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賦異禀從來不是玩笑。
要是馮蘊此刻的意識足夠清醒,會懂得如何去調整吞咽,可她沒有強大的意識主導,隻剩下本能,沒有力氣的糾纏,軟綿綿的像有一團火在燒,又燒不開那毒性帶來的癢……
甚至對周遭的感知都有些喪失。
她不知道有人來了。
但裴獗聽到了動靜。
“别動。”他呼吸又急又沉。
馮蘊的靈魂有一半飄在空中,眼神迷亂地看着他,呼吸極快,裴獗身體繃緊,方才的蓄勢待發剛要退回,她便難耐地挽留。
四目相對。
馮蘊很是難受。
“不走……”
他拂一下她黏在額際的亂發,捂住她的嘴。
她控制不住自己,他便不許她出聲。
馮蘊紅了眼,在那強勢有力的桎梏裏,睫毛亂顫,發不出聲音,脆弱的可憐便從眼底洩露出來,越是激發出男人的躁意。
裴獗微微蹙眉。
長年的壓抑仿佛藏在骨縫,藏在每一個毛孔,将他雙眼燒得通紅,墨發汗濕……
他沒動。
似乎在辨别來人。
這時,喊聲近了。
近到馮蘊也可以清晰的聽見……
有人來了?
還不少……
馮蘊混沌的理智,下意識咬一下他的掌心,扭動着便要脫離。
不知是藥性還是緊張,她越是急切越是艱難,身子不受控的強行将他困在其中,而外面的喊聲催化了焦急,他們渾身是汗,遇上了比上輩子更尴尬的境地……
進不了一步,也退不出來,裴獗沖她搖了搖頭,反複嘗試幾下,她便痛苦得直蹙眉,他亦難受,尖銳的酸麻直沖腦海。
他想起濮陽九的話。
難堪匹配。
他們原就不合适在一起……
裴獗眼睛發紅,望着與她密不可分的嬌人兒,制住她的胡亂掙紮,難耐的喘息,“别急。可以的。”
火堆燃燒得更旺了,彌散着熾烈的光芒,兩個汗濕的身體緊緊黏在一起,糾纏顫抖。
誰都沒有說話。
極緻的克制會帶來極緻的渴望。
快急瘋了。
外面的風雨好似也更大了。
雨點噼裏啪啦地拍打着大地,寒風呼啦啦的……
兩人在火光裏對視,目光仿佛要拉出絲來。
裴獗低頭看了看,赤紅的眼尾似有兇光,指節反複撥弄讓她放松,聲音粗啞得跟灌了風一般,仿佛帶着難耐的戾氣,“這麽會咬?”
馮蘊睜眼望着他,青絲浸染,無助地搖頭,抗議他捂嘴質問……
長風從石窗席卷,雨水飄了進來,帶着冰冷的潮氣。
馮蘊無知無畏,身上的火足以抵禦一切的風雨肆虐,她幾乎軟成一灘爛泥,間隙從他的掌心逸出幾道細小的嘤咛,貓叫一樣,如同在邀請那逞兇的惡獸将她撕碎。
冷靜和理智消失。
毒發時的馮蘊,好似換了個人。
意識和身體一樣被層層剝開……
“将軍!”
外面的人确實在喊。
“阿舅——”
敖七的聲音格外用力。
他看到了一條陡坡石徑,是往斜上方通行的,隻容一人通往,但上方黑漆漆的好像是一條死路,沒有半點光,不知潛伏着什麽危險……
“小心些。”
“點火把來!”
敖七的背後依次是左仲、紀佑、葉闖等人。
他們點燃了火把,叫将軍的聲音一浪蓋一浪。
唯有敖七在叫阿舅。
少年郎的焦灼在那一聲聲的呼喚裏,終是突然換成了。
“女郎!”
“女郎!”
敖七很近了,就在洞外不遠……
馮蘊猛地揪住裴獗的胳膊,短促的尖叫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她聽到敖七的喊聲突然出現的情緒波動,讓裴獗濃眉幾乎立刻蹙起。
他不耐地低頭覆下,堵住她的聲音,那些細小的低哼便隻能從鼻翼裏傳出,和他喘息的氣音混在一起……
“将軍!”
“将軍你在哪裏?”
“女郎!你在哪裏啊!”
喊聲夾雜在風雨裏,越發焦灼。
那條陡峭石道不好走,裴獗做了掩體和障礙,他們似乎還沒有發現這個地方,還在不停地尋找。
但近了。
真的近了。
馮蘊仰頭喘息,瑩瑩白玉般癱在他身下無聲的輕顫。
兇獸被卡在半道,不堪忍受淺淺的試探和前方的阻擋,在咆哮,在嘶吼,在瘋狂地叫嚣,恨不能将獵物吃透用利爪刺穿……
她無助地看着他,眼尾紅得像染了胭脂,昳麗而潋滟。
裴獗目光堅定,面容卻冷,眼裏是隐忍的瘋狂,是克制的狂躁,是深不見底難以窺見真相的複雜,是被外面的喊聲激發的野性和強大的自制力在矛盾的拉扯……
紅妝亂發,泆宕糾纏。
何人不愛朱戶紅綻?
即使沒有身體的疾病,沒有藥力加劇感官,大概也很難不爲此刻瘋狂。
裴獗整個人的狀态都是矛盾的。
冷淡的面容瘋狂的眼,高高在上的姿态隐忍克制的行動,仿佛随時在爆發邊緣……
“阿舅……”
敖七在的聲音停在門口。
裴獗重重呼吸,好似急了,粗粝的掌掐住那水蛇似的腰往上微提,狠狠沉腰,便有清晰的吞咽聲傳來。
馮蘊輕喘嗚咽,窄細的腰身繃得如同将軍出戰時極緻拉滿的弓弦,雙手攀着他結實的肌肉,玉頸微引,鎖骨凸顯,無意識地發出顫鳴……
他們沒有說話。
灼熱的眼,望着彼此,在小心翼翼中交互。
呼呼的風聲和急驟的雨聲,淹沒了一切。
裴獗設置的障礙,對敖七來說,并不是很大的難題。
很快,敖七便驚喜地發現了裴獗留下的痕迹。
他欣喜若狂,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朝後面的人招手。
“大将軍在裏面!”
他很笃定地笑着,摧毀障礙便想往裏闖,冷不丁聽到裴獗的聲音,從裏面傳來。
“洞外等候!”
隻有短短的四個字,沉冷清涼,沒有什麽情緒,卻讓敖七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他走在最前面。
隐約可以聽到阿舅的氣喘。
随後趕來的人尚在坡下,聽不到别的,隻能看到敖七的僵硬。
“敖侍衛怎麽了?”
“将軍在不在裏面?”
敖七:“在。”
葉闖看着他的表情,“夫人可在?”
敖七的喉頭像塞了棉花似的。
用了極大的克制,方才低低道出一字。
“在。”
衆人都看着他,松了一口氣。
敖七紅着眼,打個手勢。
“退下等候。”
将軍确實在裏面……
這就足夠讓搜救的隊伍放心了。
他們原路下去,在外洞等待,抖衣服的抖衣服,擰水的擰水,有人徑直出去尋路了。
将軍在裏面卻不讓他們進去,不需要多說,大家也都明白。
暴雨突臨,夫人肯定多有不便……
他們一群男子,如何能貿然闖入?
左仲和紀佑,習慣護在裴獗左右,想要走上去護衛,卻被敖七冷着臉掃了一眼。
“大将軍說了,洞外等待。”
他重申了一遍。
聲音裏夾雜着煩躁。
敖七年輕氣盛,以前也會發脾氣。
可此刻,那張年輕俊朗的臉上,紅透的雙眼裏,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破碎感。
讓人心疼。
葉闖走近拍了他兩下。
沒有說話,無聲地安慰。
風雨聲很大,裴獗除了方才的命令,再沒有出聲,敖七站在這裏,也聽不到洞裏的任何動靜,可腦子裏卻有一場不合時宜的拼殺……
山洞裏,此刻也安靜異常。
有很長一段時間,兩個人安靜地相擁着,沒有動彈,也沒有聲音,好似在極力地忍耐,又好像是漫長的拉鋸。
馮蘊軟得一塌糊塗。
她是無力。他是克制。
好片刻,不知是誰先喘出那一聲,兩個安靜相貼的身子緩緩的,輕輕的,不動聲色地相互安撫……
聽着狂風暴雨沖擊大地的聲音,馮蘊最初是有些意識存在的,克制着毒發時早已軟透的身子,不讓自己丢臉。
外面的人一走,情緒便漸漸去到爆發的邊緣,在男人沉穩的心跳聲裏,沉浮攀升……
然而,想出聲,嘴被堵住,想掙紮,動彈不得,她就像被男人釘在了那張大氅上,大口喘息,身子難耐扭動……