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間外，導演劉勇看到這一幕人都傻了。
“這評論、這銷量，不對啊！”
看着一動不動的後台，劉勇急了。
他不停的在畫面外給張雲舒比手勢，用無聲的口型提醒她：
“話術，賣，東西……”
張雲舒雖然呆滞，但是看到劉勇的口型，瞬間明白過來了。
她清了清嗓子，開始繼續售賣東西：
“我看到有朋友們需要闆栗和大米，有的有的，麻煩工作人員上鏈接。”
看到鏈接彈出之後，張雲舒不死心，繼續推銷她的布料：
“大家可以看看我們的古法技藝的布料，這可是全網獨一份的。”
“大家看我們的圖案，這是脫胎于太陽……”
張雲舒在畫面中絞盡腦汁的推銷。
畫面外，劉勇擔憂的看向了林楓，問他：
“林老師，這布料我看是賣不動了，怎麽辦？”
這一幕早在林楓的預料之中，他擺了擺手，開口道：
“稍安勿躁。”
劉勇楞了一下，心中縱然有百種念頭，還是隻能按捺了下來。
本來吳鵬和孫薇看到這一幕，已經靠了過來，想請林楓出主意的。
此刻，聽到林楓和劉勇的對話。
倆人對視了一眼，隻能搬來小闆凳，乖乖的在旁邊坐下。
這邊直播間的觀衆們都愣住了，不解的開始議論。
“林老師這是什麽意思？”
“放棄治療了？？”
“不能吧？應該是相信張雲舒能翻盤。”
“對對，我們雲舒那麽有經驗，人又機靈，應該相信她。”
“嗯嗯，和林老師一起相信這孩子。”
“……”
這下，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張雲舒。
這邊直播間的情況她不清楚，但是林楓、劉勇還有孫薇、吳鵬的眼神她能看到。
這不禁讓她感到壓力巨大。
但是，不管她怎麽賣力的推銷，這古法技藝的布，就是賣不出去。
這場直播，最終隻能黯淡收場。
幾乎是工作人員下播的同一秒，張雲舒嘴角的笑就撐不住了。
今天發生的一切，對她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以前，每場直播都有亮點，有銷量，可是這次，得到的反饋，除了貴，隻有貴。
面對鏡頭，有一瞬間張雲舒都有些怕了，怕自己步上李主播的後塵……
幸好過去的口碑好，而且大家也認可古法制布的含金量。
所以僅僅是在說貴，說自己買不起就算了，沒有什麽難聽話。
張雲舒回想起自己帶着苗坪寨子、古法技藝走向國際的夢，恍惚了。
再回神，她就已經站在了林楓的面前，嘴巴癟癟的：
“林老師……”
然後，她就說不出話來了，再說要掉眼淚了。
林楓其實非常理解張雲舒。
這孩子之前賣什麽成什麽，周圍一片誇獎的聲音，多少有點小傲嬌。
此刻，意識到原來不是自己做什麽都能成，肯定大受打擊。
于是，林楓伸出手，摸了摸張雲舒的腦袋，輕聲道：
“不怕，老師在呢。”
這一安慰，張雲舒眼睛一酸，水霧就起來了。
她低頭，嘴巴癟成了一條線。
林楓笑了笑，親自搬來了小塑料凳，放在了張雲舒的身邊。
“坐吧，有什麽事情可以慢慢說。”
張雲舒坐下了，但是沒有開口。
吳鵬急了，扯着林楓的衣角，問道：
“林老師，怎麽這次的布賣不出去啊？那更貴的衣服不也賣出去了？好奇怪！”
林楓拍了拍吳鵬的肩膀，解釋道：
“并不奇怪呀，之前鋪天蓋地的宣傳，吸引了那麽多的人過來，裏面總有幾個對古法技藝，對苗坪寨子的傳統好奇的顧客。”
“所以，這5套成衣，自然有人買單。”
孫薇手心一緊，連忙問道：
“布料爲什麽賣不出去？它也是古法技藝，苗坪傳統的一環啊！”
“再說了，成衣，不就是要先有布料嗎？”
吳鵬和張雲舒都想到了這一點，不解的看着林楓。
林楓輕輕一歎，對孩子們解釋道：
“願意花點小錢爲喜好買單的客戶。”
“她們一方面是希望别人認可自己的愛好，同時又怕麻煩和解釋。”
“買套成衣，直接美美上身，别人看到之後，她隻需要說這是什麽地方出來的傳統服飾。”
“再把張雲舒講的故事說一遍，外人就不明覺厲嘛！”
“即便不是，也不會揪着問東問西。”
“但是買成布料放在家中，怎麽展示和處置就是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所以，才會出現衣服好賣，但是布料不好賣的現象。”
話音落下，三個孩子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張雲舒擡頭，看着放在房間中的布料，心中酸楚，輕聲道：
“怎麽辦？之前在苗坪寨子，我信心滿滿，放出話去，要帶着大家一起緻富。”
“可是現在，就賣出去了5套衣服，看樣子，可能複購也是個問題……”
吳鵬想起當初張雲舒放話的時候，自己沒少當捧哏，腦袋也跟着垂了下去。
林楓看着孩子們的樣子，分别拍了拍他們的腦袋，輕聲說道：
“想象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遭受點打擊沒什麽，重要的是要吸取教訓。”
吸取教訓？
張雲舒茫然的看向了林楓，不解道：
“可是我到底錯在哪兒了呢？”
“定價定高了？可是這個價格真的沒有賺多少，再低就要賠了。”
林楓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張雲舒：
“我們之前賣的是什麽？”
“闆栗、開口器、大米、臘肉這些。”
張雲舒老老實實的開口。
林楓伸手拍了拍張雲舒的肩膀，意味深長的到：
“這些東西歸一個大類的話，就是土特産，這三個字一出，接的是地氣啊。”
張雲舒猛然擡頭，脫口道：
“是哈？這個标簽已經牢牢的打在我的直播間上了。”
“但是，我卻就跟沒有看到似的，賣個布料一直往文化傳承、古法技藝這種更多象征精神文明的地方靠……”
張雲舒的臉色明滅不定，但是沒過幾分鍾，人就頹唐了下來：
“可是，不這樣的話，我們的東西賣不上價格，就苗坪寨子的那點産量，賣不上價格，是賺不到錢的。”
孫薇在一邊小雞啄米一般的點頭附和了：
“是啊，林老師，别看這個定價貴，你去苗坪寨子轉一圈就知道了，我們沒賺到什麽錢。”
林楓點了點頭，開口道：
“我知道，所以，歸根究底，還得往提高生産效率的方向上走。”
“提高生産效率？”
張雲舒撓了撓頭，面有難色：
“這……人家傳承了這麽多年的東西，我也沒有本事改良呀？”
吳鵬嘟了嘟了嘴，搖頭攤手：
“對呀！老師，這不是爲難我胖虎嗎？”
直播間的觀衆們也感到不理解。
“吳鵬這話糙理不糙啊！胖虎哭泣。”
“這件事确實很難，不像是幾個孩子能解決的。”
“難不成林老師能有辦法？？”
“大家不要給林老師壓力，這種事情怎麽好說的？”
“就是，林老師隻是提出一個可行的方向，你們卻要解決辦法，真是的。”
“還不如大家集思廣益呢，我們都是雲股東，不是嗎？”
“是啊，雲股東們，開動腦筋了！”
“……”
觀衆們在議論，現場，張雲舒和孫薇也開動了腦筋。
就連劉勇都跟着着急，抓耳撓腮的。
但是，衆人想了想又想，卻沒有任何辦法。
最終，還是吳鵬眨巴着眼睛，可憐兮兮的盯着林楓，問他：
“林老師，求求您了，有辦法的話說出來嘛！”
吳鵬這話一出，其他三個人瞬間放棄了大腦，一起看向了林楓。
林楓看到幾人的神情，無奈的笑了笑，道：
“行吧，我說個辦法，不過，隻是抛磚引玉啊。”
四個腦袋排排點，就跟林楓在喂雞似的。
林楓歎息了，有點沒眼看……
“是這樣的，苗坪寨制作一匹布消耗的精力确實巨大。”
“從苎麻種植，到收獲、紡線、成布、染色，一年到頭就隻能生産那麽點，價格不得不高昂。”
“但是，如果我們把步驟拆開呢？”
林楓不疾不徐，循循善誘道：
“雲舒，其實我覺得你有個思路是對的。”
“就是這個布用來做桌布，點綴在家中，确實好看又溫馨。”
“但是，普通家庭中，誰家能消費得起520一米的桌布呢？”
張雲舒撓撓頭：“所以……？？”
林楓微微一笑，道：
“如果砍掉種植、收獲、紡線、成布這條線，苗坪寨子主要染布，是不是成本就降下來了？”
“成本降低，我們的售價自然也低，到時候，隻要喜歡，家家戶戶都能買上一塊做桌布。”
林楓話音落下，張雲舒眼睛睜得大大的，猛拍大腿，舉一反三道：
“而且，這麽做，還不影響我們高端成衣線的價值！”
林楓點了點頭，這孩子開竅了！
直播間的觀衆們也紛紛豎起了大拇指。
“卧槽，這想法絕了！”
“不愧是林老師，這都能破局！”
“我就說林老師不光能提出問題，他還能解決問題！”
“666！說實話，這布我很喜歡，就是下不了手，但是現在可以期待買上一塊了。”
“支持林老師，支持張雲舒，我們把價格打下去！”
“……”
這時候，林楓又開口說話了：
“雲舒，我知道伱想做高端奢侈品，并且我也支持你。”
“因爲我們老祖宗的智慧值得這個價，撐得起這個底蘊。”
“但是，現在不是時候。”
張雲舒剛剛還沾沾自喜，高端成衣線留下了。
可是林楓這麽一說，她懵了：
“爲什麽呀？林老師。”
“因爲我們的底蘊不夠。”
林楓無奈的解釋道：
“現在市面上的奢侈品，之所以能成爲奢侈品，并不是它工藝有多複雜，含金量有多高。”
“而是它在人群中達成了一個共識，就是用着這個東西的人，有錢、有面。”
“可是我們的布拿出去，有什麽呢？”
“隻有少數人會贊美它美麗，贊美它曆史悠長，會好奇它背後的故事。”
“沒有共識，就是陽春白雪，曲高和寡。”
“成就不了傳統共識中的奢侈品牌。”
說到這裏，林楓看着張雲舒，露出了一抹複雜的神色，道：
“不要忘記我們的初心。”
“要時刻記得，一開始，我們是想幫助大山裏的村民們緻富。”
“未來當然可期，但是現階段，我們還是應該腳踏實地。”
這幾句話一出，張雲舒、吳鵬還有孫薇，都不約而同的低下了頭。
這一刻，他們都感到了慚愧。
在苗坪寨子的這幾天。
幾人的腦海中，想的全是發現寶藏了，接下來要做大做強，一舉成名。
但是卻忘記了，自己當初爲什麽會出發。
一邊的劉勇，看到孩子們這個樣子，深深的共情了。
他想起自己也是在一路的摸爬滾打中，忘記了初心。
幸好是林老師帶着孩子們在找回夢想的過程中，幫助自己回憶起了曾經。
以過來人的身份來看，劉勇悟了。
這場失敗和挫折，對孩子們來說，有着非比尋常的意義。
這是初心教育啊！！
孩子會長大，會經曆種種不可預設的事件，沒有人可以時時刻刻的在他們身邊糾正方向。
隻有他們的初心，是高懸在自己人生中，能指方向的北極星！
這顆星星，現在被林老師擦亮了。
良久之後，張雲舒擡起了頭，慚愧又認真的對林楓說道：
“林老師，我不應該忘記自己的初心的，現在我知道錯在哪兒了，謝謝您！”
吳鵬和孫薇也點了點頭，心中默默的回憶了一遍自己的初心。
林楓看着三個孩子的神色，放心了不少，笑道；
“好了，那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麽做？”
張雲舒想了一下，笑道：
“當然是擴大生産啦！”
“我覺得您的提議大有操作的空間，就是還沒有想好。”
“到底是進一批成品布呢？還是引進機器？”
張雲舒撓撓頭，幹脆道：
“這次我可不能搞一言堂了，我要聽取鄉親們的意見和建議。”
說完之後，她站了起來，對吳鵬還有孫薇說道：
“小夥伴們，走吧，我們出發，去苗坪寨子調研民意去！”
吳鵬唰的一下，踢開了闆凳，雄赳赳的叫道：
“那就走呗！”
“我就不信了，這片大山，還有我們盤不活的地方！”
話音落下，三個小孩相視一笑。
眼底的陰霾盡數褪去，留下的，是對明天的希望！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