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窗戶照入的朦胧光線,裴獗低頭,隻能看到懷裏模糊的輪廓。
平靜下來的馮蘊,其實并不比鬧騰時好應付。
馮蘊踢了他一腳,“行不行?”
裴獗:“說說看。”
馮蘊道:“若有一日,我想告訴你我的秘密了,你想聽,你便要用一個你的秘密來交換,如何?”
裴獗側過臉,眯一下眸子。
好似是爲了把暗夜裏的女子看清。
“快說,同不同意。”馮蘊打了個哈欠,有些困了,半合着眼,用力撐着眼皮。
裴獗:“好。”
“那就說好了,一言爲定。”馮蘊身子微微朝他靠了靠,從疲憊裏硬生生擠出一個笑容,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見,很是滿足地鈎住他的腰,将頭埋入那一片堅實的胸膛。
“方才我說和離,你怎麽想?”
裴獗略微沉吟。
克制的情緒和欲望得以釋放,那些壓在喉頭怎麽都說不出口的話,順着二人交頸般親密的灼熱呼吸,輕易便說了出來。
“我很不願意。”
馮蘊察覺到他的變化,笑着扣住他的手。
“今晚很好。”
裴獗嗯一聲,“什麽?”
“你,我們。”馮蘊湊到他的耳邊,夏蟲叽叽般低語幾句,說她喜歡的那些好的感受,說抛開情愛後他帶給她的那些頭皮發麻的畏懼、緊張和瘋狂的快樂。
黑夜遮掩下的半夜絮語,聽得裴獗身子都繃了起來,呼吸漸漸重了,用力捏她一把。
“不想睡了?”
裴獗事後的嗓音很是令人遐想,如寒潭深流,沉靜悅耳……
馮蘊聽得耳朵發熱,壓着心窩裏怦怦直跳的情緒,連忙背過身去,離他遠着些,拉上涼被。
“歇了。大王安寝吧。”
沒有聽到男人的回應。
他隻是慢慢挪過來,像一張有力的大弓,松松地摟住她,呼吸淺淺落在她的後頸。
馮蘊張嘴想說點什麽,咽回去。
累出一身酸軟和滿足,褪去上輩子的悲情所帶來的潛意識猜測,還是身體最誠實。
她笑了笑,溫柔而依戀地靠過去,扯了一條胳膊壓在頸下當枕頭,靜靜阖上眼睛思考。
原來她也是容易受挑撥的人。
因爲金戈一句話,就對裴獗生出了懷疑……
她看到的,聽到的,誰知是不是蕭呈想讓她看,想讓她聽的?金戈迫于無奈下的投誠,又會不會是蕭呈的反間計?
她不能太相信人,也不能太自信。
裴獗好與不好,他們的關系如何,該由她自己來判斷,而不可受人撺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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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馮蘊起個大早,原想去書房裏替裴獗查開鑿人工河渠的典籍,不料打着哈欠邁步進去,就看到臨窗端坐着一個挺拔的人影。
精神奕奕,正在看書。
這男人……
把她折騰得夠嗆,自己倒是半點影響都沒有?
馮蘊面無表情地坐過去,一動不動地看他。
裴獗看着她的臉色,“蘊娘說過,房裏的書,我可自由借閱。”
馮蘊發現他誤會了,以爲她是不高興他在這裏看書。
她挑一下眉,也不解釋。
“大王可有看到有用的?”
裴獗眉目微沉,環視一眼書齋。
“品類繁多,尚無收獲。”
馮蘊瞥他一眼,掀了掀唇,伸手過去拉住他的大手,“跟我來。”
裴獗不知所以,乖乖地起身,由她牽着在書齋裏行走。
這個書齋是馮蘊搬來後修葺改建過的,目的就是爲了保存她那些寶貝書籍,有内外兩間,比她的卧房要寬敞許多,裏面那間還有一個木梯,通往閣樓。
閣樓上更爲防潮,也滿滿當當塞滿了書籍。
裴獗每次進來,看得都眼花缭亂,但馮蘊對書籍的位置卻是了如指掌,說起品類來,如數家珍。
裴獗不由多看了她兩眼。
“爲何不貼上标識?”
馮蘊看出他的疑惑,笑道:“我又不是爲了方便别人。自己記得住,何必貼标識?麻煩。”
裴獗不說話了。
馮蘊帶着他走了一圈,找了約莫十來本書,一起抱下來,坐回窗前,對着滿庭盛放的繁花,嗅着幽幽的清香,相對而坐,各自閱讀。
期間小滿進來續水,兩人頭也沒擡,安靜得就像沒有看到她一樣。
這靜谧的美好,分外和諧。
小滿出門,和左仲對視一眼。
沒有說話,卻看明白了對方所想……
那兩個認真閱讀的人,真是般配,也令人豔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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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獗是晌午後離開花溪村的,馮蘊已在紙上,做了滿滿的五頁記錄。
她準備奮戰一天,早點落實此事,不料裴獗前腳剛走,馮敬廷後腳就來了。
“陛下說,同意十二娘所請。阿洄在花溪的宅子,一應由我們來承擔,往後你就不要操心了……”
馮蘊是在花廳見他的,此刻腦子裏還全是書上看來的那些東西,冷不丁聽到馮敬廷的話,她冷笑一聲。
“那我豈不是要跪謝齊君,恩重如山?”
馮敬廷看她表情不愉,尴尬地一笑。
“那,那也不必……陛下也不是白給銀錢。”
“原來府君也知道啊?”馮蘊沉着臉,冷冰冰地道:“這是交換,是買賣,不要說得像施恩一般。”
“是是是。”馮敬廷從善如流,順着她往下說,“但修房造屋,也須得有定數,不能鋪張浪費,所以,我們得商議一個限額才是……”
馮蘊冷冷淡淡地笑了一聲。
“那府君請回吧,恕不招待了。”
她也是真橫,聲音未落,起身就往外走,把馮敬廷晾在那裏,心裏咯噔一聲,想到此番前來的差事,三兩步跟上去。
“十二娘,阿蘊……停一下,你且聽爲父說完……”
馮蘊平常待人接物極爲溫和有禮,從無半點差錯,唯獨對馮敬廷,沒有半分好臉色,說翻臉就翻臉。
莊子裏的人,都看着老爹跟着女兒走……
馮敬廷氣喘籲籲,就差跪下求她了。
“哎喲,我的姑奶奶,可不興撂你阿父的擔子。十二娘,停下,停下聽我說……”
馮蘊冷笑一聲。
她發現馮敬廷這個人,就是欠虐。
對他再好都沒有用,掏心掏肺也打動不了鐵石心腸。
反過來給他一點顔色,立馬老實。
馮蘊雙腳如風,越走越快。
“馮十二。”一聲輕喚,似笑非笑。
迎面的郎君,玉環縧帶,輕衣錦袍,步态從容而挺拔,聲音藏在那一張令人生懼的面具下,格外柔和。
是淳于焰。
他看到馮敬廷,不失禮數地颔首示意一下,卻不同馮敬廷說話,而是笑着看向馮蘊,聲音輕柔如同絲綢一般,卻滿帶看好戲的意味。
“你要修什麽宅子,由雲川來修。長門算學也教給雲川。”
今天娃兒生病,二錦狀态不是很好,一直搞到現在才更新,明天用力加更一章,以抱諸親厚愛。
馮蘊:是報,還是抱?
淳于焰:抱。來……抱……
裴獗:爲了我,殺了雲川世子。
馮蘊:皇帝不好殺,太後不好殺,世子……好像也不太好殺?
裴獗:……我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