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彌讓曹嶷把财富送到東萊後,正在項關思索自己下一步應該幹什麽。
畢竟雖然不知道爲什麽王彌這麽個西晉高等世家裏面的人物一心想幹西晉。
但可以肯定,正因爲王彌把西晉給推翻了,所以沒目标迷茫了。
而劉暾是王彌在洛陽俘虜的正牌劉章之後,此刻出來對王彌道:
“現在天下大亂,九州分裂,英雄競相出現,總有人能夠建立不世之功,收拾天下。
将軍您自從起兵以來,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正是英雄啊!
但如今與劉曜再次決裂,我覺得您需要考慮考慮文種的下場,以範蠡爲榜樣才是。
将軍如果真沒一統天下成就帝王偉業的想法,那将軍應當回您的封地,坐青州而觀天下。
若有機會則找機會統一天下,沒機會也可以雄踞一方。
還請将軍想一想蒯通勸說韓信的言語,相信将軍思索一二,當會有所覺悟!”
王彌聽到劉暾的話,心中不由思索起來。
說實話,劉暾給王彌的建議,王彌還是相當受用的,這時候的王彌真沒自己一定要當皇帝意思。
但如果能夠雄踞一方坐看天下風雲,至少對王彌來說這絕對是很樂意的。
割據一念起,頓覺天地寬。
在項縣思索良久的王彌找到自己新的人生方向,目光很快便看到自己身側的石勒。
說實話,劉曜、石勒以及王彌這三個人,不說當世英雄,但真論起來說是人傑也不過分。
但問題是這三人劉聰最多能用劉曜,王彌與石勒兩人服氣得是劉淵,而不是劉聰。
所以當王彌想到割據一方時,那麽不論劉曜,還是石勒,對王彌來說都要除掉。
畢竟這個天下太小,人傑太多可不夠分啊!
而劉暾也許真爲了王彌着想,也許有着屬于自己的計劃,他鼓動王彌寫了一分信件,表示請王彌調度青州刺史劉泰與他聯手一起剿滅石勒的軍隊。
如此别得不說,至少這關中定然以将軍爲主了啊!
王彌聽到這話,點頭同意了劉敦的建議,寫了一封信件,然後在劉暾的毛遂自薦下,讓劉暾親自去給劉泰送信,王彌也同意了下來。
劉暾拿着信前往青州,這一路相當招搖,不知是有意還是故意,在遇到石勒遊騎時,劉暾隻要拿出自己是王彌派遣出去找劉泰的信使,一般上遊騎就不會怎麽樣動手。
畢竟王彌他們不熟悉,但剛打敗了苟晞的劉泰,威名在這一代可是傳唱得相當遙遠。
縱然是石勒的軍隊,多少也要給劉泰面子,畢竟劉泰打敗的苟晞,别人不知道難道石勒不知道這難度嗎!
但劉暾見到遊騎,尤其确認遊騎的确是石勒麾下後,劉暾直接強闖,順勢一頭撞死在遊騎們手中的長槍上,這讓遊騎不得不去檢查,更發現了王彌這份親筆信!
石勒看着王彌的這一份親筆信不由驚懼異常,心頭更有一種無名之火騰升。
老子跟你不是剛剛都還是戰友嗎?
你兄弟王璋都還跟我一起打了甯城之戰,滅了司馬越的主力,結果轉眼就想要把劉泰叫過來把自己給吞了,這就是沒有絲毫節操的卑鄙漢人嗎?
這件事情讓石勒馬上便召集了自己的高層商量起來。
張賓先主動去找了遊騎詢問他們獲取這份信件的過程,聽完後若有所思。
因爲這份信件的詭異,就詭異在王彌與石勒之間至少是同等的朝臣,而且相互間也有過多次的軍事合作,隻要劉暾亮明身份,絕對是能夠順利過去的。
不論是以劉暾的一直以來的剛直的名聲,又或者是劉暾五任司隸積累的威望,都不應該遇到一路遊騎就直接闖關,然後就這麽潦草的死在遊騎手上。
明明有着多種能夠避免暴露的機會,但偏偏劉暾選擇了最差的結果。
這種種的迹象都讓張賓明白,劉暾用死給晉廷争取來了喘氣的機會。
張賓很清楚,當劉暾用死把這份王彌所寫的信送到了石勒手中時,那麽王彌與石勒之間的誤會就解不開了。
而匈奴漢國手中最鋒利的兩把利劍,怕是必然需要折斷一柄!
因爲石勒知道了王彌想要割據一方的心思,更重要得是想謀害自己的心思。
而哪怕石勒不動手,隻要過上幾個月王彌知道劉暾死在石勒手上,那王彌怕也會懷疑石勒到底有沒有看過自己親手寫得這一封信件。
石勒總不能回答如看吧!
可以說,劉暾用自己的命布局,賭得就是王彌與石勒兩人的私心欲望。
劉暾不知道兩人中到底誰能夠勝出,也不需要知道。
但他能判斷得出來,當王彌與石勒兩人陷入厮殺,兩敗俱傷自然最好,就算活下來的那一個,怕也必然會受到劉聰的猜忌,從而造成整個匈奴漢國政治平衡的崩潰。
劉暾以無比敏銳的政治嗅覺,覺察到匈奴漢國内部的胡人與漢人之間的矛盾,以及匈奴人與其他胡人之間的矛盾。
所以劉敦拿到王彌的信以後,直接以命入局,引爆這平衡。
張賓看穿了這一點,但解決不了,因爲這需要王彌與石勒兩人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如果兩人實力不相上下,怕是誰也不會低頭。
但若有人能遠遠的強過一方,那雙方倒是還能坐下來開誠布公的談一談,并且強者以虛懷若谷的胸懷願意原諒對方,這樣才能把這件事給掀過去。
但現在,王彌與石勒兩人可能開誠布公的談一談嗎!
“将軍可是做好了直面了劉虎贲,也就是現在劉青州的軍勢了嗎!”
張賓理清楚了這件事,不慌不忙的站出來,對石勒很鄭重的說道。
“雖然劉虎贲的确是世間名将,但他既然要殺某,某總不能把腦袋伸出來給他殺吧!”
石勒聽到張賓的話,神色不由嚴肅起來道。
真的走到絕境,作爲底層一路走過來的石勒真不缺少比拼的底氣。
“但至少王彌還不知道我們已經接獲了他的親手信件,劉虎贲更不可能從青州而來。
所以這一段時間,我們可以與之虛與委蛇,等待他露出破綻!”張賓正色說道。
“右侯所言甚是!”石勒聽到張賓的話,神色一正卻是回道。
這時候的王彌也在等劉暾聯系劉泰的消息,想着謀劃石勒,心中或有不安,又或者是試探,便寫了一分信,直接送到石勒手中,裏面卻有一句道,
“公破襄陽降王贊,乃有大功,當今若有人能使泰爲左,公爲其右,天下定也!”
石勒拿到這信後,對張賓說道,“你覺得他這一封信是什麽意思!”
張賓拿過來看了看,從容笑道,“無他,隻希望降公爾。
劉虎贲俘虜苟晞,将軍破司馬越主力,都是覆滅晉廷的定鼎之功,有此心思不足爲奇!
但事實上這件事的關鍵并不是将軍是否能夠忍受在劉青州之下。
而是如果劉暾未曾死,将軍倒把劉暾交給王彌,說不定能夠消解了誤會。
但問題劉暾已死,更死在将軍遊騎之手,将軍是否覺得王彌會相信将軍并不知道他曾對您有過殺念!”
“是啊!劉暾死了,這是死結,解不開了啊!”石勒聽到張賓的話不由感歎。
說實話,石勒不介意給王彌打工,畢竟劉泰這麽牛都給王彌打工了,自己一路打工上來的,現在換一個更強的老闆,石勒卻也不介意。
但現在的問題是,這個老闆是對自己有殺意的,而且這懷疑種子是劉暾用死種下來的。
這讓石勒怎麽相信王彌的誠意,誰知道這是不是安撫自己的緩兵之計。
等到劉泰過來,二話不說就是來個一個手起刀落,然後自己便沒了。
所以,石勒繼續表現出了對王彌的友好,甚至還主動送了一些财寶給王彌來去。
錢不錢的不重要,重要得是心意,對石勒等軍閥來說,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金銀财寶了。
而看到了石勒送過來的禮物,王彌心中多少有了幾分的高興。
心中覺得等到劉泰過來,自己逼降石勒,倒也不是不能再安撫他給自己做打手。
畢竟劉淵用得,自己王彌難道就用不得石勒了嘛!
就在這時候,那些因爲出于本能過來的乞活軍陳午部與劉瑞部,過來讨生活。
石勒跟着陳午打,王彌跟着劉瑞打。
因爲王彌讓曹嶷派遣去了青州,導緻自己的士卒不足,便懷着想要繼續試探石勒是不是真的要跟自己幹的态度,請石勒幫忙。
這感覺,就好像是确認關系之前,先拉拉小手,摟一摟香肩,一副伱懂我也懂的暧昧姿态,總不能上來第一句就是我要你做我女朋友,把号角吹得響亮吧。
本來石勒接到王彌的求救信真的幸災樂禍,想拒絕王彌,讓王彌知道什麽叫現實。
但石勒隻享受心理的快感,可張賓要得卻是實際利益,果斷說道:
“将軍不是天天在等機會收拾王彌嗎?現在可是他自己把機會送到将軍面前啊!
陳午算什麽人?讓他多嚣張幾天,以後收拾他也不費什麽力氣。
可王彌可是當世人傑,自身出身晉廷世家,手下有劉泰這等猛将。
若他立旗反叛,天下智謀之臣怕更樂意投靠,這種人多留一天,都會對将軍造成威脅啊!”
“右侯所言甚是!”石勒便醒悟過來,親自帶着部隊過去支援。
這時候的劉瑞是最無辜的,也是最凄慘的,他率領的乞活軍就真就隻是想要找點飯吃。
結果惹上了滅亡西晉的兩大猛男的主力,莫說他能反殺,哪怕能夠勉強抵擋住,不說七十二将,至少百将傳中多少要給他留個替補位子。
但現實是,他就一個恍惚,瞬間就被雙方聯手絞殺,自己腦袋就被石勒砍了送給了王彌。
王彌高興得臉上全是笑,石勒用實際的行動證明了,真心想要投靠自己的意思。
對自己的小弟,王彌還是相當願意照顧一二的,尤其是石勒這人能力相當不錯的情況下!
而石勒又主動送了一些财帛過來,王彌對石勒的感情就更深厚,不再懷疑了。
石勒也沒想到王彌這人居然真講義氣,倒也有些理解爲什麽劉泰願意跟着王彌混了,
不過很可惜,在那封信落到自己手上時,自己跟王彌間卻有着解不開的猜疑鏈了。
隻要自己一想到王彌是真的想要殺自己的,那自己還怎麽跟王彌混。
而王彌知道了自己知道他要殺自己,那他又怎麽會相信自己的忠心。
所以怪隻能怪王彌寫了那一份信,更怪爲什麽那份信偏偏落在自己手上。
而這件事,自己還偏偏不好開口,畢竟自己不可能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王彌手上吧。
所以随着秋冬季節過來,石勒派人去對王彌說:
“今天擺了個酒席,要沒事就讓我們在邺城裏面一樣喝喝酒聊聊天,打發這鬼天氣。”
王彌一聽,想起以前的情誼,而且石勒也逐漸有投效自己的意思了,自然說好。
長史張嵩連忙對王彌道,“将軍,我認爲現在不方便去跟石勒一起喝酒啊。”
王彌回答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石勒這些日子以來的表現也是清楚的。
我想他也知道我想要招納他,想來借這酒席給我正式答複,我不去怎麽行!
張嵩見到這幕,知道自己勸不住,但爲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張嵩果斷先去準備行禮馬匹。
若真出現什麽不可挽回的事,至少自己還有逃跑的可能,至于王彌便沒這麽好的機會了。
青梅煮酒,醉上心頭,石勒果斷拔刀而起,斬落了王彌的頭顱。
手下的刀斧手們,更砍殺了王彌的手下,其中甚至包括王彌的親弟弟王璋。
一瞬間,整個宴會大廳鮮紅色的血流淌了一大片。
石勒看着王彌迷茫而帶着驚懼的目光,對身邊不遠的張賓略帶着幾分難以置信道:
“我殺了,飛豹王彌了嗎?!”
“正是!”張賓鄭重的點點頭,然後道,
“趁着現在應當快點兼并他麾下的軍隊,決不可讓他們橫生叛亂!”
“右侯所言甚是!”石勒點點頭,然後目光不自覺的向着東方看了過去。
他知道從這一刻開始,在青州就必須要有一個自己必須要解決的死敵了!
而這消息,自然隐瞞不住,在天下傳播開來!
就算是曆史上,我也覺得劉暾死得太蹊跷了,憑什麽同樣的道路,偏偏帶着王彌親筆信的劉暾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