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在這裏解散吧,各位。”
張煜家樓下,盧正義看向其他人。
“我還得再去一個地方,然後才回北都。”
“楓子,你們幾個先回去檢查、整理一下素材。”
“我這邊大概……得晚上兩天的時間才能回去,應該是會在那邊過個夜。”
張煜這邊已經看望過了。
人看起來恢複得不錯,雖然說,下部片子可能也沒什麽參與的機會,畢竟這手腳活動起來,還是有點軟綿綿的感覺,似乎是不怎麽敢去用力,可能還是有痛感。
但下下部片子,應該就可以了。
一個心髒支架手術,大概一年的恢複時間,就能穩定下來了。
“是要去看梁老師的家裏人嗎?”
常正偉遲疑着問道。
先前,他們都以爲楚老師真的就叫楚人美。
但後來他們清楚了,其實人家是叫梁美娟,楚人美隻是角色的名字。
而且在這個世界上,她還有着家人。
導演一直在照顧着她的家人。
“昂,答應了要照顧那個孩子到成年的。”盧正義點點頭,“雖然已經安排了一個看起來很負責的保姆在那邊,但如果空出時間的話,還是得親自去看看的。”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你們就不用去了,那孩子,暫時還不知道他母親的事情。”
“一下子接觸到這麽多人的話,他大概會胡思亂想,高中又是很重要的階段。”
“都回去好好休息吧,這段時間東奔西跑的工作,确實也挺累的。”
看出其中幾人有要跟着去見一見梁樂的想法,盧正義先一步把他們到嘴邊的話堵住。
“其實,拍攝的工作我沒有辦法參與,但後期剪輯我還會有精力的。”
一直相送到樓下的老張遲疑着說道,“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在線上進行工作的。”
他不想脫離劇組的工作太久,不想休息個一年多後,回去就成爲了邊緣人員。
就算是劇組的其他人很好,不會因爲長時間不在而排斥自己。
但工作的職務、話語權,卻還是會因爲自己的長期請假而慢慢被拿走。
這是被動的,是無法避免的。
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原本自己身上的工作份額肯定會交托給其他人,不可能一直空着。
而一旦其他人成爲習慣,那屬于自己的那份職務權利就會被拿走。
就算自己後邊病好了再回去,作爲副導演的權利肯定是不如現在了。
更何況,還會各種各樣的新人加入到劇組裏,到時候自己一進去,人都認不清楚,又怎麽去指揮和安排?
久而久之,連副導演的這個稱呼可能都會換人。
“嗯……這個嘛。”
盧正義有些猶豫。
而其他人同樣。
“張副導,我覺得這部片子,你還是算了。”
張宇明撓着頭回道,“以您現在的身體情況,不太好接觸這部片子。”
“嗯?”
張煜臉色疑惑,“這跟身體狀況有什麽關系?”
“而且我記得,這部片子應該是你第一部男主角吧?”
“我難道不能欣賞一下嗎?”
難道演得很差勁?
自己第一次不在劇組裏幫忙,這部片子的質量,不會很糟糕吧。
“事實上,這部片子的驚悚程度,就連我們都緩了好長一段時間。”常正偉在旁邊也跟着強調道,“特别是對于我們這些知道一點内幕的人來說,這個片子真的……很壓抑。”
他說話的份量,可比張宇明這個不着調的好多了。
而且話也都說到重點上。
“确實,還是等身體狀況好一些了,再去看劇組的新片子吧。”
“就連觀山道長看了劇本,都纏着盧導好長一段時間哦。”
“已經不是驚不驚悚的問題了,這部片子,或許……現實裏應該不會真的有一個雜物科吧?”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說着。
以張煜現在的心髒狀況,看完第一誡……
不好說,他們都不敢想。
“總而言之,這部片子,老張,你還是不要參與的好。”
盧正義遺憾的看着他,“這是爲了你的安全着想。”
“……好吧。”
雖然有些不甘心,但張煜還是放棄了幫忙做後期的打算。
上次因爲不聽勸,已經進了一次醫院了,到現在還沒養好。
所以現在,他覺得還是應該聽一聽的。
特别是盧正義、觀山道人這些比較特殊的存在的話。
“那就先這樣了,我的車已經到了。”
盧正義瞧了一眼手機,打的車已經在小區門口等着了。
趕緊的,他跟其他人擡手告别。
不過在拉着行李箱,朝着小區門口行進的時候,盧正義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看着後頭跟上來的王曉旭。
“你打算……繼續跟着我嗎?”
他詢問着。
“诶?”
王曉旭沒反應過來,“我可以……不用跟着您嗎?”
從認識,不,不對。
應該說,從正式見到對方的那一刻起,王曉旭一直以來都是跟着盧正義的。
從懵懵懂懂的狀态,到現在發現自己原來不是最特殊的那一個。
慢慢的,開始試着再一次融入到這個世界之中,他一直都是跟着盧正義的。
除此之外,他還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嗎?
“當然了,拍攝已經結束了嘛。”
盧正義理所當然的回道,“除了工作,人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吧。”
“雖然說,你現在的狀态比較特殊,但從行爲習慣來說,你還是一個人,沒錯吧?”
“既然是人的話,你不可能一直跟在我的身邊的。”
王曉旭臉上浮現出緊張之色,“可是……可是我不知道離開您的身邊,我應該去做些什麽。”
畢竟是個鬼。
沒有人看得見自己,也沒有人能夠自己說話。
“去見見父母、去看看朋友,又或者說,去尋找這個世界上是否還有其他同樣的存在……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盧正義随口回道,“當然了,在這個過程中,我希望能一直看到你做出對的選擇。”
對的選擇?
“不對人使用能力嗎?”
王曉旭問道,“我可以,讓家人知道我的存在嗎?”
他還記得,當初在房間裏,觀山道人跟盧正義的對話。
雖然兩人的意見不同,但似乎從成爲鬼的那一刻,自己所判斷的每一個選擇都會影響到自己的未來。
作爲人的時候,自己的做法會影響到家庭、事業、生活……
而作爲鬼的時候,自己的做法會影響對于他們的立場來說,自己是善,或者是惡。
“并不是說,不要對人使用能力。”
盧正義搖搖頭,“而是什麽時候用。”
“這個我也很難分辨,畢竟這條路,沒有絕對正确的答案。”
“當然了,如果你遇到麻煩,需要幫助的我,你也可以第一時間聯系我。至于說,要不要讓其他人知道你的存在,這是你的決定,你如果足夠信任他們,覺得他們能夠接受這個事實,那你可以去嘗試。”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但是有一點……那就是不能牽扯到劇組,劇組的事情不能對外透露,這是保密協議裏的一部分,你不能透露自己的工作内容。”
“雖然說,現在劇組在網絡上已經有不少類似的聲音,但他們基本都隻是出于看樂子的心态在讨論。真正能确認我們劇組情況的人,其實隻有兩個。”
一個是于亮,那家夥爲了探靈都追到山上去了。
不過以他的情況,了解真相後多半不會對外透露,而更應該執着于怎麽成爲修行界的一員。
另一個是那個空姐。
雖然隻是猜測,那空姐當時是在試探,不過如果真的,她就算是唯一一個确信梅狸貓劇組有鬼,并且可能會在網絡上進行輸出的人。
而且那個女人似乎還是自己的粉絲。
王曉旭恍惚的站在原地,似乎是在沉思着,以自己現在的狀态,一個人行動的話,可以做些什麽。
盧正義沒有打擾他,轉過身直接離開。
幾句話的功夫,他叫的車子都已經發了幾條催促短信過來了。
‘王曉旭會去做什麽呢?’
‘他會告訴他的家人嗎?’
‘想要把自己雖然死了,但沒死透的消息告訴家人,這是人之常情吧?如果跟家人的關系很好的話。’
坐上車子的同時,盧正義的頭腦裏其實也浮現出了幾個問題。
他一邊無意識的撫摸着正躺在腿上的貓,一邊在心裏想着。
對于王曉旭會不會用自己的能力去作惡、破壞穩定,盧正義其實是沒有完全把握的。
但至少,他用能力去作惡的可能性最多隻有兩三成。
換做梁美娟的話,單獨行動作惡的可能性高達八九成,幾乎是必然的。
隻要沒超過五成,盧正義就選擇相信他。
畢竟如果覺得一個人‘可能’對社會穩定造成影響,就把人關起來的話,那大概全世界都是犯人,整個世界就是監獄。
到場機場的時候,都已經四點多接近五點。
盧正義買的機票,是下午五點的飛機。
雖然說,是特意整個劇組到場看望一下張煜。
可實際上,他們并沒有做客很長的時間。
中午到的張煜家,離開的時候,也就是四點多。
僅僅隻是做客不到四個小時的時間,也沒有想着留下來吃個晚飯、留宿什麽的。
畢竟這麽多人,不管是吃飯還是住下,對于一個有着病人的家庭來說,都是不小的麻煩。
而就在盧正義推着行李箱,走入機場的時候。
一道渾身裹得緊實、戴着口罩的身影卻急匆匆從另一邊的出口處出來。
“盧導!”
“嗯?”
來來往往人流量密集的機場内,
正檢票的盧正義茫然的轉過頭,四處張望着。
他好像聽到有人在叫他,一個女人。
可是聲音的來源卻找不到。
而這時,正幫盧正義檢完票,把登機牌遞過去的工作人員卻突然看見了什麽,盯着他肩膀上趴着的一隻黑貓,認真的提醒道,“先生,如果你帶了寵物的話,是需要托運的哦。”
“嗯?”
盧正義更疑惑了。
而在他肩膀上,小忠勇同樣茫然的睜開了眼睛,“喵?”
不對勁。
确實是有什麽人在叫自己。
盧正義可以确定,自己剛才沒有聽錯。
“喂,麻煩可以快一點嗎,我這邊趕時間。”
而這時,他身後排隊的其他人突然說了一句。
接着,本來還認真提醒着的檢票人員突然恍惚了一下,“抱歉,先生我這就幫你檢票。”
他就像是忘了剛才發生了什麽,直接忽略了面前的盧正義,朝着身後其他的乘客伸出手掌。
盧正義眉頭緊皺的推着行李箱,直接走了。
而旁邊,其他人也像是不看見他一樣。
但在盧正義經過時,他們還是會不由自主的讓出一條道來。
“盧導!”
而就在盧正義安檢完行李,正準備登機時,那個聲音又響起了。
這一次,他聽清楚了。
“原來是……于老師嗎?”
盧正義站在飛機前的空地上,突然轉過頭看向了一個方向。
他的目光就好像直接穿梭了幾個城市,落到了于文秀旁邊。
“喵?”
小忠勇迷茫的問着。
“是于老師。”
盧正義笑着摸了摸他的頭,“我一直都有想着,劇組的人接觸多了這些事情之後,會不會有一天也能發生一些變化。”
“沒想到,但沒想到第一個發生變化的人,居然是于老師嗎?”
“而且還是這麽特别的能力。”
他的笑容滿是期待。
不過很快,盧正義沒再多待,而是邁步走上飛機。
……
“我就說吧,拍戲爲什麽還要進山。”
“進山就算了,能不能安排一點安保人員!”
“現在怎麽辦?就一個領路的老漢,我們手裏連把刀都沒有!”
漆黑不見一點陽光的山林中,
吹着怪異腔調的笛子聲正慢悠悠從不遠處朝着這邊過來。
黑暗中未知的存在加上村寨老漢的話,讓這個有着幾十人的劇組陷入了恐慌。
當然,或許會有手裏沒有什麽武器的緣故。
如果現在他們人手一把獵槍,形勢可能就發生變化了。
“這個笛子聲……”
老漢喊住他們,手電筒的光照在他的臉上,有些慘白,“多半是黃仙過道。”
“不能跑,跑了,這黃仙追得越歡。”
“我們就當做聽不見,看不見,就算碰見了也一樣。朝前走,走過去這一段就好了。”
劇組中,有人壓低聲音問道,“遇到危險不跑,反而還湊過去,這是個什麽道理?”
“是啊,現在跑,可能還來得及,那個聲音……應該還有段距離。”
又有人提議道。
但劇組沒一個人敢跑,都在等着誰先帶個頭。
“老鄉,這有什麽說法嗎?”
劇組導演趕緊問道。
跑?
先不說跑不跑得掉,就這能見度,往哪跑?
“我也是小時候聽村裏的老人說的。”
這老漢上了歲數,雖然臉色不太好,但還算穩得住,“俺姥爺以前說過,在山林頭突然黑下來,看不見的時候,就是遇着精怪了。”
“跑,肯定是跑不掉的,黑下來,看不見的時候,精怪就知道你在哪頭了。”
“遇着了,咱得反過來朝前走,鬼怕惡人,命讓硬漢。就算是精怪,你不怕他,他也得迷糊,更何況咱們這裏這麽多人,你們都别慌。”
可他話音剛落下的那一刻,遠處的笛子聲猛地響亮起來。
就好像突然從很遠的地方,一下子就竄到了面前。
而呈現在在場衆人面前的,是一隻隻直着身子,兩腳着地、長着斜眼的黃鼠狼。
它們就像是通了人性一樣,有着整齊的隊列。
前邊,後邊,各有兩隻黃鼠狼舉着火把,通紅的火光把整個隊伍照得通亮。
而中間,除了用看起來就很簡陋的木笛吹出奇怪腔調的黃鼠狼,還有幾隻黃鼠狼趴在地上,身上蓋着一大塊平整的木頭。
木頭上,一隻渾身有着雪白毛發的黃鼠狼正懶洋洋躺在上面。
從賣相上來說,并不可怕,甚至還有點可愛。
是的,于文秀看着這突然出現在視野中,并且慢悠悠朝這邊行進的小團體,心裏由衷不覺得害怕。
大概是比這更可怕的鬼,都已經見過了。
“艹,什麽東西!”
“跑!”
“快跑!”
緊接着,這幾十人隊伍中猛地響起幾個聲音。
好幾個人驚慌失措的從隊伍中朝後跑開,完全忘記了老漢剛才的話。
而有人帶頭,其他人的腿就控制不住了,跟着跑動起來。
“别!别跑!”
“都回來!”
隊伍中,又有人喊着,試圖把他們叫住。
可惜,沒有任何的作用。
而随着這些人跑動起來,本來還算整齊的黃鼠狼隊列也猛地像是受到了驚吓,一隻隻從站着的狀态趴下,丢掉了手裏的木笛、火把,同樣四處亂竄起來。
“吱吱吱。”
它們嘴裏還不停的喊叫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