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第239章 房裏等他

蕭呈的行宮在竹河對岸。

一場疾病過後,蕭呈清瘦了許多,但雅緻清貴不改,一身素衣不着帝王袍,端坐上位仍然如芝蘭玉樹,名士風流,人間明月。

謝叢光垂頭喪氣地進門,禮畢,吭哧吭哧說半晌,有些懊喪。

“末将一時沖動,差點壞了大事。”

蕭呈目光溫和,似乎笑了一下。

“謝将軍一心爲國,忠勇可嘉,何錯之有?”

那天皇帝夜渡竹河去見馮十二娘,謝叢光是聽人說過的,但他是個武将,心思沒那麽細膩,皇帝城府又極深,他并不覺得馮十二娘真的會是皇帝的心肝肉。

想到馮瑩痛哭下跪挨耳光的樣子,他一個大老爺們,都替皇帝覺得難受。

“馮夫人今日受委屈了。”

蕭呈皺起眉頭,沒什麽表情。

“她打人了?”

她?誰?

謝叢光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語氣溫柔問的“她”,是馮蘊。

爲何不關心他寵愛的馮夫人一句?

謝叢光摸了摸腦門,點頭。

“打了,打挺狠。”

蕭呈心頭微顫。

馮蘊那樣一個人,會當衆打人,口出狂言?

要不是出自謝叢光之口,蕭呈是不信的。

謝叢光不清楚皇帝的想法,又多了句嘴。

“馮夫人出自許州馮氏,品貌尚佳,娴靜溫雅,原本可當中宮大任。但今日的事,難免會傳出些不堪……陛下還是要慎重些才好。”

謝叢光以前對馮瑩爲後,沒什麽意見,也像其他大臣一樣,認爲皇帝應該早立中宮,以正國本。

但馮蘊說的那些話,他也聽入了耳。

“馮夫人的身份,不合适。”

說罷又道:“陛下正值春秋鼎盛,爲社稷着想,也該多進些美人,爲皇室綿延子嗣。”

這些話平常文臣們嘴裏說來,蕭呈耳朵都聽起繭子了,沒想到謝叢光這樣的武将,也會有勸納的一天。

他淡淡一笑。

“愛卿竟有工夫爲朕操心。看來是并州新收的侍妾不夠讨喜?”

謝叢光啞口。

蕭呈卻是一歎,“要是有這麽容易就好了。”

謝叢光怔了怔。

皇帝的眼裏是揉碎的情緒,音色啞淡,含糊又堅定。

“下去吧。朕有些累。”

謝叢光暗自嗟噓,告饒退下。

蕭呈臉上的笑容慢慢凝滞,垂目握着茶盞仰頭而盡。

“多虧蕭三不娶之義,讓我免跳火坑。”

耳畔仿佛出現馮蘊的聲音。

蕭呈頭皮都要炸開來了。

頭痛得極狠,他掏出瓷瓶,倒出裏頭的藥丸塞入嘴裏,大口大口飲水。

水漬順着他的下巴淌下來,冰冷冷的,卻怎麽也沖不散胸膛裏堆積的脹悶……

心髒怦怦跳動。

恍惚間是馮蘊在哭。

絕望的嗚咽,從那座廢棄的宮殿裏傳來,驚得寒鴉四竄,飛上高高的宮檐。

那些他前世沒有聽過的,看過的畫面,瘋了似的往他腦子裏鑽……

“阿蘊。”

“你是我妻啊。”

蕭呈抱着頭,在噩夢般的幻覺中,痛得汗流浃背。

-

陳設雅緻的屋子裏,熏着名貴的香。

馮瑩躺在床上沒有動,一頭長發垂在枕上,像個死人似的。

仆女小心翼翼用冰帕子替她敷臉。

帕子落在臉上,痛得像小刀割肉一樣。

陳夫人在旁側看着都忍不住發顫,她卻一動不動。

“乖,痛就告訴阿母……”陳夫人心疼得什麽似的,握住她冰冷的手,不停地搓揉。

“阿母,女兒無礙。”馮瑩擡了擡眼,“比起今日的羞辱,這點痛算什麽呢?”

“你還知道那是羞辱啊?”陳夫人很是埋怨,想戳一下她的額頭,看她傷成這樣,又忍了下來,嗔道:

“那小賤人就沒安好心,虧你常在阿父面前替她說好話……”

馮瑩沉默片刻,濕了眼眶。

“她到底是我的長姊,我眼睜睜看着她墜入火坑,沒有拉她一把,還嫁了她心愛的男人,她恨我,也是應該的……”

“你傻啊。”陳夫人瞪她。

在議館小街上丢盡了臉,她都恨不得拿刀子把馮蘊碎屍萬段了,哪裏聽得女兒維護的言論?

“就她那一身騷狐狸味兒,不送去敵營,也早晚是個禍害,就跟她短命的娘一樣,非得污了馮家的門楣不可。你以爲我和你阿父是爲了什麽?還不是爲了你們姐幾個……”

馮瑩面色繃緊,越發不高興了。

“阿母快别說了,要陛下知情,還不知怎麽想……”

陳夫人聽到蕭呈更來氣了。

“你讓那小賤人傷成這樣,還顧及他?我看他待你,就沒有半點夫妻情分……”

“阿母!”

馮瑩最聽不得這種話。

“陛下待我極好,從未虧待,我們夫妻和和睦睦,怎生就沒有情分了?”

看她不悅,陳夫人住了嘴,“你啊,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一個不争氣的東西……”

一會罵一會氣,陳夫人滿肚子埋怨。

馮瑩不吭聲,默默地忍着淚,楚楚可憐。

馮夫人看着女兒紅到浮腫的臉頰,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從仆女手上接過帕子,示意她下去,等門合上,這才道:

“那天你阿父去議館,無意探得個消息……”

馮瑩說話臉疼,不敢做出太大的表情,生硬地問:“什麽?”

陳夫人坐近一些,用氣音小聲道:

“你道那賤蹄子是如何讨好裴獗,哄得裴獗娶她爲妻,又哄得蕭三神魂颠倒的?”

聽到她說蕭三爲馮蘊神魂颠倒,馮瑩不喜地皺眉,不耐煩了。

“阿母,陛下有苦衷,你不要總說這事……”

“什麽苦衷,還不是好色?”陳夫人看看女兒面色,暗暗歎息一聲。

“阿母也不是說你不如她好看,是這小狐狸精有勾引男人的手段。你看看她那副風流媚态,不得把男人魂兒帶走?”

又俯下頭,低低道:

“你可知,她有一種藥膏,用了便讓男人對她死心塌地……”

-

翠嶼行宮的宴請,裴獗是要去的。

他在營裏換好了衣裳,整理好儀容,帶着錢三牛和幾個侍衛,騎馬去春酲院。

大臣們都沒有帶家眷出行,他自然也不能帶馮蘊前往。

私心裏,他也不願意馮蘊跟随,不想把她卷入那個漩渦。

但他得親口說一聲。

大滿看到他來,喚聲将軍,便低下頭去,退至一側。

小滿竟比她熱情一些。

“将軍來了?女郎,大将軍來了。”

裴獗嗯聲,邁開長腿進去。

繡簾高卷,輕寒微透。

馮蘊正對着銅鏡,在眼角點妝。

她平常打扮都很素淨,這會卻是好生裝扮過一番,玉肌蜂腰,娥蘭嬌态,酥胸飽滿逞盡妖冶之姿,一眼望去,賞不盡的豔麗明媚……

裴獗停步。

呼吸微微發緊。

“将軍?”

馮蘊從鏡子裏看到裴獗,似有些意外。

揚了揚眉,她款款走過來,朱唇勾笑,雙手緩緩攬上他的脖子。

“聽平原縣君說,翠嶼有夜宴?”

裴獗看着她隆重的打扮,“蘊娘想去?”

馮蘊搖頭,笑容溫婉得好似最爲娴靜蕙質的妻子。

“今日我在鳴泉鎮跟馮家人起了沖突,雖說最後平息了風波,可到底替将軍惹了麻煩,哪裏還敢厚着臉皮去蹭吃蹭喝?”

裴獗皺眉,“你不是麻煩。”

“将軍就會诓我。”

馮蘊想去親他。

嫌棄他個子太高,又不滿。

“将軍低下來。”

裴獗微微低頭,她壓住他的脖子往嘴唇上啃過去。

他的嘴唇很軟,帶點涼。

這一啄,用力地啃到紅潤發漲,這才滿意地笑。

“将軍快去吧,别讓太後久等。”

裴獗低頭打量她,那柔軟細膩的身姿像朵不堪憐惜的嬌花,讓他心驚肉跳。

“爲何穿成這樣?”

好冷。

真的好冷啊。

狗男人,說話就不能帶點溫度嗎?

馮蘊笑起來,“聽說淳于世子住在隔壁,我還沒有去探訪過,恰巧有些賬目要與他核對,我正準備過去……”

天都黑了,去找淳于焰核賬?

還穿成這勾人模樣?

裴獗手指輕輕攏住她的肩膀。

“淳于焰也會赴翠嶼夜宴。”

馮蘊一怔,眼裏流露出失望,濕漉漉地瞄他一下。

“将軍一個還不夠,連淳于世子都要叫去的嗎?”

裴獗:……

馮蘊又去親他。

比方才溫柔許多,細細碎碎地落在他下巴,頸子,小手胡亂扯着他的衣裳,逐漸咬向鎖骨。

“将軍是不是好幾日不給我解藥了?”

“蘊娘。”裴獗呼吸都散了,氣息更是灼熱異常。

“來不及了。你在房裏等我,散席我就來。”

“不行。”馮蘊低低地道:“你入宮去陪太後,我要毒發,找别人去嗎?”

“……”裴獗腰身繃得厲害。

馮蘊察覺到了,頭抵在他下巴上,舌苔磨蹭他的喉結,輕咬不放,“就現在。”

裴獗重重呼吸,低頭拉開她,看着那眸底漣漪的碎光,聲音沙啞得厲害,“有人在外面,都在等我……”

馮蘊微微一笑,突然走過去将燭火熄滅,整個人撲到他的身上來,就着擁抱的姿勢,夾住他的腰。

“熄了燈,不就沒有人看見了。”

我真的以爲這章我已經更了,一直在寫下一章……

稍等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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