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這邊和劉勇說着話。
而張雲舒，已經沖到了林大伯家中，有些急的張口：
“林爺爺，我有急事聯系苗坪的李爺爺，能用三輪車送我過去嗎？”
林大伯看了看天色，有些詫異：
“什麽事不能明天說嗎？”
張雲舒搖了搖頭：
“我有個朋友淘了一批織布的機器，我的趕緊問苗坪寨子要不要，要幾台。”
“早點告訴他們，他們能多點時間想想，因爲機器挺貴。”
林大伯一聽是生意上的事情，神情一下子嚴肅了起來，對張雲舒說道：
“那是不能明天說，走，我用小三輪送你過去。”
兩人說定，一輛哪哪兒都響的舊三輪上路了。
節目組的鏡頭緊追不舍。
看着這在風中颠簸的爺孫倆，直播間的觀衆們感慨了。
“是真的希望這片山區能富起來，才能不枉費這份辛苦。”
“也不知道苗坪寨子要不要這批機器？”
“錢從哪裏來呢？對于大城市來說，一萬、兩萬好像灑灑水，可是在大山，人家可能一輩子的積蓄都沒有這麽多。”
“不走了，等着看！”
“……”
很快，林大伯就載着張雲舒找到了苗坪的村支書李衛國。
聽到張雲舒說明來意，李衛國深深的吸了一口旱煙，煙圈吞了又吐：
“我們人工用的的那個紡織機，一天織不出幾寸布。”
“要是能上機器，肯定是好事。”
“就是……太貴了。”
聽到這話，張雲舒的心涼了半截，難不成這事就不成了？
可是，不等她張口再勸，李衛國就說道：
“東西的好賴我們還是分得出來的，這樣，我叫來村民們，開個大會決定！”
張雲舒咬了咬嘴皮，點了點頭。
事關整個村子，讓大家都參與進來是對的。
半晌，苗坪寨子的大喇叭響起來了。
“喂喂喂，請所有人帶上闆凳，都到壩子這邊開會，有大事要商量。”
“請所有人……”
李衛國的聲音回蕩在村子的上方。
張雲舒能聽到喧嘩聲從四面八方響起，苗坪寨子動了起來。
很快，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大土壩上，張雲舒還有林大伯、李衛國站在人群中央。
“啥事啊？把我們全都叫來？”
“支書，雲舒，有什麽事情？陣仗搞這麽大？”
“……”
詢問聲和議論聲包圍了三人，半晌，張雲舒站了出來，對衆人說道：
“請大家過來，是爲了提高咱們村的布匹産量的事情。”
“平常，我們用老舊的織布機，一天織不出幾寸布來。”
“現在我有渠道能買到機器，上了機器，一天能織出幾百米布。”
“我就想問問，苗坪寨子上不上機器？”
這話一出，衆人的笑聲就出來了。
“還有這好事？”
“上啊，怎麽不上？”
“雲舒，你就别賣關子了，是有什麽困難嗎？不然你也不能問啊！”
“……”
人群中有人直接說出了重點，張雲舒苦笑了一聲，道：
“困難就是價格，這個機器一萬左右一台，加上咱們前期廠房的建立，電路的鋪設這些瑣事。”
“啓動資金不能少于十萬，而且這十萬隻是一個開始，就隻夠付點定金什麽的。”
“如果我們的生産賣不出去，本錢收不回來，就要負債。”
“大家……還願意嗎？”
張雲舒這話一出，剛剛還熱鬧非凡的土壩，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風吹樹葉，沙沙作響，不聞一絲人聲。
張雲舒的手心都急出汗了，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催。
同樣的，直播間的觀衆們也緊張到大氣都不敢出。
“涉及到錢，而且對村民們來說是天文數字一般的錢，這可不好決斷。”
“是啊，别說村民了，就是我們這些生活在城裏，收入比他們要高一點的白領，這筆錢也不是說投就能投的。”
“大家的沉默，讓我心中感到不安。”
“……”
觀衆們在議論，現場的沉默還在繼續。
就在張雲舒的心弦快要繃斷的時候。
人群中，一道細小的聲音響起——
“我家還有十隻雞，都賣了湊機器錢吧。”
這道聲音一出，一石激起千層浪！
衆人齊齊扭頭，看向了聲音的發出者——苗坪寨子寡居多年的劉阿麽。
村民之中，大都生活不寬裕。
但是對于寡居的劉阿麽來說，更多的是艱難。
這十隻雞可是她的寶貝，平常掉根毛都要細細的拾掇起來的。
下的雞蛋，更是她唯一的收入來源！
無言的感動在衆人的心頭升起，一道接着一道的聲音響起。
“草了，我家出一頭牛！”
“今年過年不殺年豬了！”
“老頭子我種的那兩顆柏木，砍了賣了算了！給子孫後代留不下點東西，死了睡再好的棺木也沒用！”
“幹吧，子孫後代，不能和咱們一樣一窮二白了！”
“……”
土壩上沸騰了，所有的苗寨村民們都在扒拉家裏還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現金拿不出來，但是牲口能賣，準備的壽材能賣。
這裏人人都憋着一口氣。
憋着一口想要活出人樣，想要擺脫貧窮的氣。
過去，他們沒得選，沒得路走。
如今，張雲舒帶來了希望的曙光，所有人都想拼一把，讓苗坪寨子從自己這一代，能挺起腰闆，活出個人樣來。
張雲舒被衆人出資的聲音包圍，一股暖流從心口升起，眼眶漸漸的濕潤了。
她能感受到大家想要緻富的決心，也明白山區人民的不易——
他們的資源太匮乏了！
自己和周子程習以爲常的東西，在他們這裏，卻是要集齊全村之力，拼命才能一搏的機會。
想到這些，張雲舒愈發的感受到了，肩上責任重大！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住的眼角的濕潤，對大家說道：
“好！大家來我這裏登記！”
我一定要拼命的帶着伱們一起，走出貧困！
最後一句話，張雲舒深深的壓在了心底，刻進了骨子。
在她身邊，林大伯抽着旱煙，眼底有些發紅。
他沒有說話，腦子裏卻在琢磨着，等登記完了之後，看看還差多少。
這段時間，香樟村算是賺到一些錢了。
自己可以回去和大家商量一下，能幫一把就幫！
直播間的觀衆們看到這一幕，深深的感動了。
“卧槽，這叫什麽？衆志成城，努力奔小康？”
“把問号去掉！大家這是憋着一股勁兒呢，隻要還能幹，就絕對不會放棄的勁兒。”
“爲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
“加油，想着理想生活沖吧！”
“祝福這一次創業大成，我一定下單支持！”
“加一！”
“……”
………………
一個星期之後，幾輛汽車開進了苗坪寨子。
周子程托王忠強買的機器，送到了。
汽車到來之際，整個苗坪寨子都沸騰了！
就連村口的柏樹上都系上一朵大紅花。
本來，村民們還要拿出過年的架勢，舞上兩天。
最後，張雲舒一句話給他們幹熄火了——
“早點投入生産，比什麽都強！”
就這樣，整個寨子上下一心，全都投入了布匹的生産，染色之中。
在這種緊鑼密鼓的節奏下，張雲舒的直播，即将再次開播了。
開播之前，張雲舒再次踏入了林楓的家中。
林楓看着這孩子眼眶下淡淡的青黑色，有些心疼：
“雲舒，最近是不是沒有睡好？”
張雲舒楞了一下，接觸到林楓關心的神色之後，有些感動：
“林老師，你怎麽注意到的？”
林楓笑了笑，指了指她的黑眼圈，然後轉身進了廚房。
張雲舒摸着自己的眼圈，雖然沒有鏡子看，但是也明白了幾分。
隻是沒有想通，爲什麽林楓轉身進廚房了。
不一會兒，林楓走到了張雲舒的面前，遞給了她一個袋子，說道：
“這是酸棗仁百合茯苓茶，能安神，你拿着，晚上睡前泡着喝。”
張雲舒接過茶袋，不好意思的笑了，同時又有一些疑惑：
“林老師，你怎麽會有這個東西？”
林楓笑了笑，不以爲意的解釋道：
“剛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壓力大，晚上睡不好，就喝這個。”
“後來就習慣性的備上一點了，時不時的也喝。”
張雲舒愣住了，看着手上的袋子，微微出神：
“林老師，你也會因爲壓力大而睡不着嗎？”
林楓拍了拍她的腦袋，笑道：
“當然會了，老師也是人，也有煩惱和壓力。”
張雲舒呆呆的看着林楓，嘟囔道：
“我還以爲你是天才，沒有普通人的煩惱呢！”
聽到這話，林楓噗嗤一聲笑了：
“你這小腦袋瓜一天天的想什麽？”
“好了，現在知道老師也有煩惱，老師不是天才，有沒有濾鏡破碎？”
直播間的觀衆們聽到兩人的對話，哈哈大笑。
“哈哈哈，張雲舒濾鏡有沒有碎我不知道，但是我沒有！”
“越深入了解林老師，越喜歡，濾鏡更厚了！”
“終于找到我和林老師的相同點了，我們都會失眠，同款get！”
“這樣的林老師好坦誠，好可愛。”
“……”
大家都在調侃，而現場，張雲舒卻認真的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林楓的話：
“老師，不僅沒有濾鏡破碎，還更加的佩服你了。”
“我以前以爲天才做事，手到擒來，不費吹灰之力。”
“可是您剛剛說，您也隻是普通人。”
“那您今天獲得的一切成就，都不是我想象中的那個樣子了。”
“說什麽濾鏡破碎，簡直更加的深厚了！”
林楓擺了擺手，笑道：
“停停停，商業誇獎就不必了，說吧，來找我有什麽事情？”
張雲舒歎了一口氣：
“我們坐着說？”
兩人在院中坐定，張雲舒手肘撐在石桌上，有些憂愁：
“老師，明天就是關于苗坪寨子的第二場帶貨了，我很擔憂。”
林楓了然的點了點頭：
“擔憂銷量上不去？擔憂自己辜負苗坪村民的期待？”
張雲舒在林楓面前沒有任何僞裝，眉頭蹙在一起，補充道：
“更擔憂賺不到錢，村民們血本無歸不說，也還不上香樟村的借款。”
“到時候，就是兩個村子都陷入泥沼之中了。”
林楓笑了笑，沒有正面開導張雲舒，而是轉移了話題，說道：
“老師給你講講我過去的故事吧？”
張雲舒眨巴眨巴眼睛。
“當年我大學畢業的時候，科研院向我伸出了橄榄枝……”
林楓想起曾經，臉上帶上了一層柔和的笑意：
“我的同學們，還有導師，全都替我感到高興。”
“因爲進入科研院，就意味着我這一生都由國家托舉着，再無生活之憂。”
“而我，也能投身于國家的科研事業，報效祖國。”
張雲舒點了點頭，林楓的過去，網上傳的沸沸揚揚的，她早有耳聞。
林楓看向天際，感慨着說道：
“但是，那時候，我卻猶豫了。”
“不是做科研不好，而是，我有另一個志向。”
“我知道科研所不缺我一個人，但是，山區缺人才，缺教育。”
“我想把大山建設成城市的一部分，而不是我獨獨一人，逃出大山。”
“所以，我和導師發生了一些争執……”
說起這個，林楓的臉上浮現出了罕見的懊惱神色，歎道：
“後來回到家鄉，成爲了一名老師，我的壓力也很大。”
“因爲我擔心自己教不好孩子們，擔心自己的想法不能實現。”
“有時候也難免會想，當初要是去了科研所，就不會有這樣的壓力了。”
張雲舒點了點頭，看着手中的茶袋，道：
“您就是那時候，壓力大到睡不好，對嗎？”
林楓點了點頭，笑道：
“不過後來我想通了，選擇是沒有對錯的，永遠不能美化自己沒有選擇的那條道路。”
“我要做的，是将自己選擇做好，做出成績，把它在結果上變成對的。”
林楓說完，輕輕的摸了摸張雲舒的頭頂：
“老師說這麽多，你能理解嗎？”
張雲舒愣住了，直播間的觀衆們也愣住了。
“原來林老師的背後還有這些故事！”
“林老師說的有道理，我們一生之中，永遠都在面臨壓力、做出選擇，要是不堅定，最後就是猴子掰包谷。”
“選擇沒有對錯，堅持初心才是最重要的！”
“林老師，受教了！”
“……”
而在現場，張雲舒呆呆的看着林楓。
她以爲林老師是在和自己閑聊。
其實，林老師是在用自己的經曆，解答她提出的問題。
沒錯，她是很擔心自己做不好。
有時候午夜夢回，也會想，要是自己沒有去苗寨，是不是就沒有今天的壓力了？
而這些，她沒有說，林老師卻察覺到了。
他用他的經曆，現身說法，告訴自己——
選擇是沒有對錯，不要美化自己沒有走的那條道路。
要做的，是腳踏實地的把目前腳下的路走通。
這一刻，雲開霧散！
張雲舒的心一下子亮堂了，她由衷的感激道：
“林老師，謝謝您的開導，我明白了！”
“并且，明天的帶貨，我不害怕了！”
笑容重新回到了張雲舒的臉上。
這一刻，她又變回了那個開朗、自信，對帶貨充滿熱情的小姑娘。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