征戰的壯年也就五萬人。
結果就這樣莫名其妙的丢掉了一千人,這可是整個鮮卑族壯年人口的五十分之一了。
雖然不算傷了元氣,但他們死得沒價值啊!
而這就是治安戰的恐怖之處。
就算現代社會,大國打小國,如果陷入了治安戰的泥潭,也相當消耗國力。
說實話,在古代想打出治安戰的效果實際上并不容易。
首先第一點那就是百姓們的思想怎麽改造。
因爲對絕大多數的百姓們來說,他們不會去管自己頭頂上是誰做官,因爲誰做官都是找他們要錢糧要收稅,尤其是司馬氏統治的時候,外族說不定比司馬氏還好一點。
但鮮卑騎兵到底出身蠻族,對他們來說,自己也不是來統治渤海這一個郡縣的,他們頂多就算是王浚的雇傭兵,聽從王浚的調配,但是同樣的作爲交換,王浚也必須要允許他們進行劫掠與屠戮。
當初在八王之亂的時候,祁弘甚至率領鮮卑大掠長安,殺二萬餘人。是日,日光四散,赤如血,從而讓祁弘得到了赤血将軍的名号,便可以想得到在祁弘麾下的鮮卑軍隊紀律如何。
如今鮮卑騎兵到了冀州自然也是重操舊業,想要讓他們放下屠刀,這不現實的。
而隻要鮮卑軍隊開始屠戮起百姓,那就必然會讓當地百姓倒向劉泰。
如果當地的百姓沒有人引導,說不定被砍死也就砍死了,誰也沒任何辦法。
但當趙安聽從劉泰的命令,把一支支的軍隊派遣到一個個村莊中,教導訓練當地的百姓,讓他們迅速的從百姓蛻變成民兵後,那這些鮮卑軍隊就變得不恐怖了。
因爲仇恨會讓人忘記掉對手的恐怖,從而讓自己的内心隻剩下了複仇兩個字!
這時候到底是晉末,不是大慫,公羊學的大複仇理論雖隻剩下餘韻,但依舊還在影響着這時代。
鮮卑騎兵可以打得匈奴有恐鮮症,讓王浚成爲他的最強依仗,甚至就算是石勒怕也多得是忌憚。
但對那些因爲鮮卑騎兵而家破人亡的冀州百姓們來說,他們隻有一個念頭,換死一個不虧,殺死兩個大賺。
對于當地的民兵們,尤其是那些因爲家破人亡躲到了不同村子裏面苟延殘喘的民兵們,當趙安的部隊過來帶給他們一點點報仇雪恨的希望時,他們就願意爲了這一點希望燃盡自身。
而到了這時候,鮮卑騎兵們便不再是恐怖的蠻族騎兵,而是成爲了自己換命的價碼!
他們上戰場前,便是已經把自己的命計算得清清楚楚,不殺一個鮮卑騎兵自己不能死!
而這時候,軍史們開始給百姓們普及大漢的曆史,訴說着漢書上的故事。
讓他們明白當初大漢王朝,哪怕國家四分五裂,依舊打異族如打狗,但司馬氏當政,卻連區區鮮卑人都敢在我大漢的腹地屠戮百姓。
如今以王浚爲代表的西晉狗賊,更繼續與鮮卑騎兵狼狽爲奸繼續迫害我們大漢子民。
這樣的民族敗類,真正該死!
王浚是不是民族敗類,這另說。
但無可否認對于當地被鮮卑屠戮過的百姓們來說,誰跟鮮卑人混在一起,那便是他們的敵人,哪怕對方是王浚,一樣是自己的敵人。
在這樣無聲的影響下,當地的百姓對劉泰的擁護自然大幅度的加強,同時他們對付鮮卑戰士的膽子也越來越大。
一開始,如果沒有趙安的麾下帶隊,當地的百姓甚至連拿槍的手都在發抖,就更不要說主動獵殺鮮卑士兵了。
但戰場是最強效的催化劑,尤其趙安麾下的士卒會故意留下一名鮮卑士卒,讓這些民兵見血,那民兵們的戰鬥素質與戰鬥意志會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進行蛻變。
甚至學着老兵們圍獵了幾次後,有些膽子大的民兵甚至敢自己帶隊去埋伏鮮卑騎兵。
而在這個過程中,那種挖掘陷馬洞算是最常見的戰術,常見得首先把自己的騎兵傳信這種通訊方式給淘汰掉了。
沒辦法,随着一個個的村子都掌握了這技術,這一片區域到底有多少的陷馬洞,怕是褚翜需要重新找百姓統計一次才行,反正想要短時間内統計出來是不可能了。
畢竟百姓們也發現了這種陷馬洞制作成本低,但效果顯著的陷阱,因爲就算鮮卑騎兵們有所注意,所以選擇了下馬牽着馬匹慢慢走,但卻也不敢完全保證能安全通過。
而且這些鮮卑騎兵們已發現,自己哪怕已經盡全力去阻止這一項技術傳播,但這一項技術好像已經在渤海郡傳播了開來,而且越來越兇,自己根本阻止不了。
但通過這一種方式,的确對這些鮮卑騎兵,形成了最好的約束!
“我們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了!”段疾六眷終于下定決心,鮮卑對比漢族是小族,決然不能把鮮卑士卒的鮮血,白白的流淌在這裏。
但趙安也已不滿足小打小鬧,把目光盯上帶着軍隊離開軍營的段末波,準備對他下手了。
今天一更,不用多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